《向着秋水一直走》第一章 秋水边上

  “小妹儿，再给我拿两颗辣椒！”
  羡丹婶喊着，木桌摊位下露出一颗大脑袋。那小女孩在左手边抓来两颗小辣椒给她。
  “谢谢啊！你早点回家吃饭去！”
  伊人不愿搭理她，这样的女人总是令她厌烦，每次买东西都多拿两根葱或两个辣椒，有时候还想要两个大土豆！
  但还是听她的意见，早早收摊回家，近来天黑得很快，回家路上，她总感到些许阴凉。
  她将没卖完的菜一把抓放进大箩筐，木桌移到墙边，小脚狠狠一踢，稳了。
  “小百里！”
  伊人回头，那店铺里的男孩示意她过去选一瓶她喜欢的饮料。
  伊人飞快跑过去，随手拿了她爱的可乐，这是最新奇的东西，她喜欢。
  论赤道以北，越往北的地方，日落越好看。小城里的百里村在集市的北边，伊人往北走着，秋水边上，她看着渐变的暮光，上边的云像兔子，像狮子，像猫，像狗……
  沿着田埂，她取下一条小木棍，一路拍打旁边的芦苇叶过去，遇到特别鲜嫩的芦苇，她随手折下几枝。偶尔幸运，她还能看见些许好看的花儿，可惜今天没有这样的小确幸。但不能说这是很糟糕的一天，至少，她手上还攥着一瓶美好。
  “外婆！”
  “哎！小伊回来啦！饭做好了，快去洗洗，过来吃。”
  “好！”
  “妈妈又不回来啦？”
  “她呀，还在你羡丹婶那呢，最近还挺多事可以做的。我老了，不然我也去帮帮忙。”
  伊人取下背上的筐子，进去洗了洗，她盛下两碗饭，将两双筷子摆在碗的右边。
  “那个羡丹婶，今天又多拿了两颗辣椒子。”
  外婆笑笑，她就是这样，也别跟她计较。
  “外婆，我给你也倒一杯可乐吧，这个特别好喝！”
  “看你每次出集市都有得白送啊，他真是热情。问人名字了吗？”
  “叫凯翼，彭凯翼。”
  “是要飞出去的人啊！”
  碗筷轻轻落桌，伊人望向门外，她要去羡丹婶家看看。
  刚走到秋水边上，伊人突然后悔了，祁羡丹可真是远啊！百里村在集市的这头，而他们祁姓人家却在集市的那头，过了集市，又要沿秋水的细流，天完全黑下来了，伊人不确定她是否能完全看得见。
  可她不想往回走，她得向着秋水的南面，试着走下去。她记得芦苇是米色的，她打算在黑暗里抓一把，放在手上，把小粉末一点点撕下来，手捧着那飞絮，凑在脸前一口气吹散，幻想那就是蒲公英。
  在手电筒的光亮下，伊人向前继续走着，她很享受这样的一刻，当全世界都是暗了的时候，只有她拥有光，就在她手里，紧握着那光，她就是上帝，是主宰，她也可以是撒旦，她可以熄灭那一丁点希望，她可以让光的生命就此终结。但是她当然不愿熄灭。她还要借着光，照亮那飘在空中的“蒲公英”。
  伊人喜欢来集市，这里总是热闹的。夜里，移动小贩都回去了，着自己店铺的商人还在呢！而他们的门口，换成了一桌桌喝茶聊天的伙计。
  “小百里！”
  “啊！干什么？”
  “你要去哪呀？”
  “祁屋！”
  “我带你去！”
  伊人顿了下，好生奇怪，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一个人去着实害怕。便答应回去了。
  “你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叫脚踏车！”
  “它可以带着我们两个走田埂吗？秋水边上的。”
  “那可能不行。”
  “好吧，那我走啦！”
  伊人说完就扭头走了，两个高高扎起的小辫骄傲甩开。
  “哎，百里！”
  伊人不回头，她知道，他帮不了自己。但他还是跟上了。
  “百里！我们不走田埂，我带你走边上的小路啦！坐上来试试？”
  伊人看着他，又看看车，还是犹豫。继续向前走着，彭凯翼也一路陪着。她提着光，他推着车。开始进村了，有许多小道可走。伊人一直走田埂，一格、又一格、左拐、右拐。凯翼多次抱起车子，小心翼翼地跟紧伊人。绕过田埂，来到小河边，那就是伊人说的秋水，伊人要沿着秋水走。
  他们不说话，伊人没有问他为什么脚踏车看起来这么好，却不能带人在田埂上，凯翼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选一条七拐八绕的路。只是在彼此都沉默的默契下，寂静地走过秋水。
  “妈妈！”
  伊人在那未掩的门里看到了母亲，她和羡丹婶忙着工作，那是新来的机器，把布放在上面，一直推推拉拉，就变成了衣服。
  “艾瑶，你看你小娃来找你啦！”
  “哎，总不让人省心，我看看去。”
  艾瑶走上出门前的小土路，一步步，和伊人越来越近了。
  “妈妈！”
  “小伊啊，怎么来了？这小男孩是小伊的朋友吗？”
  “嗯！”
  “阿姨，我叫凯翼”
  “哦！好！”
  伊人走上去，抱了母亲。
  艾瑶抱起孩子，牵起凯翼，凯翼的脚踏车停留在这，他们走进了屋子。
  “小妹啊！你妈妈在我这工作呢，你还要来做监察，害怕妈妈丢了吗？”
  “嗯。”
  艾瑶找一个矮凳子给两个孩子坐下。伊人却在怀里睡着了。艾瑶叹了口气，坐下。
  “凯翼，你多大啦？”
  “八岁”
  “我们小伊五岁哦。”
  “我是哥哥。”
  “是的，你是哥哥，小伊是妹妹。”
  “哥哥会保护好妹妹的！”
  “好。”
  “阿姨，你也要走那条路吗？”
  “哎，我不走，是小伊又让人琢磨不透了吧？”
  “嗯。”
  艾瑶背着伊人，凯翼推着车，他们在走一条很好走的路，星星好美，凯翼抬头看。伊人偷偷睁开眼也看看那美丽动人的星空。凯翼现了她，冲她笑笑。
  到了集市，凯翼跟艾瑶道别，伊人又睁开眼，从母亲的肩膀上对着凯翼眨眨眼。
  星空特别透亮，艾瑶抱伊人从集市走回百里村。
  “到啦！小家伙，一路装睡！”
  “嘿嘿！妈妈！”
  伊人从母亲肩膀上溜下来，回头向南边望去，望向集市、望向脚踏车、望向祁屋、望向缝纫机、望向田埂、望向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