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秋水一直走》第二章 第一次同行

  邻家的烟囱缓缓喷出香气，村子闻着清晨的阳光醒来。
  母亲与外婆都还在床榻上，伊人拿一张藤椅搭在门边，她对远山的太阳散下来的光眨眨眼，伊人在集市的凯翼家看过电视机，有一部动画片里面的太阳会笑。她看啊，看啊，可是这阳光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伊。”
  “嗯?”
  “进来吧，天刚亮起来，还有些凉意呢。”
  “没事，我想再看看。”
  “看什么呢?”
  “妈妈，为什么我们家的太阳不会对我笑？”
  “傻孩子，又说些什么呢。”
  “凯翼哥哥家的太阳会笑，妈妈，我也想住在集市里，那里的太阳比较可爱。”
  艾瑶对伊人摇摇头，转身去厨房生火给她们煮早饭了。
  阳光又散射进来，三人的饭菜上光斑点点，伊人看着它们笑。
  “小百里!”
  百里家都放下了筷子往门外望去，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小男孩映入她们视线，百里家门前的小土路不太平坦，彭凯翼只好下了车，慢慢推着上来。
  伊人去厨房拿上昨天卖剩下的蔬菜，在灶台上抓一些葱、辣椒、香菜。她背起箩筐。
  “妈妈，我要去集市里了。”
  “正好让凯翼带你去。”
  “凯翼哥哥，你从那条路过来?”
  “我今天走了一条不平常的路，我可以带你走!”
  艾瑶不免担心地问彭凯翼能不能带上伊人，他坚信说可以，她们也就放心了。
  可令彭凯翼再次不安的是，既然外婆和母亲都放心让伊人搭在自己的车上了，伊人却不愿意。
  “我还是自己走吧，你自己骑着。”
  “你还是害怕吗?没事的，这个车我骑了很久啦。”
  “我喜欢走路。”
  “好吧，那我在你后面。”
  两个小孩的背影逐渐走远，外婆坐在伊人搬出的藤椅上，艾瑶将饭桌收好，把母亲的收音机拿出门前来，两人听着广播，摸索着伊人爸爸在城里工作的样子。
  “艾瑶啊，上次尚晖走的时候有说什么时候会再回来吗?”
  “没说呢，估计还得有一段时间。”
  “哦哦，我以为小伊应当是想念爹了。”
  “她呀，不会的，她脑子里有的是好玩的东西，哪能抽空想念一个见面极少的人呢。”
  “我今天第一次见彭家那孩子，听小伊常说起，两人玩得挺好的。”
  “我昨天见了他，这孩子也沉闷得很，见过我才愿来咱家。如果昨天没机会碰上，想必他不知何时才能够出现在百里村呢。”
  “他上学了吧，聪明的很。”
  “应该是的。”
  伊人和凯翼缓缓走在百里村通往集市的小路上，伊人见他吃力地推着，试探问需不需要帮忙，男子汉当然不需要，伊人对他眨眨眼，就像今天晨曦时分她对太阳那样。
  “小百里，你什么时候可以上学啊?”
  “不知道，等我长大了就可以上学了，但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长大。”
  “很快了，等你上学的时候，你就敢坐我脚踏车后面啦。”
  “我现在，我没有不敢。”伊人说得吞吞吐吐，她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为什么？”
  伊人指向脚踏车说，它还有待考察。
  “那你得先答应我，你要是上学了，我们就一起去学校。”
  “你上学了吗？”
  “当然，我已经八岁了，我已经读完二年级了!”
  “二年级?”
  “嗯嗯，你得先上一年级，然后再二年级，不过等你上一年级了，我就是三年级了！”
  “那就不能一起了。”
  “只要上学和放学的时候一起就好了。”
  “好吧，我晚上回家后，再问问我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学。”
  “希望是等这个夏天过去，你就上学了。”
  “我也想早一点！”
  日光在秋水面上泛起涟漪。伊人和凯翼缓缓地，缓缓走，熙熙攘攘渐与他们拉近。
  凯翼和小百里道别，跑回自己家，他也要帮着父母亲照看店铺。伊人则将她的小木桌拉出街边，她用力拍打桌子，掸去昨日的灰尘，取下背上的筐，将里面的货物一个一个轻轻拿出。
  对面的店铺里头又传来一声响亮的小百里，伊人抬头，凯翼对着她招手，伊人也笑着，举起一根胡萝卜，大声吆喝着，问他要不要吃一个!凯翼从对面小跑过来，他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凯翼接过伊人手中的胡萝卜，咬了一口，说特别甜，特别好吃，两人相视而笑。
  “百里家的孩子吧!好久不见你爹了，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伊人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能回来，母亲说父亲去城里工作了，他很忙很忙，伊人的记忆里，没有父亲的样子。
  “妈妈，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今日怎么样?”
  “今天没有占小便宜的羡丹婶子，所以挺好的。”
  “这孩子，又叨咕什么瞎话。”
  “娘亲啊，我什么时候可以上学？”
  “上学啊?谁给你说这个的？凯翼那孩子吗？”
  “嗯嗯。”
  艾瑶帮这一根筋的孩子取下背上重重的筐，进厨房拿了个刚热好的肉包子给伊人吃着，伊人在门前的藤椅上坐着，艾瑶看看房里的老母亲，走了进去。
  “娘啊，小伊该上学了。”
  “是啊，艾瑶啊，那你说，尚晖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也不知道。”
  “那孩子，是不是把我们都忘了。”
  “不会的，娘啊，等这个夏天过去，我们还是想让小伊上学去吧。”
  “是啊，孩子大了，该上学的要上学，该工作的也要工作，这个家就剩我一个老太婆咯!”
  艾瑶让母亲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看着门边的伊人，眨了眼，轻轻流下一滴泪。
  伊人看着日落，每一个黄昏都是红色的，但那都是不曾重复过的红，伊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如此多的绚烂色彩，她没有想过给那些颜色命名，她好像能明白那些名字，只要自己上学了，就都知道了。这个傍晚，伊人就一直一直望着那些缤纷的云彩，她渴望啊，她渴望，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