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秋水一直走》第三章 远处的信封

  “百里！”
  伊人的小脑袋从木桌子下探出，是穿绿色套装的大哥哥，他高举一封米黄色信封向伊人吆喝、招手。他也有一辆脚踏车，是黑色的，他大概骑着它走过很长一段时间了，锈红斑斑。
  伊人小跑过去，接过那封信。
  “百里尚晖，你看，你爸爸的名字。”
  伊人抬头认真看了看邮递员哥哥，问他信是从哪来的，他说是在镇上邮局里，伊人有些失望，她以为他去城里了，去那个挺远的地方，拿到了父亲的信。
  “哥哥，从这里去城里是不是很远啊。从秋水河摆渡过去要多久?”
  “水路要很久哦，可以走6路，坐电车过去。”
  “电车，比脚踏车还厉害吗?”
  “那当然，伊人，我先去给别人送信啦，你保管好你的信，下午回家给你娘拿回去!”
  又去送信，邮递员大哥哥真的是很忙啊，比爸爸还忙吧。每天每天骑着脚踏车，给别人送信，每一个村子，每一家人户，真的很累很累吧。
  伊人看着信封，上面写的是“百里尚晖”吗?她还不认识字，但她知道了，有爸爸的名字的信就会送到自己家。她伸出小手，那信封竟比自己的手掌还大。
  “小百里!”
  “凯翼哥哥，你过来一下!”
  伊人把信封递给凯翼，问他上面写了什么，他说，寄件人是百里尚晖，收件人是艾瑶。伊人问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他说大人才有1信件，小孩没有。伊人不喜欢他这样说，与他争执。
  “那你也没收过信封咯!”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咋这么较真，这外面没你名字，里面肯定有你名字呀，你爸爸肯定会想念你的，而且你妈妈是大人，当然要在信封上标注了。”
  “我不管，我回去问问她，我不乐意了。”
  “哎，再跟你说一件事。”
  “我不听！你可以过去了，你快去看你家的店!”
  “好吧，那我走了。”
  伊人用脚用力踢了那桌子，将信狠狠扔进箩筐，她鼓着气坐在木凳子上，双手叉在桌子上方。
  人来人往，伊人今日的生意还不错，桌上摆的蔬菜基本上都卖出去了，她慢慢地将剩下的一点点收拾进去，她看那信件被箩筐破旧的竹丝缠绕，不免心头一颤，那是爸爸寄来的信啊，是寄给妈妈的。她轻轻把它拿起，捧在手心凝视着。
  “小百里!”
  凯翼哥哥的声音，伊人没小跑过去，叫他拿一瓶可乐过来，伊人把可乐放进筐里，她背起，出了，手里攥着那封信，向秋水边上走去。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说我好宝宝，糖一包，果一包······”
  “走啊走，走到秋水边，爸爸说我乖宝宝，可乐一瓶，信纸一封······”
  伊人唱着词，看着信封，给它吹吹灰，给它拍拍尘。
  “外婆!”伊人看到门下的外婆，狂跑过去，对他说爸爸给妈妈写了信，外婆很开心，终于等到了信，伊人问她为什么知道会有信，她对着伊人笑笑，什么也没说，让她把信放好，等妈妈回来再念就行了。听外婆这么说，伊人很是扫兴，她进屋搬来第二张藤椅，放在外婆旁边，坐下。
  夏夜的微风轻轻拂过伊人小脸庞，她打一声“啊秋”，外婆叫她添衣，她不去。外婆道这小牛倔得很，伊人不理睬。
  月亮越来越高，伊人猛地站起，冲着渐渐走进屋前的艾瑶大喊一声“妈妈!”。艾瑶应着，不紧不慢地走着，伊人催她。
  外婆迎着笑对艾瑶说尚晖来了信，伊人跑去把信封拿出来给母亲看。
  她念：
  艾瑶，你好吗?阿妈好吗?伊人好吗?
  伊人听到这问好很开心，妈妈和外婆都唤自己为小伊，其他人称自己是百里，但爸爸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伊人”。
  我很担心阿妈的身体，也害怕你过度操劳，伊人自小闹腾，但我相信她会是一个好帮手。若没有记错，伊人应是要上学了，这信里的钱给娘亲多买些大肉，暑天过后，带伊人上学校报名去。我这边一切都好，只是归期未定，许久未见家人，甚是想念，只一信纸奉上，传以挂念。
  还有一些可爱字眼是丈夫留给自己的，那是她的世界留给她的情书，艾瑶没给母亲和女儿念出来。
  “艾瑶啊，尚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艾瑶深呼一口气，他确实未提及，但又不忍直接告诉老母亲，只说，快了。
  “妈妈，我可以上学啦？”
  “是啊，小伊该上学了。小伊自小就如此聪明，定能学好。”
  “妈妈，我没见过爸爸，他什么时候回来?”
  艾瑶搂过女儿，轻吻了她额头，说，快了。泪水滑过艾瑶脸颊，渗入伊人丝里。
  “对啦，妈妈，为什么信封上写的是你的名字，不是我的?”
  艾瑶轻拭去眼泪，冲着女儿笑，说：“傻孩子，等着吧，你上学去了，就会收到写着你名字的信封了!”
  “不，凯翼那小子说大人才有信封啊！”
  艾瑶扑哧一笑，说伊人一定会有的。
  真的吗?上学真的很神奇啊！伊人有许许多多的疑问，只要上学就都能解决啦!不过凯翼哥哥已经上学去了，也还是不太靠谱啊，他也还有许多没搞明白的事吧。
  伊人从艾瑶手中抢过信封，艾瑶着急地叹了一声，只听老母亲在一旁说随她去吧。伊人向艾瑶吐舌头，跑进房间，翻箱倒柜找来一个铁盒子，将信封放在里面。她去厨房拿来一条最干净的抹布，沾上水，拧干，跑回房间认真擦拭这盒子上的灰尘，这个盒子一瞬间光亮起来，像秋水一样干净澄澈。她要把这盒子藏起来，不被妈妈和外婆现才行。
  艾瑶随手在柜里取出一张纸，将那一小笔钱卷进去。拿一支大水笔在封面上写下几个大字：小伊的学费。
  窗外的月亮今晚格外的圆，伊人看那上面的墨画，真像嫦娥与玉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