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躯壳》05章：一颗透亮的水煮蛋

  青麻吉从走到坝子上开始就放慢了脚步，虽然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但是她知道这个时间老青应该在家正喝酒吃饭，如果她现在出现的话，绝对是挨打几率最高的时候。她揉了揉肚子，咽了几口口水，一抬眼看到坝子底下的几块菜地，脑子里闪过一丝念头，她没有犹豫就从坝顶冲了下去，窜进黄瓜地里拽了两根黄瓜就跑，一系列动作没有间断，一气呵成。她一直往前跑，离自己家的船越来越远，最后跑到了另一个码头才停下来，她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来追她她才在一棵大树下面坐下来，。
  “这黄瓜什么怪味，一点都不好吃。”青麻吉皱着眉头艰难地咀嚼着黄瓜，感觉味同嚼蜡一般，但是为了果腹她也就忍了。
  她一边啃着黄瓜一边抬头望了望身后的这棵大树，树上的蝉大声地叫着，这棵树有着她很多童年的回忆，她曾经爬到树上抓过蝉，也在树上玩过躲猫猫，她还记得自己的一条裤子在树上被勾破了，不知道那块布还在不在。她虽然有爬树的冲动，可是念头一闪而过她没有起身，她望向河湾对面，那里是一片高粱地和小山坡，远远望去都是绿油油的，她小时候经常跟别人一起去对面玩耍，虽然只是乡间土路，可是沿着土路上上下下跑来跑去就很开心，偶尔跑进高粱地里捉迷藏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如果来了兴致在路边捡到了几块合适的小石头，大家就会蹲在路边玩抓石头，玩着玩着偶尔还能看到水沟里面跳起的鱼，然后几个小孩就会跳进沟里胡乱抓一通，如果抓到了就找一个地方点火烤了吃，但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因此也记忆深刻。
  “哎，你怎么在这？”一个声音传进青麻吉的耳朵，她回过神来望了一眼，又是张大脸，她没好气地说道：“你干什么！整天跟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我没跟着你，你看我，看，我拿着筐呢，我妈让我来洗衣服的。”张大脸怀里抱着一个竹筐，里面只有几件衣服，一看就不是真的来洗衣服的。
  “有毛病，你洗去吧，站在这干什么，当树啊？”青麻吉望着远处气鼓鼓地说道。
  “行，行，我现在就去洗，那我走了，走了？”张大脸一脸堆笑地往河边挪动，可是半天也不见走了几米，他回头看到青麻吉起身要走，赶紧又跑回来，拉着青麻吉说道：“给你这个，这个。”
  青麻吉一把甩开张大脸的手，本来想对他脾气，可是看到张大脸手里的鸡蛋她收回了抬起的手，表情也从厌恶变了回来，她看着鸡蛋问道：“给我？你要把这个鸡蛋给我吃吗？熟的还是生的？”
  “是给你啊，熟的，我妈中午煮的，拿着。”张大脸把鸡蛋塞到青麻吉的手里，笑着说道。
  青麻吉看着手里的鸡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鸡蛋了，虽然不想领张大脸的情，可是她没有太多动力去拒绝，她小声地说道：“那，那我谢谢了，我，我以后还你。”话说完以后她没听到反馈，抬起头来才现张大脸已经蹲在河边洗衣服了，一看就是没洗过衣服的人，拎着衣服在河里甩来甩去，青麻吉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帮他洗衣服。
  “你起来起来，过去过去。”青麻吉在张大脸后面踢他，让他闪开，张大脸回头看到是青麻吉笑着说道：“你怎么来了？”
  “快点起来！你这是洗衣服吗！快点，一边去。”青麻吉蹲下身来，从张大脸手里把衣服夺了过来。
  “不用，真的不用，随便洗洗就好了，真的。怎么能让你洗呢，你别沾手了，真的。”张大脸没想到青麻吉会帮他洗衣服，想要把衣服拿回来，可是青麻吉瞪了他一眼，他也只好往旁边挪了挪。
  “没事，你随便洗洗就好了，都是干净衣服，其实。”张大脸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害羞地跟青麻吉说道。
  “你看着点！洗衣服是这么洗的，你要找到脏的地方用手搓，有肥皂就擦点肥皂，用力洗干净然后再放进水里荡一荡。”青麻吉用力地认真地洗着粗布外套，“你眼瞎啊，还干净衣服，你看看，这没有肥皂我都洗出这么脏的灰水。”
  张大脸挠着头笑嘻嘻地说道：“你手劲还真大，这衣服都要被搓烂了。”
  虽然张大脸是开玩笑，可是青麻吉停了下来转脸望着张大脸：“你怎么废话这么多！搓烂了你来洗，就剩一张嘴了，这么大人衣服都不会洗还好意思说。”
  张大脸好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他收起笑脸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会，会一点。会洗袜子。”
  “真厉害，你怎么不去当县长呢这么有本事。”青麻吉没给他情面地怼他，张大脸蹲在一边没说话。青麻吉麻利地把几件衣服都洗干净放进了竹筐里面，起身说道：“都洗完了，我走了。”
  张大脸也赶紧起身，拿上竹筐跟上青麻吉说道：“谢谢你了，衣服洗得真干净，我一直看你怎么洗的，我记住了。”
  “记住就行。”青麻吉轻声说道。
  “对了，我之前跟你说的，去机床厂上班的事情，你怎么想的？”张大脸隔着青麻吉一点距离问道。
  “什么怎么想的，我跟我爸说了，他不去找你爸。算了不说了。”青麻吉语含遗憾地说道。
  “没事啊，不用你爸，我就能搞定。”张大脸云淡风轻地说道，可是这句话却在青麻吉的脑袋里好像炸雷一样，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张大脸，张大脸看到她停了下来自己也停了下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青麻吉虽然不是特别相信，但是依旧满眼期待地问了一句。
  “肯定啊，我不会骗你的，我之前问你的时候就都想好了，只要你想去我就找我叔帮……”张大脸看着青麻吉认真地说道。
  “可以。”青麻吉没等张大脸把话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回应道。
  张大脸看到涨红了脸的青麻吉，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说道：“行，没问题，你等我消息吧。”
  “嗯，谢谢你。”青麻吉低着头拽着衣角害羞得轻声说道。
  “不用谢。”张大脸自信满满地说道。
  “不需要我们家准备什么吗？”青麻吉抬起头认真地问道。
  “不用，你就别管了，放心吧。”张大脸的眼神里满满是真诚，青麻吉觉得他应该没有在骗自己，开始有点后悔之前那么对待他了。
  “好。那我等你消息。”青麻吉微笑着说道，张大脸看到青麻吉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心里也很高兴，于是笑哈哈地一边往家跑一边喊道：“行，回家等着吧！”
  青麻吉站在蝉鸣的大树下望着远去的张大脸，心里翻江倒海，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能去机床厂上班会是怎样的光景，可是她依旧模糊地激动着，她掏出口袋里的鸡蛋摸了摸，然后小心翼翼地剥开蛋壳，对着阳光看了看雪白透亮的鸡蛋，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