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正当时》第一章 家长会后

  回家的车上。
  “儿子，今天讲得不错。”
  “老妈，没给你丢脸吧？”
  “儿子，你没看到那些家长羡慕的眼神啊？妈真为你骄傲。”林倩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安竞细瘦的手，“不过你怎么说自己没有天分呢？这点妈妈可不承认啊。”
  “你儿子本来就不是天才嘛。”
  “谁说的？我才不这么认为，你就是天才。”
  “老妈，那是你没见到真正的天才。”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就是天才。”
  “老妈，虽然你有点儿夸张，不过我还是挺感动的。我们班好多同学总是被爸爸妈妈数落，只有你们总是鼓励我，哪怕我做错了也一样。”
  “儿子，人们常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儿，其实有个好孩子才是上天的恩赐，多少成功的人最后败在了孩子身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幸运，妈是真的有福。”
  安竞冲着妈妈做了个撒娇的表情。“这话倒是不假……妈，你知道今天晚上多少家庭要硝烟大战了吗？”
  “当然知道了。隔壁那家今晚估计就不能消停了。”
  “嗯。有几次她家噼里啪啦的像地震了一样，又是哭又是骂的，我都差点儿想过去敲门劝劝她们。听说有个邻居还报警了，警察都来了。其实那位妈妈看起来挺温柔挺和气的啊，她女儿瞅着也挺听话……”
  “现在大人孩子都不容易，学习压力太大了……所以妈才要谢谢你啊，妈从来没体会过那种滋味……对了，儿子，有件事儿妈要提醒你，你怎么忘记感谢林老师了呢？”
  “哦……是忘了……我没说吗？……可能有点儿紧张了。”
  “儿子，做什么事都要想周全。不是说情商比智商更重要吗？将来你走上工作岗位，为人处世、人际交往能力都很重要。”
  “我知道。对了，妈，你怎么说我从来不补课呢？还说我周日不学习？”
  “儿子，你怎么那么傻啊？知道为什么不能说补课吗？第一，说补课就等于抹杀了老师的功劳，林老师对你那么好，我们哪能那么没良心？何况林老师还在场？第二，如果你同学都去补课，你的竞争对手不就多了吗？高考是什么，就是‘你死我活’的竞争。没看见操场上写的吗？‘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就是这个道理……”
  “那也不能撒谎啊？”
  “这不叫撒谎，这叫善意的谎言。再说，现在有几个家长不撒谎的？你只要问‘你家孩子在哪儿补课呀’，十有八九会说‘我家孩子从来不补课’，天知道他补不补。”
  “你们家长想得太复杂了。”
  “儿子，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你不能太单纯。这些话妈不告诉你谁会告诉你啊？等长大你就明白了。”
  安竞默默地看着窗外。
  “儿子，妈单位你张姨她儿子去年不是考上斯坦福了吗，听他妈说那学校可好了，和咱国内的大学不一样，教学理念啦、方式啦都不一样，她儿子去了一年变化可大了。你想不想去呢？”
  “本科我还是想在国内上，北大也不比它差，我想研究生再出去，这样家里也能省些钱。”
  “钱你不用考虑，她儿子是全奖去的，你肯定也能申请到，主要还是看你想不想去。”
  “我知道。但是北大一直是我的梦想，我还是要上北大。”
  “那就听你的，你自己决定。听说郭立强也参加夏令营？”
  “是，我们班就我俩，他竞赛老厉害了，得过很多奖。我觉得这方面我有点儿吃亏。”
  “不用担心，我觉得你绝对没问题，也不是所有人都参加过竞赛，我分析过往年的简章，主要还是得靠平时的积累，看综合素质，这一点妈对你有信心。”
  “你就认为自己儿子好啊，其实比我好的有的是。”
  林倩看了看儿子，微微一笑，说：“那当然，我儿子就是最好的。”
  安竞回报妈妈一个温暖的笑。
  趁着其他家长把林老师团团围住的功夫，叶佳匆匆忙忙偷摸溜出了教室，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推开门，只见桌上饭菜已摆好，客厅里却空无一人。
  女儿亚男从里屋走了出来。
  “你爸呢？”
  “遛拉拉去了。妈，你吃饭吧。”
  “一天没有正事儿。”叶佳嘟囔了一句。
  “你吃了吗？”
  “我和爸吃完了。”
  “还有心思吃饭？我真服了。”叶佳把包扔在沙上，一屁股坠了下去。
  亚男低眉顺眼地站着。
  “你坐下。”叶佳绷着脸。
  亚男乖乖地坐在妈妈对面。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你看看你什么样了，还有心吃饭？”叶佳刚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亚男的眼圈微微泛红，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
  “你少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谁欺负你了？啊？你装出这个样子，给谁看？”
  “我也没装啊。”亚男小声嘀咕。
  “你还敢顶嘴？”
  亚男欲言又止。
  叶佳看了她好半天，长叹一口气，“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亚男低头不语。
  “说话啊！哑巴啦？”叶佳提高了声音。
  “说啥啊？”亚男低声嘟囔着。
  “说啥？就说你打算怎么学习、怎么提高成绩！”
  “怎么学习？就好好学呗。”亚男盯着地面，小声说。
  “就好好学呗？你在应付我呢？我在和你认真说话，你知道不？你打算怎么学？”叶佳瞪着亚男。
  “上课认真听讲，认真完成作业，不会的及时问……”亚男抬起头，眼光却不住地躲闪。
  “敢情你原来都没认真啊？终于说实话了。”
  “不是，不是那意思……你不是问我吗？”亚男一脸委屈的表情。
  “还有呢？”
  “还有，找个补习班……”
  “补习班？提到补习班我就来气。从小到大，你补过多少课，学过多少东西？什么钢琴、舞蹈、画画、轮滑，等等，一大堆，花了多少钱，花了多少时间，哪个你学成了？都是半途而废。”
  “那都是你让我学的，也不是我想学的……”
  “我让你学的？那是我的错了呗？我花着时间，花着金钱，花着精力培养你，都是我错了呗？你还懂不懂事儿啊？”
  亚男低头双手不停地绞着。
  “你看人家安竞，从来不补课，学习照样那么好。怎么你就不行？比他笨吗？”
  “本来我就不如人家嘛，他多聪明啊。他爸还是大学教授呢。”
  “我没看出他有多聪明。我就不信，他能比你强到哪儿去。他只不过学习认真、基础打得好、学习习惯好罢了。教授有什么了不起？你妈你爸也是名校毕业的啊。再说了，有多少学习好的，父母啥也不是呢。我们一个下属单位，好几个同事都是高中毕业，还有个初中毕业，家农村的，人家孩子不是复旦就是南开。我一个同事的女儿，原先成绩在年级排六百多名，她妈成天被老师提溜，用她妈的话说，一天都没心思上班，只要手机一响，心里就咯噔一下。可是最后半年，人家开始努力了，最后考上了清华。所以说，从现在开始，认真反思，总结经验，全力以赴。假期里，我给你找一对一的家教，不管多钱，只要你成绩能上去，付出多少我都不在乎。你有信心没？”
  “有。”亚男的声音弱弱的。
  这时夏鑫开门进来了。拉拉摇头摆尾跟在后面。
  亚男立马跑过去，亲热地摸着它的头。
  “离它远点儿。”叶佳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
  亚男没有听她的。
  叶佳又厉声说了一遍。亚男不情愿地起身。
  “你吃饭没？”
  “没心情吃。”
  “哎，该吃饭就吃饭，有啥事儿吃完饭再说。”夏鑫边说边往卧室走。
  “别往屋里进。”叶佳几乎命令地说道，“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别把它领屋里去，弄得到处都是毛，谁一天有时间伺候它？”
  “没让你伺候啊，不都是我收拾吗？”
  “我告诉你赶快把它送人。现在孩子学习这么紧，你还有闲心遛狗？”
  “不是有你吗？”
  “你这叫什么话？你不是她爸吗？我不在家你就不能陪陪孩子？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
  “她都多大了，还用我陪啊。”
  “教育专家说了，爸爸带的孩子更优秀，爸爸要多陪孩子，一个爸爸顶一百个老师。可是你，一天到晚狗比女儿还重要。”
  “你怎么这么说？让女儿听了多不好。我当然愿意多陪胖妞了。”夏鑫走到亚男身边，搂着女儿的肩膀，“谁也比不上我闺女。”
  “谁也比不上你闺女？”叶佳斜睨了他一眼，“自我安慰吧。你知道她考了多少名？倒数第十……”
  “那不是进步了吗？应该表扬才对。”
  “你看看人家安竞。知道人家为什么学习那么好？你知道吗？他爸是大学教授，还是教育专家。你再看看你，都什么时候了，女儿成绩这样你一点儿不着急，成天像个没事儿人似的。”
  “急有什么用啊。你要是管不了，那我就管，不过你不要插手啊。”
  “行了吧。就你那样还能教育好孩子？我说你赶快把它处理掉。老师说了，这二百多天家长孩子老师要全力以赴，卧薪尝胆，一切为孩子让路。你今年干部假不是还没休呢吗？正好在假期休了，再请几天。不行，我再请几天，总之家里不能没人。我给她找家教，一对一的，我就不信我女儿学不好。你每天的任务就是买菜、做饭，保证她的营养，没有老师时看着她学习，你在旁边看书，不许玩手机不许睡觉。”
  “一看就是当领导的，在家里都这么有力度。”
  “怎么，讽刺我？”
  “没，没有，哪敢？遵命就是。”
  “亚男，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学习，全力以赴地学习。你知道吗，那些考上名校的孩子都是一堆堆的卷子做出来的啊。你一定要争口气，为爸妈争口气，为咱全家争口气。你不知道，刚才在教室，老师把ppt调得那么大，你的名次、分数，清清楚楚，我这脸烧的，真恨不得能有条地缝钻进去。开完家长会我赶忙就溜走了，生怕林老师把我留住，那太丢人了。每天一听到电话响，我就紧张，生怕是林老师打来的，微信群也不敢看。你是体会不到当妈的心情啊……你没看见安竞他妈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吗……哼，笑到最后才是英雄。我们全家全力以赴，我每科都给你找家教，我就不信你比不过他不补课的。他以为他是天才啊？”
  “安竞也补课。”
  “是吗？你听谁说的？”叶佳提高了声音。
  “他告诉我的，说在老师家一对一补。”
  “哪个老师？是林老师吗？还是其他老师？都补？”
  “那我不知道。”
  “我早就猜到了……他妈还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我儿子从来不补课……’看到了吧，这就叫竞争。你问问安竞，他在哪儿补的。”
  “嗯。不过，他能告诉我吗？”
  “那倒也是。不过……你对他不构成威胁，也许他会告诉你的。你就假装随便一问，你就这样——叶佳清了清嗓子，你就说，‘安竞，你学习这么好，我都佩服死你了。你看我怎么办啊，就是学不会。我妈给我找了好几个补习班，也不起作用。你知道哪儿有好的补习班或者好的老师吗’？你要谦虚一些，真诚一些，让他有一种成就感，这样……”
  你这是在教孩子什么呢？”
  “你少插嘴，没你的事儿。”
  “好，好，我走，我走。”
  “不过，明天放假了啊，见不着他了。”
  “噢……我给忘了。你打电话问他？不行，还是我问吧，就这么定了。你不用管了，学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