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破空》第一话上官出嫁

  又开始下雨了。
  楚轩神色漠然地站在六角方亭上，望着地上迅速散去的人们。她转身，轻轻叹了口气。
  就如王都这阴晴不定的天气一般，这盛世江湖，也如此的喜怒无常。
  “这偌大的武林，究竟还能太平多久呢。”楚轩神色黯然，一个闪身，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王都今夜甚是热闹，说是上官家的小姐同二皇子喜结连理。
  一时间人头攒涌，整个王城张灯结彩，喧哗阵阵。楚轩本想趁这个机会出城，可没想到才刚收拾好行李一个黑影便出现在门口。
  “楚轩~~~~！”话音未落，一个罩着宽大的亚麻色袍子以掩盖些什么的人便唰啦一下跑进了屋内，兴奋异常。
  “……”楚轩拿行李的手僵了一下，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你怎么还没准备好今日王城好生热闹！”来人一把扯下宽大的袍子，眼神中是掩盖不住的兴奋，一头似墨的长发乖顺的垂在身后。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是该在府中安安然等轿子吗”楚轩见到故人，心中却咯噔一下，无奈地扶额。今日怕是又走不成了。
  “诶，哪里的话，楚轩你可是我的好姐妹啊，不来喊你怎么行”上官楚楚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甚是俏皮可爱。她眼波流转，最终落到眼前的小木桌上，笑意更浓。
  “不过楚轩啊，见你这架势”上官楚楚一脸无邪的笑，眯着眼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楚轩道，“好像要跑啊”
  “……”楚轩不语，垂下眼帘。偏偏这时候被上官截了个正着，辩解也无用了。
  “楚轩，你说我好容易盼到出嫁这天了……”上官嘴里喃喃，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来捧个场，对得起我吗”她“唰”地流下两行眼泪，右手指着楚轩，一副“你这个负心姐妹”的表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上官……”楚轩看着眼前的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辩也不是，走也不是。她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你到底几个意思呢”上官故意拖长了语调，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楚轩，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趁这个空档她猛地抬起左手，一枚泛着银光的十字镖贴着指尖儿冲向楚轩，掀起一阵尖啸。
  “上当了哟。”她俏皮地笑笑，脸上的泪痕犹然可见，却生生添了几分娇意。
  楚轩皱了皱眉，银色的发丝因这凛冽的气微微浮动着，她凝神，在那十字银镖几乎到了不可闪避的距离时抬起食指正对镖尖儿，指尖处掠过一道暗蓝的光。
  只见那镖竟生生定在了她指尖仅一寸的地方，颤抖了几下之后迅速地反弹回去，不过力度自是没有来时那般迅猛难挡，显然是不愿伤了对方。
  上官楚楚轻巧地偏头躲过反弹回来的十字镖，任凭那工艺精美的镖飞向屋外。她撅起嘴，却神色柔和，仿佛一开始就猜中这镖伤不了面前的人。
  “一点儿没变。”楚轩轻轻摇头。这上官的性子，没几个人把的准。
  “哼，明知道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也不让让我！”上官像个输了游戏的孩子那般气冲冲地抱怨。
  “又胡闹。”楚轩揉揉眉心，却也满目平和，潜藏一丝笑意。毕竟是故人相见，今日又是她的大日子，心里总还是为其喜悦的。
  话音方落，门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诶我去！！”
  楚轩和上官一同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布衫的少年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哭丧着脸走过来。他头上凌凌乱乱绑着一条扶额，做工粗糙，勉强可见上面细戳戳地描着好似水卷波纹的图案。他骂骂咧咧踱进门来，却在见到屋内的二位之后自觉收敛了些许，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
  楚轩微微颔首示意：“罗东。”
  “楚大侠！还有”罗东故作严肃地回了个歪歪扭扭的拱手礼，却转身对着上官楚楚一脸谄媚的笑，“二王妃~！”
  “嘿，臭萝卜你瞎喊什么呢！我这不是还没成亲么！！”上官上前去狠狠踩着罗东的脚，脸上却不由自主浮现一抹桃红。
  “诶哟！！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么我错了！！！”罗东吃痛，立马飚出两行清泪，闪躲着求饶，一溜烟儿蹿到楚轩身后去了。
  “罗东本性不坏，你也别同他计较了。”楚轩哭笑不得地拦住气冲冲的上官，帮罗东解围。这个上官，贵为丞相家的掌上明珠，却一点儿淑女的样子都没有，究竟该说她娇蛮真性情得可爱，还是跋扈刁蛮得不顾形象呢。
  “哼，这是罗东欠的！嘴欠！”上官狠狠瞪了罗东一眼，不情愿的挪开了脚，气呼呼的走到桌边坐下。
  “不过现下还未到时辰，”楚轩看了看天色，一抹残阳犹挂，还未入夜，二人约的是入夜时分于城门汇合，罗东却现在就回来寻她了，心中不由疑惑，转向罗东道，“所为何事”
  “啊，对对对，差点就把正事儿忘了……”罗东没记性的顺手一拍脑袋，立刻疼的呲牙咧嘴，“诶哟！！”
  “没戳你脑袋个洞就不错了！”上官极不耐烦地白他一眼，“说事儿！”
  “行行行，说正事！”罗东故弄玄虚地咳嗽了两声，然后压低了声调，“南派，北坛，中原三庄武林盟主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疯，说是要把各弟子全都召回，最迟三日之后，不到者驱逐出盟。”
  “嗯”楚轩一怔，却旋即恢复了淡然的表情。这本来是各盟单传给自家弟子的密令，按理说罗东本不是武盟中人，却能够多方打听到这种密令，虽不是全部，却也是了解了大半，的确厉害。不过转念想来，筱之国内本来就有诸多武盟弟子穿行，难免有个别口风不严的，倒也不奇怪。况且这并非什么不可昭然的消息，能打听到也无什么大碍，毕竟武盟经常要召回自家弟子回去听训安排事宜。只不过这次三派都交织一同，倒也不能说不怪……
  她沉思片刻后稳稳神色，淡淡道：“你探消息的功夫倒是厉害。”
  “嘿，就算是筱之国国君他老人家后宫佳丽有几人我都能打听到，何况这事儿呢！”罗东开始得意地吹嘘起自己来，他就好听人赞美，别人一夸就喜形于色，“真不是我吹，我就灌了那小兄弟几口酒他就把不住口风了……”
  “不知朝廷什么态度，要知道，那群人对武盟颇为忌惮，总是关注得不行。”上官撇撇嘴打断了罗东的滔滔不绝，她拧了拧眉，面露忧色。当下时势虽然看似太平，却依然暗流涌动。自当年北霄之战后，各家虽勉强定下交好之约，经年平静后却颇有些心照不宣起来，各种琐碎风波不断。
  “上官你……无碍吗”楚轩为她掌茶，心里也明白她所忧何事，叹了口气，“朝廷与南派虽少有纷争，但自北霄之战后，朝廷却视实力较强的南派为眼中钉。你既隶属朝廷，却与武盟之人来往甚密”她止言，意思却也已经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哼，朝廷若是要查我，也得看看我爹的面子吧！”上官满不在意的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头发，“我家世代为朝廷不知立了多少功，这江山霸业，可有大约一半是我上官家打下的呢！”
  “诶，是是是！！”罗东讨好的附和她，“不是有句古训叫……叫……”他一拍脑袋，“对！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罗东话音刚落便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楚轩又是一声叹气，哀从中来，微微摇头，似在说朽木难雕也。
  却见上官楚楚周身隐隐散出墨一般黑的诡异光芒，一席长发凌乱飞舞。她满脸柔媚却毫无温度的笑，左手直指罗东的眉心：“诶，你可真就天生的吐不出象牙”话音未落便俶尔显出十几团黑影向着罗东毫不留情的刺去，每一团都带着冷冽的气息。它们顺应着主人的命令杀。
  罗东呆愣在原地，这股强烈的杀气就算是街边不谙世事的三岁小孩都能感应得到。他甚至连颤抖都忘记了，只剩下黑暗而猛烈的，包围吞噬着他的恐惧。他似是想逃，却双腿一软，身形不稳就要栽在地上。
  “就此打住吧。”楚轩神色一凛，眼疾手快，将一把被黑色锦缎层层包裹的长剑横在危机四伏的两人之间，尽管剑未出鞘，却已使得那十几团黑影被瞬间打散，化出背后失去动力的一根根银针叮叮当当的掉在地上。
  楚轩缓缓运气，刀柄处暗金色的纹路发出浅却令人胆寒的光。她知道，如果不趁这个时候阻止上官，那一会儿发生什么便都是自己无法控制的了。这上官小姐情绪反复，有时动起手来全凭性子喜怒，不分轻重。但她没料到的是上官竟如此气愤较真，这十几银针若是真打到罗东身上，怕是赔上命也不为过。估摸着此次一番，怕又真是动了气了。
  上官略带不悦地看了一眼楚轩，但终究顾着她的面子，便收了手，闹别扭般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罗东栽在地上颤抖不已，两行清泪“哗啦”一下便涌出来，糊了那张本就有些脏乱的脸，好不狼狈。
  “两位姑奶奶，以后再也不敢跟你们开玩笑了……”罗东一脸苦痛无处言说的辛酸表情，“你们这是要命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拖沓起身，竟显得有几分滑稽。
  “知道就好！”上官凶狠地瞪他一眼，“要不是今天有楚轩拦着，我就把你这混萝卜的肠子刺成十八段！！”
  “咿！！！！”罗东一脸惊恐地倒吸一口凉气，双腿一软又瘫了下去。
  楚轩伸手扶住罗东，哄着身边跺脚撒气的姑娘：“上官，良辰大喜之日，又何必与他动气较真。”
  罗东立马会意地做讨好状，凑上去抱大腿道：“就是啊就是啊，二王妃啊您就别跟我这俗人计较了！”
  上官不屑地哼了一声，斜睨着他：“真不知道楚轩怎么这么好脾气。你这混萝卜，口不择言，早晚死在你这张嘴上！”
  “轰！”巨响在如洗的夜空中绽出一朵绝色牡丹，外面熙熙攘攘传来赞叹之声。王城的礼花已经开始放了，那斑斓绚丽的光色映染了在场每个人的脸，喧闹的轰鸣声一下接着一下竟生生打断了眼前的对话。
  怎生得命运这复杂东西，非但不可言，亦是不可轻易猜的。
  就像此时，上官不知道，罗东也不知道，这句无意出口的话，在很久很久之后，竟会成了现实。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