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扑中文 为了追求更夸张的视觉效果,又在每个角上缀了鲜红的穗子。而且,李枣儿因想到,私塾里都是男孩子,又在口袋的每个面上简单地秀了刀、剑、戟等六个兵器。于是整个口袋的花纹便显得十分拥挤,花哨非常。
然而,如此一来,本来普普通通的口袋便立时醒目起来,拿在手里十分惹眼。
李枣儿开始也是笑,后来也就觉得无所谓了。想了想,又背着人踢了两脚,总算还能踢上七八个,倒也能表演一番。
看着上下翻飞的口袋,李枣儿忍不住幻想起来,那些孩子们争抢着买这个口袋的情景、纷纷要求订货的情景、一群孩子在一起玩丢口袋游戏时的情景。还有,最重要的是,她傻笑着数钱的情景。
脑子里忍不住就闪现了一句话:“生活是多么美好啊!”
这么一想,便心急起来,揣着口袋好似揣着火箭,想立刻就飞到私塾去。
只不过还得找机会,好容易这天家里人都走空了,只留李吉一个,李枣儿看准了机会,一下子就从家里钻了出去。
一路上蹦蹦跳跳,直到快看见私塾,李枣儿才放慢了脚步,歪头寻思一阵,一抬手,将自己头上的两个小抓髻解开,草草在头顶梳个了小髻,又翻了一块深色的布包上,又拂了拂额前的刘海。再看看身上灰不溜秋的旧衣,想来想去,觉得六岁的孩子,又穿成这个样子,大概不会被看出是女孩,这才放心地向私塾接近。
其实,李枣儿也不是非要女扮男装,不过她是怕一个女娃被一群男孩子欺负。而且,她是瞒着家里的,暂时还不想让人认出来,于是便草草地改了装,就算有备无患吧。
此时已经是晌午,私塾已经午休,孩子们正三三俩俩的从私塾里走出来。
李枣儿见正是时机,忙拿出那个小口袋,只觉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双颊也有些发热。只好长长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开始一下一下地踢起了口袋。
这个口袋八个角上都有穗子,踢起来十分不便,李枣儿最多是踢过十一个。因此她不敢多踢,一般踢了下,就将口袋接到手里,甩一甩,然后作出得意的神情,向渐渐围拢她的孩子们扫一眼,然后再接着踢。
虽然李枣儿还没大弄明白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朝哪代,但是对她这个小老百姓来说,那些对她没有影响,就算有,那也不是她能左右的。但是,她知道,不管在什么时候,爱玩,好奇,喜欢新鲜的事物,是所有孩子的通性。因此,当她看到那些围过来的孩子们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时,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起码已经达到一半了。
不过,眼下的孩子们虽然都围了过来,又好奇又羡慕又欢喜,却因为不认识李枣儿,都是原地看着,没人说话。
李枣儿觉得这样不行,眼珠转了几转,急急踢了几下之后,故意装作拍打口袋上的灰尘,实际上却是为了将口袋上的每一面都缓缓展现出来,等见到孩子们将眼睛又瞪大一圈之后,才显摆似的,将口袋往怀里一揣,挺起胸转了个身,就要走人!
第三十章 失败的第一笔买卖
意料之中的,李枣儿刚转身走了几步,便听见一把响亮的声音:“哎!你别走!”接着,一只小手就从后拉住她。
李枣儿低头,见那小手胖乎乎的,而且黑得和墨似的,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玩泥巴玩的。回头去看,是一个穿着富贵,黑黑胖胖的小男孩,正瞪着眼,一脸理所当然地拽住她。
“那是什么”胖小子大声道,盯着李枣儿揣着口袋的胸口。
“口……”李枣儿刚想说“口袋”或是“沙包”,想了想觉得应该起一个响亮点的名字,于是故作神秘地道:“这是将军包。”
“将军包”胖小子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还是不懂:“那是什么东西”周围的孩子们也随之一阵窃窃私语。
“就是……”李枣儿拍着胸口,故意小心翼翼地将口袋拿出来,在胖小子眼前一晃:“你没见这上面绣有兵器吗这可是神仙保佑过的,如果小孩儿常常耍这个东西,长大了是可以当将军的!谁耍得最好,谁当的将军越大!”
虽然瞎编得口若悬河,李枣儿的脸上还是直发烫,觉得自己的口气不知不觉就变得有点像哄小孩,简直像欺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骗人!”胖小子不屑地轻哼一声,瞥着眼睛看着李枣儿手里的口袋,不太信的样子。
但是李枣儿看得出来,那眼底的神色还是很向往的。又看看别的孩子,每个人的脸上也都写着:“想要”两个字。
看来他们当真是喜欢这个口袋,李枣儿心里暗自得意,脸上却作出一副有点生气,又有点看不起那些孩子的样子,又将口袋揣进怀里:“哼,是不是骗人,以后就知道啦!反正你们没有,将来等我做了将军,你们……”她扫了一眼那些孩子:“就做我的小兵好啦!”
所谓“劝将不如激将”,这个道理可算是不分古今中外了,因为只要是个人,总是有那么点脾气的,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例外。
因此,且不管那些孩子是不是信了玩个口袋就能当将军这个事情,就单单别人有,自己没有这个刺激,就足够他们暗自生气半天。又说虽然古代的小孩子个性不向现代孩子这般独惯了,占有欲很强,但是被李枣儿这样一激,也都生出了“一定要”的想法。
一阵微微的混乱之后,那胖小子当先道:“我要这个将军包!”语气是十分肯定的,而且有些霸道。
想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吧!李枣儿打量着胖小子,暗想,若真是个六岁的女娃,见了这个胖小子说不定就害怕了,可她毕竟是个成年人,虽然身体小了,而且比那个胖小子还矮了小半头,但气势上却并不输人:“不给!”
那胖小子一愣,想是家里给惯坏了,甚少有人拒绝他的要求,闻言脸上有点挂不住,生气道:“给不给!”
“不给!”李枣儿后退一步,拍着胸口道:“我爹爹给我的,凭什么给你!”
“我要你就得给我!”胖小子上前一步,伸出胖手就要抢。
李枣儿愣了一下,连忙躲开,心思一转,顿时想起一事来,顿时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暗骂自己一声:“蠢!”
原来,李枣儿的如意算盘,下意识地是针对成年人,换据话说,一个成年人,见到别人手里有自己喜欢的东西,第一,不会好意思张口就要;第二,就算好意思开口,见对方不肯割爱,就算玩阴的也好,总不会上来就抢。正常情况下,正常的成年人,多半会用等价的东西交换,或是买卖。
如此,长此以往,便形成了固定供求关系,也就是市场。
起码,从小在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邓小平理论的良好教育下,李枣儿是这么想的。
而眼下见了胖小子的行为,李枣儿突然想到,在市场经济不成熟的环境下,一个经济观念还不成熟的、被纵宠惯了的小孩子,一个买什么东西都不需要自己亲自上街,张张嘴就可以的小少爷,想要一件东西,第一个想法绝对不会是交换或者买卖,而是……抢!
想到这儿,李枣儿恐怖地发现,自己这所谓的第一次“买卖”大概是要血本无归了!
于是她一闪过胖小子的小黑手,就决定不再等待语言环境了,直接大喊道:“你要是要,就拿钱买!要么,拿你的书换!”
“钱书”胖小子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想了一想,道:“书我爹不让给人。钱我没今天没带,东西给我,钱明天给你。”
还是个乖孩子李枣儿一瞥嘴,明天鬼才信呢!看一眼四周都有些蠢蠢欲动的孩子,索性心一横,将口袋高高举起,大大方方地做起买卖:“五个铜板就卖啦!或者一本书一个将军包!仅此一个,先买先得啦!”
四下里又是一阵骚动,但凡有点小钱的孩子都一脸渴望的样子,有几个在犹豫,有几个看起来手头宽裕的,当下就书翻钱袋,还有几个没多少钱的,便看着自己手里的书,踟躇着用哪一本换。
还有一个手快的,当下就挤到前面,一手翻着包,一手伸了过来,着急地道:“给我,我要!”
“谁敢抢!这是我的!”
那胖小子眼看着这个情景,脸都急红了,仗着自己体格壮,一下子将那就要拿钱的孩子挤到一边,然后像头小公牛一样向李枣儿冲来。
旁边的孩子都是与这个胖小子同窗几年的,想是熟悉他的性格,一见他这样,都不敢再围着,呼啦啦一下就散开来。
李枣儿实在没想到能遇上这么个混小子,心里一惊,躲了一下,转身想跑,却毕竟人小腿短,几步便被胖小子追上,被琪一下撞翻在地。身子一阵疼痛,李枣儿刚想呼痛,突觉手中一空,那口袋已经被胖小子抢了去。
“哼!这个,是我的!”胖小子得意洋洋地站在一旁,手里晃着那个口袋,转身就走。
“咳咳!”
李枣儿呛了土,一连咳速了几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个趾高气扬的背影,想她一个成年女人,居然被一个混小子给欺负了,只觉得一阵羞辱,心里也窝上了火,胸口起起伏伏,眼睛都气红了。
一时间,是不和小孩计较,任凭一个小孩欺负的想法,和索性做了小孩,入乡随俗,要做买卖,先要立威的想法在她的心里两厢纠结起来。
然而,不到片刻功夫,李枣儿就下了决定:反正她的外表已经是个小孩,一直就在装小,豁出里子不要也没什么。而且,穿越不是她的错,谁规定她的心理成熟,就一定要受小孩的气了更重要的是,她李枣儿以后是要在这片土地上做买卖赚钱的。说来,眼下周围这么多孩子看着,都是同在一个镇子,等她长大,说不定还要与他们做买卖,若是留下被拿捏住的印象,怕是对将来大大的不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小孩算什么!李枣儿咬牙这么想着,便一下子把大人不能欺负小孩的这个原则丢到一边,顺手抄起身边的一段枯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直对着那个胖小子冲了过去!
该更的时候没更,今儿补上,希望大家不要怨念了……
第三十一章 女戒
只是,李枣儿毕竟是个成熟女人,虽然手里抄了枯枝冲上去,然而到了最后,在一片惊呼声中,她到底还是放下了手,仅将枯枝对准胖小子的双脚之间插了进去,将猝不及防的他绊了个狗啃屎。.
随后,李枣儿也不客气,一坐到胖小子的身上。不过她身体小,又轻,虽然坐了上去,那胖小子双手撑了地,一用力,好悬没把她掀下去。
李枣儿连忙由坐改成骑,为了防止按不住他,又索性将他的双手拢了,用腿压住。见他这下挣扎不起来了,才抡起手里的棍子,像教育自家儿子一样,对着他胖乎乎的就打了下去:“让你抢东西!让你抢!你娘没有告诉你不能抢别人东西吗还亏了是上过学的,夫子没教给你吗”打了几下,觉得累了,换了只手继续:“你抢东西也行!总得看是谁的东西吧我的东西你也敢抢!”
说着,无视胖小子的哭叫怒骂,伸手就将他抢去的口袋抢了回来,一边打一边对四下里围观的孩子喊道:“打折了便宜了,不论新旧,一本书就换!”
然而也不知那些孩子是怕胖小子,还是怕挥着棒子的李枣儿,虽然还是盯着那口袋不放,但是却没有人敢上前,更没人敢拿书来换。
李枣儿反省了一下,用手压住胖小子的头别到一边,然后缓和了脸色,露出自认为和蔼的微笑对四周的孩子道:“没事!一手交书,一手交货,他看不见!谁想要只有一个哦!”
还是无人应声。
李枣儿顿时觉得十分憋气,眼睛又立了起来,瞪着四周这些孩子,正要发作,却见一个面容朴实的男孩挤上前,手里拿了一本书递了过来:“我要了。”
因为出乎自己的意料,李枣儿反倒是一愣,竟然呆呆地看着那男孩忘记了动作。
男孩见李枣儿没有动作,脸红了红,憨憨地笑了一笑,指指她手里的口袋:“我想要那个。”说着把手里的书又向前递了一寸。
“哦!”李枣儿这才反应过来,送了手中的枯枝,一手将书接了过来,一手将口袋递了过去。
只是,将书拿到眼前一看,李枣儿顿时有点傻眼,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字:“女戒”。
“哎!等等!”李枣儿开口叫住那个就要转身的男孩,不得不怀疑他是故意得的:“这书”
“怎么啦”男孩挠挠脑袋,一脸天真地看着那本书,奇怪道:“没有坏啊!”
“没事!谢谢你啦!”李枣儿叹气,算了,总算是本书,自己的辛苦也算是没有白费。重要的是,她确定这些缺少玩具的孩子们很喜欢这个口袋,看来,有时间还得多做几个。
想到这儿,李枣儿又觉得充满希望,心情也好了起来。看一眼被自己压着的胖小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因为做孩子做久了,实在太入戏,竟然如此孩子气。不觉有些好笑,当下将书揣好,拍拍了那小子的,笑道:“好啦,今天就放过你罢!”
那胖小子被压在身下,憋得脸色通红,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沾了一脸土,又羞又气的一直骂:“呜!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要告诉我爹娘去!”
“去吧去吧!”李枣儿好脾气地拍拍他的头,道:“以后不行抢东西了啊,这也就是遇见我,才不和你这小孩一般计较!”说完四下一看,瞅准了人群的缝隙,一下子从胖小子的身上爬起,片刻不停地冲出人群,不留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便一溜烟跑得远了。
因此她没瞧见,待她走远,围观的孩子中有几个追上那换了口袋的男孩,一边回头指着那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臭小子,一边叽叽喳喳地问:“冬生啊,你可真大胆,竟然敢和冯大宝抢东西!”
“我哪敢啊!”男孩正是那日叫启明回家的那个小男仆冬生,此时听其他孩子这么说,他苦着脸道:“是我家少爷想要,才让我来的。”
“哦!”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然的声音,均笑道:“怪不得你敢出来呢,原来是你家少爷的主意,也就他能治得了那胖子。”说罢又对冬生恳求道:“等你家少爷玩腻了,能把那东西借我们玩玩吗”
冬生又憨憨地笑了笑:“我会和少爷说的。”说罢抢了几步出去,走向不知何时等在前方的青衣男孩:“少爷,给。”
“嗯。”启明点点头,对那边几个孩子笑了笑,方接了口袋在手掂了掂:“书给她了”
“给了。”冬生老老实实地回:“不过他后来叫住我,我问什么事,他也不说。”
“呵。”启明笑得眯起眼,他容貌普通,但是却生了一双丹凤眼,格外有神。
回想他刚才由于有问题请教先生,因而耽搁了出来的时间。哪知等告别了先生出了门,远远就见一群孩子围着她。而她,正骑在那个草包冯大宝的身上,神气活现地挥着一根棒子。
那样子虽然有些不雅,但要说多有趣,就多有趣。
后来问过别人,方知道她是来卖那个什么“将军包”的。虽然他根本不信那个玩得多了就能当将军的说法,但是却对这个丫头感到甚为好奇,且不说她上次给他的名字是个假名字,让他问过数个赵姓人家都找不到她。就说她这如此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想让他忍不住……想捉弄她。
于是匆匆回了屋子,翻出那本女戒,想了想翻开书,找到“妇行第四”,提笔在“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下面重重地勾了一笔,这才叫冬生拿了书出去……
“少爷!”冬生见自家少爷在发呆,遂出声道:“回吗”
“回。”启明点点头,将口袋收在怀里,怕丢似的压了压,迈步向前走去。
冬生在后面跟着:“这小子也不知道是谁家的,怎么没见过呢!胆子也忒大了,冯家小少爷都敢打!”
“嗯。”启明没回头,只点点头。
“少爷……”冬生看着自己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少爷,突然生起一个不好的预感,他眨巴着眼睛,犹犹豫豫地问:“你该不会认识他吧”
启明闻言,笑眯眯地回头看了冬生一眼,然后肯定地道:“不认识!”
看冬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也不觉心虚。反正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应该算是不认识。只不过,照她这么个折腾法,大概早晚会认识的。
想到这儿,他轻轻皱起眉毛:她那么想认字,下次给她准备什么书好呢列女传不知道对她是不是太深了些。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突然觉得即使回到了那个家里,也暂时不会觉得气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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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迂回
当然,他怎么想的,李枣儿是不可能知道的。
狂奔出去的李枣儿眼下最关心的事情是,如何逃避周氏的惩罚。因为她被胖小子那一推,摔得挺重,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是洗了又洗的破衣服,一摔之下沾了一身土不说,有几处还划了几个口子,一看就是出门调皮捣蛋了。而且这次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周氏也不知道回没回家。若是回去了,她岂不是又被捉个正着
想来想去,李枣儿脚下转了个方向,将头发重新梳回女孩的发式,然后向钱氏米行走去。
凭心而论,钱老板为人还算厚道,虽然李富改了姓,但念及到底血脉相连,又同在一个镇子,也没有非逼着他与李家断绝联系,反而比起学徒时,更宽容了些。可能是觉得反正已经入了宗谱,这个养老送终的儿子也跑不了了,于是可以多多施恩,也好让李康感激在心。
总之,不管怎样,自李富改了钱姓,与家人的走动反而多了起来,李枣儿也常常和周氏或者哥哥们来看他,两家人相处倒也和顺。
因此,李枣儿想,干脆找李富去,说自己是想他了才偷跑出来,哭闹求饶一番。反正二哥自小心疼她,她哀求之下八成会心软,到时候再让他派个人回家一说,周氏应该就不会惩罚自己了,也不会连累香凤。
果然,待两人见面,李富见自己最疼的妹子哭得可怜兮兮,又是一身狼狈的模样,早已心疼不已,又听了她故意添油加醋的说辞,一颗心早就软得跟泥一样。当下就派人回去与周氏求情,然后将李枣儿抱了进去,亲自打水给她洗脸。末了,又让人去买了一套新衣服给她换上,还准备了不少点心。
只不过,李富经过这几年在柜上的历练,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虽然也知道李枣儿确实是十分记挂自己,但今日这事,也肯定不是她口中说的“出来找二哥,迷路了。遇到几个小孩欺负她,几人打了一架”这么简单。
因而待李枣儿吃喝休息得差不多,李富便细细问起了李枣儿。
李枣儿也有心理准备,那骗小孩的谎话本来就是为了隐瞒她是个大人的事实准备的,肯定瞒不过李富,眼下果然见他问起,又知他素来是个明白的,也不打算怎样隐瞒,但也不能实话实说,于是怯生生地道:“我只是想多学几个字……就去了私塾……哪知被发现了,撵了出来……”
李富一听,这话倒是合情理。只是,乡下识字的人本来就不多,一个女孩子想认字更是会招人非议,何况那私塾里都是些男娃,见到女孩子,总是想欺负一下的。就是他,虽然已是长了些见识,但是对于李枣儿想识字这事,也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态。
于是摸摸李枣儿的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虽说咱家是小户,讲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可也不许胡乱跑出来,还跑到一堆男孩子那里。按说,以前你三哥教了你认了几个字,就算不错了。以后多和娘、还有你香凤姐学学女红,等你长大……”想说他以后定要给她找个吃穿不愁的好婆家,想想太早,便又收了回去,只道:“长大后才不让乡亲们笑话。”
李枣儿听得心里窝火,但也知环境使然,此事怪不得李富,只得暗气暗生,面上点头乖顺道:“我记得了。”
说来,李枣儿的模样不过中等,但是五官小巧,生得白,年纪又小,巴掌大的脸孔看起来颇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李富看着这样的妹子,虽觉她一个女娃认字没什么用,但见她的样子十分委屈,又觉不忍,于是哄她:“你要真想识字,赶明儿我回去和爷爷说声,求他老人家没事教你几个,切切不可出来乱跑。”
李枣儿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她本来也是有这想法,但是她知道李吉会识字这事还是在婴儿时,这些年大了也没见他用过,一时没得机会张嘴,又怕挨说,所以一直忍着。这次她也是借机小小地试探李富一次,反正她也是一直偷偷学习,就算他反对,大不了以后仍是私下学就是了。
眼下见他虽然不支持,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对,这才放心,但是李吉那边……“爷爷会写字吗”李枣儿小声问:“他会不会不教我会不会生气骂我”
李富摸摸她的头,笑道:“二哥去说,爷爷会教你的。不会生气,不会骂你。”
李枣儿这才雀跃起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李富见她高兴,也微微笑起来,忽然就生出一个想法:“枣儿,二哥这好吗要不要在这儿玩几天,二哥教你认字。”
想他自小离家,几个弟弟虽亲,但是见了面,不免板了面孔嘱咐一番。大哥已是,两人见面,说话也都是正经事居多。独独这最小的妹妹,只想纵着,却是连板了脸都从没有过的,因此最是亲近,每每见了,总是有些舍不得,因而想留在身边两天。
李枣儿连连点头,她不是小孩子,不会怕生,反倒很感兴趣李富在这边的生活。
李富见她答应也很开心,于是先请示了钱老板。钱老板夫妇一直膝下无子,虽然现在有了李富,但是毕竟已经是,礼敬由余,亲情不足,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故而十分喜欢小孩子。听说是李枣儿要住两天,倒也十分高兴,立刻就同意了。
至于周氏那边,李富又派了人去说,因他向来稳重,办事妥帖,又是李枣儿的亲哥哥,周氏倒也没什么不放心,只捎了话儿,先责骂了李枣儿偷溜出家,害香凤自责,又嘱咐李枣儿要乖觉,不可给钱老板夫妇造成麻烦,也不可打扰李富的正事云云。
如此折腾半天,李枣儿实在有些乏了,李富也还有事要忙,见状让她在自己屋歇了,就去前院做事了。
李枣儿躺在床上,说来这是她来到这世界睡到的最好的地方,一趴下,上下眼皮就直打架,但还不忘将怀里的书藏好。也亏了现在李富长大了,注意回避,刚才她换新衣服的时候没有在场,不然还真是露馅了。
打了个呵欠,李枣儿终于放心地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沉睡中的李枣儿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胸口如梦魇了一般地发堵,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随后猛地睁开了眼。
还未等完全清醒过来,她首先感到一只手正捏着她的鼻子,见她睁眼,才慢慢地松开。随后,她看见一双明亮狡黠的丹凤眼。
第三十三章 朝阳
“你!”一觉起来,就遭遇这种情况,enxuemi。
愣了一下,她忙往床里滚了滚,然后才向床边看去,见一个男孩正站在床边,熟悉的脸上挂着令她印象深刻的笑容:“启明”她忍不住惊问。
“嗯。”启明点点头,探了身子向她凑了凑,笑道:“我可从没听说钱家有个这么淘气的丫头。你到底是谁”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在这儿会遇上他,但李枣儿也不会在一个稚子面前落了下风:“你呢你到底是谁怎么在这房间”
“我……”
启明正要说什么,李富突然推门走了进来,见到启明也在屋中,笑起来:“婉夫人那边没见你,我一想,云少爷就跑到这里来了。”
启明笑说:“要富哥操心了。”说罢指了指李枣儿:“她”
李富忙走过来,将李枣儿抱起来道:“这是我李家的么妹,枣儿。”又对李枣儿道:“这位是云朝阳少爷。”
原来他是姓云,这姓李枣儿听过。这里,只有一户人家姓云,全镇唯一一家棺材铺便是他家开的,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户,故而十分有名。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孩,竟是云家的少爷。
而且,他告诉她的果然不是真名。悄悄瞪他一眼,李枣儿顺着李富的话叫了一声:“云少爷。”
“原来是李家妹子。”男孩看到李枣儿的瞪视,不由笑了笑:“云朝阳,字启明。妹妹叫我启明便好。”
原来他没骗她可是奇怪了,哪里有这么小的孩子就起表字的不是应该弱冠之后吗狐疑地看着他,李枣儿没有言语。
她哪里知道,云家虽然有钱,但云老太爷云大财却是个白丁,大字不识一个。但不识字的人,却偏偏总要装成有学问的样子。他听闻那些才子彼此称呼都用表字,便请了人,三个孙子都是一落地就起了表字,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只觉得觉得十分长脸,。
这时,有下人来找李富,说是柜上有事。
云朝阳道:“哥哥先去忙吧,枣儿妹子乖巧可爱,我想与她玩耍一会儿,可以么”
李富闻言,略一犹豫,心道两人都还小,倒也不必太过忌讳。若枣儿现在与他相处得好,日后若有机会,找人说个媒,倒也是好事一件。
而且李家贫寒,嫁到别的富户怕只能做小,但眼前的云朝阳却是不同。
云家虽是大户,仆人甚多,但云大财却只有云耀祖一个儿子。为了开枝散叶,他便一口气为儿子娶了三个媳妇,一个正房,两个偏房。
这三个媳妇倒也争气,每人给云家生了一个儿子,以三阳开泰命名,分别叫朝阳、正阳、晚阳,附带两个女儿栖霞和披霞。如此,总算是兴旺起来,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但坏就坏在,当年云耀祖的正房冯月兰和二房秦婉贞碰巧同一年怀孕,同一年生了儿子。偏偏却是二房先生了长子云朝阳,正房再生了次子云正阳,且前后只有几天之差。
虽是嫡孙,但不是长子,想着自己的儿子要叫云朝阳一声大哥,这让冯月兰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女人本就善妒,本来分享一个丈夫就够憋气的了,生儿子又被抢了先。恼怒之下,便怀恨在心,时不时就找秦婉贞母子的麻烦,横挑眉毛竖挑眼,恨不得将他们赶出家门才罢休。
云朝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又天资聪颖,故而显得有些早熟。
不过,李富自有他的打算。李家贫寒,但云朝阳是庶出,应该不会太过计较。而且他怎么说也是云家的老大,日后就是分了家,少不得分到一点家产。
而且他的生母秦婉贞,大家称做婉夫人的,在出嫁前与钱掌柜的夫人是手帕交,结了婚也常常来往,也总将他带到钱家来玩。故而李富与他认识颇久,知道他既聪明,脾气又好,枣儿嫁过去,不会吃苦挨饿,不会挨打受气,自己也就放心了。
盘算了这些,李富便将李枣儿放下,对云朝阳道:“那么,就麻烦云少爷多多照顾了。”又嘱咐李枣儿:“不可给云少爷添麻烦。”
李枣儿心底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云少爷独处,但又不想给李富添麻烦,只要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但李富走后,她便原形毕露,对着云朝阳道:“我不要和你玩,你自己玩去。”
云朝阳好脾气地笑笑:“早就听富哥说他有个妹子,却没想到是这样子。你说,我要是把你偷书的事情告诉他,会怎么样呢”
“你尽管说去,反正那书已经被我烧了。”提起这个,李枣儿自然不怕。
“那这个呢”云朝阳从怀中掏出一物,花里胡哨的,正是她缝的口袋。
李枣儿十分吃惊:“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本来就是我买的。”云朝阳掂了掂口袋:“拿书和你交换的那个是冬生,我的书童。”
“什么”李枣儿一愣,看了云朝阳半晌,匆匆将那本女戒翻出来:“这书,是你的”
“不是我的。”云朝阳摇摇头,指指那书:“那是我二弟的,我借来看看,顺便送给你了。”
此时的李枣儿还不知道云家里面的关系厉害,只不过看他说话的语气,直觉里面有些说道:“什么意思”
“不告诉你。”云朝阳笑道,将手中的口袋揣进怀里:“这口袋,你是缝的”
“是又怎样”李枣儿仍在想书的问题。
“一本书换一个口袋,我要二十个。”云朝阳开口便道。
闻言,李枣儿眯起眼睛:“你要干什么”
“送人。”云朝阳笑眯眯地说。
“骗人。”李枣儿张口就道:“你莫不是要拿去卖”二十个,全私塾的孩子一人一个都够了。
“好吧,我就是拿去卖。”云朝阳好笑道:“不过,我不会像某个小丫头,卖得那么辛苦。”
眼珠子转了几转,李枣儿脱口而出:“你准备卖多少”
“我干什么告诉你”云朝阳挑眉反问。
李枣儿看着他那气人的样子,叉起腰:“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做给你。”
“那好,”云朝阳点点头,突然露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我将这事告诉富哥哥去。”
“哎,慢着!”李枣儿慌忙道,这次倒无妨,李富不一定会相信。但云朝阳已经知道她是谁,如果惹到他,恐怕自己以后的买卖就不用做了。只是,想到自己竟要被他一个半大娃剥削,就让她恨得牙痒痒:“一本书,外加五个铜板一个!”
“我没有铜板。”云朝阳背着手,歪头看着李枣儿。
“那……”李枣儿比划着:“三本书两个!”
“我找富哥哥玩去。”云朝阳转身就走。
“唉!回来!”李枣儿气得跺脚:“你什么时候要”这孩子,小小年纪,嘴巴居然死紧。
云朝阳停了下来,回头笑道:“不急。枣儿妹妹慢慢做。”说着又走到书案边,踮脚坐了上去,拿起毛笔:“枣儿妹妹不是想习字吗我教你。”说罢,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李枣儿一看,居然是两份买卖契约,虽然字体省嫩了些,却写得有板有眼,末了,还按了小小的手印。
“喏,你也按个吧。”云朝阳将契约递给李枣儿。
李枣儿虽然知道两个小孩写的契约没什么法律效力,但看云朝阳这认真的样子,一边对他的早熟哭笑不得,一边暗自欣赏这孩子竟有几分经商的潜力,说不定以后混得熟了,还能成为合作伙伴。
也罢,就当作是给小孩子们缝几个玩意开心,当下便不再犹豫,大笔一挥将名字签了,也按上手印,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贴身收好,对云朝阳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第三十四章 发现
云朝阳见李枣儿看也不看,就将契约收了,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同坐一张凳子:“那契约你怎的也不看看若是我将你卖了怎么办”说着指着自己那份,递给她一支毛笔:“来,我教你认认契约,顺便教你写字。”
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有几分好心,李枣儿疑惑地眨眨眼睛,心中虽然奇怪,不过这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也就没问,遂安下心,一笔一划地照着学起来。
如此一个教,一个学,一晃眼就到了傍晚。
两颗小小的头紧挨着,俱是一脸专注。墨香幽幽地飘散在空气中,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几乎能听到两个孩子轻浅的呼吸。夕阳透过窗棂洒进来,浅浅地照在他们身上,留驻的淡淡金光更添了几分凝练祥和的感觉。
李富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情不自禁地带了微笑,他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直走向桌边,见那两个小家伙竟然完全没发现他,笑意加深,一边轻叩着桌案,一边去看那生涩端正的字,轻声说:“还写该吃饭了。”
李枣儿和云朝阳都被吓了一跳。李枣儿第一个反应就是飞快地用胳膊挡住刚才写的字,嗔怨道:“二哥,你过来怎么不先打个招呼”
李富拍拍她的头,笑道:“是你自己写得太认真了没发现,还怪我”伸了脖子去看:“写的什么”
“没什么!”李枣儿手忙脚乱地将桌子上的纸全揉成一团。
云朝阳却是老练,将手中的契约给李富看了眼,收到袖子里:“是我与私塾里的同学私下签的契约,富哥可不能告诉我娘。”
不过一眼,李富也没看太清,但见他这么说,知道这孩子有点经商的天赋,也就不奇怪了:“我当然不会说,不过婉夫人就算知道了也没怎么。你可小心点,可不敢让你大娘知道了,不然,少不得又是一顿好打。”
“我知道,谢谢富哥提醒。”云朝阳点头,又看了李枣儿一眼,笑道:“枣儿妹妹别不好意思,你的写字又不难看,也给富哥看看。
“不行!”李枣儿慌忙将纸团得更紧,恨不得就要吃下肚子,看着云朝阳在李富面前笑意温和,一边将自己一派大方的样子,虽然知道这是帮她解围,但暗地里还是骂了句小屁孩儿。
李富听了这话,果然一笑:“既然枣儿害羞,二哥不看就是了。”说罢引了两人,往前厅用饭去了。
到了前厅,钱氏夫妇和婉夫人都已经在等了,三人告了罪,这才分别落座。
等着上菜的时候,李枣儿一边回答着几个长辈的问话,一边偷眼去瞧。
见正中端坐一人,大约已年逾五旬,须发灰白,体形消瘦,面色有些发黄,看起来有些严肃,但是目光却十分和善。
这就是钱掌柜了,李枣儿想,又去看旁边坐的钱夫人,一看之下,不禁微微一愣,若是与钱掌柜相比,钱夫人可算是十分年轻了,看来,大约还不到三十岁。相貌普通,打扮得大方得体,满面笑容,性格也开朗,一直问东问西,十分容易亲近。
后来,李枣儿才知,钱掌柜原来有一原配,但是难产而亡,孩子也胎死腹中。如今的钱夫人是续弦。不过,这都是后话。
目光一转,落在客人位的那个女人身上,见云朝阳坐在她身边,那么她就是那个“婉夫人”无疑了。
方才在屋子,她忙着将纸“毁尸灭迹”,没去理会李富口中的“婉夫人”和“大娘”。眼下得了空,细细一想,虽然不知道云家的具体成分,倒也有几分明白,他的生母大概是云家的妾室。
如今一见,这女人模样清秀,举止有礼,一看就是个温顺性格,颇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味道。不过见她眼角眉梢略带忧愁,想是身为妾室,又是那样的个性,应该受了不少气吧。
再看云朝阳,李枣儿心里不免生了几分怜惜,倒是怪可怜的娃,难怪这样早熟。
一边感叹,一边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多笑少开口。看在大人眼中,尤为的乖巧可爱,少不了又得了几句夸奖,钱夫人一高兴,还说要多留她住两天。
之后饭菜上齐,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一摸了筷子,整个厅里便寂静下来,甚至连碗筷碰撞的声音也很少。
饭后,送了婉夫人和云朝阳,李家兄妹便回了房。
李富嘱咐了李枣儿自己玩,然后就坐到书案旁忙碌起来。所谓衣食住行,人人都免不了吃。因此米行的生意一直很好,每天的事情都很多,李富每天晚上都要将每天签的契,进出的账本理清,核对清楚才能休息。
李枣儿则先偷偷将那本女戒揣到自己怀里,然后轻手轻脚地凑到李富身边看着。
李富看了她一眼,见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捣乱,又以为他年纪小看不懂,于是笑一笑,便由她去了。
李枣儿很有兴趣地看着,慢慢地将古代账本的核对方法和她在前世学到的知识融合起来,有时候,竟然算得比李富还快,信心便越发地膨胀起来。
突然,她看见李富抽出了一张契约,将其主要内容誊到一个本子上,然后仔细收到一个盒子里,想来是为了便于管理。
只是上面的交货时间吸引了她,她这才想起,云朝阳与她签的契约上,并没有写明具体时间。她还记得他说过,让她慢慢缝……
脑中灵光一闪,李枣儿笑了起来,小孩子,果然还是嫩啊。
她心里清楚,一开始云朝阳可能会大赚一笔,然而那口袋虽然一时博得了那些小孩子的欢心,但由于做起来容易,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很容易仿制。若是时间久了,孩子们回去一说,母亲们费个心思,也都能做得出来,到时候就不稀罕了,自然就卖不上价了。
所以,只要她故意坐得慢一些,云朝阳的如意算盘自然就打不响了。
不过,她李枣儿也不至于为了一口气欺负一个孩子,为了彼此的利益,她也不会吝啬别的主意。到时候,她就可以拟定一个新的契约,让云朝阳这个小混蛋开开眼界,让他知道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欺负的。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引得李富转头来看:“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没有。”李枣儿掩住唇,见李富已经将账本看得差不多,忙拐弯抹角地问:“云少爷的娘不是婉夫人吗二哥说的大娘又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五章 兔子
李富听李枣儿问,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便捡个大概给她说了,又将账本收拾了,教了几个浅显的字之后就让她回房睡觉去了。
可李枣儿下午因睡了一觉,一时也不觉得困,又想起云家的事,忍不住想起自己往后也是要嫁人的,万一嫁得不好……顿觉热血上涌,就更加睡不着了。遂燃了蜡烛,将那本女戒翻出来看。
却没想到看着看着,突然看到那句“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的下面竟然用笔墨划了一道,在整本一个字都没有的书上显得分外醒目。
呆呆地盯了那句话一阵子,又想起白天的事,李枣儿哪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感情这孩子是拿这话嘲笑她呢!
想到此,李枣儿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半晌重重跺了跺脚,好个云朝阳,难为她刚才还对他有了点同情,眼下一看,这孩子,实在是需要好好教育教育!
闷着气睡去,次日醒来,李枣儿又拿捏了乖巧的形象,先向钱氏夫妇请了安,说了会话吃过饭,李富便上前面忙活去了,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玩。
李枣儿哪能那么老实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好吃好喝好玩的!
因知道米行就设在内宅的前面,李枣儿在后宅转了一圈之后,就假装好奇的模样,穿过前院,趴在米行后面探了个小脑袋,仔细地看着李富做买卖的流程,一点一点地记在心里。
因为前面事多,她的身量又小,一时也没人发现。待李富发现的时候,见她只是乖乖地看着,不闹不调皮,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以为她只是无聊,就拿了凳子,准备了点心,让她坐在柜台后帘子里面。
这下甚得李枣儿的欢心,伙计算账,签单,核对等等都在柜上,在这里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有看不仔细的,就悄悄凑上去看,没人去怀疑一个六岁的娃娃。
而对李富来讲,虽然是将李枣儿留在钱宅,但是他事忙倒真没有多少时间亲自陪着,现在她能这样坐在自己眼皮底下,倒也放了不少心。
这样一直过了几天,到了第三天的清晨,周氏突然来了,要接李枣儿回去。她觉得时间太久,呆下去怕给别人添麻烦,
李富虽然还想留李枣儿多呆几天,但周氏态度坚决,对他道:“你现在虽然是钱少爷,但是你与钱家,毕竟不是血亲。这米行若是日后给了你,米行上上下下的人,能都服气么多少人嫉妒,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拍了拍他的肩头:“眼下咱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虽然日子好过了些,但背地里多少人戳咱们的脊梁骨你若是不小心些,以前做的那些事,不是白费了”
说着将李枣儿拉到身边,对低着头的李富道:“娘也知道你想家,也不是不许枣儿过来,但是日子久了只怕不好。你也大了,左不过就是这几年,等日后……”说道这里顿住,笑了笑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去柜上了。”眼圈忍不住又红了,握了握李富的胳膊:“小心身子,啊”
李富一一都应了,也是强笑道:“娘担心得太多了,我改日得了空,就回去看你们。”又对枣儿道:“回去可不许再淘气了。”
李枣儿自然知道他是指什么,连忙点头,心里却在盘算,这几日没见到云朝阳,虽回去之后就可缝制口袋了,可要想个办法交给他才好。
依李枣儿的速度,除去必要的家务,每日大约能缝两到三个,也不用背人,香凤问起,她就说是练习绣工。
因心中有了算计,她赶了几天,一直到手里攒了十个时,觉得应该给云朝阳送去了,可是该怎么送呢
去私塾还是直接去云家
正在为难之时,突然院门被推开,李德的声音传了进来:“娘!爷爷!香凤姐!有人在家吗”听语气十分着急。
李德刚满十岁,平时干点杂活。今天他一早就上山去捡柴火了,这会如此着急,也不知是怎么了。
家里的几个人连忙迎了出去,李枣儿自然也跟了过去,可是刚迈出屋子,她就愣住了。
只见李德伸手背着柴火,一手拎着一只已经死了的野兔,一手扶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孩,而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云朝阳!
他怎么了
李枣儿惊讶非常,连忙凑过去,近看之下,这才略放了心。云朝阳虽然衣服上全是口子,脸上身上也有许多细小的擦伤,但不过是看起来骇人,其实都是些皮外伤。
而且,当李枣儿一过来,云朝阳就对她笑了一笑,摆明了没什么大事。
只是,他怎么和李德走到一处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这也不需要李枣儿开口问,李吉一下子就将云朝阳接抱过去放到炕上,一边指挥香凤打水,一边严厉地问李德:“这是怎么回事”
李德是个直性子,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听爷爷问,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便。
原来今日他照常上山捡柴火,突然发现一只野兔,大喜之下连忙追赶。本来,他一个十岁的孩子,经验不多,并不一定就能抓到兔子。可那兔子似乎先前就受了伤,跑的不快,居然就被他追上了。
他为了防止兔子逃跑,一追上就扑了上去,只不过兔子是扑到了,却还扑倒了另一个人,就是云朝阳。
然后,云朝阳非说这兔子是他的,两人争执起来。都是男孩子,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可是云朝阳毕竟是少爷,没干过重活,年龄都比李德小,怎么能打得过几下就被李德打趴下了,却还不死心,非要在后面追,结果一脚踩空滚了斜坡。李德也不知他伤得重不重,一着急就直接带回家来了。
“胡闹!一个兔子,让给他就是了,打个小孩,羞也不羞!”李吉听完,脸色一沉:“给我跪着去!”
“哦。”李德见云朝阳浑身都是伤口,也十分自责,乖乖跪在墙角,仍抻了脖子看:“爷爷,他没事吧”
“怕有事就别打架。”李吉瞪了李德一眼,道:“都是皮外伤,没事。”说着低头问云朝阳:“你家在哪一会儿送你回去。”
“我没事。”云朝阳慢慢坐起来,看了李德一眼:“是我不好,那野兔是这位哥哥抓的,我就是一时想要……”伸手去拉李吉的袖子:“爷爷,别生哥哥的气。”
这小子,见了长辈就装乖!李枣儿在边看着,一肚子气。她就不信,李德天天在山上晃,每天连个蘑菇都捡不回来,怎么今天遇上这小子,就能捡个兔子回来
又说,捡个兔子也就罢了,这兔子还是个受了伤的兔子!哪里就这么巧合了
而且,这云朝阳,就算是庶出,好歹也是云家大少爷,大白天的不去私塾,怎么跑山里做去了还偏偏和李德看到了同一只兔子
打死她都不信!
第三十六章 熟识
“枣儿去拿盆水来。”
李枣儿正瞪着云朝阳,忽听李吉叫她,眼珠一转,她答应一声绕到厨房,打了一盆水之后,洗净了手。爬上柜子,双手在放盐的盒子里抓了一把,然后将手放在盆里搅了搅,将这一盆淡盐水端了出去。
反正,盐水消毒,在这个没有双氧水的年代,这就是专业级的医护了,那臭小子应该感谢她!
一探头,李枣儿见李吉正要帮云朝阳清洗伤口,香凤已经避了出去,便忍了坏笑,将盆交给跪着的李德:“四哥,你拿出去。”
李德愣愣地将水盆接过,不敢马上起来:“爷爷……”
“愣着干啥,赶紧过来!”李吉骂了一句,吩咐李德过来,两人七手八脚地将云朝阳的衣服除了,用干净的布沾了水去擦他的伤口。
李枣儿躲在厨房门口的帘子后面,意料之中地听到云朝阳拼命忍痛的抽气声,顿觉心情大好,一时忍不住,跑到院子里大笑起来,热得香凤古怪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李吉将云朝阳的伤口处理好了,又取了李德的衣服给他换上,又问:“你是哪家的小子让老四送你回去。”
云朝阳疼得脸色发白,闻言正想说话,李枣儿一下子钻了进来,扯了李吉的袖子:“爷爷,这个哥哥我认识,在二哥那里见过的。”
李吉听了李枣儿的话,脸色突然一变,上下打量了云朝阳几眼,冷冷道:“原来是云家的大少爷。”
李枣儿听李吉的口气有些不悦,心道莫非是他不高兴与富人家来往想想又觉不对,李富去当学徒之后,两家也偶有走动,他并不曾有过这种口气。不过不管是怎样,现在可不能让李吉将云朝阳撵走了。
于是为了长久作战,李枣儿装作高兴的样子帮着云朝阳说好话:“二哥可喜欢他呢,云哥哥还教我认字呢。”说罢又粘了过去,忍着浑身一粒一粒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云哥哥先不要走嘛,来看看我写的字对不对!”
云朝阳也不愧是小滑头,立即装做怯怯地低头:“爷爷……我……我不敢回去,大娘要骂的……”
那边的李德更没有歪歪肠子,只觉得眼前的男娃可怜兮兮的,又听说原就是与二哥认识的,也帮腔:“是啊爷爷,让他歇一歇再走吧。”
香凤此时也进来了,她不敢发言,只同情地看了一眼云朝阳。
李吉看着这几个小的,倒也没怎么为难,哼了一声对李德道:“再调皮捣蛋,不等你爹回来,我就剥了你的皮!”说罢就进屋去了,只留几个小的在外面。
云朝阳自不必说,他家那个兄弟,和仇人也差不多,李德呢,自李善死了之后,也甚少有年龄相仿的玩伴。年龄虽然差了两岁,但云朝阳早熟,李德性子直白,倒也能说到一处去。而且说不打不相识,他们见面就打了一架,无形中竟真的亲近许多,没几个时辰,就好得跟亲哥俩似的。
反倒是一心想将云朝阳留下来研究怎么赚钱的李枣儿插不上话,故而愤愤地看着两个男孩。
说话间,就到了黄昏,李家人前前后后都回来齐了,见了元朝阳乖巧伶俐也都十分喜欢。周氏见天晚又留了他吃了晚饭,见他并不嫌弃饭食粗糙,更是喜欢几分,便用了心交代李寿,先将他送到李富那儿,再让李富送他回去说和说和,总之让他少挨点骂也就是了。
眼见着眨眼就得了全家欢心的云朝阳,李枣儿又急又气,硬是没得空与他说上几句话,直到快走的时候才抓住机会问了一声。
云朝阳也是来不及说别的,只道:“我明日再来。”
李枣儿也就明白过来,想想也是,他都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两家小孩交好,常常来往谁也不会多心,于是点点头放了心。
等到第二日云朝阳果然来了,不过这时李德已经上山捡柴火去了,香凤也有事要忙,两人这才有了机会暗地交易。
不过云朝阳一次不能带太多的书出来,这次只带了两本,于是李枣儿就给了他两个口袋。又过了几日,这才陆陆续续将十个口袋全都交齐了。
这时的云朝阳已经和李家混得很熟,又是打着找李德哥哥玩的旗号,谁也想不到别的。
过了两天,云朝阳又照例来拿口袋,李枣儿却背了手道:“这几天香凤姐正交我新的绣法,没时间。”
云朝阳没有不快,依旧笑呵呵地道:“那就再等两日,枣儿妹妹的花秀得好,东西也能卖得上价。”
只是又过来两日,云朝阳再来,李枣儿依旧找借口不给他口袋,他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日李枣儿正在院里绣花,忽然见云朝阳一路小跑地冲了进来,把香凤唬了一跳,忙将他拦住:“这是怎么了”
云朝阳顿了脚步,勉强对香凤笑道:“香凤姐,刚才先生教了一个很有趣的字,我来说给枣儿妹妹听。”
香凤不识字,听云朝阳这样说,心想小孩心性,也就由着他将李枣儿拉进屋子。
一进屋,李枣儿就甩来云朝阳的手:“什么事啊”
“都怪你,让你早点做你不做,现在可好,人家都学会了,眼下每个人手里都有,这让我怎么卖得出去!”云朝阳气鼓鼓的,再也装不出老成,一副孩子模样。
“这怎么能怪我,”李枣儿暗笑:“是你当初说要我慢慢做的,也没规定时间啊!”说罢翻出十个口袋:“你看,我都缝好了,你可不许赖账。”
“你个臭丫头!”云朝阳气得在屋子里团团转,但到底是明事理,半晌一坐下:“罢了,算我赔本,我以后会把书慢慢拿给你,那口袋,我不要了。”
李枣儿眉间一跳,喜道:“真的不要了”
“卖不出的东西,要来何用”云朝阳撒了一通气,慢慢也缓和过来:“反正也赚了不少,以后你有了新鲜玩意再说。”
自然赚了不少,李枣儿心道,自她听说了他们兄弟感情不好这事,那些书的事哪还想不明白肯定是这小子偷了他弟弟的书来空手套白狼,只是这小子忒的胆大,居然能偷出着许多不被发现么
当下也不多问,只道:“那好,以后你常来玩,有了好东西我还让你去卖。还有书的事,你可不能食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云朝阳瞪了李枣儿一眼,道:“这句话没听说过吧,拿纸笔来,我教你!”
“好啊。谢谢云哥哥。”李枣儿偷笑,再过一个月,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第三十七章 挨打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孩子们对口袋的兴致大约就消耗尽了,这一点,从云朝阳每次送书来时越来越黑的脸色上就能看出来。
李枣儿暗自好笑,时而有意无意地提了几句,等确定了现在真的没有孩子喜欢这个,于是找了机会问他:“那他们那些口袋呢”
“不知道,扔了呗!”云朝阳没好气地说。
“那现在他们手里还有么”李枣儿追问道。
“谁知道。”云朝阳毕竟还小,想不明白这里面哪里不对,总觉得是这丫头骗了他,现在看着李枣儿就不太顺眼,但是还常常往这里跑,觉得似乎总瞪一瞪她就舒服一点。
“那你回去确定一下,看看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李枣儿哪里会介意这个,她一门心思想赚钱的事。
“有什么用”云朝阳白了她一眼:“我的那个都扔了。”
“扔了好,没人有了,我们才好再卖啊。”李枣儿打断云朝阳想反驳的话,好笑地问:“那东西,你知道玩法么”
“那玩意还有玩法”云朝阳被李枣儿自信满满的样子唬住了,吃惊地问。
“笨!”李枣儿想敲一下云朝阳的头,发现不太够高,于是掂起了脚,心满意足的敲到他的头,这才神秘兮兮地对他勾勾手指:“附耳过来!”
云朝阳一脸不情愿,别扭了半天,方犹犹豫豫地凑了过去。
“好乖!”李枣儿笑了笑,吊了他半天才道:“说来,当初那十个口袋,你卖了多少”
云朝阳想了想,露出气人的神色:“每个五个铜板!”
“那你可赚了不少!”李枣儿口气酸酸的,道:“我现在有办法让你每个卖十个铜板,你信不信”
“不信!”云朝阳摇摇头,道:“你这个丫头,哪里能有什么真话!”
生气!李枣儿瞪着云朝阳,忍了气道:“那这样,先学你,我们签个契约,我的口袋你去帮我卖,十个铜板一个。卖得了,钱我们一人一半。”不让他说话,又道:“你好好想想哦,反正就算你卖不出去,也不会赔钱,你真的不要试试”
云朝阳皱了眉,想了想,又想了想,整张小脸团成一团,好半天才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
“好极了。”李枣儿就知道他会上钩,忙找了纸笔递给云朝阳,自己磨了墨:“快写。”
“用这”云朝阳拿起薄薄的纸看了看,有点嘲笑。
“笑什么笑!咱家又不像少爷你家那么有钱,买不起那么贵的纸!”李枣儿拍他的头。
“我不是少爷。”云朝阳又皱起眉,脸色不太好:“你别拍我的头。”
“不碰不碰。你赶紧写吧,小祖宗。”李枣儿赶紧催促,心里却没什么自觉地想,看云朝阳这个样子,比看他小大人的样子舒服多了,小孩子嘛,就应该这样子才对。
不乐意地看了李枣儿一眼,云朝阳提起笔来,又写了两张简单的买卖契约。李枣儿探头一眼,嗯,小子又学精明了,交货的时间也写上了。
不过这次确实要快,一般孩子看见别人玩了新鲜的游戏,自然也想跃跃欲试,但现在做这个口袋已经不是秘密,所以是孩子们着急玩游戏的心情就是这买卖的关键。若是不能在当天见口袋卖出去,以后也就没什么希望了。
满意地将契约收了,李枣儿这才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将丢口袋游戏的规则告诉他,又将里面的关键说给他听了,这才问:“听懂了没”
云朝阳一脸懵懂,有怀疑,也有惊喜:“就这”
“这什么这!”李枣儿看不得他那不信任的样子,又敲了一下他的头:“好不好用,你找几个要好的伙伴去试试。”她就不信了,在前世那个年代,丢口袋都能风靡一时,回到古代这个物质贫瘠的时代反而没有用武之地这绝对不可能!再说,就算这里的孩子真的不喜欢,没试过又怎么知道
云朝阳反复想了想,确实觉得就算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当即答应了,又问李枣儿要了那几个口袋,等李德回来几人玩耍一阵不提。
次日,李枣儿在家里焦急地等消息,却一直到了黄昏都不见云朝阳的影子,忍不住有些挫败,是云朝阳今天没有行动,还是自己对市场的估计不足
不应该啊就算十个铜板是贵了些,但私塾二十多个孩子,打五人一组玩游戏,怎么的也能卖出三、四个吧莫非这里的孩子都不喜欢团体竞技活动真是怪事!
这么想着,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山,吃过晚饭,挨到睡觉时间之后,李枣儿终于确定,今天是不会有消息了。
闷闷地钻进被窝,李枣儿暗自祈祷,最好是云朝阳今天没开始卖,否则她真的会大受打击。
因为心里有事惦记着,李枣儿一夜没睡好,噩梦不断,早上起来也是恹恹的,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好在今日家里人都出去,男人们下田自不必说,周氏要带着香凤去河边洗衣服,李吉也难得要出去串个门子,李枣儿得了空闲,想将自己的家务做了之后,小睡一下补个眠。
哪曾想还没到晌午,云朝阳突然来了,脸色有点白,左边嘴角有点发青,额头上也一片青紫,走起路来也有几分腿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将李枣儿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忙扶了云朝阳坐下,李枣儿担心不已地看着他的脸色:“和谁打架了”
摇头,云朝阳目光有些发呆,一个字也没说。
想了想,李枣儿揣测道:“莫不是你卖口袋不顺利,又和那个胖小子打起来了”
摇头,云朝阳仍是没别的反应。
这孩子!李枣儿又担心又生气,既然来找她,又什么都不说,这不让她干着急吗可是看云朝阳这样子,也不忍逼他,只好继续猜:“摔跤了又调皮从哪里滚下来了还是有人欺负你”
云朝阳却一直摇头,看得李枣儿眼睛直花,忍不住就没了耐性:“说不说!不说就走,我看了烦心!”说着拉起云朝阳的手,就往外推。
“啊……”
谁知李枣儿刚刚一碰云朝阳的手,就听到他小小地呻吟一声,连忙低了头去看,见他的两只手心都肿了起来,一道道笔直的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这是……戒尺
再看看云朝阳脸上的伤,“体罚”两个字出现在李枣儿的脑海。
李枣儿大怒,虽然云朝阳这孩子鬼是鬼了点,小大人了点,有时候也挺气人的,但他才多大,能烦什么大错就算是犯了错,那个私塾先生也不至于打得这样重吧!
一时就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李枣儿改拉云朝阳的胳膊就往外冲:“走,找他评理去!”
哪知又听到云朝阳的呻吟,李枣儿一愣,什么古代什么身份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忘到脑袋后面去了,以她的实际年龄,什么没见过云朝阳在她面前就是个小屁孩子而已。
于是半点犹豫都没有,当下扑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他的衣服扯开,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云朝阳浑身斑斑点点都是青紫,一副受了虐待的可怜模样!
鼻子一酸,李枣儿又气又怜:“那先生太过分了,怎么下这么重的手你等着,我去帮你骂他!”
“别去!”云朝阳没想到李枣儿能扒了他的衣服,忙将衣服拉上,苍白的脸因害羞有了几分血色:“不是先生打的。”
“那是谁”李枣儿愣了下,满腔怒火无处发,冷不丁想到一人:“你大娘”
“不是。”云朝阳拉着李枣儿,眼睛通红,不期然滚了一滴泪出来:“是我娘!”
第三十八章 非礼
那个温柔贤惠满身受气样的婉夫人
李枣儿难以置信道:“你娘为什么打你”
“没事。”云朝阳飞快地抹掉那一滴眼泪,拼命擦了擦脸:“我就是来告诉你,口袋都没了,钱也赚不到了。”
“什么钱不钱的。”李枣儿更火了,难道云朝阳以为她就想着钱不成“你快说,你娘为什么打你”
“我干嘛告诉你”云朝阳又露出气人的样子。
李枣儿怒火更盛,偏偏看到云朝阳倔强的样子,又不舍得打,又不舍得骂,简直难为死了!
想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李枣儿故作要走,道:“你不说,我找二哥打听去!”
“不许去!”云朝阳这才有些着急,大叫起来:“臭丫头,不许你到处嚷嚷!”
“你不说,我就到处嚷嚷,说云大少爷夜里尿床,被娘打了!”李枣儿故意气他。
“臭丫头!”云朝阳气得咬牙切齿,但到底服了软,将事情说了一遍。
其实哪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不过就是昨天云朝阳带着孩子们玩得很开心,买卖做得很顺利,一群孩子玩得忘乎所以,舍不得回家,以至于家长出来找人。
到这里也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在于,那个胖小子冯大宝。他虽然买了口袋,但这是团体游戏,他又胖又笨,别的孩子不爱带他。他眼见有好玩的,自己偏偏又玩不了,就恼恨起他们来,尤其恼恨云朝阳。
这个冯大宝,虽然年纪小,但是一肚子坏水,见爹娘都来了,当下说云朝阳骗钱,卖了他口袋又不带他玩。
不过一个破口袋,就卖十个铜板,还被一个小孩子赚了去,那些大人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尤其是冯家的大人,更是认定云朝阳欺负他家宝贝儿子,于是联合几个有些家底的,又知道云家情况的,一状告到了云家。
小孩子的纠纷,若是搁了别家,长辈训斥几下也就是了,再把钱一退,也就完了。
可是云家老太爷要脸面,云老爷又是个耳根子软的,正房大夫人本来看二房母子不顺眼,眼下拿到了这个把柄,又是怪秦婉贞管教不严,又说云朝阳顽劣不堪,还说他仗着自己是大少爷,肆意挥霍云云。
冷眼热语一说,小事也变成了大事。婉夫人不明缘由,恨铁不成钢,又迫于压力,要做给别人看,于是狠了心将云朝阳打了一顿,又逼他磕头认错,最后还罚跪一晚。
这就是全部。
听云朝阳将这事说完,看着他强忍着装出淡漠的样子,李枣儿想也知道这种事可能常常发生。天然的母性就发生了作用,立时觉得十分心疼。然而自己娘打自己的孩子,在这个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时代,她能有什么可说何况这事,也有她的责任在里面。
叹息一声,李枣儿轻轻掰开云朝阳紧握的手,忍不住将他抱在怀里:“对不起,这事原该怪我。”
“你一个丫头,你……与你无关。”云朝阳不悦地从李枣儿怀里挣开,脸色微红:“行了,我就是和你说声……那些口袋,我以后赔给你。我走了。”说着起身就走。
“滚回来!”李枣儿抬高手抓住云朝阳的领子,瞪圆了眼睛:“老实呆着。”说完往厨房走,走了几步猛回头看着想溜的云朝阳:“你敢跑,我就和别人说你尿裤子了!”
云朝阳气得满脸通红,但他多少也有点了解李枣儿的个性,竟真的不敢乱动了。
李枣儿这才满意,从缸里舀了凉水,虽然不大冷,但眼下也没有冰块又没冰箱,只得这么凑合着用毛巾沾了帮云朝阳的手冷敷,见他疼得咧嘴,直抽凉气,又是一阵难受,粗声道:“这点疼都受不了,还装个屁大人!”手中的动作却越加放轻。
云朝阳皱眉:“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小姑娘别说粗口。”
“那书果然你是故意的!”李枣儿装作生气的样子:“你就是这样不安分,才……”
“我也没见你有多安分!”云朝阳打断她,头一扭,掩住眼底的阴霾:“我家……我家规矩多,不像你家……容得你这样没规矩!”言语间,竟有些酸酸的羡慕:“何况,我就算安分了也……”
又是一阵心酸,但是这事超出了李枣儿的能力范围,管也管不来,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脱衣服!”
“脱衣服”云朝阳一愣,然后又羞又恼地抓住衣襟:“我刚才忘了说你了,男女授受不亲!”
“去你的授受不亲!”李枣儿恼火地揪住云朝阳的衣服:“现在又没别人!”转念一想,这毕竟还是古代,小心点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去将门窗插上,回来继续威逼云朝阳:“痛快点,你那身伤放着不管可要疼上好些日子。”
“不行!”云朝阳脸涨得通红,一脸坚决:“清闲贞静,守节……”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见鬼的妇德!”李枣儿暴怒,一脚踢过去,道:“现在四下无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又谁知道了”
“不行!”云朝阳又是疼得一吱呀:“你羞也不羞!脱了衣服……夫妻……你以后要嫁人的!”
李枣儿气得头疼,觉得浑身无力,算了,她也不指望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接受过什么青春期健康教育,见他抵死不从的样子,反显得她居心不良了……这年头,好人难做啊!
将手巾往盆里一摔,李枣儿跺了跺脚走出去:“你自己冷敷,我在外面等你!”
云朝阳眨了眨眼,见李枣儿走了出去,缓缓看向那盆水,沉默半晌,慢慢伸出手去,刚沾了水,手心的伤口顿觉刺痛,一下子就缩了回来。
这时门外响起李枣儿的声音:“不许偷懒!记住,头两天用凉水,过两天用热水,这样淤血散得快。”顿了顿又听她道:“还有你那额头也别忘了,难看死了!”
云朝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再次看了看水盆,捞了毛巾出来,脱了衣服,慢慢地按在淤青上。虽然水很凉,但他仍感到淡淡暖意。只是,这样就能消除淤青吗这古怪的法子真的有效吗她是从哪学来的
李枣儿,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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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另谋出路
唉!
在外面等着云朝阳处理自己的伤口,李枣儿坐在门槛上发愁,虽然说初步市场调查成功,不管什么时候,孩子都是孩子,好奇爱玩的天性也是有的,但那些家长们,确实很扎手啊!
唉!再次长叹,她是女娃,年纪又不大,家里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亲自出去买货家人肯定不同意.而云朝阳此番初战不利,让他再去赚那些孩子的钱大概是不可能了。所以现在还想做生意的话,要么,发展不同方向的客户群。要么,她依旧做幕后老大,让云朝阳做中间人,再寻找一个比云朝阳更适合的销售人员……
“妹子!坐门槛上想啥呢”李枣儿正一筹莫展,李德左手拎着一捆柴火、右手拎着一把野菜走了进来,一见自家妹子在发呆,好奇地大声询问。
“四哥,你回来啦!”李枣儿连忙上去,一边将野菜接过来,一边上下打量着李德。
“妹子,缸里还有水没有快去打一盆来。”李德大大咧咧地道,先将柴火放到后院,回头见李枣儿手里扔拎着野菜直瞅自己,乐道:“妹子,想啥呢倒水去,快去!哥给你看个好玩意。”
“哦!”李枣儿忙缓了神儿,去厨房端了水出来,见云朝阳正从屋里探了头往外看,一脸窘迫的模样,不由奇怪:“怎么了敷完就出来!”
云朝阳这才一点儿一点蹭出来,李枣儿一见,差点笑翻过去,原来云朝阳的衣服穿得倒是齐整,但是腰带却不会系,只围在腰间打了个结。
忍不住翻个白眼,李枣儿随手把盆放在地上,自然地过去帮他把腰带扎紧,嘲笑道:“真是个笨蛋,连衣服都穿不利索!”看样子少爷就是少爷,就算是庶出,物质上倒也没亏着。
云朝阳的脸憋的通红,咬着牙一语不发。
“枣儿,水呢!”李德又在外面叫。
李枣儿忙应了声,端了水出去,奇怪地问:“四哥,你要水干什么”
“给你看个玩意!”李德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将系着的绳子口打开,从里面抓一个绿乎乎的东西扔到水里,神气地说:“看!”
如果这是漫画,李枣儿相信自己脸上一定会出现三条黑线:“四哥……你……从哪逮来的青蛙”
李德拿出的东西,是一直翠绿翠绿的小青蛙,不过被闷的时间太长了,被扔到水里翻了半天肚皮才明白过来,瑟瑟地游了几下。
“你不喜欢”李德见李枣儿有些恹恹的模样,不禁有些失望:“回来路过池塘边上,看它在那里蹦跶,我就顺手给你抓回来了,还以为你会喜欢。”
不忍心让李德失望,李枣儿忙装出开心的样子:“喜欢,喜欢!谢谢四哥!这玩意绿得……嗯,好漂亮啊!”比绿帽子还绿啊!回头欲拉云朝阳下水:“是不是啊,云哥……”猛地一愣,见云朝阳竟真的很有兴致地看着那青蛙,一双凤眼亮晶晶的。
这可怜的少爷!想来是自小管得严,那些调皮事干得不多。哪像李枣儿……的前世,小时候玩的野,什么事都干过,爬墙揭瓦,上房打架……咳咳,什么都干过。
“啊!朝阳你什么时候来的”李德这才见到云朝阳,又看到他头上的伤,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谁打你”
他娘!李枣儿在心里道,见云朝阳的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忙对李德道:“四哥,缸里的水不多了,你去打点吧。”
“啊,好!”被李枣儿打岔,李德忙不迭去打水了。
待李德去井边打水,李枣儿一把抓住云朝阳,让他也蹲在水盆边,咬着耳朵道:“你说,以后我做东西给你,你告诉四哥怎么卖,这事能成么”
云朝阳盯着那小青蛙,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心不在焉地道:“你说什么”
在云朝阳耳边大叫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李枣儿小声道:“你看,我四哥吧,是我家最小的哥哥,大事还轮不到他操心,也没什么累活儿。我估摸着他要提出想抽空出去卖个东西什么的,我爹娘也能同意。而且我哥他结实,上面还有仨哥哥,不怕被欺负,也没人敢欺负。就是人老实了点……”一甩头,她咬牙道:“没事儿,以后慢慢教,而且我哥他口风严。你看,行不”
云朝阳眨眨眼,再眨眨眼,十分艰难地想了半天,还是领悟李枣儿的意思:“你是说,以后有东西让你哥卖那你跟他说去啊,和我说什么”
李枣儿白了云朝阳一眼:“我说,开始时觉得你挺孺子可教的,怎么越来越傻了我的意思是,我把东西给你,你说是别人给你的东西,鼓动我四哥去代卖。赚的钱我们三人分。”
“这能行么”云朝阳毕竟还小,太绕弯子的事还想不到。眼下听明白了,机灵劲儿也回来了:“德哥……我觉得不大合适。我家常来往那做生意的叔叔伯伯们,人看起来就精明。”说话看着李枣儿:“你这丫头也是,初时看挺乖巧的,后来越看越精怪。我说,德哥怕是不成,我怕他被人骗。”
“不是有你么!再说,骗就骗了,大不了像这次血本无归,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枣儿越想越觉得可行,所谓实践出真知,还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好好想想怎么教他,让他听明白了,又不觉得你在教他。”
云朝阳听明白了,小狐狸眯起眼睛:“我懂了,感情你这是教唆我算计你哥。”
“什么叫算计!”李枣儿不悦地板起脸:“有钱不赚王八蛋,你爱干不干,不干就算了,我找别人去。”
云朝阳又皱眉:“别说粗口。”又对李枣儿道:“这事我得想想,反正你眼下又没有东西可卖。”
“嗯。”李枣儿点点头,心想也是,自己确实有些急了。又见云朝阳感兴趣地看着青蛙,索性道:“送你了,你拿回家玩去吧。”
“给我”云朝阳一脸惊喜地道:“德哥给你的,你不要”
“没兴趣。”李枣儿一眼瞟见李德担着水回来了,忙手疾眼快地将青蛙抓住往云朝阳怀里一塞,然后一脸苦相地迎过去:“哥,蛤蟆它跳走了,我没追上!”低头,拼命给云朝阳使眼色。一只青蛙她是不稀罕的,但这是李德送给她的,她送给别人怕李德不高兴,故此耍了个小心眼。
云朝阳心领神会,当下瞪了李枣儿一眼,抓紧了襟口,匆匆道了一声:“我回家了。”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哎!吃了饭再走嘛!”李德放下水桶冲着云朝阳的背影喊,见他没回头,笑道:“跑的还挺快。”又拍拍李枣儿的头:“跑了就跑了,哥再给你抓。”
“好。”李枣儿快活地答,心里却想,可别再抓了。
之后两人各忙各的家事,时而玩闹一番。到了傍晚,家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女人们手脚麻利地准备了饭食,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话着家常。
这本来应该是很普通的一天,如果没有那个不速之客的话。
谁也没想到,张旺的瞎眼老爹张大柱,竟会为了那样一件事,在这个深夜,厚着脸皮登了李家的门。
做人难,做女人难
想要在几百年前做个独当一面,自立自强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
第四十章 求亲
话说,这张大柱自瞎了眼之后,生活每况愈下。饥荒时,因家里不但没有粮食,还得时而给张旺买药治病,赵氏一个女人,便再也支持不住。最后实在看不到希望的她,为了活命,一个深夜,扔下张家父子,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了。
不过赵氏虽是出走,但或者是因为对这个家仍有感情,出走时并未带走任何值钱的东西,反而给张家父子预留了几天的吃食。幸而几天之后官府便开仓放粮了,张家父子俩这才得以活命。
只是,虽然留了命在,但家里的情况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张旺重病,张大柱瞎眼,两人日常生活挑水做饭都成问题。虽然为了儿子他咬牙支撑,但毕竟眼睛不方便,生活做饭时也不知道被烫伤了多少次,又有多少次挑水时,差点跌进井里。
因而为了避免少碰火,每次烧饭,张大柱都烧好几天的份,水也尽量少喝,时间长了,吃馊饭腐水也是常有。这且不说,两人毕竟有一顿没一顿地混下来了。然而艰辛的生活加重了张旺的病,这些日子,他的情况日益严重,却又没钱买药,让张大柱焦急万分,几乎一夜白了头发。
为了儿子,张大柱变卖家产,连地都卖了,后来更是挨家挨户地借钱,然而谁也都看出来了,他那儿子是个无底洞,借出去的钱肯定有去无回,谁家也不肯借。最后张大柱没办法,便日日坐在药铺门口哀求,希望掌柜的能赊药救命。
掌柜自然也不肯,反而用棍棒将张大柱赶了出去,并勒令他不许靠近药铺周围。
看到这种情况,张大柱日渐心灰绝望,看着病弱在床的儿子,几乎就想一根绳子掉房梁,父子俩这么去了。然而,就这个时候,镇上有个媒婆杨小脚找上门来,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说李家的童养媳香凤的生辰八字旺夫,还与张旺相合,若是能将她娶了来冲喜,张旺的病能够痊愈不说,还能够子孙满堂。
于是,为了儿子,张大柱敲开了李家的大门。只是他心知这是强求,于理不合,因此没敢当着李家全家人的面说,只将李平安单独叫到院子里去。
李家一家人借着月光,看院中着张大柱跪在李平安面前,又哭又求又磕头,嘴里不停地说些什么。李平安最开始则着急去扶张大柱起来,渐渐整个人却呆了下来,任张大柱一边抓着他的衣角一边哭求,却没有半点反应,直到最后才喃喃地说了什么。接着张大柱又拉着李平安说了什么,被李平安猛力一甩挥开了,这才讪讪离开。
张大柱走后,李平安并没有马上进来,站在院中呆了许久,这才步履沉重地走进来,目光在香凤身上凝滞一会儿,看向李寿:“张家大哥刚才说,香凤的八字和张旺的……相合,如果能和张旺成亲,会子孙满堂。所以……”
“所以他想让我们香凤嫁过去冲喜”不待李平安说完,周氏已经尖声叫了起来。她素来言语平和,除了李善死去那时,甚少大声。此时这样,已经是非常生气了。只见她一把将香凤搂到怀里:“姓李的,你莫不是已经答应了他”
香凤听周氏这般说,身子重重一阵,立时就伏在周氏怀里哭了起来,时而委屈地看向李寿。
李寿的样子更糟,眼睛通红,面色瞬间变得青白青白的,一双拳头紧紧地握着,身子明显地颤抖着,狠狠地咬着唇,却是一个字都没说。
香凤见李寿一句话也不说,更是委屈,眼泪留得更凶了。
李康已经明白事,听到这话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爹:“爹……”叫了一声,却不太敢问。
李德还不太懂,有些莫名其妙的样子,但是看着家人的脸色,挠挠头没有作声。
李吉也没表态,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但是看着李平安的眼神,却严厉起来。
“唉,怎么会”李平安见家人这样子,长长叹口气,颓然地坐下:“我见张家大哥那样子,怎么也狠不下心立刻就拒绝。但我可没答应,香凤自打来,虽说是要给老大做媳妇的,可我一直拿她当女儿看,怎么能让她去给张旺冲喜”
“你还不糊涂!”周氏骂了一句,柔声哄着香凤:“丫头别哭了,娘不会把你给人的。你可是娘一手牵回来的,干别人什么事了!”说着去看李平安,大声道:“就是对方是个全须全尾的大活人,我也不让凤儿去!别说是张旺那小子了,全镇子谁不知道那孩子活不过二十叫凤儿嫁过去,莫不如我现在就送了她死痛快!”
“唉,你也不能这么说,那孩子也是可怜见的。”李平安叹气道。
“可怜我们可怜他谁可怜我们我的小五饿死那会子,怎么就没见有人可怜我们了”周氏的眼泪也下来了,把香凤搂得更紧:“你要是敢答应,就先要了我的命去!”
“混说!”李平安紧紧拧着眉:“我什么时候说答应了我就是说我不忍心立刻就拒绝,说这事要和孩子们商量商量,心想着拖两天也就完了。我怎么会把香凤送人呢!”
周氏的脸色这才好些,想了想又骂:“是哪个天杀的造的谣!做这种缺德事,他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李平安沉默一会儿,道:“我问过了,张家大哥说是媒婆杨小脚说的。”顿了下又埋怨:“你说你个女人家,没事拿香凤的生辰到处说干什么!你看看,惹出事情了吧!”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拿香凤的生辰到处说了我……”周氏说着说着,突然面上恍然,道:“我知道了,上次我和香凤去河边洗衣服,正碰上刘家婶子,她问了一句香凤的生辰,说咱家是不是该把事儿给办了,除此之外我可没对别人说过,莫不是她私下使的坏”
倒不一定是刘家婶子的主意。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李枣儿愤怒地想,但是通过这刘家婶子,她到是想起一个人,就是那个瘸了腿到现在都没娶到媳妇的陈棒头!
刘家婶子和庚子媳妇是一个村里嫁过来的,两人私底下颇有些交情。而那个媒婆杨小脚,又是刘家婶子的亲姑妈,这么一对上,这里面的事就不言自明了。
第四十一章 未明
李枣儿想,这事八成是陈棒头背后撺掇的,想着香凤以后嫁过去守了寡,他到时再让那个杨小脚鼓动香凤改嫁给他……
正想着,一直不声不响的李寿突然站起,喃喃地说了句:“张旺这般模样,我……原是有些我的责任……”说完,竟紧紧抿了唇,径直走了出去。收藏顶点~~网i。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是一愣,彼此对望一眼,心里均是一沉,莫非李寿他……竟然是要同意这亲事的样子他竟要把香凤让出去
谁都没有说话,屋子里只听到香凤渐大的悲苦的哭声。李家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李康突然蹦了起来,匆匆说了句:“我去问大哥!”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人已经在门外了。
周氏低低地安慰着香凤,说什么“绝不会将她送出去”之类的,但是香凤的抽泣却一直没停止过。
李枣儿皱起了眉,心知这事若李寿同意了的话,张大柱再死缠苦求,那可就不好办了。再说,就算到最后此事不成,李寿和香凤之间也会留下裂痕,虽然这时候不讲究什么爱啊情的,但是夫妻有嫌隙,总也是不好。何况,李枣儿在心里,是早已认定了香凤这个嫂子的。
长嫂如母,一个好的大嫂对下面的弟妹都很有好处。而且香凤自小在这个家里长大,她的脾气秉性李枣儿都清楚,知道香凤性格温顺老实,就算婚后为自己的小日子盘算点儿什么,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眼,不会反抗公婆,不会骑到李寿头上,自然也不会骑到她李枣儿的头上,以后婆媳、姑嫂、叔嫂之间相处起来会比较容易。所谓家和万事兴,少吵架争执,一心为这个家,这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
想到此,李枣儿暗暗下了决定,不管李寿怎么想,长辈们怎么想,这事她管定了。只是她现在小,也没什么发言权。就算有发言权,也没什么决定权。看来这事还得好好筹划才行。到底,该怎么办比较好呢
李枣儿暗自盘算着,心道,如果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干脆就让那俩人生米煮成熟饭,圆了房算了,这样肯定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
说来,其实这事周氏早就在考虑了,眼看着香凤就快十五,已是适婚年龄了,只不过是因为一直没来葵水,尚不能生育,也就没有着急,想着过两年香凤成熟了,家里的底子也厚实了,再好好办一办这事。哪想中间竟出了这么个岔子,让人猝不及防。
这时,李康沉默地走了进来,看了看一脸期待的香凤,咬咬嘴唇,为难地道:“大哥他什么也不肯说。”
香凤本来在这个家生活就一直战战兢兢的,凡事习惯往坏处想,遇到好事就觉得自己是赚到了。听了这话,打心眼里认定李寿是要将她送人情了,不禁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宿,李家人谁都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都是红着个眼睛。
香凤本来就不善言语,这下更是沉静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有形无神,眼里麻木空洞,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李枣儿咬着筷子,实在不习惯李家吃饭这么安静,正想说点什么,突然见李寿放了碗,对李平安说:“爹,我……我今天想出去,不去下地了。”
大家均是一愣,李枣儿心里一沉,暗道,虽说古代男人有时候总爱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这个蠢大哥不会这么快就要去答应人家吧
李平安看了看李寿,开口道:“你要去干什么”
李寿沉默了一下,艰难地道:“我、我想去看看张旺……”
香凤本来死死地看着李寿,听他说了这话,两行眼泪又忍不住留了下来,忙背过身去,踉踉跄跄地把自己藏进厨房,再也不肯出来了。
李平安和周氏对看一眼,周氏冷了脸,道:“老大,娘可说好了,你……”
“娘。”李寿一直孝顺,今天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打断了周氏的说话,一转身就出了门。
周氏立时大怒,对李平安道:“他爹!这老大是怎么了!怎么跟魔怔了似的。我和你说,要是咱老大不要香凤了,我就收香凤做女儿,我是怎么也不会让我女儿嫁过去就守寡!”
“我知道。唉!”李平安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地拿起了农具,招呼李康下地去了。
李枣儿一见,连忙也将碗推了,转到后院一把拉住又要上山砍柴的李德,带着哭腔说:“四哥,大哥是不是要把香凤姐给别人”
李德忙道:“不会不会!怎么会呢!香凤姐是咱家人,咱谁也不给!”
“可是……大哥他……”李枣儿用小手掩住脸,手掌按住鼻子,故意嗡声嗡气地道:“他到底张旺哥哥家干什么去了他不是要把香凤姐给张旺哥哥家么”
“不会的!”李德拍拍李枣儿的头,安慰道:“肯定不会的。你看大哥一直对香凤姐多好,怎么会送人呢,真是的,不会的,不会的!”说是不会的,其实李德心里也没主意,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看向张旺家的方向。
笨蛋四哥!李枣儿在心里埋怨一句,只得再接再厉,干嚎起来:“我要去!我要去!万一大哥真的把香凤姐给人,我、我我死也不依!四哥,你带我去找大哥嘛!我不依不依!”
李德一听,总算是想到了,忙哄着李枣儿:“乖!枣儿不哭,四哥去看,四哥跟着去,肯定不会让大哥把香凤姐给人。枣儿乖乖在家呆着啊!”说罢一溜烟跟了出去,瞬间就没了影子。
松开手,李枣儿眯起眼睛,往屋内看了一眼,料想这时候应该没人有心思注意她,于是悄悄地后退,直退到后门,方迅速地从后门钻了出去,撒腿就往李富那边跑。
李枣儿觉得,自从李寿和李富打了那场架开始,大概李富说的话,李寿还肯听。不管李寿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事还是得让李富知道比较好。
不过,眼看着就到了钱氏米行,李枣儿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心念一转,她心生一计,转了个方向,一边打听着,一边往云家跑去。
第四十二章 人情
第四十二章人情
李枣儿突然想到,她就这么空手去找李富也无济于事。李富是个男人,场面上的事他是比较在行,但是八字婚配方面,李枣儿不认为他会有什么了解。就算他知道了这事,除了反对,坚决反对之外,大概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所以,李枣儿想,与其就白白去哭诉,不如先将计就计,那个杨小脚不是说香凤和张旺的八字相合么这事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假若是假,此事自然不成。倘若是真,她也定要让这事变成假的!
李枣儿知道,凡事都要有理有据,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她打算先找一本关于婚姻八字的书先看一看,随后再做打算。
可李枣儿在这镇子上认识的人不多,李富那边为了避免露馅自然不能去。想来想去,只有云朝阳还算熟稔,而且不管以前他送她的那些书他是偷的还是自己的,总是家里有才能往外拿。从而推断,云家的书应该有不少,或者能从中找出些什么,把大吉说成大凶,此事也就了。
打定主意,李枣儿加紧脚步往云家跑,因怕他早早就去上私塾错过了,还不断地四处张望。一路担心着,总算是倒了云家门口。只是,看着那扇红漆大门,再看看门口的两个家丁,她苦恼起来,该怎么进去呢
犹豫了一会儿,李枣儿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和家丁沟通了一下,结果那家丁连甩都不甩她,直接给她看了眼底的白眼仁儿。
狗仗人势!李枣儿暗骂,但也不能.那自己这个宝贝的鸡蛋,去碰那两个臭石头。只好不停地在云宅门口徘徊,就在她一筹莫展,就差绕着整个院子找狗洞的时候,云家大门一开,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
李枣儿眯起眼,觉得这男孩十.分眼熟,略想了想,一下激动起来,这不是那个冬生嘛!云朝阳的小跟班!
连忙迎了上去,将狐疑的冬生拉到一边,李枣儿直.截了当地道:“元朝阳在哪里我要找他!”
冬生打小就是下人,认人是本能,一下子就认出李.枣儿是谁,吃惊地张大了嘴,一手指着李枣儿:“你……你……”
“我什么我!”李枣儿心里着急,立刻板了脸:“你家少.爷呢我要见他!”
冬生踌躇一下,.他人虽然忠厚憨实,但并不傻。云朝阳和李枣儿私下来往的事虽然没明着告诉他,他心里也多少知道,李枣儿和他家少爷是有些交好的。想了想之后,他便说了实话:“少爷今天有点发热,不去私塾了,吩咐我去和私塾丈夫说一声。”
“发热”李枣儿略有些担心,忙道:“你先带我去见他,再去回丈夫不迟。”
“那……”冬生犹豫片刻,道:“我先和少爷说一声去。”
“那你快去。”李枣儿见这冬生不太机灵,觉得威逼反而浪费时间,因此由了他去。
冬生手脚利落,不多时复又出来,对李枣儿道:“跟我来吧。”说着将李枣儿引进了云宅。
平心而论,云家确实有钱,宅院修得精致华美,不过这时候的李枣儿完全没有心思去看,一边挂心李寿那边的事,一边担心云朝阳的病。如此焦灼着,李枣儿被冬生引到了一处跨院。
比起前院的富贵,这个院落略略染了雅致,一进去就觉得与别不同,李枣儿的心绪也略略静了下来。又跟着冬生转了两个弯,来到一扇门前。
让李枣儿止步,冬生敲门道:“少爷,姑娘到了。”
“进来吧。”屋里传来云朝阳略显孱弱的声音。
“姑娘请。”冬生将门推开,让李枣儿进去,又在外面把门关上。
“云朝阳,听说你发热了”李枣儿一进去也顾不得看别的,直奔床前,将手覆在云朝阳头上:“吃药了没”
阳光还没照进来,云朝阳靠床坐着,看不清楚他的脸色,只见他头一扭,躲开李枣儿的手:“你找我干什么”
“有点事。”李枣儿仔细看了看云朝阳的脸色,又伸手在他脖颈处摸了摸,皱起眉:“你母亲呢”
云朝阳脸色一变,“啪”地将李枣儿的手拨开,小脸绷得紧紧的:“你到底是找我,还是找我娘!”
“自然是找你。”李枣儿缩回手,本来是想找云朝阳帮忙,但看他这样子,实在不太好说。
“什么事”云朝阳问道。
“就是,想问问你家有没有关于婚配啊,生辰八字啊,算命啊什么的书。”李枣儿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云朝阳皱起眉:“你找这种书干什么”
“自然是有用。”李枣儿端详着云朝阳,虽然室内光线不好,可是她还是能看出云朝阳确实病得不轻。刚才手下试出的温度,怎么的也得有三十八度往上,此时让他帮忙,李枣儿有些不忍心。
罢了,另想办法吧。李枣儿暗自叹了口气,不行……找找哪里有卖书……
“你要干什么!”她正这么想着,却突然见云朝阳掀起被子下了床,光着脚踩在地上。她吓了一跳,连忙将云朝阳推坐在床上,怒道:“谁让你下地了”
云朝阳一脸不以为然,白了李枣儿一眼:“你不是要找书书都在书房里。”
李枣儿眉毛一竖,没好气道:“你、生、病、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推开李枣儿,云朝阳径自弯身穿了鞋,微喘着向外走去。
李枣儿忙伸手拉住云朝阳,怒道:“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给我回去躺着去!”
云朝阳看了看李枣儿抓着他胳膊的手,小脸高高仰起,一边的眉毛微微一动,接着,用力将李枣儿的手甩开,上上下下打量起她,有些讽刺道:“就算我生病了,就凭你个丫头也想拉住我”
李枣儿顿时无语。确实,虽然她思想言语上都能占上风,但她一个六岁的女娃娃,要是能拉住一个八岁的男娃娃,那才真是出鬼了。
心下生气,但是对着现在的云朝阳也生不起来,眼珠一转,既然硬的不行,来软的好了。于是李枣儿轻轻地拉住云朝阳的衣角:“云哥哥,你生病了嘛!枣儿会担心!”
此言一出,云朝阳的身子也不知道是烧的还是怎么,微微颤抖一下。他低头看了李枣儿一会儿,脸色极为怪异,半晌轻轻地抽开袖子,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道:“男子汉大丈夫,才不要欠你人情。”说完,一把拉住李枣儿的手:“走,我带你去书房。”
第四十二章人情
第四十二章人情,到网址
第四十三章 胡编
第四十三章胡编
李枣儿拗不过云朝阳,只得跟着去了。她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在前世听见那么多的年轻父母抱怨孩子不好带,原来这小孩子倔强起来,就算是大人,还真有点束手无策。
刚出了门,就见冬生手里端着药正要走来,他见云朝阳要出去,着急道:“少爷,你病还没好呢。”
云朝阳一皱眉,二话不说将冬生手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苦着脸抹抹嘴,拉着李枣儿继续走,嘴里道:“已经好了。”
李枣儿小跑地跟在云朝阳后面,闻着那苦涩的药香,只觉得嘴里也跟着苦起来,不禁开口问:“你不觉得苦吗”。
“不朝阳皱着整张脸,吐出两个字,又赶紧闭上嘴。
打肿脸充胖子!李枣儿暗笑,.见云朝阳喝了药,心底略有些放心,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跟着云朝阳一路来到书房。
可能是本着缺什么补什么的想.法,云老爷子不识字,所以对书十分偏爱,为了显示自己有学问,特意建了座很大的书房,外面有什么书都买回来,也不管有没有人看,看懂没看懂。所以,李枣儿这回也算是歪打正着找对了人,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你家的书可真不少。”李枣儿有些羡慕地道。
“还有功夫说话!”云朝阳已经开.始翻找起来:“一会儿我二弟来了,你再想找可就不成了。”
然不太明白云朝阳为什么这么说,但是李枣.儿也知道耽搁时间久了不好,赶紧也开始翻起来。
只是,费了办天劲儿找了几本关于婚配八字的书,.李枣翻开一看,有些傻眼,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低叫一声:“完了……”李寿的八字她知道,香凤的八字她也知道,可是,张旺的八字她哪里知道
“怎么”云朝阳正在翻书,听李枣儿一叫,奇怪地问她。
“我不知道张旺的生辰八字。”李枣恼怒起来,真是.百密一疏,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没事先打听了再出来。
“你要他的生辰八字做什么”云朝阳更奇怪了。
抿起唇,李枣儿.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敢情这一阵子白忙了,还是回去问过,重头再来吧。
云朝阳习惯性地皱了眉,看着李枣儿丧气的样子,突然道:“如果你是要张旺的八字,我知道。”
“你知道”李枣儿立刻像打了强心剂,又惊又喜地问:“你如何知道的”
“因为不久之前,张大柱悄悄来我家,为他自己和张旺订做了两方薄皮棺材,还有墓碑。”云朝阳淡淡地说,一边提笔将张旺的生辰写在纸上递给李枣儿:“墓碑上已经刻好了生卒年,所以我知道他的八字。”
原来是这样。李枣儿看着那生辰八字,心里颇觉得不是滋味。这是应张大柱走投无路之下,生了求死之心,又怕他们父子死后无人收尸,用最后的一点财产置办后事吧。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临死临死,还将主意打到她李枣儿家里,真是罪不可恕!
翻开书,李枣儿依照生辰找到对应的说法,心里恼恨不已,这杨小脚也不知碰巧说对了,还是命里注定,只见书上写着,张旺和香凤若是婚配,是男金女土之命,解曰:金土夫妻好姻缘、吃穿不愁福自然、子孙兴旺家富贵、福禄双全万万年。
再看李寿和香凤,是男土女土之命,若是成婚,则双土夫妻好姻缘、共欢一世福双全、儿女聪明多兴旺、富贵荣华好家园。
虽然李枣儿并不信这个,但是古代的人信,不由得苦恼起来,这香凤倒是好八字,配给谁都是吉祥如意。但如此分不出吉凶,拿出去也没有说服力。
眼见李枣儿做的事,又看她愁眉苦脸,云朝阳隐隐猜出了几分,迟疑地问道:“你找这做什么香凤姐不是要嫁给你大哥么”
“本来是的。”李枣儿咬咬唇,不悦地点着张旺的生辰八字:“可是他爹听杨小脚说,香凤姐嫁到他家能让张旺好起来,还能生儿子。所以就来求我爹,要把香凤姐嫁过去冲喜。”
“真是胡说!”云朝阳脸色一黑,有些生气的样子。
“对了。”李枣儿又想起一事,道:“哎,你这八字记得对么莫不是记错了”
脸色更黑,云朝阳扭开脸:“信不信随你。”
“好吧,我信,我信。”李枣儿觉得有些头疼,只得抱着脑袋想办法。不想突然一本书扔在她面前,耳边传来云朝阳的声音:“看看这个。”
“这是”李枣儿拿起那本书翻了一翻,见里面写的都是占卜算卦的内容,顿时计上心来。只见她一把拉过云朝阳,把笔塞进他手里,道:“我念,你写。”
“写什么”云朝阳把那书给李枣儿,是想让她翻翻看看,能不能找到只言片语,证明张旺和香凤不合适。可是看李枣儿的动作,他实在有点弄不明白,这丫头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
“让你写你就写。”拿书轻轻敲了下云朝阳的头,李枣儿哗啦啦地翻着书,想了想,胡乱编造起来:“土生金,土动则金动。妇土而出,夫金随之,土生反犹克,克之不详。观象也,天行也。突如其来,无所容也。夫子制义,从夫凶也。系丈夫,其义凶也。故以阴阳之和,大凶。”
“好了。”李枣儿念完,见云朝阳正好写完,将这张纸拿到一边,又放了一张纸在上面,摇头晃脑继续道:“双土归一,阳上阴下,夫先妇后,夫唱妇随。文明以说,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其道光明。日月丽也,百谷草木丽也,取女,养正则吉也。若君子舍之,往吝,穷也。”说到这,一拍手,她长出一口气:“好了!”
“好了”云朝阳一脸古怪,看着那两张墨迹未干的纸道:“这什么意思”
将第一张拿到云朝阳面前,李枣儿道:“你记好了,这一张,是说张旺和香凤姐的金土之命。意思是说,他们两个不相配,若是在一起了,香凤会克死张旺,因为她是突如其来的老婆“>。所以,大凶。”又点了点第二张:“这是说我大哥和香凤的,说他们两个在一起是老天爷注定的,是天生一对,如果成了婚,什么天地啊,粮食啊,草木啊,都会多多的!是大吉!如果我哥哥不要她,那就是大凶,会穷一辈子!就这样。”
“可是……”云朝阳指着那个“穷”字,皱眉道:“我记得丈夫解过这个字,在这里应当为穷尽之意,而不是当作贫穷解。”
“笨!迂腐!穷酸!”李枣儿连连道:“这个字的意思,你知道,我知道,丈夫知道。可是我家人不知道,张大柱不知道,杨小脚不知道,这就足够了。反正,你记好了,一会儿别说差了。”
“什么我要说什么”云朝阳整张小脸又拧到一起去,他就知道与这个丫头混在一起没什么好事!
“当然,”李枣儿又换了一副脸色,故意嗲声说:“云哥哥,帮个忙好不好嘛!”
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云朝阳忍过一阵眩晕,默默地将那两张纸揣进袖中,无奈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注:枣儿所编的卦词,是则玺用从周易里翻出来的句子拼凑而成的,请精于古文的童鞋直接无视。
第四十三章胡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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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马屁
第四十四章马屁
李枣儿此来,本就是为了“利用”云朝阳的,当下也不隐瞒,凑到云朝阳耳边嘀咕一阵,听得云朝阳直瞪眼,最后道:“我发现,每次遇事你总是让别人去做,自己躲到后面!”
那有什么办法,谁然她是穿的,还是女娃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在她李枣儿看来,这话应该改成:女子无才便平安。看看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玲珑剔透的却有几个有了好下场了
所以,李枣儿早打定主意,如果她真的有脑袋,在这里,有拙要藏拙,有才要藏才。上辈子她不是什么大人物,这辈子也不想当什么大人物。她的愿望很简单,嫁个好汉,吃个饱饭,生倆娃娃,兜里有俩小钱,想休息时不用挺着,想吃肉时不用忍着,一家人和和美美混个几十年,最后再过个清明节,此生圆满了。
因而,李枣儿一摊手,狡黠地眨眨眼,对云朝阳道:“你管我在前面还是在后面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云朝阳一歪头看向别处,道:“我凭什么帮你”
“凭你给我的那些书啊”李枣儿指指书架,道:“那些书是你偷的吧,你说,我要是告诉你大娘……”
“嗖”地站起,云朝阳狠狠地剜.了李枣儿一眼,重重地吐出两个字:“卑鄙!”说着就往外走。
“喂!”李枣儿忙拉住云朝阳,道:“你干什么去”
“去帮你说话!”云朝阳扯了扯袖子,道。
“那个过几日再说不迟,你先把病.养好了再说。”李枣儿抬头摸了摸云朝阳的额头,皱眉道:“你还发热呢!”
云朝阳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咕哝了一会儿,道:“你不很着急么”
“是啊,很着急。”李枣儿点点头,道:“不过就算这事现在.已经定了,也不会马上成亲。怎么的也能缓两天,怎么的你也得退了热才好。”
“没事。”云朝阳听明白了,脸色更加古怪,道:“走了,去找.你二哥。”
“哎!”李枣儿一听有点急,紧紧拉着云朝阳:“我说你……”
“今儿不去,过两天我就不帮你了。你自己看着办!”.云朝阳甩开李枣儿,抱着手臂仰头看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那书……”李枣儿被气得不轻,张口就道。
“哦朝阳勾.起小而薄的唇,笑了起来:“大不了我挨顿打,你呢,可是丢了个嫂嫂。”
“你你你!”李枣儿就差气得跳脚,最后顿足道:“好心没好报。”
“那,走不走”云朝阳笑道,看李枣儿生气,他仿佛觉得自己扳回一成。
“走就走!”李枣儿瞪起眼睛,第一个就要往外冲,却在开了门之后又飞快地将门关上,紧张地道:“外面那是谁”
云朝阳皱起眉,趴了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小脸立刻就绷了起来:“是正阳。我二弟,还有……”他古怪地看了李枣儿一眼,道:“还有冯大宝。看样子要向这边来。”
冤家啊!李枣儿哀嚎一声,兔子一样蹿到桌子前,伸手沾了一点浅浅的墨,先一左一右在眉毛上划了两道,使得本来细细弯弯的眉看起来有些粗重。又将墨在手心揉开,柔成极浅的颜色,涂在眼眶周围和鼻梁两侧。想了想,最后在颧骨下边的两颊也抹了抹。
整个过程她做得很小心,将墨揉得很开,因此只像是皮肤黑,或者弄脏了,不注意看,看不出是刻意用墨画上去的,只除了那两条眉毛,稍稍有些不齐。
“你这是干什么”云朝阳不解,他只觉的眼中的李枣儿似乎有些变了个样子,但说不出哪里边了。
“这是女人家的事,你不懂。”化妆是一门学问,李枣儿心道,指指自己的脸:“怎么样”
“难看死了。”云朝阳道。
“不是让你看好不好看,我是让你看看,你觉得那个冯大宝,还能认出我不”李枣儿指指外面。
“大概不能吧。毕竟你们只见过一面,上次你打扮得像个男孩,这次是女孩。而且,模样也……”云朝阳皱眉端详着李枣儿,好像……眼睛有些深了鼻梁有些高了颧骨好似也突兀起来了她到底怎么办到的
听了云朝阳的话,李枣儿放了一半的心。虽然没有高光粉,也没有黑色的眼影和粉饼,但基本原理应该没变吧!白色看起来饱满,黑色看起来凹陷,虽然变化不大,但不是熟人,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吧。想到这儿,她道:“走吧。”
云朝阳将手按到门上,突然回头道:“我二弟他……”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总之,你小心点。”
“嗯好。”李枣儿点头,她知道云正阳是正房的儿子,又见云朝阳如此,料想是个难缠的男孩。心下警惕,慢慢跟着云朝阳走了出去。
这时的云正阳和冯大宝已经就快走到书房,几个人走了个面对面。
彼此打量了一番,最先说话是云朝阳的二弟云正阳,他穿着红色的衣服,比云朝阳矮一些,但一张脸生得极为俊俏,身材有些瘦,脸很白,几近于苍白,看起来不堪重负,典型富家公子“>哥的形象。此时他看着自己的大哥,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鄙夷和不屑,用高高在上的口气道:“云朝阳,你上书房来干什么了你后面的丫头是谁”
“与你……”云朝阳冷着脸,正想说:“与你无关。”眼角却瞟见李枣儿从他后面跳了出去,三跳两跳来到云正阳身边,抬起小小的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软软地说:“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哥哥,你是神仙吧!”
其实云正阳一开口,李枣儿就讨厌起他了。不管怎么样,云朝阳总算是他的大哥,在这个讲究礼法的年代,他竟然直呼大哥的名姓,实在是太过分了!
但是这个时候,李枣儿并不想与云正阳发生冲突,一来,对她自己没有好处,二来,也会云朝阳添麻烦。他在云家,本来就是如履薄冰了,若是再让被人抓了什么把柄,以后的处境会更艰难。
不过云朝阳好像还没太弄明白这个事实,他一开口,李枣儿就知道矛盾要激化。而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干这种事的,在生存面前,有时候志气和自尊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因此,她才赶在云朝阳把事情搞糟之前开口。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别说云正阳一小孩儿,就算成熟的大人,有几个能抗得住甜言蜜语
所以云朝阳虽然还不认识李枣儿,也因她和云朝阳走在一起而对她没有好感,但是好话他确确实实是听进去了,而且还听得眉开眼笑道:“你是新来的丫鬟说话可真好听。赶明儿我跟娘说,把你要到我身边伺候我,比伺候这个低贱的人强多了。”
第四十四章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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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曲解
第四十五章曲解
“低见”李枣儿忍着气,故作天真地眨巴着眼睛,道:“哥哥好聪明!云大哥比妹妹高好多,总是低着头看我。原来这个词就叫低见!”
虽然听出来李枣儿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云正阳只觉得这丫头小,也料不到是她故意,而且他的注意力大半已被那句马屁吸引过去了,于是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本少爷是谁丈夫可是常常夸我呢!不像某个废物,学什么都不会!”白了云朝阳一眼:“要本少爷说,送你去私塾都是照顾你了!”
“是啊是啊,要照顾要照顾!”李枣儿大声地道,拼命地点头,一边装作鼓掌的样子,大力地甩着胳膊,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了撞云朝阳,成功地打断了就要开口的云朝阳,然后不待几人反应过来,李枣儿用更大的声音喊:“哥哥你好善良哦!知道云大哥生病了,还要我照顾他!哥哥长得又好看,心地又好,果然是神仙下凡!可惜妹妹还好照顾云大哥,不能和神仙哥哥多说。”
吹捧着云正阳,李枣儿悄悄抓住云朝阳的胳膊,就要离开。却感觉到云朝阳的反抗,李枣儿心里翻了个白眼,手下一拧,满意地感到云朝阳身子微微一抖,手下的抗力少了不少,连忙趁热加了把火,对匆匆地对云正阳道:“妹妹一定听神仙哥哥的话,好好照顾云大哥,神仙哥哥再见!”
说完拉着云朝阳飞也似的跑出院子,直出了云宅,又往前跑了一小段路,躲进一处僻静的小巷里,李枣儿这才停住。回身看着气喘吁吁、脸色雪白的云朝阳,掏出手绢帮他擦了擦汗,担心道:“先去找个郎中看看吧!”
云朝阳靠在墙上没说话,喘.了半晌脸上才有了点血色,只不过看着李枣儿的眼神有些阴晴不定,半晌才别扭道:“谢了。”
李枣儿反倒一愣:“谢什么”
“小不忍则乱大谋。丈夫教过的。只.不过、只不过……”云朝阳有些丧气地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握起来:“我就是忍不住。”
“原来是说这个!”李枣儿长出一.口气,心里颇有几分惊异,云朝阳竟然能理解她的意思,还懂得这句话,实在不易。从而能看出,他在云家的境遇想来十分凄楚。不过听他说这话,还是觉得有些好笑,遂笑道:“什么小谋大谋的!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大谋”
“什么叫没有”云朝阳咬牙道:“丈夫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过十年,我十八了,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李枣儿报臂而立,心道,这不是武侠小.说,云朝阳也不是朝廷高官,怎样报仇诬陷虐待杀人放火卸胳膊卸大腿还是,像电视里演的那种,将大房净身出户,逐出家门
“到时候!到时候!”云朝阳瞪了半天眼睛,狠狠地道:“.到时候,我要让他跪下来叫我大哥!要他对他做的事情、说过的话向我和娘道歉!我要他收回那些话!我要他事事都要听我的!”
只是这样
心里一软,李枣.儿忍不住叹一口气,拉住云朝阳的手道:“做人要守礼,他说你的那些话,本就是他不对,道歉是应当的。他是你弟弟,自也该跪下叫你一声大哥的。长兄如父,要他听你的话,也是无可厚非的。除此,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么”
“还应该有什么想法”云朝阳有些不解,困惑地道。
“没什么。”李枣儿摇摇头,云朝阳到底还小,又天性纯良。眼下虽然厌恶愤怒,但说到底,还远远没有到达“仇恨”这个层次。或者说,云家大房母子虐待人的手段,还没有达到灭绝人性的地步。
可是,人是会变的。眼下不论云朝阳也好,云正阳也好,都还小。虽然因为母亲的缘故而相处不好,但毕竟还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云朝阳的日子虽然难过,但也不是忍不下来。但若是将来成年,又各自成家,生儿育女,到时候究竟怎样,还未可知。
“你在想什么”云朝阳这时已经缓过劲儿来,怀疑地看着李枣儿,怕她又出了什么鬼主意。
李枣儿道:“刚听你弟弟的说法,他好像并不与你一起上私塾”
“没有。”云朝阳摇头,脸色忽明忽暗:“他和三弟都是请了丈夫到家里教。”
“那你呢”李枣儿有些吃惊。
“我学的慢。爷爷怕我坏了云家的名声。”云朝阳咬着嘴唇道。
“不可能!”李枣儿断然道:“你怎么可能学得慢”在她看来,云朝阳这娃娃,若是放现代,那准是个尖子生。虽然云正阳的资质还不清楚,但云朝阳绝对不会笨到有辱云家名声这种地步。
听李枣儿这么说,云朝阳的眼神突然明亮起来,得意道:“那是我故意的!”
“为什么”李枣儿皱眉道,莫非……
“我娘不许我学得比他们快。”云朝阳的眼底暗了一暗,随即又明快起来:“既然不让我学得快,我干脆就笨笨地学。爷爷嫌我笨,就把我踢到私塾去啦!不过到私塾反而更好,我不管问丈夫什么,他都会告诉我。”
挑了挑眉,李枣儿不信道:“不可能。就算你爷爷是个白……咳咳,也该懂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怎么可能放你到外面献丑”
“怎么会我到了私塾又不用装笨。”云朝阳想起高兴的事,神情恢复正常,露出温文的笑意,略带一分狡黠:“私塾的孩子大部分比我小,最大的冯大宝也比我小着一岁。我又是从小在家里识字的,私塾教的又浅。所以爷爷觉得,我猫扑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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