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我丑的人都真香了》嫌我丑的人都真香了 第2节

  董姨娘握住她的手,眼神锐利,“你放心,我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姨娘……”帘茶压低声音道,“姨娘可是有什么法子?”
  董姨娘抬手将额间的鬓发挽入耳后,轻声道:“上次我听你说,咱们院里的王婆子和闻秋阁的杏浓是同乡?”
  帘茶眼眸一沉,“姨娘的意思是……”
  月末,院子里的树叶落尽,也下了一场大雪,九冬说:“少爷,这冬天终于来了。”
  伸出手,那软白的雪落在掌心上,冰冰凉凉的,徐西陆不禁莞尔一笑,“冬天……挺好的。”冬天,大家都裹得严严实实,他也就显得没那么臃肿惹眼了。
  “少爷,”九冬冻得脸蛋通红,不停地哆嗦着,“我们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爷才不怕冷。”徐西陆兴致勃勃地要去赏雪,见九冬被冻得够呛,道:“你回去烤烤火,让杏浓替你。”
  “算了吧少爷,杏浓那丫头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徐西陆带着九冬在徐府里闲逛。年关将至,下人们忙里忙外,行色匆匆。徐府不少地方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平添了几分喜气。路过听雨楼时,徐西陆蓦地停下脚步,对九冬道:“换条路走。”
  谁知刚转身,就遇到徐青阳和徐安宁迎面走来。徐安宁见着他,唤了一声“二哥哥”,徐青阳则直接质问道:“你怎在此处?”这徐青阳虽与徐安宁为一母所出,两人性格却截然不同。董姨娘入府多年才有了徐青阳这个女儿,自是千娇百宠,愣是把人宠出个骄横无礼的性子来。
  徐西陆笑道:“二位妹妹可以来这里,我为何就不能?”
  徐青阳似有些生气,道:“谢家哥哥就住在此处。”
  徐西陆扬眉:“那又如何?”
  “你长成这副模样,让谢二哥哥看见了,还不让外人以为我们徐家儿女各个都和你一样蠢胖如猪?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才不会出来丢人现眼呢……”
  “二姐姐!”想是徐青阳的话太过分,连徐安宁都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提醒。
  徐西陆不怒反笑,“我再如何蠢胖,好歹是个男子。二妹妹,别说哥哥没提醒你,你一个姑娘家没事在听雨楼前晃悠,知道的以为你在赏雪,不知道的以为你刻意来此处,为着就是和谢家公子邂逅,然后再发生点什么。这事若是传出去,外人都要以为我们徐家儿女各个寡廉鲜耻,不知男女大防……”
  “你——”徐青阳气得眼冒金星,捡起一块石子就想往徐西陆身上砸。徐安宁赶忙拉住她:“二姐,姐姐,莫冲动啊!要是让大夫人知道了……”
  “我会怕她?”徐青阳歇斯底里道,“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
  “吵吵闹闹做什么呢?”浮曲阁的一等女使昭华不知何时来了,她环顾众人,厉声道:“我们谢夫人说了,谢家公子喜静不喜闹,只要是在听雨楼喧闹,无论是谁,一并赶走,有不服的带到她面前就是。二少爷,二小姐,你们是自己走呢,还是去见了我们谢夫人再走?”
  徐府谁人不知道谢氏身份特殊,就算是老爷也要给她几分情面,徐青阳再如何刁蛮也不敢刁蛮到她身上去。徐安宁拉着徐青阳的衣袖,小声道:“二姐姐,我们走罢。”
  徐青阳咬牙切齿道:“徐西陆,你给我等着!”说完,便气呼呼地急步离开。徐安宁对着徐西陆匆匆行了个礼,忙跟了上去。
  昭华转向徐西陆,摆出请走的手势,“二少爷?”
  “这就走了。”徐西陆也没了赏雪的兴致,想回闻秋阁,不料刚走两步就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青苏静立在雪中,如墨的青丝,如雪的衣衫,一如既往的不食人尽烟火。徐西陆心里一凛——刚刚那些话,他不会都听见了吧?徐西陆瑞瑞不安道:“青苏兄。”
  谢青苏身上冷意简直让人退避三舍,“我倒不知,二少爷也有如此牙尖嘴利的一面。”
  徐西路摸摸自己的鼻子,“我方才只是被情势所逼,故才口不择言,还请青苏兄莫要见怪。”
  谢青苏看着徐西陆,雪落在他的肩头,更衬得他犹如一块冰冷的美玉。“徐府家事,我无意过问,二少爷自己把握分寸便是。”
  就在谢青苏就要和徐西陆擦肩而过时,徐西陆突然觉得没意思透了,鬼使神差地叫住他,“谢公子。”
  谢青苏停下脚步。
  “谢公子才华横溢,秉性正直,在下十分仰慕,一直想着若能和谢公子结为好友,也就不枉此生了。然,落花虽有意,流水却无情。”
  谢青苏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
  “过去种种,是我冒犯了谢公子,我在这里向公子陪个不是。”徐西陆抱拳行了个礼,“日后,我不会再叨扰谢公子……自然,也不会再让杏浓送东西过去。但是去年过年,谢公子来徐府拜年,我曾经让杏浓送给谢公子一块玉。那是我娘亲的遗物,还望谢公子能归还与我。”那玉佩,是柳氏留给徐西陆唯一的东西,徐长赢曾道,那是为她未来儿媳妇准备的。
  “玉?”谢青苏道,“我未曾见过。”
  “谢公子再仔细想想?”那玉佩对原来的徐西陆甚为重要,曾再三嘱咐过杏浓,一定要亲手交给谢青苏。
  谢青苏还未回答,站在他身后的小厮却道:“我们公子过目不忘,收没收到自是记得清清楚楚。二少爷别是自己记差了吧。”
  “如此……”徐西陆若有所思道,“那我,明白了。”
  第6章
  谢青苏和徐西陆分别后,去了谢氏所在的浮曲阁。谢青苏在徐府小住了一月,如今年关已近,他也该回谢府了。谢氏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自然极为不舍,可谢青苏到底姓谢不姓徐,一直留在徐府也说不过去,只能含泪替他打点行装。
  “你回去后,记得替姑母向你爹娘,还有祖父祖母请安。”
  “姑母放心。”
  谢氏忍住眼泪,强笑道:“旁的东西都有昭华替你看着,用不着我c,ao心。我这有一块徽墨,是明景十五年,当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赏我的。我看着那材质,成色都是极好的,你定会喜欢。”
  谢青苏接过昭华递来的锦盒,“多谢姑母。”
  “明年,你父亲应该能升迁来京;再过两年,你也能入仕了,我盼着……盼着能一家团聚。”
  谢青苏道:“姑母,您的事,潘淮定会找到办法。”
  “好,好……”谢氏撇过头去,“你明日就要离京城,回去早些歇着吧。”
  谢青苏回到听雨楼,下人正将他的行装一一放入木箱中。除了一些日常所需,其他的都是他常看的书籍。一婢女见到他回来,立马停了手上的活计迎上来,“公子回来了。离晚膳还有小半时辰,公子若是饿了,先用些点心可好?姑奶奶的小厨房刚送了桂花糕来。”
  “桂花糕……”谢青苏眉目微敛,似想起了什么,不悦道:“不要桂花糕。”
  那婢女一愣,他们家公子过去不挺爱吃这个的么?她也不敢多问,忙道:“那奴婢拿杏仁酥来?”
  谢青苏这才点点头,“可。”
  次日,谢青苏离府,听闻除了谢氏,徐玄英也亲到场送他出门。此时,徐西陆脸上敷着切片的黄瓜,人躺在床上,双腿靠着墙,与身体垂直。他这个动作每日都要做半个时辰,九冬和杏浓早已见怪不怪。
  “少爷,”九冬趴在床边,把玩着一根不知从哪弄来的狗尾巴草,道:“今日谢家公子离府,您不去送送?听说大少爷都去了呢。”
  徐西陆绷着脸道:“谢青苏就该和大哥那般的读书人做朋友,我去了,只会碍他的眼。”
  “少爷您别这样说!”想起当日在听雨楼无意听见的话,九冬义愤填膺道:“是那谢家公子没眼光。”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徐西陆轻轻把腿放下,又把脸上的黄瓜片一一摘下。九冬想去帮他,却被他一把打开了手,“你洗手了么就碰爷的脸。”
  “少爷,”九冬幽怨道,“您怎么越来越和个大姑娘似的,大老爷们哪那么多玩意儿啊,又是玉膏,又是黄瓜片儿的。我看您啊,比几位小姐还爱美呢!”
  “你懂什么。”徐西陆一边拍脸一边循循善诱,“无论男人女人都喜欢以貌取人。我问你,你喜欢好看的姑娘吗?”
  “那肯定喜欢。”
  “那人姑娘也喜欢好看的男人,有什么不对吗?”
  “可男人不应该以立业为主么!”
  徐西陆无所谓道:“爷是徐府的少爷,立不立业这辈子都饿不死。”
  九冬恨铁不成钢道:“少爷,您未免太没志气了罢!”
  徐西陆对此不置可否。他也不是没想过这茬,只是这把年纪让他读书科考不太现实,让他从军去建功立业,他是一屁股把人坐死好呢,还是用台步把人踢死好?想来想去,他也就只能继承家业,分分红了。
  没几日,便到了小年夜。按照习俗,这夜家人应齐聚一堂,共用晚膳,寓团圆之意。可今年,今上在宫内大摆恩席,除了皇亲国戚,还宴请了一众朝廷重臣。徐泰和这个工部尚书自然是在邀请之列,不仅是他,刚入翰林院不久的徐玄英也受邀前往,于是徐家的家宴上,就只剩了徐西陆一个男人。
  这阵子徐西陆都窝在闻秋阁减肥护肤,嫌少露面。大厨房每日送来的膳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是甜,就是油,徐西陆干脆每日让九冬去府外买青菜和粗粮回来,反正一顿也花了多少钱。至于那些大鱼大r_ou_,基本都进了九冬的肚子里。现下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徐西陆强迫自己不去看,只偶尔夹几筷子素菜。
  谢氏本不喜这样的场合,可毕竟这是徐家家规,就是看在徐泰和的面子上,她也得来露个面。此刻见到徐西陆连饭都不吃一口,便道:“二少爷这般用饭,难怪瘦了不少。”
  一旁的徐青阳y-in阳怪气道:“二哥这模样,再瘦又能瘦到哪去?这是天生的罢!”
  徐安宁笑嘻嘻道:“我倒是觉得,二哥哥比以前好看多了!”
  董姨娘瞪她一眼,“你懂什么,吃饭。”
  这阵子徐西陆瘦了近二十斤,成功从胖得不能见人踏入寻常胖子的行列。最明显就是他肚子上的r_ou_少了几圈,脸上也渐渐突显出些许轮廓。
  “是好看多了,”谢氏饮了口茶,淡淡道:“我瞧着,二少爷倒是越来越有柳氏的模样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均是一变,董姨娘险些连筷子都没握住,张氏更是警告地看向谢氏。谢氏秀眉微扬:“怎么,如今在徐府,是连提一提她都不成了。不过是一个去了的妾室,也不知道夫人和姨娘,为何如此忌惮——”
  拍案声蓦地响起,张氏沉声道:“谢遥,我看在老爷的情面上,一直对你以礼相待,全府上下也尊称你为谢夫人,但你别忘了,你到底是个妾室。你今日若在胡言乱语,可别怪我家法伺候!”
  “夫人好一句妾室!”谢氏素来是个脾气大的,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氏,“既然我只是一介贱妾,想来也没资格与夫人同桌,就先退下了!”谢氏说完,便拂袖而去,丝毫不顾忌礼仪尊卑。
  此刻众人噤若寒蝉,董姨娘的脸色最为难看,谢氏若是贱妾,那她成什么了,岂不是更没资格在这里与夫人小姐们同桌?徐西陆也有些疑惑,这谢氏一向眼高于顶,不看中嫡庶名分,也不屑于与张氏董氏争宠夺权,今日主动激怒张氏,还提起柳氏,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众人均是各怀心思。
  这场风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最终还传到了徐泰和耳中。据说,谢氏和徐泰和大吵一架,徐泰和直接气得摔门而去,自此浮曲阁终日大门紧闭,下人们一提到此事,个个都讳莫如深。
  一直到过年,谢氏都未现身。大年夜,徐西陆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徐泰和,后者见到他,居然先是迟疑了片刻,才道:“西陆?”
  徐西陆心里冷笑,面上恭敬一拜:“父亲。”
  “你……”对上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恍惚之间,似曾相识,“你怎瘦了如此多?”
  “回父亲,儿子以往的样子,实在是羞于见人,儿子自己都不看下去了,稍稍注意了下饮食,这才瘦了一些。”徐西陆含笑道。
  徐泰和点点头,“你倒也有自知之明。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花心思在一些旁的地方,应该像你大哥一般勤学苦读,将来考取功名,为国效力才是。”
  徐西陆垂眸,“父亲教训得是,儿子省得。”
  徐泰和看着徐西陆,脸上涌现出些许感伤,叹了一口气,道:“你去罢。”
  徐西陆刚走,徐青阳和徐安宁便围了上去,撒娇地向徐泰和讨要零花钱,董姨娘一旁含笑看着她们。
  大年初一一大早,徐府便热闹了起来,徐泰和不少门生和同僚都登门拜访。徐泰和和徐玄英忙着应酬,张氏要接待同行的女眷,而徐西陆既不能跟着徐泰和,也不能像小姐们一眼陪着张氏,只能闲在闻秋阁。
  “你们不用陪着爷了。”徐西陆对九冬和杏浓道,“放你们一天假,都回去过年吧。”
  九冬嘴里正吃着r_ou_包子,含糊不清道:“吾娘说了……让吾陪着少爷过年。”
  杏浓温婉一笑,“奴婢的老家远在淮南,就是坐马车回去也要半月呢。”
  徐西陆问她:“你上次回去,是什么时候?”
  “回二爷,自从被徐家买来,奴婢还未曾回家过。”
  徐西陆点点头,起身道:“咱们也别闲坐着,既然大家都在拜年,咱们也去。”
  九冬咽下嘴里的包子,“少爷,咱们去哪啊?”
  “你跟着就知道了。”
  “二爷和九冬去罢,奴婢就不去了。”杏浓柔声道,“我得赶在元宵前,把二爷的狐裘做好。”
  相比徐府的热闹喜庆,浮曲阁就冷清多了,大门连春联都未贴。徐西陆本以为自己会被拒之门外,不料说明来意后,昭华竟请他进去。
  许久未露面的谢氏今日未上妆,素面朝天的样子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冷艳。她见到徐西陆,自嘲一笑,道:“我从未想过,这个家最后,居然只有你还记得我。”
  徐西陆笑道:“谢夫人不过被父亲冷落了不足一月,我可是在这徐府做了整整十八年的透明人。”
  谢氏淡淡一笑,“二少爷今日前来,就只是为了向我拜年?”
  “我和谢夫人乃是同病相怜,有一些话,不用我说,想必夫人也明白。”
  “你说便是。”
  “谢夫人入徐府多年,无子无女,在家中却能和夫人平起平坐,这是为何?”
  谢氏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自是因为我乃谢家嫡女。”
  “可徐府到底是徐府,不是谢府。”
  谢氏蹙起眉,“你的意思是……”
  “若无父亲的默许,徐家上下有谁敢称您一声‘夫人’?这是父亲一手创下来的家业,整个徐家,自是最听他的话。您在徐家被敬重,当然与您出生高贵有关,但更重要的是,这些年父亲对您的宠爱。”
  谢氏低头沉思,半晌,她道:“二少爷这是拐弯抹角来劝我来了。”
  “不敢。”徐西陆斟酌着措辞,“只是不知道谢夫人究竟为着何事,要和父亲这般置气?父亲他文人傲骨,定不会主动向妻妾示弱,”
  谢氏苦笑着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
  一直沉默不语的昭华突然出声道:“夫人!”
  “……”谢氏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一片平静,“二少爷若是个女儿身,我说于你听也无妨,可惜……罢了。”
  徐西陆想了想,话锋一转道:“徐府后院在翻新前,有一荒废许久的枯井,不知谢夫人可否记得?”
  “记得,二少爷何故提起这个来了?”
  徐西陆扯扯嘴角,“幼时,二妹妹同我玩耍,称她有一玉簪落入井中,她怕被责罚,不想让旁人知道,求我下井帮她去捡。我应了,拴着绳子下了井,却并未看到那玉簪。等我想要上去,却发现绳子不知何时已被人解开,二妹妹也不见了踪影。”
  “然后呢?”
  “那时的我年仅六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哭喊了一下午也无人回应。后来……后来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徐西陆缓声道,“那个声音让我别哭,别害怕,他说,他很快就会来救我。”
  谢氏睁大眼睛,“我想起来了,是有一次,青苏来找我,说有人掉进井里,让我派几个人去救人,原来是你……”
  徐西陆点点头,道:“谢家对我有恩,我一直记在心里。我虽然帮不了您什么,但也一定不会害您。”
  谢氏长叹一口气,“西陆,你是个好孩子,只是……”
  谢氏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少爷!少爷不好了!杏浓她……她要悬梁自尽了!”
  第7章
  杏浓和九冬伺候徐西陆多年,主仆情深,九冬听到这个消息时,急得不行,慌慌忙忙地就来禀告徐西陆。
  还没等徐西陆有所反应,谢氏先站了起来,“别急,慢慢说。”
  九冬咽了口口水,道:“就……就有人在闻秋阁内看到杏浓她、她吊在自己房间的横梁上——”
  谢氏和昭华对视一眼,徐西陆还算镇定道:“人有事没?”
  “人救下来了,可她现在还是寻死腻活的……少爷,您快去看看吧!”
  徐西陆转向谢氏,还未开口后者就道:“去吧。”
  闻秋阁的院子里,此刻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徐西陆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院子这么热闹。不知谁喊了一声“二少爷来了”,看热闹的婢女小厮们纷纷让开一条路,看他的眼神比往日里还多了几分躲闪和嫌恶。
  不久前还露出温婉笑容的杏浓此刻半躺在地上,一个面生的婆子抱着她。杏浓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印记,双眼泛红,嘴唇发紫,见到徐西陆,好似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哭得更凶了,一个劲地往那婆子里钻。
  董姨娘用帕子擦着眼泪,“唉,可怜呐……”
  徐西陆扫了她一眼,“董姨娘也来了。”
  身子才好透的帘茶道:“老爷和夫人都在外头待客,夫人让我们姨娘来这主持大局。”
  徐西陆点点头,“夫人这么快就知道了。”
  董姨娘和帘茶交换了个眼神,这时杏浓挣脱开那婆子,跪着走到董姨娘跟前,抓住她的裙摆,凄声道:“姨娘!求姨娘为我做主啊!”
  “这……”董姨娘瞟了一眼徐西陆,拍拍杏浓的肩膀,“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便是。”
  杏浓还开口,徐西陆便道:“杏浓是在哪里自尽?”
  那婆子道:“是在她屋里头,我去的时候,杏丫头人都快凉了……”
  “那怎么不请大夫?”徐西陆问,“还把人放在这里吹风?”
  “这个……”婆子暗暗看向帘茶,后者道:“院子里头通风,能让杏浓快些缓过来。”婆子忙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徐西陆漠然道:“是么,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招人……”
  “二少爷!”杏浓哭喊道,“请二少爷行行好,放杏浓一条生路!奴婢伺候了您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是对待一只阿猫阿狗,也不至于此啊!”
  “真是急死王婆子我了!杏丫头,二少爷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到是说啊!姨娘在这,你不用怕!”
  杏浓抽抽噎噎道:“二少爷过完年就十八了,夫人却一直没有给他房里安排人,他、他就看上了我……”
  九冬蓦地瞪大眼睛,徐西陆依旧一脸平静。
  董姨娘道:“少爷看上房里的丫头,不是常事?这……也是你的福气啊。”
  “话虽如此,但奴婢早已老家表哥定了亲。等表哥攒够了钱,就会赎我回老家。”
  董姨娘叹了口气,“这事你和二少爷说了没?二少爷一向心善,定会……”
  “说了的!可是二少爷他……他一定要我,我不从,他就用强……”杏浓挽起衣袖,纤细的手臂上一道道鞭痕触目惊心,“他还、还用鞭子抽我……”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徐西陆的目光更是复杂。有一个婆子用不大但是飘得比较远的声音道:“二少爷那模样实在是不讨女人喜欢,也难怪要用强。”
  九冬忍不住站出来,“你胡说!我从没见过少爷打你!”
  “你这孩子!”王婆子道,“二少爷做那样的龌龊事,怎么会让你瞧见?”
  “我倒是什么事,不就是二少爷想要个丫头么?”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氏在昭华的搀扶下走进闻秋阁,她冷冷地看着董姨娘,“也值得姨娘这般大动干戈。”
  董姨娘强迫自己与谢氏对视,“一个丫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人命,一旦传出去,我们徐家家风严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老爷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今日来家里拜年的官员多,还有几个御史台的大夫,这万一被他们知道了,向今上参老爷一本,那……唉,二少爷,不是姨娘说你,你想要什么人和夫人说便是,夫人怎会不依你?何苦要这般强人所难?”
  这时候杏浓又适时地哭了起来,“求姨娘救我!二少爷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谢氏道:“你说二少爷强迫你,还虐打你,可有什么证据?”
  “有、有的……”杏浓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是二少爷赠与我的,说……说是定情信物。我本不想收,但二少爷一定要送……”
  董姨娘接过玉佩细看一番,惊讶道:“这,这不是柳氏的东西么?”
  帘茶道:“看来二少爷对你还真是一片真心,连亲娘的遗物都送给了你。”
  “这块玉佩明明是我家少爷让她去送给——”
  “九冬。”一直冷眼旁观的徐西陆终于开了口,他看向杏浓,眼神看不出情绪,“你说我对你用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杏浓愣了愣,才道:“从、从去年便开始了。”
  “那你为何拖到现在才去死?”
  王婆子喊道:“哎呀呀,二少爷您说这话不是诛她的心么?”
  “我……”杏浓含着眼泪,楚楚可怜道,“以前二少爷只会偶尔打我,最近打得尤其狠,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只能一死了之。”
  “大过年的,这都是什么事啊!”董姨娘烦躁道,“我是做不了主了,只能请老爷……”
  谢氏冷笑,“你做不了主,我行不行?”
  “谢夫人,”董姨娘干笑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
  谢氏理了理自己的发髻,“昭华,把这贱婢给我拖出去!”
  “谢夫人不要!”杏浓忙爬了起来,边磕头边道:“姨娘,姨娘救我……”
  徐西陆忽而“呵”地一笑,笑声直教人冷到心底,“杏浓,按照你所说,我对你,还真是喜欢得紧。既然这样,我纳你入门如何?”
  杏浓蓦地愣住了,其他几人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董姨娘忙道:“二少爷,你还未娶妻,怎能先纳妾?”
  徐西陆故作思索,“这样,你先在我房里继续伺候,等我娶了正房娘子,再扶你做姨娘。”他一步步走到杏浓跟前,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爷再是不堪,也是尚书府家的二少爷,你跟了我,荣华富贵少不了,可比别人许诺你的小恩小惠强多了。”
  杏浓怔怔地看着徐西陆,喃喃道:“二爷……”
  “你自己想清楚。”徐西陆起身,对众人道:“各位热闹若是看够了,就先散了罢。九冬,我们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里屋,九冬转身就关上了大门。
  董姨娘,王婆子,帘茶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反应过来,杏浓方才还闹得那么凶,先如今怎么被徐西陆一句话就说得偃旗息鼓了?
  谢氏淡淡一笑,徐西陆这招以退为进,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她对昭华道:“我们也走罢。”
  谢氏带头离开,众人见没热闹看,也陆续散去,只留下董姨娘等人。王婆子见杏浓一脸犹豫,急道:“杏丫头,这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反悔不成?”
  “可是王妈妈,二少爷他说……”
  “他说什么你也信啊!”董姨娘压低声音道,“你若应了他,他还不把你真打死……”
  杏浓犹豫道:“二爷他,他是个老实人。”
  “姨娘!”帘茶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道:“若杏丫头真的成了二少爷的姨娘,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董姨娘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二爷那模样,本就难娶到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若在把他强娶婢女,虐打妾室的事情传出去,整个京城,还有谁敢把女儿嫁给他?就算老爷还是给他定了门好亲,娶了个过得去正妻,可那时候我们手里还有一个做姨娘的杏丫头,还怕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
  董姨娘顺着帘茶的话道:“这倒也是。我看那二少爷,还真对杏浓有些心思,不然哪能都这样了还让她做姨娘。”
  “就是,日后杏浓再得了宠,闻秋阁一切还不是在咱们掌握之中?”
  董姨娘拿定主意,转身对杏浓道:“罢了,你也不是我院里的人,我管不了你,你自己拿主意罢。”
  杏浓垂下眼眸,“多谢姨娘。”
  是夜,引嫣阁内的熏香比往常还要甜腻。徐泰和抬手让董姨娘为他脱下外衣,皱着眉道:“那厮真的做出如此有辱斯文之事来?”
  “可不是呢。也都是我这做姨娘的不好,大夫人潜心礼佛,我既掌握着内院,就应该早早地给二少爷房里塞个人便是。”
  “这与你何关?”徐泰和不悦道,“是他自己太过荒唐!”
  董姨娘把徐泰和的外衣挂起,道:“说起来,二少爷毕竟已长大成人,对女人有点小心思也是正常的。”
  “那玄英比他年长两岁,房里不一样干干净净。”
  董姨娘柔声道:“老爷莫气,大少爷和二少爷自然是不一样的。如今大少爷已是弱冠之龄,翰林院也进了,老爷是不是该想想他的婚事了?”
  徐泰和点点头,“我向玄英提过数次,他一直说此事无需着急。”
  “这大少爷不急,老爷也不急么?”董姨娘道,“夫人早就替大少爷留意着,那靖国公的嫡孙女……”
  徐泰和打断她,“此事,我自有分寸。”
  “是。”董姨娘轻轻一笑,“老爷,今夜,让花叹来服侍您。”
  第8章
  “少爷……”
  徐西陆做完最后一组平板支撑,已是累得满身大汗,他边拉伸边看向一旁期期艾艾的九冬,叹了口气,道:“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九冬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少爷,您真的……那什么杏浓了吗?”
  徐西陆挑眉看向他,“连你也不信我?”
  “不是啊少爷!”九冬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委屈道:“可您自己不也承认了嘛。”
  “我又没怪你。”徐西陆艰难地把腿压在桌案上,“世间上人太多如此,宁愿相信一个丑人杀人一百,也不愿相信一个美人掐死了一只猫。”
  九冬忙道:“九冬相信您!真的!”
  徐西陆笑笑,不置可否。“准备些热水吧。”
  浴房里,徐西陆褪去外衣,用手试了试水温,正要脱下内裳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杏浓身穿桃红色齐胸襦裙,妆容显然是j-i,ng心雕刻过的。她缓步走向徐西陆,脸颊绯红,眼底却暗藏着厌恶和委屈——她安慰着自己,就当是被猪拱了,能换来日后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倒也是值得的。
  “二爷,”杏浓柔声道,“让奴婢伺候您沐浴罢。”
  当那双纤纤玉手就要碰见徐西陆时,徐西陆却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愣是让杏浓扑了个空。“杏浓,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同爷说上一说?”
  杏浓咬了咬唇,看来这二少爷也没她想得那么蠢笨。“二爷!”她突然跪下,抓住徐西陆的衣摆,含泪道:“是董姨娘逼迫奴婢的!她找到了奴婢的老家,用奴婢全家人来威胁奴婢,奴婢是实在没有办法才……”
  徐西陆点点头,“她定是逼人太甚,你才会不惜自残都要污蔑爷。”
  “二爷大人有大量,只要二爷原谅奴婢这一次,奴婢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地伺候二爷,二爷对奴婢做什么,奴婢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做什么都可以?”徐西陆伸出手抬起杏浓的下巴,微微眯起双眸,“芙蓉如面柳如眉……杏浓,你还真有点姿色。”
  杏浓心下暗喜,虽说整个徐府的下人都是伶俐清秀的,可自己毕竟也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尖子,也难怪这徐二爷为了得到自己什么都不追究了。
  徐西陆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手中陡然一甩——“只是爷美人见多了,你这样的,还真入不了爷的眼。”
  杏浓跌坐在地上,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他,“二爷……”
  “我之所以容忍你一直到如今,不过是看在你过去办事还算尽心尽力,又是一个女儿身在徐府无依无靠。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好心了。”徐西陆寒声道,“我初始还有些纳闷,为什么有些东西,你就依言送给了谢家公子;另有些东西,你却擅自留下。我娘亲留给我的玉佩,一是价格不菲,是其他什么小物件比不了的;二是,有了这块意义非凡的玉佩,你想拿捏我,自然好办得多。我本以为是近来我多要九冬贴身伺候,你才生出这二心来,敢情从去年开始,你便已经不将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二爷!是,是姨娘逼我的啊!”杏浓冲过去抱住徐西陆的腿,徐西陆却挥开下摆,直接将人踹到在地上,冷声道:“我不想打女人,但是你若再碰我一下,休怪我无情。我也不赶你,日后,这闻秋阁洗衣倒香的事,你就包揽了罢。”
  杏浓难以置信地喊道:“二爷不是喜欢我的吗?何如如此……”
  徐西陆悠悠道:“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你若出现在爷的面前,爷再控制不住强了你,那可如何是好?”徐西陆不欲再与她废话,挥了挥衣袖,两个家丁便从门外走了进来,“拖出去。”
  “是!”
  杏浓被赶出外院后,徐西陆身边就只剩下九冬一人,虽说冷清了些,但他也落得个清净自在。
  第二日,闻秋阁来了位客人。
  徐西陆伸出手,潘淮替他号了号脉,道:“二少爷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她又看了一眼徐西陆的脸,“脸色也比往日白皙许多……二少爷,最近很辛苦罢?”
  徐西陆摆摆手,“我都习惯了。”这是实话,无论是过度的节食,还是一天数个时辰的运动,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潘淮号完脉,仍然坐着没动,徐西陆心领神会,支走了九冬后道:“潘大夫有何话,不妨直说。”
  “上次您问过,谢夫人所患何病。您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徐西陆笑道,“所以这次,是谢夫人派大夫来传话的?”
  潘淮点了点头,淡然道:“谢夫人嫁入徐府数十载,未有子嗣。她盼子心切,又不好过于张扬,这才救助于蒲州老家。”
  “所以谢夫人的身子……”
  “谢夫人一切安好。”潘淮皱起眉,“所以我才奇怪。徐尚书对夫人也算得上是宠爱,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多年夫人都未能有孕。”
  徐西陆思索片刻,道:“谢夫人所在的浮曲阁,以及她身边的人,可有查过?”
  “这几月,我都在调查这些,仍未找到什么不妥。”
  “那其他的院子和人呢?”
  “谢夫人也怀疑过。然而,夫人虽为贵妾,却无管家之权,手也伸不到除浮曲阁之外的地方。”
  徐西陆了然,“谢夫人想让父亲帮忙,父亲不肯,两人这才大吵一架?”
  潘淮颔首,“尚书大人已有二子三女,大少爷是嫡子,又年少有为,他自然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何况……”
  潘淮没有活下去,徐西陆却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谢氏的身份过于特殊,母家可以和身为张太傅嫡女的张氏平起平坐,她若怀有身孕,诞下男婴,那徐府多年来维持的微妙平衡将毁于一旦。
  “除浮曲阁以外的地方,我会替夫人想办法。”徐西陆道,“只是,这生子一事,可不单单是谢夫人一人的事。”
  潘淮若有所思道:“二少爷是指尚书大人……但张氏和董氏,还有您的生母柳氏,都成功生育,尚书大人的身体,应该是无虞的。”
  “这是自然。”徐西陆笑了笑,“只是,一切可能,都不能疏忽。麻烦请谢夫人放心,她既信我,我定然不辜负她的信任。”
  送走潘淮后,徐西陆独自思索了片刻,找来九冬,道:“你去引嫣阁找下董姨娘,就说我们闻秋阁缺人手,请她安排一个管事和几个办事利索的丫头来。”
  没过多久,九冬便来回话:“少爷,董姨娘说少爷院里的人,她要好生挑选,得晚几日再送来。”
  “好,爷就等着,看她会送些什么人来。”
  没过多久,徐西陆听闻谢氏和徐泰和重归于好,徐泰和接连几日都宿在浮曲阁。本以为这个年要安安稳稳地过了,谁知徐府又出了一件惊掉所有人下巴的奇事。
  “你是说,大少爷和老爷大吵了一架?”徐西陆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有几分惊讶。要知道,徐玄英身为徐府的嫡长子,对徐泰和一向是敬畏有加。徐泰和对这个最像自己,又年轻有为的长子也是寄予厚望。两人多年来都是父慈子孝,从未生过半点嫌隙,怎会突然吵了起来?
  “是啊,现在府里都传遍了。”九冬一脸八卦道,“听说老爷气得够呛,狠狠抽了大少爷一耳光,还让人在祠堂里跪了三天,连夫人都不能去看望。”
  “这么严重……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么?”
  九冬凑到徐西陆耳边,低声道:“好像是为着给大少爷议亲的事情。”
  徐西陆扬眉:“大少爷不愿意议亲?”
  “我估摸着,八成是这样。”九冬不解道,“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爷和夫人替大少爷物色的女子都是大官家的女儿,一个个都漂亮得和天仙似的,少爷您说,大少爷为啥不乐意啊?”
  徐西陆随口道:“那自然是因为大少爷心里有人了。但那个人,又是绝对不可能被老爷和夫人认可的人。”
  九冬瞪大眼睛,惊呼道:“少爷您怎么知道?”
  “我瞎猜的。”对徐玄英的事,徐西陆不想管,也管不着。这个兄长对他来说实在是可有可无,比起他,九冬反而更像自己的兄弟。可他没想到,这事他居然不得不参与其中。
  元宵节前日,徐泰和遣人让徐西陆去他书房一趟。徐西陆赶到时,徐玄英也在场。想是这阵子被折腾惨了,徐玄英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莹莹羸弱的样子比苦苦减肥的徐西陆看上去还要楚楚可怜。
  徐西陆先向徐泰和请了安,又转向他:“大哥。”
  徐玄英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徐西陆问:“父亲叫儿子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明日,瑞亲王在瑞王府大摆琼林宴,悉数邀请京中青年才俊前往王府赏梅赏雪,你大哥也收到了邀请。”徐泰和顿了顿,又道:“如今,你模样虽不雅,倒也是能见人的。明r,i你就同你大哥一同前往,一来是有个照应,二来也是见见世面。”
  徐玄英自然不需要他这个嫌少出门应酬的庶弟照应。与其说是照应,不如说是监督。徐西陆偷瞟了一眼徐玄英,后者眉头微皱,似有些心绪不宁。徐西陆朝徐泰和行礼道:“多谢父亲,儿子定不会给徐家丢脸。”
  第9章
  元宵佳节,徐西陆同徐玄英一起,乘车前往端亲王府。
  由于外表不讨喜,徐西陆过去的十八年里都很少出门,更不敢在外打着徐府的名号,生怕给徐家丢脸。要不是瘦了这二十斤,徐泰和恐怕也不会让他去那端亲王的琼林宴。
  徐西陆撩起帘子看向外头。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市井极其繁华,人来人往,甚至有不少身着奇装异服的外邦人。街边更是什么都有,摆摊的,卖艺的,杂耍的,好不热闹。
  马车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帘外嘈杂的街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碧瓦朱甍,朱门高墙。这时,赶车的马夫道:“二少爷,咱们到了。”
  徐西陆自己下了车,前头的徐玄英也在马夫的搀扶下探出身子。徐西陆走了过去,道:“大哥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有什么不妥?”
  “无事。”徐玄英连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他望向大门上“端王府”三个字,眸中微光闪动,仿佛失了神。
  “大哥?”
  徐玄英缓过神来,嘱咐道:“端王府里今日都是些京城名仕,大多二弟都不认得,进去之后,还请二弟少言少看,紧跟着我才是。”
  徐西陆笑笑:“这是自然。”
  徐玄英幼年时便显出天资,被先皇看中,选为当时最年幼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端亲王的伴读。有这年少的情谊在,徐玄英又进了翰林院,自然就成了端亲王府的常客。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打开门,见到徐玄英,脸色竟有几分喜色,“徐大公子,您可算来了,快随小人来罢!”男人看见跟在徐玄英身后的徐西陆,疑惑道:“徐大公子什么时候换了小厮?”
  徐西陆:“……”穿越到这具身体里这么久,徐西陆还是没完全习惯被人当配角的感觉。
  徐玄英忙道:“刘管事,这是舍弟……”
  在短暂的吃惊后,男人脸上又堆满笑容,“失敬失敬,原来是徐二公子,快快请进!”
  徐家在京城中也算是高门大户,如今比起这端亲王府,真是云泥之别。端亲王和今上,均由太后所出,端亲王又是先帝的老来子,自幼受尽宠爱。连这端亲王府,也是太后亲命大内总管c,ao建完成。王府内飞阁流丹,雕梁画栋自是不在话下,传言,端王府的后花园甚至比宫内的御花园小不了多少,里面的一应陈设也是按宫内的标准来的。这样的富贵,众多皇亲中,也只有端亲王一人享有了。
  今日,端亲王府比往日都热闹许多。京城中但凡叫得上名号的才子,都前来赴宴。端王府内有一梅园,现下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满园子的腊梅和积雪交相辉映,芬芳浓郁,暄香远溢。文人墨客三五成群,赏花作词,一旁还有明眸皓齿的婢女为他们添茶倒酒,极有情趣。
  二人一路走来,不少人看到徐玄英,都上前寒暄,看到徐西陆时少不得询问一番,得知徐西陆是徐家二公子时,眼神都变得高深莫测。徐西陆本就和这些读书人不是一路的,并不在意这些酸绉绉的才子对自己的看法,徐玄英却先受不住了,提议道:“前头有宴席,二弟若是饿了,我们不妨先去用些东西?”
  徐西陆可有可无道:“都听大哥的。”
  这时,方才给二人引路的刘管事又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拦住徐玄英道:“徐大公子,王爷有请。”
  徐玄英愣了愣,而后对徐西陆道:“二弟先去,我……去去就来。”
  徐玄英跟着刘管事离开后,徐西陆独自来到宴席处。此刻,多数的宾客都聚在梅园,此处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徐西陆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桌上有一青年男子,身着紫衫,五官平淡,其貌不扬,却意外的很有男人味。男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菜,吃得正欢,看见徐西陆后,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徐西陆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阁下是?”男人开口询问。
  “在下徐西陆,”徐西陆道,“是京城徐氏徐尚书的次子。”
  “原来是徐家的人!”男子爽朗一笑,“这算起来,咱们还是带亲的。哦,对了,我乃蒲州谢氏谢青莘。”
  “蒲州谢氏?”徐西陆脱口而出道:“你是青苏兄的……”
  “青苏是我堂弟。”谢青莘道,“你们徐府的谢氏,也正是我的姑母。”
  “原来如此。”在这种场合,谢青莘和徐西陆都是格格不入之人,倒有种同病相怜的意味。徐西陆举起酒杯,道:“那我敬青莘兄一杯。”
  “好说好说。”谢青莘同徐西陆碰了碰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西陆兄也不像是文人才子之流,怎也来赴这种宴席了?”
  徐西陆反问:“青莘兄不也一样?”
  谢青莘哈哈笑道:“我自幼不爱念书,比不得青苏那般才情过人,不能考取功名,只能留在京城替谢家打理几家庄子和酒楼。对了,那清辉楼,就是我名下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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