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除了正门,并没有其余的出口。倘若真的有人的话,定然是还没有离开屋子。
两个人又在四周转了转,包括房梁都检查一遍之后,才出去。
陆云娆因为害怕,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层,被春实扶着在旁边休息。此时看见两个人走了出来,她忍不住朝着后面看过去,看后面是不是多出一个人。
“里面并没有任何人。”江行舟微微抿唇,“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
是她看错了吗?因为这么一句话,陆云娆也开始怀疑。但是随即她又摇头否定,声音缓慢却清晰,“我没有看错,我看见一片衣角,是藏青色的,上面还有祥云的花纹。要是我看花了眼,又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所以屋子里有个人就直接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了?
江行舟准备再找找看。
这当中说不清会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小姑娘并不适合留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这里,若是没有事情的话,还是先回去。”他言简意赅。
“我是来找人的。”陆云娆按着仍旧怦怦直跳的心口,将杨大娘的事情又说了一遍。不过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坏事,就将哥哥正在调查的事情隐瞒下来。
听见她说的话,面前两个男人脸色都严肃起来,那个她不认识的男人忍不住开口说,“你也是来找她的?”
她听见这个话,都有点糊涂了,“她也撞了你们的马车吗?”
这杨大娘到底是撞了多少马车,就是这种执着精神,日后做什么不能成?
“不是,我们只是查到有这么一个人。”
这中间的事情有些复杂,眼下显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机。江行舟和严明昌商量了一下,之后看向面前的小姑娘,“这件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能不能将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我们?”
她也想知道杨大娘的事情,就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我先送你回去。”男人说着就走了过来。
“啊?”陆云娆脑袋里面全是疑问,都快怀疑是不是中间有个瞬间是自己睡着了,才会突然跳到送她回家这一步。她有点犹豫,但是也没想到拒绝的理由,就稀里糊涂上了马车。
男人随后跟了上来,因为车厢内空间不算宽阔,越发显得他的身形挺拔,气质清俊,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她身体不好,娘亲为了让她路上少些颠簸,在车厢到处都塞了软枕,软枕上绣着各式各样的图案,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式。
原本她觉得没有什么,可当这些东西都直接暴露在男人面前时,她突然有种羞耻感。她连忙抓过几个软枕,将它们都堆放到一边,两颊微微泛红,胡乱撤了一句,“这些都是别人的,就是她们忘记带下去了。”
她双手都放在后面,企图将所有的软枕都藏在身后,一双圆润的眼睛就紧张地看着他。
江行舟的目光从软枕上绣的“娆”字上划过,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我知道。”
第20章
江行舟的声音过于平静,平静到像是已经看透一切。
陆云娆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这时候真的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塞进软枕里,将自己整个都埋起来。
她咳了两声,强装着镇定转移话题,“刚刚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是谁?”
“严明昌,现任都司。”他双手撑在膝盖上方,因为抬头的缘故,喉结的凸起明显,“他参军时,家中便只有一个妹妹。后来迁升京城,想着能够安定下来。结果回来时,发现妹妹已经不见了。”
陆云娆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那个男人的身世来,稍稍想过之后倒是也明白了,“你们是发现这件事情和杨大娘有关吗?”
江行舟偏头看着她,眸色深沉,“京城及周边近几年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事情,一共消失了百余名女子。这些女子容貌皆是上乘,消失的原因也不大相同。有些是家中过于贫穷,由父兄或是丈夫典卖出去,有些事贩夫走卒之妻女,飘无定所,有些甚至是乞儿、寡妇等独居的人。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消失之后没有一个人想着去寻找。
明昌原本随军在漠北呆了两年,因漠北之地过于荒凉,才将妹妹留在京城。发现妹妹不见之后,他私下一直在打听了,可问那些失踪女子的亲人,竟无一人留心。可就在前几日,突然收到消息,说是有人在找自己女儿。”他顿了顿之后,才接着说:“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不会觉得奇怪吗? ”
陆云娆还没有从百余名女子消失的震惊中回过神,又听见到杨大娘的问题,胳膊上都忍不住冒出一个个细小的鸡皮疙瘩来。她白着脸,双臂环抱,解释着:“我不知道,原本我也不会管,但是她将我的丫鬟认错成自己女儿,在路上和我们有了纠缠。我不得已将她带走,后来见她可怜,才答应要帮她寻找女儿。”
“她就没说旁的?”江行舟问。
“说了倒是说了。”陆云娆记性很好,干脆就将杨大娘的原话重述了一遍,最后才有点不确定地说:“她还提起一件事,但是自己也不大确定,就是她曾经在梦春楼见过她的女儿。”
她在说梦春楼时,脸上的神情还有点不自在,那是京城中最有名气的青楼。
“那她就没有去找过?”
“她后面说是自己看花了眼。”
“这就奇怪了,她看见你的丫鬟和自己女儿有点相似,就能不管不顾冲撞上来。怎么那时候看见自己女儿在梦春楼,不想着上前去确认?”江行舟一只手搭在桌上,目光沉沉,“你不觉得,杨大娘是特意找上你的吗?”
这也是她有点疑惑的事情。
一般平民百姓见到带有官家标志的马车都会离得远远的,生怕遇到一个无礼的主,自己白白吃了板子。杨大娘一开始并未看见春实,又为什么做出撞车这种冒险的行为。
“可……可为什么是我?”陆云娆之前之所以没有往这方面想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好算计的。
江行舟显然也意识到这点,节骨分明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动两下,抿唇问:“最近你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一时半会的,她还真真说不上来,毕竟她自己重生、腹上又多了一道黑线的事情本身就很奇怪,其他的还能怪过这去?她又仔细想了想,唯一能够称得上奇怪的便是郑国公府那梅花树下的人骨,但是她不大能确定这件事情能不能说出去。
“应该没有了吧。”她杏眼微微闪动,略微有点心虚。
男人看着她,清俊的脸上没有多少笑意,薄唇轻轻抿起,多了几分压迫,“真的没有了吗?”
这种压迫是在战场上用刀光剑影铸成的,那怕是在久经沙场的将士也要畏惧三分。陆云娆也有些怕,可还是硬着头皮,细声细气地回话,“真的没有。”
江行舟倒是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又问了一下杨大娘是什么样的长相,有什么相貌特征。
定北侯府本就离这不远,不一会儿功夫就已经到了,陆云娆也松了一口气。她有点怕江行舟会继续问下去,到时候她心理承受不住,说不定就自己就先秃噜了嘴。
她恨不得立即就的钻出去,谁知道刚站了起来,双腿就又麻又疼,不争气地往前面栽去,直直地跪了下去。她的双手害怕自己前倾,早就自己有了意识,扶在男人的膝盖上,接触的地方像是突然涌入一股暖流。
她的身体也没出息,一下子酥软下去,就贴在男人的腿上。
小姑娘身量纤细,该有的却都有,就直接这么撞过去。再抬头时,她的眼尾便是红的,微瞪的杏眼里里泪光点点,活像是山间误入红尘却懵懵懂懂的妖精。
江行舟在接触瞬间之后,便动作迅速地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扯开。他低着头,领口整齐地交错在突起的喉结下方,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嗓音清冷,“离我远些。”
陆云娆真没想过这么大胆地投怀送抱,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她都宁愿离江行舟远远的。她又是羞恼又是气愤,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身边没有能借力的东西,她试了几次,反而腿开始发麻,动一下就全部是酸疼。
加上刚刚撞到男人腿上,撞到的柔软也开始发疼,她连动手揉揉都不能,只能忍着。以至于情绪全部都积攒在一起,情绪有那么一瞬间糟糕到了极点。
她觉得丢人,又觉得委屈,更又不敢哭只能生生忍着,将眼眶憋得通红,看上去可怜巴巴的一团。
江行舟抿唇,随后朝着她伸出手。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匀称,在关节处有一层薄茧,手臂纤长,线条流利显得很有力量感。
陆云娆忍不住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看过去。
男人就坐在车窗边,光亮从轻薄的车帘中透过来,在他身体的边缘处均匀地涂上了一层银光。而他便坐在光辉中,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眼眸深邃犹豫平静的海面,但是视线却没有落在她身上分毫。
这是他的礼节,与任何的情绪无关。
陆云娆鼻尖更加酸涩,心口的位置像是被一只手迅速攥紧又松开。她闭着眼睛,最后借了一点力,才勉强才做到凳子上。
男人嗓音深沉,“我虽然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显然是有人盯上你。我明天会送两个丫鬟过来,她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如果后面有什么异常,你也可以让她们来告诉我。”
“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显然也没有办法置身之外。
江行舟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她双手叠放在腿上,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坐在旁边,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一种乖巧。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掀开车帘下车。
陆云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想到那天男人说他有心上之后,也是这般毫无犹豫地转身离开。
她似乎见得最多的,就是他的背影,所以她是被讨厌了吗?
渐渐地她低下头,连双肩都搭耸,像是一只找不到路的小兔子,周身都笼着一层迷茫和难受。
第21章
江行舟的动作倒是很快,隔天一大早,春实就进来禀报,说是门房传来消息,有两个姑娘过来求见。
陆云娆记得江行舟的交代,连忙说:“你过去将人给带进来。”
不一会,两个姑娘都被带进来了。
她们长相很是普通,柔柔弱弱,是那种放在人群当中都会下意识忽略的,与她心目中高手的形象大相径庭。不过听说她们两个人从小训练,一个人撂倒七八个大汉是没有什么问题。
陆云娆倒是不怀疑这个的真实性,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两个人,“你们叫什么名字。”
看着年纪稍长些的那位开了口,“我是江栮,她是江笥,姑娘若是觉得名字不好听,可以重新赐名。”
因为“江栮”和“江笥”的读音和“江二”“江四”差不多,陆云娆就以为这是她们中间特殊的位次,心里还在奇怪江一和江三是谁。
不过这些都和她的关系不大,这两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还回去,她也不想多此一举,“就这个名字吧,挺好的。”
“谢姑娘,姑娘若是有事情的话,可以直接吩咐我们二人。”江栮说。
一旁的江笥沉默着没有出声。
陆云娆看见她们的反应,猜想两个人怕也不是自愿过来的。她不怎么喜欢勉强别人,改口说:“若是出门的话,你们便就跟着我。其余时间,你们也可以好好休息。”
她又交代了一些府上的规矩,便让秋景带她们去住的地方。
屋子里一下子没了外人,春实这才凑到自家姑娘身边来,小声地嘀咕着:“这两个人看上去都有点不好惹,明明也不是我们求着她们过来的,摆什么脸色。”
“但是她们的确是来保护我的,便当是有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吧。”
春实更加着急,“姑娘,就是你心软,换做是威远将军在这里,她敢是这样的态度吗?”
“春实,”陆云娆语气认真一点,“若不是因为来定北侯府,她们说不定有更好的前程。既求了保护,怎么要求她们没有一点儿怨气。再者说,我也不准备将她当做大丫鬟用,要求这么高做什么。你们待她们都客气些,月钱照着大丫鬟的份例,等事情结束了,再将人送回去。”
春实见她态度认真,也不敢反驳,喏喏答应下来。
陆云娆趴在桌上,继续犯愁,江行舟都有空将两个人送过来,也不知道找没找到杨大娘。
她一连等了好几日,都没有等到任何消息。对于她来说,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娘亲将她晚上喝的牛乳换成了乳鸽汤,总算是能改改口味。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月匈口的地方有点点胀痛。晚上的时候,她悄悄用手比划了一下,软软的,好像大了一些?
她不大确定,正琢磨的时候,窗户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三长两短,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很有节奏感,也将她吓得够呛。
在她快要尖叫出声之际,窗户外面突然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是我。”
她一下子就听了出来——是江行舟。
“你怎么过来了?”她松了一口气,连忙披了一身外衣上前,想要将窗户推开,推了两下没有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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