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神命不长》男神命不长 第3节

  他明面在泡茶,眼睛却盯着水面,出了神。
  有一天没一天了……
  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从前周彦受他连累,被罚跪在戒律堂外。他不辞辛苦赶回清正,找到少年,将那天瓢盆大雨挡在手中伞之外,强行带走少年。
  眼下风雨欲来,他这把伞却无法再将人牢牢护住。
  是否该寻一把合适的新伞呢?
  ☆、周彦的故事(8)
  白莲盛放千里,红莲古城招摇。
  历史悠久的古城,正是名门银莲的驻地。与所在西洲的名门清正不同,银莲位于灵界另一方大陆,今洲。
  驻地在今洲的门派,名门,相比西洲,只多不少,然而有分量的却一只手数的过来。银莲在其中,颇为特殊。
  特殊之处,与其现任掌门不无关系。
  木莲夫人在厅内设下好茶,招待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温以初坐下,端起身前的茶,转身微笑道:“周彦,你先出去和银莲弟子认识认识。”
  这有什么好认识的?不是来送东西吗?周彦不解。
  剧情中并没有这一段,事实上,他和温以初近来的遭遇,也并未在书中提过。
  书中温以初出场,已经是高阶灵尊了,现在的他,还没突破这一层。
  “温长老,听闻你七日后要与本门弟子童命新一战?似乎负者要重新通过内门试炼,不然只能被赶出清正?”
  木莲夫人眼神带着探究,似乎在问,在这紧要的关头,你为什么还要来银莲?
  名门清正既然是名门,其内门试炼自是其难无比的,光靠修为境界无法通过,还要一些运气。这些年,凡是重新经历试炼的内门弟子,无不失败,沮丧消失。只是,外人不曾料到,身为前掌门之子的温以初,也会有这么一天……
  以温以初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清正那个声名鹊起的新秀,很有些难度,不怪木莲夫人担忧。
  她与温以初相识数年,自然不忍看其落败被驱逐。
  “夫人所说不错。”
  温以初声音放缓,目光垂下,取出一块宝石般的灵物。
  “本门规矩,想讨要内门新弟子,必付出对应的代价……”
  “以你身份,何愁担忧无人讨要?”木莲夫人笑道,“怕是其他名门,早想要你去做个客座长老了。”
  “我怕是不能了……也算是个解脱……”温以初的眼神有些黯淡,看得木莲夫人一愣,“你这是何意思?”
  “今日来银莲,是求夫人收下门外那个弟子,他今年刚过二十二,正年轻……”
  木莲夫人看向门外的周彦,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你确定?”
  “在最后这一段,只有他陪着我了。算是离别前送他的最后一样礼物。”
  温以初带着一些苦涩的笑容。
  “我知道他天赋低下,银莲只收女弟子,【回瑟】是钥匙,可取出我在浮生洞中所有藏物。其中除了明月扣与纵横双环两件神兵,尽归夫人与银莲。待适宜时间,还请夫人把明月扣与纵横双环交给周彦。”
  “你还真是信得过我。”木莲夫人幽幽道。
  “名门虽多,称得上正人君子的,不过我与夫人二人。在我逝后,必有小人出没,还望夫人助周彦顺利来到明洲。”
  两人对视良久,一时场面安静无比。
  木莲夫人叹气,将【回瑟】收入袖中。
  周彦则跟着温以初回到清正。
  一路上,弟子对他俩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周彦心里有气,上前捂住温以初的耳朵,“走走走,我们回家。”
  “周彦。”温以初无奈道,“别担心。我习惯了。”
  他们是怎样到这个局面的?
  周彦呆呆地想。
  先是朱鸿长老没有征兆地坐化,清正掌权者换位,后是温以初灵力不断逸散,渐渐无法担任长老之位。
  按清正的规矩,他应当把位置交给新弟子。
  偏偏那个站出来的新弟子,是周彦无比熟悉的童无悔。
  以boss君目前的实力,温以初自然不敌,毕竟对方带着作者开的无数挂。
  但温以初作为剧情人物,并不该在这个时期与boss君对上啊!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半夜。
  周彦挑灯来到龙牡丹花田中央,那树下,果真坐着熟悉的人。
  “明天就是比试,怎么不早点休息?”温以初状态不太好,周彦没敢多问,只轻声念了一句。
  温以初盘起腿,用右手支住脸蛋一侧,声音缓缓,“小鱼睡了吗?”
  “睡了,我看着他闭眼的。”
  “你出来做什么?”
  “担心你。”
  “周彦。”
  “嗯?”周彦放下灯笼,坐到他旁边。
  温以初轻笑道,“你可想好明日之后去哪里?”
  “自然是继续跟着你,放心,我很好养,三餐管饱,你指使什么我都去做,要是卖命的活,那我考虑考虑,你若有理,我也愿冒险试试。”
  温以初笑得弯起两眼,像两弯甜甜的月牙:
  “你不能跟着我。”
  “为什么?”
  “跟不了的。”
  “怎么就跟不了了?”周彦有点急,“你嫌弃我天赋不行啊?我跟你说,真正的勇士,是靠智慧吃饭的……”
  “我记得你以前答应我,若我想乘船去天涯,你便手持木桨为我划船?”
  这样的承诺,两个人都有过不少。周彦应下,又提醒道:“想让我划船,你的白糖桂花糕呢?都拖多久了?做的不好吃我也不嫌弃啊。”
  “还想着吃。”温以初笑容愈盛,轻敲了一下周彦的脑壳。
  萤火虫随光,一群群飞了出来,映着月色,添了几分良辰美景的滋味。
  周彦伸手,抓了一把,献宝似的凑到温以初面前,“你看。”
  温以初抿唇笑道:“放了吧。”
  “放了?”周彦有些失望。
  “放了。”温以初起身,看着漫天的萤火虫,火红的龙牡丹,道:“让它们再飞会儿吧。我们回去。”
  他转过身,忽生了兴趣,“你背我回去,如何?”
  “又偷懒?”周彦嘴上不答应,却直接蹲了下去,“你说你老这么偷懒,怪不得灵气散开……”
  温以初笑答:“我从三岁去上早课,上到大半夜,师兄弟皆有母亲接送,背着回家,独我跟在老仆后面,走回自家庭院……”
  周彦知晓这一桩事,不再开口,只是背着身后人的动作又卖力几分。那点玉臂缠于颈间的旖旎,转而消失换成沉默。
  月悬于空,顺着他在□□间的脚步,仿佛跟着两人一起移动,影子落在身后。
  今夜,温以初的话格外多,像是把几年的都说了。
  “我小时候,大概七八岁,父亲的一个朋友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有福煞,劫数不定,进可英年早逝,退可长寿齐天,若要避却劫难,需在他那里修炼至一定岁数,我父亲半信半疑,将我送去,中途又周游数年,至现在……我一直不怎么信他的话。”
  听着书中没写过的剧情,周彦暗自感叹,男神还有这番遭遇。
  “我在那位师父收下修习时,养了一只灵兽,名,浮厝(cuo),它很温顺……却不知为何入魔了,师父叫我除去它,我不忍,废了大半功力为其驱除魔障,失败后开启法阵将其送入魔界……之后生死,便与我无关了。师父知晓后,长叹一声,告诉我,我可以下山回家了,认我在玄关跪拜多时也不为所动。于是我离开他那里……”
  温以初絮叨着少年时的一些事,听众只有周彦一人。
  说到最后,他笑道:“我倒是从未后悔过。”
  周彦把他背回绿篱小院,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贴心交待:“早点休息。”
  “嗯。”
  这一夜很是短暂。
  前掌门之子面临被逐出内门的危机,这场比试围观的人实在众多。
  见温以初走上擂台,又是一阵议论,周彦忍不住跺脚,朝四周大喊,“没见过比试啊!吵吵什么!”
  他实力低微,并不为众人重视,抗议的话转眼间淹没在人群中。
  周顼与童无悔站在擂台另一边,冷眼看着走上即将面对的温以初。
  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剧情会到这个地步……剧情果真那么难以改变吗?童无悔和周顼还是黑化了……他们这一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童无悔踏上去,抱拳,“内门弟子童命新,向温长老请教。”
  如今的boss君身形高大,五官如刀削,俊美异常,初显日后妖孽般的风采。
  他手持一种奇异的兵器,乃一个表面普普通通的铁球,一旦注入灵力,可分为三个,随其心意攻击对象。
  这兵器瞬间扎在周彦的心上,他双目欲裂,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子魔送给童无悔的第一件礼物,魔兵【三杀】!
  每一个铁球中关着一个子魔降服的低级魔灵,可随主人心意调用力量。既然童无悔掏出这件兵器,可以说明他已经投靠子魔了。
  这未免太快了一点。
  而且这一世,童无悔并未受到高誊的虐待。此时他的心智怎么会被子魔煽动入魔呢?
  面对此等魔兵,温以初显然不敌,自身佩剑于身前遮挡攻击时,被瞬间击碎,灵力不足的他被剩余的力量打落擂台,吐出一大口浓血。
  周彦赶紧扶他起来,不等主事宣布童无悔胜出,就背着温以初往绿篱小院赶。
  小院属于长老,事到如今,两人也不能再居住。周彦收拾一番,身上背着温以初,一手提包裹一手牵着鱼齐色,匆匆往山下赶。
  受掌门命令,这清正内,怕是没有灵医愿给温以初医治。
  如果宫虚长老在就好了……
  万幸他看清,童无悔忍住魔心杀念,没有下狠手,不知是不是顾虑他周彦。单这伤势,待灵医治疗一番,温以初的性命应该可以保全。
  周彦仿佛回到了七年前,他背着周顼,在雪夜里赤脚狂奔,跪在医馆面前只求对面救救他的弟弟。
  只不过背上的人换了,病情更加严重,而他心情更加急迫与沉重。
  小镇街上,道路两旁的医馆看到周彦的衣着,见其奔来,青天白日里,本都开着门,“啪”将大门关上,生怕自己被找上。
  小老百姓,并不想掺和名门大派的内务事。
  周彦心里无比清楚这一点,穿越之初,他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但温以初……
  没什么好考虑,他再度跪到了医馆前,只求对方开门,接受这个麻烦的病人。
  “周叔!”鱼齐色见不得周彦受委屈,小脸皱成苦瓜,“我直接打进去,他们再不开门我就揍他们!”
  若这些灵医是这么容易被欺负的,他又何必跪在此处?
  鱼齐色说完,两手抽出一股紫色的灵力,汇聚力量,向医馆投去。
  他虽天赋极高,年龄尚小,终究破不了最常见的防御法阵,受了自己打出去的力量一击,栽倒在地,握拳痛恨自己无能无力。
  周彦紧闭双眼,已经不忍直视,他的痛恨只会比鱼齐色多上千百倍。
  为什么那么怂,为什么那么不思进取?来灵界七年,还停留原地,受制于人?关键时刻无能为力?
  一个个至亲之人离他而去,从未能抓住……
  七日后。
  宫虚老人接到传信,赶回云萝一处山洞时,就见一小孩坐在崖边,揪弄四周的杂草。
  他试探地上前问道:“你是信中提到的小鱼?”
  鱼齐色点点头,起身拜见他,“长老。”
  “周彦呢?”
  鱼齐色低头答道:“他去西江,送师父入江。”
  “以初,已经去了?”
  “嗯,四天前夜里走的。”
  “我听周彦信中说,童小子未下杀手,以初固然重伤,根基还在,怎会短短几日功夫就命丧黄泉?”
  宫虚老人想不明白这一点。
  “师父为j,i,an人所害,中毒甚久……”
  “你说什么?”宫虚老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以初除了受伤,还被人下毒,很长时间?”
  “周大哥和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鱼齐色露出苦笑。
  小孩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忧伤:
  “四天前夜里,师父交待完后事,笑着走的……周大哥跟傻了一样,守在他尸体前,过了两天,师父尸体快臭了,他才出去找了一些伏笼草,说可以招魂,盖在师父身上,想将他下葬,结果伏笼草引出一大片蛊虫,密密麻麻的,从师父尸体里爬出来。周叔看到那些虫子,彻底疯了……他跟我说要送师父入江,为他划船,昨天便去了,留我在这等着您。”
  “周彦在信中希望我照顾你。”宫虚长老叹了口气,看着流泪不止的孩童,把他交给一旁的任出。
  “我徒任出,生自任家,亦是名门,徒孙你不适合再留在云萝,便随你师叔而去吧。至于我,要先回清正一趟,查清楚一些事。”
  ☆、周彦的故事(9)
  我叫周彦,来自现代,曾经是《少年行灵变》这本小说的铁杆书粉。来到小说世界后,多了一个日后把自己作死的断袖弟弟,还有一个关系匪浅的妖孽boss君。
  万幸,在我完全不懂灵界人心险恶之时,陪伴在我身边的,是温以初。
  我一生曾两次跪在医馆面前,第一次为了我白得来的弟弟,第二次为了温以初。两次结果不同,我弟弟活了下去,温以初死了。
  现代时,我父母离异,祖父母外祖父母健在,我没有机会目睹他们离去。我那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眼前,慢慢流逝所有生气,化为冷冰冰的尸体。
  还是我暗恋了四年,不敢表白,写了无数小论文去维护的人。
  有那么一只蝴蝶,或许不止一只,扇动它们的翅膀,改变了剧情,后知后觉的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温以初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采来伏笼草。
  温以初曾经告诉我云萝的一个传说:
  “三株伏笼草,可以招魂。因为地府鬼差喜欢吃这个,他们一贪嘴,就容易耽误勾魂的时间。”
  我采了一大把。
  大片大片黑色的蛊虫闻到伏笼草的气味,钻了出来。
  纵使我那两天哭得快麻木了,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灵力暴动。
  对我这种一孔元窍的废物来说,灵力暴动,多么天方夜谭。
  我能想象到,无数个日夜,这些蛊虫吸食温以初的灵力,啃咬他的血r_ou_,损坏他的根基,他却无能为力。
  “跟不了的。”
  就在前几天的夜晚,他这样笑着回答我。
  是的……若他到黄泉,我自然是跟随不了。我还有许多需要做。在那一刻,性命仿佛都不那么重要了,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完成那些事。
  他说他不后悔,我却是后悔了。
  我痛哭中送走温以初,又在灵力暴动后,抱着他惨不忍睹的尸体,前往西江。
  他已经面r_ou_模糊。
  我不嫌弃,一点都不嫌弃。
  但我欺骗不了自己,他还活着。
  划到江心,我将他沉入江底。
  转身想回到岸边,却失去继续划动木桨的力气。
  哭得干涩的眼眶又是一阵难受,我跳下江,找到他的尸身,抱了上来。
  我发誓从江中浮上来后,我不再是原来那个周彦。我要完成我想做的那些事,一定要完成,不管谁阻拦,都要完成。
  回到岸上,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条船改成一简陋的棺材,把温以初放进去,然后背着这棺材,踏上前往银莲的路。
  因为温以初临死前,唯一可以听清的,他念念不忘的,正是那一声声,“银莲”。
  我坐船来到银莲门前,木莲夫人在门派附近的莲亭等着,孤身等着。
  她着一身连白色素袍,发带随风不动,直直的银发落于腰际,表情肃穆,右手执剑,脸上的皱纹如刀刻一般。
  “你想入我银莲,必先受我一剑。”
  我不知道她如何知道我的来意,也不知道这奇怪的规矩是谁定的,放下背后棺材,半跪在地上,用虚弱的声音问道:“若我因这一剑而死呢?”
  “非我门人。”
  “夫人,我此生无意为名利奔波,所求不过偏安一偶,但世事无常……”我打开温以初的棺材,继续说道:“他临死前,一直念叨着银莲,我想我一定要来一趟,虽说,我这人,大概很是无足轻重……”
  木莲夫人举剑,“受我一剑,或者,就此离开。”
  我站起来,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若我因此而亡,夫人可否替我将温以初葬入银莲江中?”
  “可。”
  我上前一步,调动自己可以运用的所有灵力,护在心口,然后睁着眼睛。我自知无济于事。我想看自己怎么死的。
  最后结果,那把绝世神剑从我头上落下,猛地一刺,刺入我身前一公分的地上。
  木莲夫人背过去,“你知我不会杀你。”
  我起身,摇摇欲坠,干脆坐了下去,喘了口气,“不是,我是感觉你要捅我一剑,但不会杀我。我这种麻烦,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夫人想替清正解决了我。”
  “哼!”木莲夫人丢下剑,亦盘腿坐下,丝毫不顾及自己雪白的长袍:
  “我不是温以初,我不会让一个废物留在银莲,你若想受银莲庇护,必须抛却杂念,潜心修炼,但凡有一丝一毫怕吃苦,我便将你扫地出门。”
  “我想复活温以初,这算杂念吗?”
  我惨笑着问。
  “疯子!”木莲夫人评价我,“不可能!没人能逆天而行。”
  我笑得让她有些不舒服。她站了起来,丢给我一块宝石样的灵物,“这是【回瑟】,拿着,可去浮生洞取两件宝贝。其他东西你自己做主,明月扣和纵横双环需你突破灵座后方可驾驭。”
  我拿着她口中的钥匙,呆了许久。
  她恨铁不成钢般又补了一句:“你根本没有任何让温以初在意的价值。我不至于贪温以初的东西。”
  “突破灵座?”我苦笑出声,“他应该知道以我的天赋,永远突破不了灵座……”
  木莲夫人冷哼道:“自然知道。那两样神兵纵使不认你为主,也有大用处,浮生洞上千年洞藏,原来在温息年那里,便宜你小子了。”
  “夫人这剑,可是来自浮生洞中?”
  我记得上次陪温以初来时,她还未拥有此神兵。
  木莲夫人合上剑鞘,斜瞥我道:“这是我银莲失落在外的圣剑【尘兮】。”
  我站起来,握紧【回瑟】,苦笑着,失魂落魄:
  “是,我何德何能,得了他的在意……”
  这浮生洞,原本是方失言的宝物,书中却未写,是如何从温息年手中到了方失言那里。假若有人一开始就知道温以初手握重宝,对他下手,再正常不过了。
  单我一个人,不可能对剧情影响如斯。
  必有其他知道未来走向的人!
  可惜我此刻如何咬牙切齿妄图报复,无能为力。
  我尚且没有胆量回到清正,揪出那个下毒害温以初的凶手,他在暗,我在明。
  但我从未如此庆幸过,我将那小说看了许多遍。
  我再度发誓,我一定要复活温以初,我要将我没有来得及做的事完成,我要弥补我庸庸碌碌而导致的后果。
  那后果正躺在我面前这口冰凉的棺里。
  ☆、温以初的故事
  “周彦的故事,主要就是这些。”
  月魔以此结束了这个故事的讲述。
  霍闲还深陷其中,拉着月魔问道:“后来呢?周彦是按温以初希望的,留在银莲好好生活,还是不断寻求复活温以初的办法?”
  “他一直到死,想的都是复活温以初。”
  霍闲听罢,不由得产生一股惆怅,他轻声道:
  “若是我,应当会遵从那人的意思……”
  “人和人毕竟不同。”月魔笑道:”你不能体会周彦在那时的悔恨之痛,故不能理解他。“
  霍闲点头。
  月魔见他意犹未尽,道:“不如我再给你讲述关于温以初的故事。”
  “这个你也知道?”
  月魔抚摸自己膝边的古琴,答道:“我后来掌此界神通,可以以物推演亲近之人过去的情形。”
  霍闲不由得更加敬佩他,暂且放下对周彦后续的关注,听他讲温以初的故事
  ……
  我的名字,是母亲取的。
  她逃离父亲的掌控后,在今洲名门银莲小住过三年。
  彼时银莲掌门,木莲夫人,独女丧命于西洲,怨恨我父亲多时,便大胆接纳我母亲,并派弟子照料她至诞下我。
  我只是个普通人,不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很多事,是我修炼至灵座后,自我催眠,从记忆中找出来的。
  母亲经常靠坐在莲池边的亭子里,望着重重叠叠的七彩莲花,眼神空洞,一句话不说。
  她的旁边,摇篮里的我,让她又爱又恨的我,往往不哭不闹,很乖巧得睁着一双漂亮眼睛,打量着这个颠倒的事情。
  木莲夫人安慰她:“ 莫太忧伤,往事不可追回,来日尚未发生。”
  “是……我没办法回到从前。”
  她是很怀念从前的,她想回到最初。
  她便为我起名,以初。
  我三岁那年,另一个男人前来银莲,带走了我和母亲。
  我们回到了西洲。
  不久,我多了一个弟弟。
  他和我不一样,很吵,从生下来就不停大笑。方叔说他是中邪了,或是魔界哪个人为他下了咒。这辈子越少说话越好。
  母亲便给他起名,“失言”,方失言。
  我不知道失言是不是从得了名字后话变少了,因为在我即将四岁的时候,那冥冥之中,似乎存在的父子感应,终于发生作用。
  父亲与师祖找到了我与母亲。
  彼时,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方叔都是无法和父亲师祖抗衡的。他紧握着母亲的手,打算利用必死的丹药,与我父亲鱼死网破。
  母亲大哭一场,抱着我来到父亲脚下,跪求他放过自己。
  父亲神色冷漠得看着她。
  于是母亲从体中逼出一小块碎片般的玉体,塞进我手中,把我推给父亲。
  那块碎玉,一直到我死去,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只知道那是一件对我母亲很重要的东西,维持着她的生命。
  在父亲带走我的一年后,她就死了。
  父亲从此没有笑过。
  我的父亲名叫温息年,是此界第一大名门,清正的当代掌门,也是号称清正历史上最年轻有为的掌门。他的师父,朱鸿师祖,更是此界鼎鼎有名的强者。
  他只有一个后代,便是我。但他很少向别人提及我,清正内,只有少数人知道我的身份。或许是,看到我,难免回忆起与我母亲的一些旧事。
  特别,随着我长大,面貌,越来越与母亲相似。
  有时候,我会很怀念母亲。
  上早课,见到同学皆有母亲守候时。
  我小时候,大概七八岁,父亲的一个朋友给我算了一卦,说我命有福煞,劫数不定,进可英年早逝,退可长寿齐天,若要避却劫难,需在他那里修炼至一定岁数,我父亲半信半疑,将我送去,中途又跟随宫虚师父周游数年。
  我在父亲的朋友那里修习时,养了一只灵兽,名,浮厝(cuo),它很温顺……却不知为何入魔了,师父叫我除去它,我不忍,废了大半功力为其驱除魔障,失败后开启法阵将其送入魔界……之后生死,便与我无关了。师父知晓后,长叹一声,告诉我,我可以下山回家了,认我在玄关跪拜多时也不为所动。
  于是我离开他那里。
  我知道那是一场钻进我命途中的试炼,或许也是师父为我算的,最后一卦。
  我没通过。
  我不知道自己后来的命运会如何,但我不曾后悔过。
  父亲死后,我多了些空闲的时间,便跟师祖说了,要出门远游。
  他允了。
  我本就是一个懒人,喜好闲适生活,最好有一间生满壁花的茅屋,门前三亩龙牡丹田,院落有石桌可以坐下饮酒。我自己抚琴,喂鹤,乐得自在。
  远游时,我认识了一个朋友。
  他叫丰明月。
  我很喜欢他的名字,因为会让我想起,母亲抱着我,月下静坐的时光。
  他是一个很风趣的人,很有意思,我想他可能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们将一生为知己。
  没想到,我刚结束远游,回到清正,他便稍来一封信,信上说自己要成亲了。
  我活了百余年,对男女之事的了解,全来自我的父母。
  但我也并非完全不懂,起码知道他怕是要多了一个知己。
  这让人难免产生失望之情。
  院门被人推开,一个门派安排的小鬼,溜了进来,他看着树上的我,不惧怕,也不露出凡人看我的那种垂涎神色,只是惊奇地问道:“温以初?”
  这是我的名字。
  他是我宫虚师父介绍来的。
  我从前尤其厌烦门派塞来小厮看管,这跟我从小被父亲派人监视有关。
  但我不讨厌周彦。
  或许是因为他是宫虚师父介绍来的,也或许是因为,他真的很呆。
  呆呆的,没有那么多心计,纵然总想着保全自己,第一反应也往往不是伤害别人,而是逃,逃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去。
  众生平等。
  我不以他身份修为低微而不屑与其交往,在丰明月之外,我还有一个朋友。这让我很高兴。
  我为了他和我弟弟失言掩饰,与周彦成亲,这是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在那之后我没有再主动拜访过他二人,那都跟我无关。
  看着婚宴上周彦的神情,我许下了一下自己都感到惊诧的誓言。对方果不其然表示惊恐与不解。
  妻子?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
  我觉得自己有一点失态,然而,不等我恢复,我又中了春/药。那东西,以我的修为,竟也看不出。
  那晚,周彦帮了我很大一忙。
  我思索着,什么时候去学做一手白糖桂花糕。云萝的桂花,是四季都生着的,很漂亮,很香。
  我在清正同其他长老子女一起接受授课师父的教习。
  他们夸我聪明,断言我将大有作为。我父亲听罢,只是淡淡回了一句:“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他看着我,仿佛穿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
  我想,他在看的是我母亲。
  不过,纵然他如此看轻我,在他临死前,还是把温家最珍贵的宝藏交给了我,浮生洞以及它的钥匙。
  “若你实在保不住,就毁了吧。”
  父亲说完,闭上他锋锐的眼睛。他其实年龄并不大,相比于各派掌门,容貌更是如青年人般。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死的,这很可笑,同样,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我只去过一次浮生洞。
  洞的外层,有一潭深水,深水周遭的水草里,生了一个蛋,我从那里经过,蛋跳到我怀里。我见这蛋小巧玲珑,很是好看,便将它捡了回去,细心孵化。不久,初渊诞生。
  我与周彦在新婚夜之后关系突飞猛进。
  或许,我自己都很难解释,那一层超脱友谊的,安逸又缠绵的交往。
  夜晚,他睡在我床边的小榻上,被褥是我用过的,他并不嫌弃。说起睡姿,他很少翻身,总是一两个姿势睡死过去,有时会发出轻微的鼻哼声。
  我并不需要睡眠,所以经常翻过身,看着他。
  特别,我开始感受到体内蛊虫噬咬时,浑身疼痛难忍,更加难以入眠。
  我没有告诉周彦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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