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洄走近了些,想帮孙潜掖掖被角,近了才发现棉被在轻微抖动。
尤清洄怔了怔,拉开被子,就见小孩趴在床上后背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哭。
尤清洄有些讶然,扳过小孩的身子,“阿潜”
就见小孩肿着眼睛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哭得很是凄惨。
心狠狠的揪了起来,尤清洄心疼的替小孩抹掉眼泪,却是怎么也抹不干净,“宝贝,乖,别哭了,是师父的错,师父不该打你,别哭了好不好,男子汉是不能随便哭的,嗯”小男孩顽皮一些就好好和他说,无论如何却是不能打一巴掌。
小孩瘪着嘴无声的掉着眼泪,委屈又伤心的小模样着实惹人疼。
“阿潜,别哭了好不好,师父错了。让师父看看,脸还疼不疼”小孩的半边脸虽没有肿,却是通红一片,怕也是很疼的。
小孩抹了把眼泪,哽咽着摇了摇头。
尤清洄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瓶消肿的药膏细细的抹在孙潜脸上,小孩垂着眼一声不吭的任尤清洄摆弄,眼泪倒似止住了些。
他忽然低声嘟哝了句话,尤清洄没听清,“什么”
小孩嘟着嘴,抬头看了他一眼,双眼红红的,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畏惧。
尤清洄心中一疼,小孩竟是怕他了。
小孩复又低哝道:“我不是野孩子。”
尤清洄愣了愣,有不好的预感,“什么野孩子”
小孩吸了吸鼻子,扁扁嘴,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越哭越凶,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尤清洄忙将人搂紧怀里,轻蹭着他的小脑袋,“咱不说了,乖,不哭了不哭了。”
小孩趴在尤清洄怀里,越哭越委屈,最后竟然嚎啕出声,边还抽抽噎噎道:“他们说,呃,我是野孩子,没爹,呃,没娘的野孩子。我不是,呃,野孩子,才不是,呃,呢,我爹”
小孩每说一句,就在他心上狠狠划上一刀。
“他们说,我,呃,爹娘是坏人,被官府抓去,呃,砍了头,我就是坏人的孩子,也是坏孩子,不是,才不是,我爹娘不是坏人,呃,他们是大侠,是大好人。”
尤清洄抱紧了小孩,一下下的顺着小孩的背脊,忍不住鼻间酸涩,眼眶微sh。
小孩趴在尤清洄肩上,哭声渐渐平复,又哽咽了一会儿,尤清洄忽然听到他细若蚊蚋的声音,“我知道我是奶奶捡的,可我也不是野孩子。”
尤清洄内心巨震,原来孩子什么都知道尤清洄几乎要告诉孙潜他就是他爹,思及肚子里的孽种,即将脱口的话又吞了回去。若是孙潜知道他是从尤清洄肚子里出来的他可以不管别人看怪物一眼的眼神,却唯不能忍受自家儿子厌恶的目光。
“阿潜。”尤清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扳过小孩的身子看着他的眼认真道:“你看,每一天,总会有人说今天下雨,或者今天天气很好,但是无论人们怎么说,天空都会按照自己的规则,该下雨时下雨,该放晴放晴。一件事情的本质不会因为别人的谈论改变,所以坚信你要自己所相信的,时间会证明一切,好么”
小孩眨着长睫认真的听着,复又点了点头。
尤清洄摸了摸小孩的脑袋,“真乖。”
小孩撅着小嘴,咕咕哝哝:“师父打我。”
尤清洄疼惜的摸着他小脸,“师父错了,还疼不疼要不阿潜也打师父一下”
小孩一把抱住他脖子,摇得像拨浪鼓的脑袋蹭在他脖间裸露的皮肤上,勾起些温柔的痒意。闷声道:“不要打师父。”
小孩刚哭完的声音还带着鼻音,“师父是大人,阿潜是小孩,阿潜不乖,师父打我是应该的。”
尤清洄扳过孙潜的脸,“阿潜听着,小孩做错事大人也不能随便打人,所以师父错了,知道么”
小孩想了想,又道:“那做错事是不是应该受罚”
尤清洄有些好笑,“那阿潜想怎么罚师父呢”
孙潜抱着尤清洄脖颈,眨着星星眼,“那就罚师父亲亲我好不好”
面对儿子鲜少的撒娇,尤清洄内心早就软成一片,在小孩微微红肿的脸上印上轻柔一吻。
小孩重又眉开眼笑,扑进尤清洄怀里“师父”“师父”乱叫。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小孩忽然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点什么塞给尤清洄,尤清洄一看,一撮兔毛。
尤清洄:“”
孙潜眨着眼:“师父,我本来想给你抓只兔子,可是兔子没抓到,我还不小心迷路了,就只剩这么一撮兔毛了。”
尤清洄顿了顿,坐上床将孙潜抱到腿上,“所以才回来晚了么”
孙潜点点头。
尤清洄叹了口气,收紧了抱着孙潜的手,“宝贝,师父错了,师父不该不听解释就动手。你会怪师父么”
小孩认真的点点头,“怪的。”
尤清洄有些诧异。
小孩复又咧开了嘴,“所以要罚师父永远陪着我。”
尤清洄静了静,只能回以微微一笑,笑里有孙潜无法体会的苦涩。
小孩不依不饶,“师父你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好不好嘛师父”
如果能够的话,尤清洄早就毫不犹豫的点头了。但是不行,长远的不说,单是待肚子大到一定程度,尤清洄就必定会离开。
半晌等不到回应的小孩不免失落,“不可以吗”
与其让儿子失望,不如先开心了一时再说,尤清洄一咬牙,却也没正面回答,“那阿潜要乖乖的。”
孙潜眉眼弯弯的在尤清洄脸上响亮的“啵”了一下,又在尤清洄怀里乱蹭。
蹭着蹭着,小家伙忽又没了动静。
孙潜在尤清洄肚子上按了按,疑惑的歪了歪头,“师父你长胖了。”
尤清洄扯了个不算好看的笑,“师父长胖小徒弟就嫌弃我了么”
“当然不,师父长胖了抱起来软软的才舒服呢。”后又调皮的捏了捏尤清洄的肚子。
尤清洄笑得微微发苦。
肚子五个月时,尤清洄决定搬去山上早些日子寻好的山洞。
犹记得一次小孩扑过来他下意识躲了过去,小孩刹那流露出的受伤眼神,后来还是他解释了半天肚子不舒服,小孩才勉勉强强接受了。
这样的事日后定是不会少,只要他还留着。
尤清洄走了,把将这消息告诉孙潜的重任委托给了孙思。孙思敷衍了几日,抵不住孙潜的狂轰滥炸,最终告诉了他:师父有重要的事要办,离开一段时间,最晚不过几个月。
当说出这段话时,孙思明显感觉到孙潜眸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甚至整个人也从明朗变得灰暗,周身似都蒙着层薄薄的灰雾。
孙潜不发一语的垂着头,背影落寞,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瘸一拐的躲到角落,独自舔si伤口。
就算孙思再三强调,尤清洄只是暂时离开,孙潜也再不见蓬勃朝气。
孙思虽然担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当他小孩心性,过上几日便好。
孙思做好了饭,喊了几声,小孩没应。孙思便出来找他,就见孙潜蹲在院子的角落里摆弄着地上的泥。
小孩低着头,手指抠着泥块,倔强道:“我没哭,我是男子汉,我没哭。”地上却早已sh了一片。
孙思亦是习武人,耳力眼力都不凡,这一幕自是尽收眼底,当下无比心疼。
小孩狠狠的抹了把眼泪,“大人就是说话不算话。”眼泪浸润了手上的污泥,在脸上涂成一道道黑痕,看起来令人异常揪心。
清洄,为何不能说实话骨肉亲情难道比不得你的骄傲与自尊吗
他还只有六岁,你又怎么舍得
尤清洄入住山洞前曾和她说过,若她有空便顺带着给他捎些饭菜,若是无空,他也可自己下山去集市上吃一些。
尤清洄身形偏单薄,带上斗笠,勉强能被认作个子高挑衣着中性的怀孕女子。
也许是觉得孙潜可怜,生气尤清洄所为,有时即使很闲,她也会故意不给他送饭菜去,学小孩子赌气。
这日午后,孙思本不想送饭给尤清洄,见着饭菜剩的多,嘀嘀咕咕着不吃也是浪费,便给拿了去。
即使是晴好天气,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候,山洞还是显得阴暗幽冷。
洞里铺了层薄薄的杂草,还有一处铺着条褥子,上头有床不太厚的棉被,其余便是些简单的用品。
而此时尤清洄正靠在岩壁上啃着白馒头,那是他的午饭。
孙思见到这一幕,也不免心酸。
细细想来,他一介大丈夫,却怀有孩子,这本身便是件常人难以接受的事。且在孕育期间得不到很好的照料不说,竟还大着肚子只身委身于冰冷的山洞内。
孩子要出生时,自己剖开肚子,孩子生出来后再自己缝上。
又何尝容易。
孙思想着,叹了口气,这人世间的事啊,多得是人折磨人
尤清洄怀孕期间,真气耗损严重,内力也流失的厉害,耳力也大为减低。直至孙思步入,尤清洄方才察觉。
忙将啃剩的小半个馒头塞进怀里,“干娘,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是在怪干娘今儿个来晚了”
尤清洄忙摇头,“当然不是,只是,太惊喜。”
孙思放下饭篮,“你刚藏什么呢还怕干娘看见呀。”
尤清洄顿了顿,“没什么。”
孙思怀疑的看了尤清洄一眼,逡巡一周,见他身边放着碗清水,再看到不远处放着个纸袋,纸袋中隐隐露出些白色,便走了过去,“午饭就吃馒头啊”
尤清洄挪着臃肿的身子想阻止孙思,却已是来不及。
方将纸袋拿到手,孙思便知道尤清洄为何要藏了。如今天冷,热的馒头放到外面不一会儿便会发凉,而孙思手中的却已经坚硬如磐石,显然放了不止一日。
尤清洄身边那碗清水,怕就是他将已经硬成石头的馒头泡的松软再吃用的。
而尤清洄,又不知这样吃了几顿。
孙思想着这么幅景象,眼眶就红了。
孙思眼圈泛红,“清洄啊,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回下山,斗笠不小心叫人给掀了”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尤清洄虽面孔细致,却也绝不会叫人认作女子。
“干娘,我一直很感谢你,愿意收留我,不把我当成怪物。”尤清洄语声艰涩。
孙思笑了笑,眼里却聚着泪,“吃饭吧,也不知菜凉了没。”
尤清洄怀孕之时还有一项隐秘需求,不能为人所道。
他也不清楚是女子也会这样,还是只因他是男子,因而较为特殊。
初时还不表露,孕期愈后,愈加明显,那处的空虚难耐。
最悲凉的是,没人能助他,他只能忍着羞耻自己满足自己。
山洞冰凉,夜风丝丝入骨,尤清洄终于结束一场能将人逼疯的耗战。
良久,尤清洄蓦地睁开眼,墨黑瞳孔在夜中显得尤为清冷,凉凉的,不带一丝情感。
好不容易熬过寒冬,天气转暖,尤清洄也开始经常出山洞走动一番晒晒太阳。
算算日子,小家伙差不多便会在这段时间里出生。
春光明媚,将大地映成暖色的金黄,心境也不由豁朗。
地上长出一簇簇野花,尤清洄兴致一起,弯下腰便想摘上一朵。
哪知腰才弯成一个不大的弧度,隆起的肚子却忽然传来阵阵绞痛。
尤清洄暗道不好,扶着肚子尽可能快的往山洞走去。
幸而预计到小家伙的出生,已是提前做了准备。
待到尤清洄回到山洞,全身已是冷汗淋淋,小腿一个ji挛,尤清洄便倒在了枯草上。
他咬着牙,实在是太疼了。
忍受着腹内的剧烈收缩翻绞,尤清洄抖着手从草下翻出一把匕首,翻转间折射出一片锃亮。
春天方至,各种动物也争相出来活动筋骨,一只小灰兔蹦蹦跳跳的活跃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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