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老大不情愿,可还是得去面对:“肖管家,咱们回府吧。”
“太太不在这多走走么,城外的风景虽比不得京城,却也另有一番趣味在。且时候还早着,府里左右也无事,太太可以安心地多看看。”肖晋荣在一边侧立着,眼不斜视的,态度摆得极好。他虽然也不过三十刚过的年纪,可管着张家上下,却已经有五年余了。为人最是圆滑,处事也妥当,当然知道对什么人该拿什么态度。
“不了,回吧,今儿起得早,又走了老长的路,乏了。”反正她有一天成的好借口,那就是张景融那句“你身子不好”。
肖晋荣连忙套了马车,平平稳狠地驾着往府里回,走到平江的正街上,正逢着人流量最大的时候,马车有些走不动。于青陌在车上等得都快睡着了,这时候一阵打斗声在马车外响起,正在她迷糊地上,一把明晃晃地刀刺了进来,就在她眼前这么刺进来又抽出去,吓着她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正拍着胸口庆幸自己小命得保的时候,又进来个锋利的,这回却不是刀了,是把剑,剑和刀的不同,她还分得清楚。剑上的花纹很美,一看就是个挺闷马蚤的人用的,只是不知道是男还是女。
她忽然还挺佩服自己,这时候了不想着赶紧喊救命,还有心思研究起刀剑和人来。好在也不用她喊,肖晋荣已经掀了帘子问道:“太太,您可安稳着,外头打斗起了,车是行不动了,请太太先下车,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先避一避。”
这下她才跟如梦初醒似的,连忙从马车上下来,一看外头缠斗着的两个人,一个穿着灰衣裳,一个穿着豆青色,豆青色的那个拿着剑,唇红齿白,脸上也是光洁如玉,身上的装饰也一点不少,果然像她想像的那样,是个马蚤包的。
可能是那个灰衣裳的功夫跟好,马蚤包的豆青色有点架不住了,忽然一眨眼就看到了她在马车边上,连忙奔过来,一剑就架在了她脖子上:“住手,要不然我杀了她。”
这人是疯了吧,拿她当人质,也不看看自己跟灰衣裳认识不认识,人家受不受这威胁。
第二十五章 又是熟人
这时候街上的人就少了,肖晋荣倒也有功夫傍身,想上前来解救于青陌,那马蚤包的豆青色很明显是发现了,一侧身看了肖晋荣一眼说:“你敢动一下手指头,她就保不住她这项上人头。”
话这么说了,肖晋荣当然不敢再乱动,只说道:“请放开太太,太太跟两位爷都不相识,这是缘何来的。爷要人质,也该找个能抵用的不是。”
虽然肖晋荣说她不抵用,但是肖晋荣前半句截说的都是她的心声:“我只想问一句,两位先生的恩怨,与我何干”
她这悲催劲儿啊,在回家路上都能遇上这么一出事,她果然离不得张景融这保护伞么,前脚他走,后脚的她就出事儿。
不过那灰衣裳好像还真是受了这威胁,站在那儿不在上前一步,还说:“放开她,没想到你竟下作如斯,拿一个无干的人来做质。”
“不管有干无干,你受我胁迫了总是事实。这位,你要是想这位太太平平安安的,去给我预备一匹良马,等我出了城,就放了她。”马蚤包豆青色男手里的剑又紧了一分,几乎就快要划出血来了。
肖晋荣和灰衣裳相互看了一眼,灰衣裳点了点头,肖晋荣这才请了人去张府着人牵马来,一边还没忘了跟马蚤包豆青色说不要伤害于青陌。
“被”人质了的于青陌心里却无比忧伤,难得又是熟人要不怎么会受威胁,这究竟什么世道,路上碰见熟人不稀奇,可碰到熟人和人打得死活来,还被当成人质挟持着,这下可就真是太稀罕了。
“太太不用担心,马立刻就送来,”肖晋荣浑身忍不住直冒冷汗,今天要是太太有个万一,不等张景融回来,他的小命就保不住了:“爷千万不要伤着太太,太太身子本就不好,要是受了惊吓,回头十爷会责怪小的办事不力,还请这位爷手下留情,给小的一条生路。”
肖晋荣这一番话说完,那头的灰衣裳就皱眉吐出两个似是疑问地字:“十爷”
“正是张家大房的十爷,还请两位爷的恩怨,不要损伤了太太才是。”肖晋荣不得不适时地抬出张景融来,要不然单是凭着他这一张嘴说话,还不知道到时候会成会成什么个局面。
灰衣裳眉头皱得更深了,冲马蚤包豆青色男说:“卫连城,你放了她,这遭便放你过去,莫伤了这位太太。她是官家门里出来的姑娘,要是伤了,你我两家以后在场面上都不好过。”
好吧,知道名字了,卫连城,这混蛋,她会记得这三个字,然后回去做个小布人,天天拿针扎。
卫连城听了是官家门里出来的,又是张景融的太太,哪里有不松手的道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灰衣裳说要放了他这遭,要不然就算是皇帝的女儿,估计他也不会撒手:“君子一言”
“一言九鼎。”
“沈洵,你说话可得算话,你们沈家可惯来不出反复小人。”卫连城话一说完就放开了于青陌,还侧着身子道了声“抱歉”,摆出一派温文尔雅的样子,却让于青陌愤怒得不得了。本来她心里就不踏实,再碰上卫连城和沈洵,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她很抓狂,抓狂得快疯了。
愤怒的人么,总是弄不太清楚状况,冲口就是一句:“道歉有用,要捕快做什么。”
卫连城是说完话就溜了,留下沈洵和肖晋荣在这儿,两人都是一笑,沈洵憋着笑说:“十太太,我们自然是用来抓这样的人的。”
我们难道这人是捕快,那这捕快可够逊的,看着人质在眼皮子底下被绑:“算了,肖管家,我们回府,今天要多加点柚子叶煮水,我得去去身上的晦气。”
肖晋荣应了声,于青陌就看也不看沈洵一眼地离开了,留下沈洵在原地直摇头道:“十表兄怎么会有这么位太太,不说是官家门里出来的么,倒没官家姑娘的作派和柔弱,反而是冷静得很。”
他哪知道于青陌是神经粗,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真会死,也感觉不到卫连城当在听到她的身份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电视里看多了,压根对眼前的场面没有真实感,总觉得像是在拍古装戏,所以压根没往自己可能会丢命上去想。
也幸好是不闹不挣扎,才能在不知觉间,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又安安稳稳地出来。
回了府里,于青陌还真是泡上了柚子叶水,洗掉了一身的尘土味,浑身上下都是柚子叶的清香气息,里头还加了别的东西,香气混和在一起,竟然奇迹般地好闻。
让朱槿给拿了些吃食来,她早上没吃两口,刚才又被一吓,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浑身上下哪还有半点劲儿。朱槿应了就要去开院门,好去中门那儿跟丫头说现在要点心的话,朱槿就回来又把门带上了,只是这门还没关实,朱槿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擅闯后院,太太您没事吧,奴婢这就去招呼府里的侍卫来。”朱槿正要转身,却见那人刀架在朱槿脖子上,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派的悠闲自得,怎么也不像随时会伤人性命的样子。
“小丫头,千万别乱说话,我可是你们家太太的朋友,十太太说是吧”
阴魂不散啊,阴魂不散,她就知道这马蚤包男不是什么好人:“是,认得。”
如果不是刀架在脖子上,她非扇马蚤包男一大嘴巴子不可,有拿着刀逼朋友的么,朱槿啊,可千万别信这马蚤包男,这整个就是一打家又劫舍,还威胁良家妇女的浑人。
朱槿当然不信,可形势比人强,万一她家这太太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个损伤,到时候那位笑面爷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人了:“这位爷的玩笑开得,让奴婢生生吓了一跳,太太,您的朋友可真是五花八门,什么奇人妙人都有。”
奇人妙人,于青陌想哭,拿刀架人脖子上的究竟该叫奇人还是叫妙人
“你到院门处去,我跟你们家太太有话要说。”卫连城放下了剑,却一动没动,瞧那架势,只要一理于青陌和朱槿有什么异动,肯定就一个饿狼扑羊,把两人毙命于爪下。
一听只要到院门处,还能看到院里的情形,朱槿就知道今天性命是无虞了,只是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是,太太和卫爷坐下好好叙叙旧,奴婢去院门守着。请卫爷担待着些,太太身子不好,不能受惊吓的,要是惊着了,等爷回来该怪奴婢们照顾不周的。”
卫连城笑着看了朱槿一眼说:“放心,即是朋友,我还能吃了你家太太不成。”
等朱槿走到院门那儿,卫连城才坐下来,满脸“风马蚤”地看着于青陌说:“十太太,今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苦着脸,于青陌其实特想说,我不见谅,可形势比人强,她只能低头笑着说:“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脖子嫩,经不起先生三番四次拿剑横着,万一破皮留了疤,可就太难看了。”
“今天来这儿,只为跟十太太借一样东西,不知道十太太许不许。”
“不知道先生要借什么,府里有的自然好借好还的,可要是府里没有的,先生也别为难我一个妇道人家。”于青陌以为卫连城要银子,心里想着,不管要多少,赶紧给了把这瘟神打发走得了,反正张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银两。
卫连城一听有松口的味道,连忙说:“自然是借府上有的,我出行在外不便,想借十爷行牌一用,不知道十太太借是不借”
行牌这东西应该很重要吧,张景融虽然没说,可她明白那一块小小的行牌能做什么,不管是官面上的,还是道上的,见了行牌,总要给几分薄面。这行牌就有点像现代的身份证,因为张景融官至三品,又曾任按察使一职,出外可以处处行便宜。换句话说,如果卫连城拿了行牌,没见过张景融的人,肯定要拿他当张景融对待,到时候要是犯了什么事儿,是要算到张景融头上的。
张景融的行牌一式两份,在一份就在她手里拿着,要是给了这个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张景融就撇不清了:“先生借的倒不是没有,不过要借给您,我却做不了这个主。”
她也看明白了,这人不敢拿她怎么样,要不然何必问她借,直接冲进屋子里去翻就行了。
“十太太放心,只借着让我出了城门就行。”
谁知道是不是刘备借荆洲有借没还呀,但是眼前的人也要打发走,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说:“你拿着景融行牌也是没用的,这平江城多大点地方,谁能不认得张家的十爷。你要想出城,本就是件易事,府里这成天进进出出的,没少去郊外的庄子里挑新鲜的果蔬,你跟着一块出城去就是了。张家的马车,难道还有谁敢察么”
其实卫连城还真是打算有借没还的,至少出晋洲前是不打算还了,当然他也不敢拿着犯什么事,只是借这行牌掩人耳目,好躲过沈洵的追踪而已。哪里想得到这位十太太这么不好绕,竟然想得起送他出城去。
也罢,对妇人家总不好用强,出得城去再说:“这倒也成,不过你得亲自送我,否则保不准,前脚刚送出去,后脚就去通风报信儿。”
第二十六章 折腾人者,人人折腾之
听得卫连城说要她去送,于青陌真是想给他一个大白眼,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除夫妻外男女不同车,难道这规矩他是不明白吗
“先生,我是已嫁之身,总不好和你同车而行。”这卫连城明明看起来气质风采都有,刨去拿剑指着她之外,举止言行也合规全矩,端是一副世家子弟的派头,可却偏偏让人觉得流氓得很。
卫连城也不是这个意思,于是摇头说:“十太太误会了,你在车上坐着,我在车外就成,只要不让人细查,他们也没这本事把我认出来。”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当然只好答应了,让朱槿去传了马车,从后门上去,直接奔西城门。看着高高的城墙,于青陌觉得今天真是闹心,连着来这两趟,都是为送人,只是前头是情愿的,这下是被逼的。
“先生,城门已经出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常流。”脸上笑着,心里却在咬牙切齿,心说日后再有相见的时候,一定要逮着机会把这口气出回来。
好在卫连城也干脆,四下里看了一眼,道了身谢就走了。看着卫连城走远的背影,于青陌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朱槿一看说:“太太,您真的认识他”
“当然认识,第一次见面就在当街上拿剑架我脖子上,能不认识嘛,太认识了。”一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手心后背全是汗,她差点就当自己真是不怕了,原来都吓出一身冷汗来了。倒是心理素质还过得去,没当着卫连城的面露出害怕来,要不然那个马蚤包的,肯定会变本加厉。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怕他,他还越登鼻子上脸,而卫连城肯定就是那样的人。
朱槿见于青陌生硬地靠在车壁上,怕她不舒服,于是伸手把她给扶了起来,这一扶只觉得两手全是湿的。朱槿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说:“太太,您从来都是这么好强,出了一身冷汗还强作镇定。”
听着朱槿叹气,于青陌也叹了口气:“那会儿知道景融不在,我得靠自己,虽然那人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可手里的剑是不认人的。要是景融在,我早就抹开眼泪了,哪会撑到现在。”
“太太,您变了。”
哟,又一个说她变了的,还好只说是变了,没说换了个人。于是她笑着,拿帕子擦了擦汗说:“人总该长大,不能一辈子活在梦里。”
朱槿脸上一喜,带着几分宽慰地说:“太太能这样想,那是再好不过了,夫妻一辈子,这辈子在一个屋里,谁知道下辈子在哪里,该是好好珍惜的。”
珍惜,是啊,她是该珍惜。衣食无忧,生活安逸,不用操心什么事儿,而且张景融这个人,在某些方面,称得上是极可靠的。这样安宁的日子,不就是大部分人所追求的吗,那她也应该珍惜吧。
平平安安地回了府里,张景融一走,府里的事儿就得靠她理着,虽然都是些琐碎的杂事,但有些事还是得主家来拿主意。她也算是头一回知道府里的事有多繁杂,她那公公共四房妾室,统共有六个女儿,都嫁出去了。
这些妾室的饮食起居是最繁杂的一块儿,那个要吃什么,这个要尝什么,正是七月伏天,凉一口热一口的竟然要备下不少东西。可真正能被吃到嘴里的,哪能有几多,大部分都浪费掉了。
张景融也是个讨厌的,竟然削减了这项的开支,几房的妾在他手底下自然不敢多说,可眼下他一走,就肯定得闹起来。也是于青陌身体不好,总让人觉得很柔弱,就给人留下了好欺压的印象。而且几房妾都听说了,张景融最纵容于青陌,只要趁这十几天,让于青陌点了头,到时候就算张景融回来也不会反驳了。
上午张景融刚走,中午就不肯好好吃饭了,这一天折腾得,直让她后悔,怎么张景融走的时候,自己没想起可以跟着一块去这办法,也省得她们闹。闹了一个中午,害得她也没能好好吃口饭。
叹了口气,人嘛,总是穷则思变,变则通。她现在该思个什么变才好呢扭着脑袋,望天,最好是上天掉下一个餐饮业的管理人员来,她好取取经,好让她把这大锅饭煮好
等等大锅饭食堂
“朱槿,你去请管家过来。”
她想到主意了,幸福啊,感谢万恶的大学食堂,感谢现代先买单后享用的餐饮模式。总之,她想到办法了想折腾,咱们就一块儿来折腾呗:“虽然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成功,但至少有一件事我很清楚,你们搅得我不得宁日,那我就把你们也拉下水,谁也别样隔岸观火。”
唉呀,她真不是厚道人啊
肖晋荣见到朱槿领着于青陌的话儿来,连忙就收拾收拾赶紧到院里去,见到于青陌时,这位肖大管家有点吃不准,这满脸兴奋的,究竟是为哪出:“见过太太,不知太太召小的来所为何事。”
“我想问问,每月各房各院的饮食支出是多少”
“回太太,太爷子和老爷院里各三十两,太太院里是五十两,各房各院是二十两。”肖晋荣心说,也就在张家是这样,太太的包含支出,比头上老爷的还要多。
五十两真多,虽然她没买过什么东西,可街上的东西大多是几文十几文的,一两银子按官例是换一千个铜钱,等同一两银子能买米二百斤左右,她一个月竟要吃掉一万斤米的银两吗太奢侈了,太腐败了
“这样办吧,以后各房的饮食银两都发放到各房去,灶房买办那儿先支一个月的饮食支出。以后咱们府里不管各房的饮食了,不过灶房里的房照做。再想上灶房里领吃食,不论是太爷子还是老爷,都一律让领食儿的付现银,不付银钱,谁也别想把饭菜端走,我屋里也一样。”折腾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也知道自己这主意馊,可没办法,她也是没法子可想了,这也是她们要逼着来,那她也只好出昏招儿了。
对于这主意,肖晋荣是即新鲜又怀疑,另带着满头大汗,太爷子那几房妾室,个个都是能闹的,这事儿一出,再闹起来,那可就真是不得消停了。不过张景融走前吩咐了,不论什么事儿都要依着顺着,绝对不可顶撞了这位官家出身的太太:“是,小的这就去办,按着太太的意思,小的去拟个章程,待会儿呈太太过目了,太太觉得行,小的就往下布置。”
这肖晋荣可是个人精,人精里还得是最拔尖儿的,午后就把章程拟好了,可比她自己想的要周全得多,要不仔细看,活脱脱就是一个现代餐饮管理制度。于青陌看着眉开眼笑,心里憋着笑想:让你们折腾我,我折腾不死你们。
一面感慨自己堕落了,一面笑眯眯地说:“景融自来最信任的就是肖管家,说你办事总是干净漂亮,今儿我是见识到了,果然办得好,这章程拟得合理合情,任是谁也挑不出个差池来。”
对于自己的能力,肖晋荣当然清楚,可话从于青陌嘴里出来,就透着好听。当然好听,这套话通常是好听的,于青陌也只是占了经验主义的便宜。
“太太过奖了,小的份内的差事,自当办妥才是。”
其实肖晋荣心里也不太看好自己拟出来的章程,说是定了各房的份例,其实哪个月不超。光是几房妾室那里,一个月加起来就得超上百两。张景融经常在外头吃,太爷也常年在外,倒是从来没超支过。不过张景融的份例,按着他的吩咐,都贴补在了于青陌这儿。倒也不是于青陌吃得比别人好,而是她经常要用的那些大补之物,大都所费颇多,所以也是月月要超支的主儿。
“肖管家,以后给各房都加十两,这个月已经初三了,就按足月发下去,从明儿起,朱槿你替我去灶房里看着,勿必要请各房的都遵守,我要吃什么你也按价儿付。”看完菜的定价,她也忍不住憋着笑,那都是按着平江最大的酒楼来定的,看来这位肖管家也厚道不到哪里去嘛。
“是,太太。”
等肖管家走后,朱槿为难地看着于青陌说:“太太,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的折腾着呗,折腾得几天,景融就回来了,到时候把这摊子扔给他就是了。”眼巴前的,她只要自己这关过了就行,再说,这章程拨得好,说不定还真能把府里这陈规旧习给扭转了。
她看着自己的已经肥了点的小胳膊和小肚子,咂巴嘴说,正好减肥,省得天天一吃饭就一桌子菜,她是不吃都不忍心。
咳她得承认,她其实是想减肥了,才想出这么个损招来的。一个人节衣缩食显得太孤单,看着别人吃好吃的喝好喝的,多杯具啊,大家一起清淡饮食才好玩呢
只希望张景融回来不要听了府里的事黑脸就好
第二十七章 食堂改革大浪潮
有道是一石击起千层来,改革这玩艺儿,永远是要让一批人吐血,让一批人得实惠的。
比如眼下灶房里的烧火丫头和厨子、小厮们的地位,随着改革就水涨船高,这让灶房上下所有人都念着于青陌的好,逢人就得夸上一句:“我们府里的十太太,那可是个能人”
人就得问了:“怎么个能法儿”
灶房里的人就得喜滋滋地回一句:“从前我们是府里上下最没人搭理的,走路都得看人眼色,现在可是能挺直腰杆儿在府里行走了。”
“哟,你就得意吧,一个管着柴火灶的下人,还有挺直腰杆儿在府里行走,凭什么啊”
这显摆的人一般得神神秘秘地说一句:“秘密”
能人,这两个字让于青陌觉得挺高兴,毕竟这也算夸奖不是。
“朱槿,今儿中午还有没有人闹”三天过去了,这试行条例除了开始两天有人不满之外,后来大概是见她也拿现银,也就悄悄地没说话了。再说第一天就得整三十两饮食开支,这几天下来也都才用几两。
“回太太,都没再闹了,今儿倒是都按规矩,先递了银钱再点菜。灶房里说,这几天的蔬菜瓜果,鱼肉海鲜都用得比从前少多了。厨房管事说了,要这样下去,灶房里还能挣银子。”朱槿开始还真是怀疑,怎么可能会踏踏实实地按章程办,可没想到这几房还就真信这邪了。
听完朱槿的回话,她嘿嘿地笑着咂了咂嘴,果然没估量错。天下的女人都跟她从前那妈似的,抠门儿,别人手里的钱,不花白不花,自己的就得好好算计着用。闹怎么闹,她是嫡太太,再闹能闹得过嫡庶这道防线去。
最主要的还是这几房都没儿子,不过是想要个好享受而已,比起好享受,有钱傍身不是更踏实么。要真闹大了,做当家主母的,要打发两个小妾还不是易事。虽然是公公的妾室,可府里后院就归她管,公公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也是她看着公公对这几房都不上心,她才敢摆出这副态度来了。想想也是,一年有十个月在外头,对这几房妾室哪能有什么心思了,连张景融都不怎么亲近,还能亲近这些个没血缘的
“那就好,从明儿起,咱们换菜单。你待会儿去跟厨房管事通个话儿,打明儿起,什么菜贵上什么,什么精细美味上什么。什么鲍参翅肚,河豚仔鹿,平日里那几房爱吆喝要什么就做什么。排好了菜单给各房送一份儿,菜价儿要标得明明白白的,不能比得意楼便宜,要不怎么能显出咱们张家的身份排场来。”头几天的菜单,都是拣实惠美味的上,清淡小菜蔬吃了几天,也该上大菜了,不能太照顾那几位的荷包了。
朱槿对此表示疑惑:“太太,您这又是为何”
为何让她们破产,让她们知道,平时她们点的那些个山珍海味,到底要费多少银子,别吃了还埋怨:“你去办就是了,等到景融回来,估计就差不多了。”
张景融啊,赶紧回来看戏吧,错过了这村儿,就再也没这店了。于青陌在心里笑得很不厚道,设想一下未来的十余天里,几房妾室个个吃得油水十足,然后没银子了,又恰逢张景融回来了,不敢闹事,到时候不信再做更珍稀的菜,就不信心疼不死她们。
实在是于青陌笑得太过不厚道,连朱槿看了都觉得渗人,连忙告退去跟厨房管事说话。
“哟,朱槿姑娘来了,敢问是不是太太想用些什么,您吩咐一声,我这就给您预备。”厨房管事这几天过得滋润啊,现在全府上下六个管事外加上肖晋荣这个大管事,就数他最春风得意了。以前在府里,人最多叫一声老徐就算是看得起了,而现在呢,除了几大管事之外,都得恭恭敬敬地低头称一声徐管事了,这感觉就活脱脱是现实版的咸鱼翻身啊。
朱槿笑着摇头说:“不是的,太太吩咐我来,跟徐管事商量商量换菜单的事,这菜单是说好了三天一换的,太太说这回新换的菜单上,得全做了山珍海味,名贵菜肴。什么贵做什么,什么好吃做什么,一定要做得比得意楼还精致可口,这价钱上嘛自然也要比得意楼加上那么点。太太说,要做出张家的排场和身份来,不能弱了名头。”
徐管事也算是人精一个,张府的管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坐得稳的。一听朱槿这话,就在心里琢磨开了,竟把于青陌的心思猜了个七成,想清楚了就明白该怎么办了,于是笑着说:“请朱槿姑娘回了太太,晚上拟好了菜单就送到太太手头过目,保准让太太满意。”
“太太夸徐管事办事得力,说是等老爷回来,要好好表表徐管事的功呢。”虽然有时候朱槿显得不太灵光,可这人际交往上,也是自小在官家门里练出来的,当然不会落了下乘,这场面上的话说得自也是干净漂亮。
徐管事得了这夸奖,当然是高兴得不行,准备起菜单来就更加卖力了。那真是什么贵就往菜单上准备什么,为此,还特地去找了御食正要来比对,特地把食材贵,工序复杂地全挑出来写菜单上。
于是乎第二天,各房接到的就是能把人吓死的菜单,那描述的词句,那活灵活现的绘画,简直就是在勾人胃口。这菜单也完全是按着于青陌的指示办下来的,而于青陌当然是按照宣传画册来做,怎么好看怎么做,怎么能把人拽进去怎么做。
“唉呀,这岩耳竟然也有,哟,瞧瞧这写得,看着就好吃。就是贵了点,倒也无妨,吃的就是这个味道。”岩耳是生在峭壁上的一种地衣类野菜,矮矮地一丛丛,味美而鲜,普通的菜肴,只要加一点点就完全能换个味道。岩耳对生长环境极为严苛,所以向来出产得不,价钱当然贵。
“还有血燕,这灶房里难道是憋着挣咱们的银子不成,这血燕真是贵到家了。不过这东西养容颜,吃一盅也无妨。”
一盅血燕加上一盘岩耳就得花一两七钱银子,其实也就几克的燕盏,二两不到的岩耳,按徐管事的话来说,成本也就五钱银子。“得意楼”两样加起来也才一钱二,徐管事想了想就加了五钱,报到于青陌那儿去,于青陌果然是眉开眼笑,高兴得很。
要说于青陌这人啊,干别的事可能不上心,对憋坏那可是心心念念地不肯漏掉一点机会。女人即抠门又虚荣,包括她在内。于是乎,朱槿又开始被派去做坏人了。
“哟,二姨奶奶怎么只吃这个呀,三姨奶奶今儿可是点了金丝燕盏,精炖雪蛤,二姨奶奶不来点,这些东西吃了最养人了。二姨奶奶模样好,更得好好养着了,我家太太看着都馋,眼下只剩下两盅的量了,我得先去给太太留一盅。”
于是二房那位就被忽悠了,一听丫头回来这么回话,那还成,三房吃了燕盏和雪蛤,咱们也得吃,这玩艺平常倒不是没吃过,二房也不见得多稀罕这两样。只是今天被拔高到了这面子问题上,那就怎么也不能不吃了。
二房被忽悠着吃了燕盏和雪蛤,三房四房也都没落下,各都点了不少名贵佳肴。而这些都是特地精心细做的,张府的厨子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加上现在用上心了,那味道自然是非比寻常。
结果就是各房都吃上瘾了,而且把嘴养刁了,再见了清淡的小菜,点倒也点,不过明显剩得比刚开始改革灶房要多得多。倒是那些名贵菜,大都吃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舔盘子太难看,恐怕她们是巴不得把盘子也舔了。
等到改革第十天的时候,各房这个月的伙食花销就全报销在这吃食上了,刚开始几房都想着能余下不少,没想到就没了。她们也傻眼了,可积年累月下来,谁没有个私房钱,总认为吃这个有什么吃不起的。
于是,那就继续呗
“嘿嘿嘿”这几天平江的天气非常不错,院里的菊花隐隐有要开花的意思,处处都一片晴空灿烂,就像这些日子她的心情那是巨灿烂、巨爽啊不但挖了个坑,把那几位全填进去了,而且灶房还盈利了。道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蔫知羊不会在合适的时间里变成大灰狼哟
朱槿摇头,最近于青陌老是这样笑,开始她还怕得很,现在已经学会忽视了:“太太,今儿中午做了青江来的砚鱼,无骨而肉厚,最是肥美,太太要不要尝尝。”
“贵吗”她下意识地就问了一句。
“八两一盘。”朱槿答道。
于青陌就头一摇说:“那就不吃,让厨房今儿给我做条小黄鱼吧,反正都是鱼,吃哪个不是吃啊”
这回答让朱槿无语相对,心里念叨了一句:“老爷,您还是赶紧回来吧,你再不回来好好看着,太太就要得失心疯了”
第二十八章 灵光一闪无理由加更
食堂改革后第十三天,几道连皇帝都吃不着的菜,把那四位吃“破产”了。小算盘一拨弄,就发现头几天实在是没花什么银两,可后几日,花钱就跟流水似的,才不过十二天的工夫,就花了百两上下,各房终于意识到损失惨重。
于是就有人上于青陌这理论来了,说是为理论而来,其实也不过隐晦地问问,毕竟她是正房的太太,几房连个正经的名头都没有的妾室,哪个敢把她怎么着。当初只觉得柔弱好欺负,这时候柔弱也是道屏障,真要欺负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张景融那里可没法子交待。
几房妾室平日里又各自看不对眼,遇上这事也互相不商量,只得是继续被于青陌忽悠着,今天吃顿山珍海味,明天吃顿玉盘珍馐,这银钱就跟扔无底洞似的。以前灶房里的人低眉低眼,好拿捏得很,如今却风光无限,现在要她们陪着笑脸上去,那怎么可能。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跟灶房里新入职的帐房先生闹了起来,这一闹还得了,这位帐房管事气哄哄地把来要饭菜的丫头给哄走了,把三房那位气了个半死。
在院里砸了半天东西后,又指着自己的丫头骂,这会儿已经骂了许久了,可能是觉得累了,于是停下来喘气儿。稍稍一平复下来就开始想这事儿,心头又是一通怒火,冲丫头说:“不行,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哪有在自个儿府里吃东西还要付银子的,这天下也没这事儿。不付银子不让吃,还连个零头都不肯抹,行啊,那我就不吃了,饿死我得了,等太爷子回来看她怎么交待。”
这边刚闹上绝食,就有小丫头急忙忙地跑到于青陌那儿去透消息,在院儿里一听这话儿,于青陌就乐开了,心说这主意可真馊得很。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嘛,难道就三房会,她不会么。
等打发走了来报信儿的小丫头,她就笑眯眯地回头冲朱槿说道:“朱槿,去吩咐灶房,今天我下的单子不用做了。长辈儿要节食,我这小辈当然得陪着。去跟灶房里说了,三房一日不食,我这儿也不用送吃食来了。”
朱槿苦着脸,疑惑地说:“真不吃呀,太太,您这身子骨怎么经得起饿,咱何必陪着三房闹。您身子金贵,跟她置个什么气,等老爷回来了,自有收拾她的时候,又何必急在这时候呢。”
“既然都到这地步了,让什么路呀,要折腾一块折腾,再说整个府里除了太老爷和景融院里外,就我这有小厨房,难道不吃灶房里的,就不能悄没声息地自个儿在院里弄点吃的说到这儿,朱槿,你会做菜吧”她是好吃,也会做没错,可自己现在这身子,真叫一个白璧无瑕。要是被烟火薰着,被油溅着了,那就真是大罪过了。
朱槿点了点头说:“奴婢会做些小菜,只是怕太太吃不惯。”
“不怕,小菜好,小菜养人,汤汤水水活人。明天开始煮上一锅粥,咱们从早吃到晚,就点小菜小点的,夏天就该这么吃。”绿豆稀、莲子汤、麻署团子、豌豆黄,呃她开始掉口水了。说是节食减肥,结果这几天灶房里的菜太诱人了,她也跟着吃了不少油水足的,正好趁这几天削削肚子里的油水。
初秋到院里,落了两天雨后,院子里就有些不识节食的小野菜冒了出来。前些天园丁姑娘要除掉,恰好被她看见,全让留了下来,新发的小嫩叶子特别诱人,她早就鼓捣着要吃,可一直也没个动力去开这火。
三房就是她的救世主啊,不但提醒她保持身段儿,而且让她有动力开始拔园子里的野菜了,省得园丁姑娘围着这些野菜一天要照三顿地叹气。
她这是自得其乐地去院子里收割野菜去了,那头三房却有些傻眼:“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就不会再改回从前那样吗,非得自家吃个饭都给银子。”
这几番折腾下来,三房也不敢不吃了,而另几房也都明白了,这吃饭花银子,简直就没个度。这位十太太怕是故意这么干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们以后别天天要吃这吃那,还嫌饮食不够好。可现在一看怎么都像是铁了心要一直照这章程走下去,那可怎么行,她们这点银子还不够折腾的。
于青陌这样的举动,直接导致几房迅速地碰面,虽然各自意见相左,可总得坐到一块商量出个法子来。
“这样不行,这样下去,咱们的月例加上饮食银子还不够咱们吃一个月的,真是吃得心疼。”可不吃又不甘,这就是个大大的难题啊。
“谁说不是,十太太一个月是有那么多,她吃得起,咱们可是不够吃用的。”
“那咱们去求求她,她不就是想要咱们服软嘛,咱们就服这个软不就成了。”
但是明显的,几房是向来意见相反惯了,这一番碰面下来,是开始气氛良好,到最后却莫明其妙地以吵架收场
于青陌在屋里,一边吃着绿油油的新鲜野菜芽儿,一边感慨生活是如此美好:“吵吧吵吧,她们吵了,才不能来吵我,安安稳稳地等到景融回来,别再来招我了。”
“太太,您这法子还真管上用了。”
“当然得管用,要不然我想这出做什么,对了,从明儿起换回实惠可口的菜单吧,这出就到这结束了。菜价儿也照着成本、人工再上浮三成,总不能亏了钱不是。”一紧一松,张驰有度,这章程再能继续走下去,也不能把她们掐得太死了。
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现代化的食堂管理制度,在这个“未开化”的古代还真是能管得上用,这让她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摆在这儿了,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朱槿应了声是,又说:“太太,老爷大概两、三日后就该回了,上回来信只说一切顺利,应该能按时回来。”
“嗯,他也该回来了,再不回来,我怕真得出乱子。”她自己也清楚,她这主意,也不过能支撑一时,等她们真醒过味儿来,肯定要闹出大乱子来。还好张景融出公差的时间不长,她才敢大胆地用上这主意。
其实府里的事,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张景融是一清二楚,开始只当是于青陌被逼得没办法了,可后来一看,这章程还真是有用。而且细细一琢磨,比起从前他缩减各房饮食开支要强得多:“周逢,市井上这几天可还有什么风言风语”
“回爷,江制军倒是个守信的人,跟您约法三章后,驻军便再也没滋事。这几天街面上也干净多了,江制军说,您是个信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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