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徒》第一章 两美元的约定

  故事的开端是2005年的夏天，地点是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
  5月份的沿海已经开始感受到一丝燥热，哪怕入夜，这份热流似乎也无法从空气中消散掉。呼吸起来微微发闷，闷得令人心情都阴霾起来。
  不过，估计没有人的心情能够比这个刚刚从训练馆里走出来的家伙更阴霾，他的表情虽然平静，但眉宇之间轻轻锁起来的纹路依旧可以表示出内心的不快。
  这是位身材高挑颀长的黑人，面容在黑人中算是相当的俊酷。他走向停车场里自己的兰博基尼rcielago，把大大的运动背包扔进去，自己也随着坐进驾驶席。
  科比.布莱恩特，如今这座天使之城的代表性人物，洛杉矶湖人队的顶梁柱，现在他的心情明显不属于积极向上的一面。
  和沙克.奥尼尔分道扬镳后的第一个赛季，他拼尽了全力想要证明自己可以凭一己之力带领天使之城走向辉煌。可惜他失败了，湖人队经历了近年来战绩最惨淡的赛季，虽然科比的个人数据达到了令人咂舌的水准，但球队却无缘季后赛。
  原来一个人扛起一支球队，扛起一座城市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他不愿意知道，也不愿意去想现在媒体正在怎样评价他，因为他已经够痛苦了。科比是个绝对的偏执狂，在品尝过胜利与荣耀的滋味后让他经历这样的低谷，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呼……”坐进车里的湖人领袖长长吁了一口气，想要排解一下内心的郁闷，“这该死的气温，简直比菲尔的唠叨还难忍受。”
  夜晚的洛杉矶远不像它白天彰显出来的那么丰富多彩，作为西部沿海城市，这里一到深夜人流会变得颇为稀少。或许这就是洛杉矶和纽约最大的区别……
  夜灯的光影映在车窗上一盏一盏闪过，科比原本夹杂着郁怒和烦躁的内心也随之渐渐平静下来。
  “嗯？”
  已然静静地行驶了20分钟左右的车程，目光扫向车窗外的科比突然眼睛眯了一下，显得有点惊讶。
  橡树社区算是洛杉矶的一个富人区了，在这里定居的基本上都是高阶层白领或者更富有人士的家庭。他正经过一座装修得相当不错的街头篮球场，这个时间球场里空荡荡的。
  富人区的篮球场不像威尼斯海滩那里的街球场，这里白天都没什么人来这里打球，到晚上更是门可罗雀，冷清得可以。
  但是，此时，科比却在球场上看到了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孩子。
  凭借球场上明亮的灯光，科比能看出他黑色的短发，从身形大小来判断应该年龄在十一二岁左右。这个男孩正抱着一颗篮球站在三分线外，用类似于女士投篮的姿势奋力把球扔向篮筐。然后“梆”的一声，篮球砸到外筐上弹向一边。男孩赶紧跑过去把球抓住，再跑回三分线外，准备重新投篮。
  这样的行动重复了四次，终于在第四次，男孩抛出的皮球顺利刷进了网筐，这让他开心得挥了挥拳，赶紧又跑过去接球。
  这种看上去简单又枯燥的投篮居然让科比感兴趣起来了，他甚至把车缓慢地停在了街边，仔细观察着那个小家伙的练习。
  又看了四五次，这位联盟顶级的得分后卫蹙起了眉头，他拉开车门走下来，轻手轻脚地迈步进了这座篮球场。
  ***
  陈依还在练习，他今天的目标是站在三分线上投进二十次。小男孩的运动t恤前襟湿漉漉的，让他有点难受，忍不住捏着衣襟扇风。
  “小家伙，凭你这样蹩脚的投篮姿势，就算投进1000个球，也不会对你的技术有任何提升的。”
  “gosh……”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的陈依被吓得打了个激灵，猛地转过身来，在看清身后人的容貌后，他原本就睁大的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oh my god！！！”
  科…科比.布莱恩特？！
  湖人队的顶梁柱？！
  nba超级巨星？！
  天使之城最生动的象征？！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陈依抬手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疼痛让他吸了一口气，却也更为的震惊——原来这不是一场梦！
  “我倒是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反应，如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乔丹或者魔术师约翰逊突然站在我身后，我也会说不出话来。”科比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点点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回过神来，就像我刚才说的，你继续这么投下去，等到你的投篮动作定型，一切可就太晚了。”
  陈依看着这个在电视直播中经常看到的身影，又看看自己手中的篮球，沉默了几秒钟：“可是用标准的投篮动作，我的力气不够把球扔到篮筐中……”
  “那就向前走几步再投，小鬼，你年纪还小，现在投不动三分球就不投。”科比指了指罚球线前一步的地方，“过来，站到这里来。”
  尚还有些发懵的陈依乖乖照做，站到罚球线前一步的地方。科比虽然手里没有球，但却对着篮筐做出了最为标准的跳投预备动作。
  “跟着我做，小鬼，注意我膝盖弯曲的程度，注意腰腹部的发力。在跳投中腿部和腰腹部的作用非常大，投篮可不是只用双手就能完成的。
  “然后是你的手部动作，注意你护球的那只手，那只手会决定你的投篮方向是否偏差。最重要的是你投球时手的动作，你记住，球是用你手腕的抖动以及手指的拨动投出去的，而不是像推铅球那样推出去。”
  陈依一丝不苟地按着科比的指导纠正自己的动作，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是否专业，还是说依旧蹩脚。
  然后他出手了……
  然后他听到“梆”的一声，还是熟悉的配方……这声音让陈依皱起眉头，转过头看着科比，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男孩的表情让湖人领袖哭笑不得：“别太着急了，小鬼，你还是初学者，这需要练习的。”
  科比走过去把篮球抄在手中，然后轻飘飘的一个翻身跳投，动作舒展且轻盈。篮球划过圆滑的弧线应声入网，没有一丝的生硬感。
  “就是这个！”一旁的陈依眼睛瞬间亮起来，“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这样轻松地把球投进去。”
  “怎么做？练习呗，一个球接一个球地练习。”科比耸耸肩膀，把球击地传回给陈依，而后向着篮筐的位置努努嘴吧，“继续吧，小鬼。”
  ……“梆！”“没关系，我已经猜到了，继续。”
  ……“梆！”“嗯，别泄气，再来。”
  ……“呼！”“这个距离你都能投空气球……或许这也算是一种天赋吧……”
  ……“呼！”“……再投空气球你就给我做30个俯卧撑。”
  ……
  一个年轻人加一个小鬼，两个刚刚碰面的人居然就这么投入到了火热的投篮训练中，似乎谁都没有考虑到时间。
  ***
  “喂，小鬼，虽然问得有点晚，但是你介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sirius，sirius.chen（小天狼星.陈）。”手臂已经酸得不得了的陈依把篮球扔到一边，甩动着胳膊，“我参加过你举办的训练营，科比，就在一个星期前，你记得吗？”
  科比闻言愣了一下，他的确是在一周前办过私人训练营活动。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眼这个男孩的长相，似乎真的有一点隐约的眼熟。
  他那次训练营就是面对年龄13岁以下的儿童开放的，陈依是那些孩子里唯一一个黑头发黄皮肤，所以科比还是有一点印象的。只是陈依无论是身体还是技术水平在那批孩子里都实在太过平庸了，因此科比也没有对他怎么关注。
  “你多大了，小天狼星？”
  “10岁…唔，到今年十二月份我就10岁了。”
  科比打量着这个孩子的身高，他原本以为陈依已经12岁左右了，没想到比预计的要年幼。不过陈依的身高的确比起同龄孩子要高一些，很容易被高估年龄。
  “你一直在这里练习篮球吗？”
  “没有，我才刚来这里练了几天而已。反正这场地一天到晚都没个人来打球，挺适合我练习的。”
  “那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打球呢？”
  “呃…我原本想要参加auu来着，不过他们都说我打得太烂，没有球队愿意要我。到了野球场上也一样，你知道，他们很难接受一个黄皮肤和他们一起打球……”
  科比又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男孩难以掩盖的沮丧表情。虽然不得不承认，这个华裔小鬼的技术的确很差，即使是与同龄人比较。但篮球这种东西不应该因此便一锤定音，一个孩子的梦想更不应该因此就被抹杀掉。
  就像自己儿时一样……
  “小天狼星，我们来定个约，怎么样？”
  “什么约定？”
  “反正我现在也在假期中，如果你以后每天晚上6点钟能够准时地到这里来，没错，就是这里，那我就稍微教教你该怎么打篮球……嗯，稍微教教。”
  陈依半晌没有回应，因为他又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教我……教我打篮球？”
  科比一脸理所当然地挑挑眉毛：“难不成是你教我打篮球吗，小鬼？如果是乒乓球的话倒有这个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你突然…突然愿意教我打篮球了？”
  “不为什么，我觉得这种挑战很有意思。别看我是职业球员，但我还没有教别人打篮球的经验呢，拿你来做个试验也不错。”
  陈依使劲吞了一口口水，他还是觉得这个晚上太梦幻一点了：“那你需要什么报酬？或者，学费之类的？”
  “不需要，小鬼，这又不是私人训练营。只是教教你该怎么打球而已——”
  “不行！”让科比惊讶的是，陈依还带着稚气的面孔竟然立刻严肃了起来，“我父亲告诉过我，绝不能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恩惠。你愿意教我，那我就一定要给你报酬，这样才公平。”
  还真是碰上了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虽然觉得惊讶，但科比意外地没有反驳。他想了想，然后微笑着说道：“这样吧，小天狼星，你有两美元吗？”
  陈依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有。”
  “我喜欢吃in-n-out的牛肉汉堡，两美元一个的那种。我给你上一节课，你给我两美元，一个牛肉汉堡的价格，怎么样？”
  “……这样的话，没问题！”陈依也露出了笑容，他觉得这样就公平了。
  “那就准备好，小鬼，明天不要迟到……我的训练课可不是那么轻松的。”
  “不能从今天开始吗？”
  “今天已经晚上9点30分了，你这个年龄的小家伙现在应该回家，喝杯牛奶准备睡觉。”
  “可我现在一点都不累啊……”
  “但是我累了，小天狼星，我可是整整训练了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