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徒》第二章 经年过隙

  在陈依和科比立下约定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给这个约定规划时限。
  或许科比觉得这个孩子不会坚持太久，他那个时候或许也只是认为这仅仅是给一个孩子开的训练课而已，就像每年夏天他都会举行的训练营一样，新奇却短暂。
  或许陈依觉得像科比.布莱恩特这样的巨星不会一直关注自己，恐怕几天之后他就会忘掉这种几乎没有形式的课程。或许在陈依尚还稚气的思想中，这一切都只不过是自己梦境里的童话故事，美好却缥缈。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凭口随说的约定，竟将两个人维系在一起那么久，那么久……
  ***
  2005年……
  “我们从基本的开始，小鬼，篮球的一切都得从这里开始，运球。”穿着一身运动衣的科比看着相对之前严肃了很多，“运球不好，就没办法完成进攻，更不要说技巧了。”
  “我们不从投篮开始吗？”
  “你距离训练投篮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在我这里你有关篮球的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重新塑造。”
  “我有这么差劲吗？”
  “绝对有，小子，相信我，你关于篮球的一切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十倍……”科比的毒舌一点不给陈依留情面，“所以你才要从头开始。”
  “……那好吧。”
  “做好心理准备，小天狼星，选择我的训练，就是选择了地狱难度。”
  ……
  接受训练两个星期。
  “跑起来，小鬼！别让我看到你放松！难道你比赛的时候也为了运球放弃速度吗？！”科比面容冷峻地看着场内汗流浃背的男孩，由于快速奔跑男孩的运球显得踉踉跄跄，“眼睛给我看着前面！我说过不允许低头看你的球！由于你刚才的错误，训练结束后你要再加一组蛙跳！”
  陈依已经累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完全没想到进入教官状态的科比如同恶魔一样，陈依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接受海军陆战队的训练。
  不过陈依不打算放弃，他想要站上auu的赛场。孩童的心里成为场上的焦点就是他最大的梦想，而科比的训练能让他实现这个梦想。
  所以他咬着牙坚持。
  ***
  2006年……
  接受训练8个月。
  课程时间增加了，早晨5:30上一节晨课，晚上7:30再上一节训练课。地点也从橡树社区那个冷清的街球场，变为了科比的私人训练馆。
  “别再炫耀你的胯下运球了，小鬼，你耍得再漂亮，在场上过不了人也没有用。”科比挑着眉毛奚落道，这小鬼完全是在他眼前班门弄斧。
  “我还没祝贺你呢，black maa，81分……”陈依把球扣在腰间，“我玩nba live的时候都没拿过这么高的分数。”
  科比尽力地想要做出那种不置可否的无所谓表情，可惜眉眼之间还是暴露出了一分难以抑制的自豪感。
  “不过那天大部分洛杉矶人都去看超级碗了……看来你还算不上天使之城的唯一象征，不是吗？”
  “洛杉矶不会只有一个象征，也没有一个象征能够完全代表洛杉矶。”科比对此倒是不很在乎，“进入正题，小鬼，从现在开始你的训练进入下一阶段——体能。”
  陈依开心起来，这几个月一直练习运球，他都快练吐了。终于能够进入新的训练阶段，他倍感愉悦。
  “赛季结束以后，我打算去一趟丹佛，我个人建议你和我一起去。”
  “丹佛，那里不是高原吗？”陈依有些怀疑，他听父亲说过丹佛这个城市，大部分运动员都不太喜欢到那里比赛。
  “高原地势上的低气压对于锻炼体能以及肺活量再合适不过了，我说过，你想要自己的身体变强的话，就要先对它进行足够的消耗。”科比向自己这个学生解释道，“而整个北美都不会有比丹佛更适合消耗体能和肺活量的地方了。”
  被科比灌输了大半年极限锻炼法则的陈依在这方面的思想已经逐渐与老师同步了，他想了想，便赞同地点起头来。
  “ok，那我也去丹佛。”
  “你不用和你老爸先商量一下吗？”
  “放心，我老爸对于一切能把我从电子游戏机前拉走的事情都举双手赞成。”
  ***
  2007年……
  接受训练2年零7个月。
  “嘿，科比，看看我这流畅的肌肉线条！能感觉到这其中蕴含的力量吗？我会不会马上就要超越你了？”体格虽然瘦长、但肌肉棱角已然开始分明的陈依摆出健美先生的招牌动作，向黑着脸的科比挑挑眉毛。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去力量房里比一比。”黑曼巴的一句话就让陈依如同噎住了一般，在这方面他可从来不让学生在自己面前有显露任何得意的机会。
  “咳咳……那就算了，我刚从力量房出来不到半个小时。”
  “自己记住，小子，因为你现在正在骨骼生长的年龄，所以我还没给你加上太强的力量训练呢。你现在的力量放进高中联赛里都算是弱的。”
  “好吧好吧，黑曼巴先生，今天我们训练什么？”被打击到的陈依苦着脸问道，他这个老师最与众不同的一点就是总喜欢打击自己。
  “先和我说说你的新学校，小鬼，你不是升上中学了吗？”
  “well，学校还不错，反正也在洛杉矶，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区别。不过最可惜的是这所学校的篮球队只能打加州二级联赛，二级联赛啊，拜托……”
  “有比赛打就不错了，小子，我在意大利上中学的时候，学校里连个篮球队都没有。”科比按住陈依的脑袋使劲揉了揉，“而且凭你才刚刚把基础打牢的水平，恐怕也只有在二级联赛球队里才能占据首发的位置。”
  “喂，我尊敬的老师，你总是这样打击我，我会失去自信心的。真的，不开玩笑。”
  “不不不，小天狼星，你绝对属于自信心过剩那种类型。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一丁点基础都没有，就敢扬言要去打auu比赛的家伙。”
  陈依：“……”
  ***
  2008年……
  接受训练3年零2个月。
  在空旷的私人训练馆中，陈依飞快地从三分线左侧跑向右侧牛角位区域，站在底线的科比把篮球传出去，刚刚跑到位置的男孩接过篮球后没有任何犹豫，即刻跳起来以相当标准的姿势将球拨向篮筐。
  皮球弹在内筐上，刷了一圈后又划出了网窝。
  “co on！！！这篮球是故意的吧？！”陈依大为无语地摊开双手，投篮时他感觉自己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把握得很好了。
  “你的投篮手在拨球时太僵硬了！我说过出手时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要尽量放松！”科比一眼就看出了男孩的失误之处，板着脸吼道，“继续！你还有三组跑动接球跳投没做呢，别打算偷懒！”
  陈依撇着嘴巴向站在底线的老师比出一个中指，不过科比在这种事上怎么可能吃亏，他向着自己的学生比出了两根中指。
  陈依：“……”
  一个小时后，这个阶段的训练告一段落。陈依满身大汗地一屁股坐在场边的地板上，接过科比递给他的佳得乐。
  “跟我说说那个西班牙大个子吧，科比，你觉得他怎么样？是你合作过最强的队友吗？和奥尼尔比起来呢？”
  科比思索了几秒钟，向陈依耸耸肩膀：“我需要的从来不是最强的队友，而是最适合我的队友。从这点来说，保罗非常适合我，而且也适合如今这支湖人队。不过和沙克比起来嘛……虽然那个肥硕的家伙有些方面我的确不喜欢，但他毫无疑问是我见过最具统治力的大个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鬼？”
  陈依点点头，把杯里的佳得乐一口喝干，抹了抹嘴巴：“我们开始训练投篮也有六个月左右了吧？可你为什么只让我练习中投，却不肯教我投三分球的技巧呢？”
  科比看了一眼陈依，嘴角微微翘起，他早就猜到自己这个学生早晚要问这个问题。
  “小天狼星，你有没有听过篮球场上的一句至理名言——中距离杀死比赛。投篮这种东西是需要一阶段一阶段地训练的，在你的中距离投篮还没有练到家之前，三分球当成偶尔润色比赛的手段就好，这个不用我教你也应该能做到。”
  “可是，要怎么样才算把中投练到家呢？”
  “练到家？你在比赛的时候中投命中率能超过50%吗？你的中投现在算是你的杀手锏吗？你的对手会像防备恶魔一样防备你的中投吗？如果做不到这几点，你的中投距离练到家就还差得远呢。”
  “你形容的难道不是乔丹吗……”
  “bingo，小子，练不到那个家伙的程度，中投就算不上练到完美。”科比习惯性地在男孩肩膀上拍拍，“好了，休息时间结束，继续训练。”
  “what？！才刚过了不到十分钟！你这家伙不能把总决赛输球的怒火发泄到我身上！”陈依大惊失色，他觉得今天的休息时间比以往短了很多。
  “我说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不准找借口！”被提到总决赛的科比脸色瞬间变黑，“先去做三组自杀式折返跑，马上！”
  ***
  2010年……
  接受训练5年零2个月。
  “布莱恩特先生，请和我说一下，拿到职业生涯第五座总冠军，你有什么感想？”已经从男孩逐渐成长为青年的陈依把佳得乐瓶子当成话筒，举到科比嘴边。
  “嗯，让我想想，我还想拿更多的总冠军，最好是十个。”连续两个赛季夺冠的科比心情相当舒畅，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还真敢说，十个总冠军。”陈依撇撇嘴巴，把空瓶子扔到场边的垃圾桶里，“以你现在的速度，拿第十个总冠军时你都38岁了，你确定你的状态能维持那么久？”
  “只要你想，很多事情就能够做到。你最好拿个本子把这句话记下来，小天狼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个道理——只要你永不畏惧。”
  “你最近可越来越像个哲学家了，科比，干脆出本书吧。”
  “我只不过是迷上了李小龙宗师的截拳道理论而已，说实话，你们中国人对于哲理的理解真地太深奥了……比如道家的思想。”科比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玄妙地解释着，“这些哲理对于我的职业生涯有很好的帮助，我建议你也去读一读。”
  陈依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让他去学截拳道还可以，但是让他花时间去理解什么儒家、道家的思想，光想想他就头疼。
  “小天狼星，来和我单挑吧。”
  “嗯……嗯？！你、你说什么？！”陈依瞬间从头疼中清醒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他这五年来可是无数次向科比发起过单挑的挑战，但科比全都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你小子现在太弱了，根本没有资格和我单挑——却让陈依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不敢吗，小鬼？你以前不是一直嚷着要和我单挑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陈依兴奋得全身都有些颤栗，摩拳擦掌地抓过篮球，“好好看着，科比，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实力。”
  “好吧，我很期待。”
  ……20分钟左右之后。
  “十五比零，啧啧……”科比毫无怜悯地看着瘫倒在地板上满脸生无可恋的大男孩，不以为然地摇摇头，“现在明白了吗？你这小子还差得远呢。”
  陈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内心充满了挫败感。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些年的魔鬼训练已经让实力有了质的提升，没想到以顶级联盟的水准来比较，自己依旧孱弱得如同一个婴孩。
  “起来吧，小鬼，别太沮丧。你才不到十五岁，而且你现在的能耐在同龄人里已经相当出色了。”科比把陈依从地板上拉起来，“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一种新的进攻方式，一种在打不开局面时最有效博取空间的方式。”
  “什么进攻方式？”
  科比笑得有些狡黠：“……是在面筐进攻打不开局面时最有效的方式。”
  ***
  2013年……
  接受训练7年零11个月。
  “别担心，小鬼。”躺在病床上的科比正露着平常很难见到的温和笑容，“我用不了一两个月就可以回到训练馆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继续上课了。”
  “我不担心这个，科比。”已经快要十八岁的陈依拉了一把座椅坐到病床边，“不过你知道跟腱断裂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科比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间，不过随即又露出释然的微笑：“我对这个了解得比你清楚，不过这可击不倒我的。我可是‘黑曼巴’科比.布莱恩特，哪怕我全身的骨骼都断一次，我也能重新回到球场上。”
  “你太拼命了，老师。瓦妮莎还有两个大小姐都很担心你的状态，他们担心这次伤病会让你的内心蒙上阴影，或者让你变得更为偏执……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这句话让刚刚还满腔倔强不甘的科比表情柔和了下来，他直直地盯着独立病房的天花板，嘴巴轻轻抿起。
  “其实我很清楚，到了这个地步，我的职业生涯也快要进入尾声了。”半晌，这名在篮球场上征战了十数年的老兵才慢慢开口，“我现在都可以直接宣布退役，没有人会责怪我。
  “只是我还不甘心，我还想再拿一个冠军……哪怕再拿一个也好……”
  科比的眼眶无意识地略略发红，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把想要涌动的濡湿忍了回去。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陈依看到了老师的眼眶发红，他赶忙转移了话题，“普林斯顿大学和布朗大学都对我发出邀请了，都是保证体育奖学金的邀请。”
  “哇哦，那真得很不错。”果然科比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常春藤联盟虽然在ncaa中比较弱势，不过由于你是加州二级联赛出身，能够得到大学的全体育奖学金邀请已经很不错了。我个人建议你选择普林斯顿大学，那里的篮球氛围要比常春藤联盟其他学校浓厚很多，教练组的专业性也更强。”
  陈依点点头，嘴角却翘起来：“我听你的，老大，不过我打算上大学这段时间每个假期都回到洛杉矶来。”
  “嗯？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继续跟着你上课了……我还没学完呢，不是吗？”
  科比听得有些发怔，而后半是无奈半是感慨地笑起来，轻轻地摇着头。
  “是啊，我还没全都教给你呢……”
  “你的训练课价格现在还是两美元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