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姜娴就骑着马下了山。
此时已是四月的第一天,转眼清明也快到了。“清明时节雨纷纷”,暮时居已开始下起雨,这雨来得比预想的时间还要早。春天的雨总是细密而麻乱的,就和人的愁绪一样。因着寒意入室,承月不得不去寻一件外衫罩住自己,可不能着凉了。披好外衣,盖好腿,承月重新滑动轮椅回到桌前,继续帮姜娴分拣药材。
姜家素有医药世家之称,只因自睦同成立百余年来,家里出了几位了不得的大医。大医任职于药院,药院为睦同设置的专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疫病,研发各类新配方,为各类人士提供就诊机会的医所。
药院分为主院及众多大小不等的分院。主院设置在王宫,往往是为王室贵胄看病,也是应对各类突发疫病,研发新配方的主要场所,主管各分院。分院则设立在王都及各州郡,主为平民百姓看病,也监察各地是否有疫情。
王都除了主院,还设有两家分院,其中一家的院卿便是现姜家家长姜渊明。姜渊明曾是主院的一名大医,在孙女姜娴入了主院时便退居分院。不想战事突起,药院也因此受到重创。
王都收回后,药院重建,尚存的大医、医士一部分回归本位,一部分随军出征,唯独姜娴,两样都未曾参与。姜娴在冬猎时被召同行,后与姜余亭、沈菽等人一同寻找承月下落,至此也无踪迹。
直至王都收回,姜娴才回到王都报了平安,而后姜余亭、沈菽出征,她向爷爷说了去向后便也离开。孙女无能,姜渊明就接了本属于她的任务参与药院重建。世人均道姜小姐与故去长公主姐妹情深,见挚友逝去,自然悲痛欲绝,无法回来也情有可原。只是也有人道,姜娴枉为大医,怎能因个人之事,而弃药院不顾,一时也是众说纷纭。
姜娴倒不介意人们的说法,只是在面对无人照看的承月和因战事受伤需救治的百姓、将士时,她选择了承月,作为医者确实对其他病人有所愧疚。可那时的承月只有她,医者却不止她。如此想,也许心会稍安。
姜娴早起安排好承月的早午饭,就骑了马下山,不想才骑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便下起了雨。天一早便显阴沉,她有料到的,却不想来得如此之快。绵绵细雨,虽不像滂沱大雨那般将她淋成落汤鸡,淋了一路,此时也好不了多少。眼看要到城门了,她终于可以下马在城门稍停会儿,想到此就只顾着赶路了。被雨淋得视线有些模糊,她没注意到城门前大大小小的洼地,也没注意到正从一处洼地绕过的行人,马蹄一脚踩进水洼,马和她无影响,继续往前奔跑,却苦了路过的行人。
“啧。”
褚煦一身素衣白靴妥妥被水渍染上了泥色。
有人声,还似有责难,姜娴恍然勒住马绳,马被突然勒停,不免前蹄扬起,发出嘶叫。姜娴向后回望,这才注意到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褚煦,她抹了把眼上的雨水,看到了那人身后的水洼和他靴袍上的泥渍。雨天走路鞋上粘泥属正常现象,可那素袍子上大大小小晕开的杂色可就很有问题了,再加上那汪水洼和方才的发难声,姜娴顿时明了。
姜娴下马,朝他走去。褚煦见她走来,很有兴味地停住了脚步,想看看她如何处理。
“方才,我可是弄了先生一身泥水实在抱歉,城门在前,我太过心急,以致未注意到先生,也未注意到先生身旁的水洼。若是先生方便,可随我回府,换身干净的衣服,弄脏的这身衣服,我会命人洗净送往先生府邸。”说完,还浅浅地鞠了鞠躬。
褚煦心道:“还算真诚。”
他将撑着的伞向姜娴移了移,道:“很乐意送这位小姐回府。”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已经淋湿了,不用先生送,我继续淋着。”姜娴边说边向后退,想要离开伞内,却不想此处洼地真的太多,她落脚进了洼地,身体不稳,便要向后倒下。
褚煦这次没像先前那样从容任她的马弄湿自己的衣物,其实主要是这雨天,他出来一趟,鞋什么的也不介意再脏点。见她向后倒去,他扔了伞,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随后手迅速放开,转而揽过她的细腰,将其带入怀中。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拥着美人,也算是一件乐事。
姜娴的手抓住了他腰间的衣物,本就不稳的披风帽子在此过程中完全滑落,一头长发彻底散了出来。
抱了小会儿,姜娴反应过来,要离开他,却不想被他抓住了手,他道:“小心。”然后拉她去到相对平坦的地方。边走还边道:“我知姑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确实可以少淋一段路,不是吗”
姜娴被拉着走的过程中,注意力全在被他扔掉的伞上,等他停下,就道:“先生淋湿了。”然后就又跑了回去,捡回伞。
见她如此,褚煦笑了起来。
“给。”她将伞递给他,还补充:“谢谢先生。”
“举手之劳罢了,走吧。”
说罢接过伞,向姜娴靠了靠,将她也遮入伞。姜娴见他执意如此,也就不客气了,牵了马和他一同进城。
进了城,离姜府便也不远了。转眼,他们就到了姜府门口。府门的侍卫见小姐回来了,赶忙上前接过马,恭敬道:“小姐可算是又回府了。”
说起来,上次回府也就一个月前。姜娴朝他们笑了笑,随后便带着褚煦进了府门。
“原是姜娴,姜小姐。”褚煦入门后道。
姜娴疑惑:“先生竟知我,真是幸会。”
被雨淋湿的发丝贴在她脸上,狼狈却也别有一番风味。褚煦边走边注视着她的侧颜。感觉到灼热的目光,姜娴转过了脸,也停了下来,道:“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虽是如此说,却没有用手胡乱地擦抹。
“那倒没有,只是姜小姐此刻的样子,不免让人多看几眼。”
闻言,姜娴脸上一热,若有红晕,以为他是在嘲弄她太过邋遢。
“姐”
难堪之际,姜余亭从侧廊走了过来。
见弟弟无恙,姜娴松了口气,她道:“余亭。”
姜余亭走近停下,询问:“姐姐今日怎么回来了月儿如何了”
姜娴看了眼褚煦,未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这位是褚煦,褚公子。我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将他的衣衫弄脏了,余亭你帮我带他去换换吧。”
姜余亭看了看她身旁的褚煦,随后道:“好,褚公子请随我来。”
褚煦向姜娴微微颔首,然后随姜余亭往内院走。换掉湿掉的衣物后,姜娴来到前厅,不过只有姜余亭一人在。
姜娴四处望了望,问道:“那位公子呢”
“走了。”
“就这么走了”
“是的,他还说,那身衣服就不用洗了,他穿走的那套也不还了。”
听弟弟如此转述,姜娴觉得此人很是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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