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三国之霜瑜煮雨》》第五节:神秘作者

  对于钟爱音律的袁术来说,此时若能以一曲幽兰清乐,欢庆此番与孙坚结盟之喜悦时刻,那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现下的会盟厅堂中,杜夔等人所演奏的乐曲,恰恰是袁术所梦寐以求的,遂托辞道:“一刻钟将至,想必曹孟德的檄文,现已撰写完毕。文台兄,可与我前去一观否”
  “嗯,公路兄请。”
  “诶,文台兄身为我盟军之先锋,骁勇与否,直系此次讨董大计之成败,理当先请才是。”
  “诶,公路兄身为盟主之胞弟,生于三公之世家,身份可谓尊崇至极,理当先请才是。”
  他们互相推脱着。
  “父亲,你与袁将军一番繁文缛节,真是颇有些儒生秀气。领兵之人,连生死都应置之度外,况冗余之礼乎”孙策道,“以晚辈愚见,二位不如并肩同行,如何”
  他们“嗯”地应了声“有理”,遂携手走向会盟大厅。临近会盟大厅时,孙坚忽然停步问道:“公路兄,可记得结盟条件否”
  心绪早已驰往于管弦丝竹之中的袁术,不由回神自问道:“嗯是何条件”须臾回思后,袁术才反应道:“兄台的意思,我明白。”说完,袁术便只身走向会盟大厅。
  袁术进门之时,正值此器乐之中后段。在笛埙琴筝等丝竹八音之交互下,袁术不由地暗自叹道:“此曲何名为何人所作竟能如此别具一格若能结交此人,真乃人生之大幸矣”
  虽然袁术仅仅闻赏此曲片刻,但似这般云起雪飞之曲,只这一段宫商交织,便足以令人心驰而神往矣。
  片刻后,孙坚父子也徐步走了进来。而此时,乐曲的演奏,也已临近尾声。
  竖篴轻颤“宫”音,古琴重挑“羽”音在孙策途经曹操坐席时,乐曲末端的这段旋律,忽然引起了孙策的注意。他不由地呢喃道:“无情曲”
  由于孙策的言语之声过于细弱、胜似蚊蝇,更有丝竹管弦鸣声之干扰,故而就连走在他身前的父亲孙坚,都没有能够在意到。唯有孙策眼下,正在校验檄文的曹操,似乎在隐约之间,听见了“无情曲”这三个字。
  在孙氏父子回到座位就坐后,这首乐曲也随之终了。只听袁绍鼓掌道:“此曲当为神祇作,闻疑弥罗落凡尘杜乐师所奏之云云,可谓神乎其技矣”
  “盟主谬赞了,属下愧不敢当。”杜夔作揖道。
  “当得,当得,杜乐师太谦了”袁绍道,“术弟,你适才去哪了如此美妙之音律,错过着实可惜。”
  “正因如此,我才觉孙将军不应错过,这才去寻他。错过些许乐段,我也觉甚是可惜。”袁术对答如流,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确实可惜”袁绍道,“众位以为此曲如何啊”
  “就此曲音律之婉转凄怆而言,当为诉说当今天下兵祸不断,百姓骨肉分离之悲凉也。”孔伷道。
  “嗯,有理”就在众诸侯纷纷表示赞同时,杜夔却道:“若隔靴搔痒,不得其中精髓矣不知众位贵胄中,能否有人参透此曲之隐情”
  一番思量后,孔伷即摇头道:“百转千回,难以捉摸,不猜也罢,不猜也罢”
  孔伷者,鸿儒也,“经史子集”无一不晓,“雅燕清商”无一不通。众诸侯见其不明就里,遂跟着没了主意。
  倘若单论音律,袁术当不在孔伷之下,可适才袁术来时,乐曲已经临近尾声,常言道:“管中窥豹,犹如坐井观天,其见解之局促,只可见一斑也。”袁术听到的那一小段旋律,虽然可令其推断而得知基调,但却无法从根本还原出整曲之故事。
  为了避免冷场,袁绍不禁望向了一旁的袁纾。
  “何故看我我拜师学年尚浅,不曾习得此曲。”袁纾答道。
  眼看冷场在即,身为主人的袁绍,不惜将随身携带的那块上品琰琬解下,以做彩头道:“今日谁能将此曲之意味,说得分毫不差,本盟主便将此玉佩,无偿馈赠于他。”
  细细看来,这玉佩色泽红润,晶莹剔透,上有橙色佩绶为縌,下有橙色流苏垂饰。玉体上,似猛虎般的雕琢,则让孔伷不禁长言道:
  “山海经有云: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
  史记大宛传亦有云: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寘,其山多玉石,采来,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
  自武帝遣使张骞货通西域伊始,我大汉历代君王便常年求玉于河西走廊之间。然,所得玉石之成色,则多不尽如人意耳。
  至灵帝朝时,西域一货玉客商,于昆仑之巅,偶得佳玉。为牟暴利,客商不惜跋涉千里之遥,货通中原,以要价千金。令尊闻之,即掷千金,购得此玉,献以灵帝。灵帝见之大喜,着即提拔令尊为司空,并遣高手匠人雕琢之。
  灵帝本意将此原石,按宫中佩玉之制,分琢三玉。一曰寰宇,琢圣为龙;二曰柔荑,雕物为凰;三曰狷介,磨兽为蛟。三玉之中,寰宇语出易林,犹天下亦全国之境,为当朝天子所佩挂;柔荑语出诗经,喻女子之芊芊玉手,为中宫皇后所佩饰;狷介语出国语,本意为拘谨小心耳,为年幼储君所佩别。
  三玉雕琢成型,制佩束身,玉石尚未尽殒,余量足以再制成佩,先帝遂命匠人刻玉为虎,名曰赤乌,赐与令尊。
  这块红色虎形玉,莫不就是当年的赤乌”
  “不错,此玉正是赤乌。”还不等袁绍开口,袁术便替兄长答道,“只因我伯父袁成早逝无子,其遗志无人可承之,父亲怜悯,便将兄长过继于他。兄长时年舞象,父亲念其年幼,便将家中的许多财帛,连同这赤乌,一并陪继了过去。”
  这块名曰“赤乌”的玉,先不论其质地细润如丝,镌琢巧夺天工,就汉灵帝钦赐这一点,便已价值千金。
  袁绍虽家财万贯,却素来小气,平日就连一般的珍物,都不肯轻易送人,就更不要说是这随身佩挂的“赤乌”宝玉了。况礼记曲礼有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对于诸侯而言,上等玉佩除自身价值外,还代表着他们的品状德行,凡随身之玉,本就不该轻易送人。袁绍之所以答应赠玉,完全是抱着一种“白丁揣诗经,十者必中一;鸿儒闻幽曲,千者撞一运。”的思想。
  常言道:“字者实之,音者虚之。”就连由文字唱成的诗经之中,也不乏如唐风无衣、桧风素冠这样颇具争议的篇目,就更不要说是千变万化、虚幻飘渺的乐曲了。其实,袁绍一开始就打定了“空手套白狼”的如意算盘。
  有了这块“赤乌”宝玉的刺激,众诸侯果然不再沉默。斟酌再三后,孔伷先以诗经中的一首开唱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一曲唱罢后,孔伷释言道:“我认为此曲当与北风殊途同归。描绘的当是:作者在国家危乱之际,四散奔逃的景象。”
  “非也,非也。”杜夔摇头道。
  有了孔伷的模板,韩馥也跟着“以诗歌鉴乐曲”的思路,唱道:“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
  一曲唱罢,韩馥也释言道:“我认为此曲当与这首兔爰异源同流。描绘的当是:作者出生之初,大汉正值盛世,众生无灾无难;可出生不久后,大汉却因各种内忧,而民不聊生。”
  “非也,非也。”杜夔依旧摇首。
  至此,早就对“赤乌”心仪已久的袁术,也不禁唱言道:“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我知者,谓我士也骄……”
  一曲唱罢,袁术亦释言道:“我认为此曲当与这首园有桃大体一致。描绘的当是:作者在社稷危难之时忧国忧民,却不被众人所理解,故而作此长曲,以消心中之愤懑。”
  “非也,非也。”杜夔第三次摇首。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袁绍也唱道。
  一曲唱罢,袁绍亦分解道:“依我之见,此曲当与这首楚辞国殇异曲同衷,当为追悼大战之中,为国捐躯之将士所作。”
  “非也,非也。”只见杜夔再次摇首否认道:“贵胄们,一味地用经史子集来衡量此曲,是万万行不通的,加些天马行空之猜测,或可言中一二矣”
  “这不是叫我等凭空猜测吗”
  “是啊,这谁能猜得出啊”
  就在众人纷纷束手无策之时,孙策侃侃而谈道:
  “常言道:磬钟者,庄重也;庄重者,贵胄也。琴篪者,清雅也;清雅者,儒道也。从此曲多引磬、钟、琴、篪这点,可看出作者必是一位饱读经史子集的官宦中人。作者的性别,当然也可以由此,推断为男子。
  从此曲凄怆的旋律之中,我们又可以得知:此曲必为黄巾起义之后,董贼乱政之时所作。而整曲凄怆之基调中,略带的那一丝丝缠绵与忧郁,便可知:此曲当为言情之故。
  结合整首之意境,遂可大胆猜测:此曲之作者,当是一位饱读经史子集的官宦中人,但却由于黄巾起义、董贼乱政等原因,不得不放弃心爱之人。就在这国乱失爱之际,此人顶着极大的悲愤,作下了这首无二之曲。”
  至此,杜夔不禁瞠目结舌,因为孙策所言,真可以谓得上分毫不差,如若再要细究,可能会抖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这时,孙策似乎非常配合地将话风一转道:“另外,此曲用了太多的变宫之音,从这一点,便完全可以得知:此曲之创作不拘旧制,其中必定结合了一些异域特色。”
  话毕,殿堂之上静默良久,杜夔的“非也,非也”之声,也随之隐没了踪迹。就杜夔反常的表现来看,孙策必定是言中了,可袁绍却仍抱着最后一丝希冀道:“杜乐师,怎么样孙小将军所言如实吗”
  “分毫不差。”杜夔点头道。
  眼看自己的宝贝“赤乌”玉佩,转眼就要旁落他人之手,袁绍不甘道:“可煞作怪,小将军适才不是与文台将军一并出去了吗既如此,小将军何来如此见解”
  “适才我等并未走远,此曲演奏之声又过于洪大,故而闻得一二。”孙策不慌不忙地说道。
  袁绍很是无奈,遂命女儿袁纾,将这块“赤乌”宝玉,转交于孙策。袁纾接过玉佩,健步来到孙策面前道:“给你”从袁纾上扬的语调、浮夸的动作中,便不难知袁纾心中,亦不甘失去宝玉。
  孙策仅道了声“多谢”,便收下了这块“赤乌”宝玉。
  袁纾见状,只轻轻“哼”了一声,便欲转身离去。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又厚实的手,忽然拉住了她转身离去的步伐:“若是好友,请收下这块赤乌宝玉。”
  “如此贵重之物,你当真送我”袁绍回首道。
  这一瞬间,袁纾若明月般皎洁的双眸,似乎忽然摄去了孙策理智,一向慎言的他,竟在鬼使神差下,情不自禁地言道:“博卿一笑,区区玉饰,何足挂齿。”
  似这等煽情的言语,无论何种女子,恐都难以抵御。袁纾虽非寻常之人,但既身为女子,她自然也无法例外。只见她皓皓的眼眸中,不禁泛起点点闪烁的泪光;楚楚的红唇上,不禁扬起丝丝动人的微笑。
  反观孙策的面容,则是平静若止水。可孙策平静的表相下,内心却早已波涛澎湃:“天哪我在说什么我一定是疯了”
  在场的众诸侯,见到此情此景,心中亦各有计较。
  袁绍内心道:“好女儿,可算替为父拿回了这赤乌宝玉。”
  袁术内心道:“孙策这是作甚,莫不是想两边结盟”
  孙坚内心道:“这臭小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将这价值连城的赤乌宝玉拱手相让,真是气煞吾也”
  相较于孙策与袁纾间,无关风月的情不自禁,众诸侯的内心,则要显得肮脏许多。
  “纾儿,快快接玉。”袁绍道。在父亲的提醒之下,袁纾才缓过神来,接得玉佩道:“谢谢你,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称你为伯符,你唤我为纾儿,可好”
  “正合我意。”孙策答应后,袁纾遂回到袁绍身边站下。
  看着这失而复得的宝玉,再看看孙坚铁青的脸色,袁绍不禁挖苦道:“文台兄,令公子交友的手笔,不可谓不大矣想他行走世俗时,亦交了不少莫逆吧”
  “你你”孙坚愤懑之余,也只得以“你”字,作为最为体面的回应。
  就在袁绍自鸣得意,伸手向女儿要玉之时,袁纾却将宝玉挂于自己腰间道:“从即日起,此玉会相伴我一生。”
  “这丫头,真不给为父长脸。”袁绍暗自计较道。
  “本初兄,我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孙坚回怼道。
  “袁纾是我女儿,她的玉,亦是我的玉。”
  “待她出嫁后,这块玉便不再是袁家的了。”
  孙策与袁纾间,刚刚建立起的一丝友谊,就在上一辈无谓的争吵中,渐渐变得快要破碎。孙策决定要制止他们,遂“咳”地一声道:“父亲,动怒伤身。”
  “此曲何名为何人所作之不知乐师可否将此人引荐给某”袁术打岔道。
  袁绍“呼”地长出了一口气,道:“杜乐师,跟他说说吧。”
  “此曲名曰无情曲,乃在下一不孝顽徒所作。”
  “什么无情曲”听到“无情曲”这三个字时,曹操险些惊讶地叫出声来。他不由地缓缓放下手中成文,用狐疑的目光猛然直视着孙策。他计较道:“此曲竟真的名唤无情曲,如此看来,孙策并非胡言乱语。他是如何知道的此事不简单哪”
  “高徒可在其中啊”袁术指着一众弟子道。
  “不,他并不在这。”
  “无妨,乐师只需将此人的名姓、住所,尽数告知于某即可。”
  “对不起,请恕杜夔不能相告。”
  袁术闻听,不禁面带愠怒道:“杜乐师这是瞧不起某,认为某不配与高徒结交为友吗”
  杜夔者,孤傲清高之人也。其人耿直,不善察言观色之能,亦不善阿谀奉承之辞,且最忌以权欺人之辈。
  邵登身为首徒,跟随杜夔最久,深知其师心性,遂替师作答道:“袁将军莫怪,我等着实是有难言之下情啊”
  袁术不知邵登是何身份,怕邵登辱没了他,便道:“你是何人”
  “在下邵登,洛阳人氏,汉廷前协律都尉,杜夫子之首徒是也。”
  协律都尉一职,乃汉武帝年间所立,其职能为:替君王管理皇宫乐器,虽然其位分不高,但大小好歹也是个官;而身为首徒的他,替夫子出首请罪,也还说得过去。
  “既如此,便也罢了。”袁术道,“你适才说有难言之隐情,不知可否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啊”
  “将军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请暂且不要过问,待我联军攻入洛阳,枭首董贼之时,在下与杜夫子,定将此人引荐给将军。”邵登话音刚落,孙策也立刻替其美言道:“邵乐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袁将军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袁术觉得有理,便“嗯”地点头道:“待我联军攻陷洛阳之时,你一定要将此人带到我面前。”
  “诺。”邵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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