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觞》2．亓珃－生死罔顾

  2.亓珃－生死罔顾
  苏允变得有些苍白的脸染上我的鲜血，玉面殷红，十分刺目。
  “苏允，我爱你，因为爱你，所以嫉妒你的未婚妻子，嫉妒所有跟你亲近的人。”
  我一面说着，苏允仍自睁着惊骇莫名的一双黑眸愣愣瞪视我，我趁他不察，双手将他的脸孔拉近，一撑身，一下吻住他的唇。
  这是我第一次吻他吧？可是在梦里，已发生过千百次。终于，终于，苏允，我终于吻了你。
  “昏君！”
  被堵塞得满满的双唇仍旧奋力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咒骂。有尖锐的剧痛传自胸膛，我想是那把刀。
  那把月牙形的短刀现在除了极短的刀柄之外，近四寸的利刃已完完全全的插入我的身体。
  我没管撕心裂肺的痛，也没管那把刀。我吻着苏允，深深，深深的吻他，直到不能呼吸。
  重伤的人力气其实不大。我觉得我已吻得很久，但也许，其实时间并不太长。
  苏允终于从震惊中明白过来，他毫不费力的就推开了我，推开我的同时，右手并没有离开刀柄，顺带着拔出了短刀。
  我口中发出沉闷的惨呼，因为怕外面的侍卫听见，我咬住唇强忍了那一拔所带来的难以忍受的痛楚。
  此时的苏允大概已恨到了极至。他摇摇晃晃的后退几步，喘着粗气站稳身形，而后没有一丝犹豫，上前就是一巴掌掴在我脸上。
  我翻倒在地。胸口的血洞已让我没有了再站起来的力气。我歪靠在椅腿上，看伤口处鲜血有如泉涌。
  苏允给了我一巴掌明显还未解恨，反手提刀大踏步至我跟前。他蹲下身，恶狠狠的怒视我，冰冷的声音杀气满溢。
  “昏君，你去死吧！”
  我深深的望着这个即将要了我性命的人，眼中没有恨意，也没有惊恐。我的唇角抿着一抹苦涩的笑意，目光无限深情，也无限凄凉。
  我是真的爱他。日日夜夜，每时每刻，自睁眼的黎明，到深夜的梦乡。他的眼，他的脸，他的人。即便他就要用利刃刺穿我的心脏，即便他对我的所有感情都只有一个字：恨！
  苏允狠狠刺落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下。
  踌躇与犹豫在两军对垒时会很致命。而苏允的这一下犹豫也给他带来了足以灭顶的危险。我还没来得及为他的犹豫而感到兴奋惊喜，便已看到他的身后突然有寒光闪动。
  那是一柄长剑。我的贴身侍卫中最得力也是武功最高强的王陵不知何时已悄然入内，他的无影追风剑此刻正无声无息的向苏允的背脊笔直刺来。
  其实以苏允的武功，应该是能察觉到的。然而他在震惊过后是大怒，而后现在仿佛又陷入摇摆挣扎。他的失神令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状。
  眼看剑将刺到的时候，我大喝一声：“住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向上一挺身便抱住了苏允，搂着他的脖子就地向右一滚。
  王陵听见我的呼喝自是大惊，收手不及时剑刃正钉在了我们身侧的地面上。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我怒喝。
  王陵望着满地的鲜血，震惊且狐疑的看我。
  我沾满鲜血的手掌向殿外一划：“出去！听着，不得寡人命令，任何人进来，杀无赦！”
  在发号施令时我的怀里抱着苏允，虽然人是倒在地上，但胸前的伤被他身子遮住，王陵什麼也未看见。
  在我第三次喝令“出去”时，忠诚机警的侍卫终于拖着沾了血污的长剑，带着满面惊疑走了。大殿的门重新合起，那“杀无赦”三字响彻殿堂内外，
  我想，再不会有人敢踏入此处一步了。
  大殿之中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我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也听到苏允沉重的呼吸。我们俩的身子此时贴得很近，几乎连为一体，如果没有那把刀的话。
  我拉苏允的时候，他手里仍举着它。我的力道很猛，他绝对没料到我会拉他，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压下来，于是那把刀便第二次扎入我体内。
  很巧，还在原先的位置，又一刀。
  如果不是因为我有异于常人的体质，我早该断了气。又倘或我对疼痛没有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只怕也早昏厥过去。我从来对于身体里流淌的亓氏血统没什么好感，但有一样却非常喜欢。流着亓氏王族的血的人都对肉体上的伤害有骇人听闻的自愈能力。在别人眼中看来的致命伤，到了我们身上根本不值一提。因此，我才敢用这样的苦肉计。
  即便我很爱苏允，爱得死去活来，但要我真的为他丢掉性命，只怕还要斟酌斟酌。是以，当苏允挣出我的怀抱，低头去看他的右手时，我紧张得唇角发颤。
  如果他再拔出那把刀，我肯定会没命。无论亓氏血脉有多强的治愈力，但一个人体内的鲜血却是有限的，血洞似的伤口泉涌喷血，我的体质再好也会血尽人亡。
  苏允一直盯着他的右手。他的右手仍握在刀柄上，刀插在我胸上。
  他的手在颤抖。我不知道他此刻心里怎么想，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剧痛令我的视线不太清楚。我刚刚出手救了他，因此他在犹豫吧，我想。不然他肯定会毫无犹豫的杀了我。
  想到这里我有些气馁，这样舍生忘死的一番做作也不过只是令他稍有犹豫而已。
  即便到了现在，此时，除了恨我，他还是恨我。
  我突然心生绝望。这么活着还有什麼意思呢？如果活下去只能被他痛恨着的话。
  “拔出刀吧，能死在你手里也很不错。”
  我吐出胸中一口浑浊的气，心灰意冷说道。
  苏允的手一直在颤抖，听到我的这句话时更是大大一颤。尖刀在体内的搅动引起了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我死死咬着唇仍是发出一阵嘶哑的呻吟。殿外的侍卫们显然听见了，人影憧憧，有些异动。但是，没有人敢再贸然闯入。
  我用手捂住嘴巴，更多的呻吟被闷在染满鲜血的手掌之下。我重重喘着粗气。
  缓缓的，苏允终于把头抬了起来。他与我面对面，四目相触，他迅速的把脸偏到一侧。
  我在他的匆匆一瞥间看到了些许痛苦的神色。
  我不禁想问，你为什么而痛苦呢？只是因为我刚刚救了你而在挣扎吗？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没有？
  “昏君……”苏允喃喃开口，却是这样咒骂，“昏君，你的暴行天地可诛！”
  我苦笑。苏允，这就是你此刻的心情吗？除了恨，还是恨。真的不能，不能有一些其他什么吗？
  “昏君！昏君！”
  他继续骂着我，突然的一抽手。
  我想我其实已经知道他会这么做，也许我本来可以阻止他，或者躲开去。但是，我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等他做一个选择。
  当他真的把匕首拔出我的胸膛时，扩大喷血的伤口竟并没有带来痛楚。我大概是太震惊了。
  我震惊的并非是他做了这样一个决定，我震惊的是我竟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爱他已然到了这般生死罔顾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