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她,使出招数,硬是逼水灵必须先喂它两口才可以吃。
“馋鬼”禁不住它的“苦苦哀求”,水灵还是很义气地帮他祭完五脏庙。
斗室内,一人、一豹,开开心心、和乐融融地,吃到亥时将近,才满足地跑到后院取井水冲凉。
跟昨儿清晨一样,天一亮,黑豹大哥就不知跑哪儿玩乐去了。
而水灵丢在上林苑忘了挑回来的木桶,却好似长了脚般,自动自发回到屋里,并且照旧装满豆腐脑。
是它,百分之百错不了。水灵再也不敢将它等闲视之了。
好在它只会做不会卖,否则她岂不是要被他拚垮了。
一连三天,乌长云准辰时一周便来报到,每次总要“瞌”掉三大碗,而且绝不给钱。他说那是给水灵抵债用的,还一再声明是抵利息,不是抵本金。
“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喔,”水灵讥讽他,“像你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捞财鬼,想必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乌长云蒲洒地牵起嘴角,“光靠你那二两四分钱怎么致富何况我乌某人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万贯银两与我何干哉”
讲白一点就是:他是专程冲着她来的。这人从头到尾都在设计她,可恶
水灵扬着秀眉,嫣然一笑,并且故意笑得极尽妩媚。
“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马不知脸长”
其实拿他跟马比是绝对不恰当的,他这副尊容,粗扩中带着俊朗,是普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美男子,如果硬要挑出他的缺点,那就是太狂了。这股充盈着原始狂野的气势,老是今置身在他周遭的人感到沉重的压力,闷得险险透不过气来。
但这也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水灵遇见过许多自命风流倜傥的男子,却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引人遐思。
她恼他、气他,却十分渴望见到他,相当复杂的一种心绪。
乌长云学她扬扬眉,生疏得有点滑稽地瞪起半边眸子。“何止知道那个而已,我还知道乌鸦配凤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和皇天不负苦心人。”说到后来,他的神情显得相当专注,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水灵莫名地,心口怦怦乱跳,两朵红云蓦地飘上她的双颊。她不喜欢自己这种不寻常的心理反应,她一定是太累了、身体不舒服才会这样。
“你既然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才二两四就想把她娶回去当妻子,水灵觉得这种超低价码让她“跌股”到姥姥家去了。
“说得对极了。”乌长云仍是一径微笑着,一手把玩手中的汤匙,眼光深邃,直探她的心门。“所以你就不应该勉强住那间破旧的木屋,勉强卖豆腐脑,勉强度日子,还勉强把自己留得年纪一大把,犹不肯认认真真的嫁个好人。”
“你说谁年纪一大把”水灵剑拔弩张,恼他将话说得太坦白、太毒了。
“当然是你呀还有谁”乌长云假装没瞧见她燃着两簇怒火的眼瞳,继续发表感言,“你何妨睁开眼睛看看方圆十里内的姑娘们,谁像你过十八岁了,还巴望着囤积居奇,待价而沽告诉你,再摆下去就要发霉了,到时候没”
“你住口”士可杀不可辱。水灵涨红了脸,猝然挥出粉拳。
乌长云大概是脑袋瓜子坏掉了,不闪不躲,竟还挺起胸膛迎过去。
“唉哟痛死我了。”他忙抚着胸口,顺便连水灵的柔夷一起按住。“完了,我气喘不过来了,我我撑不住了。”
白痴都知道他在骗人
水灵苦于右手让他紧抓不放,怎么也抽不回来。
大街上人来人往,大半是熟识的乡亲,怎么办嘛假若她是单纯的被调戏,还能够理直气壮的大叫“非礼”,坏就坏在是她先出手,连隔壁的赵叔都看见是她挥拳,乌长云才逮住机会使坏,这这这
清官难断感情事,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人家乌长云表现得也不是太过分嘛。
“你放手”她嗔怒地噙着两汪泪水。
“不放。”他固执地把她的手握得更紧。“除非你答应不勉强。”
“不勉强什么”这人说话颠三倒四,一点也不合常理,水灵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不勉强不嫁给我。”
说有这种催婚法,转来绕去总是盯着人家的终身大事不放。
水灵莫可奈何地叹口气,“我又不认识你”
“认识。”他即刻以最慎重的语气纠正她,“我叫乌长云,是你的头号债主,嘿嘿你该不会是想翻脸不认帐吧”
气死人了,翻个大白眼给他看。水灵强忍住即将爆发的怒气,努力维持她惯有的淑女风范,她不要为了这个“半”陌生人,被左邻右舍取笑她。
“好嘛,就算我认识你,但我也还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做什么营生父母、兄弟姐妹、年纪这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怎么能够冒险嫁给你呢”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东西。”乌长云如释重负地露出他皎白的牙齿,安心地提上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去。“那么请洗耳恭听我娓娓道来。”
文学程度有够差居然叫她洗耳恭听。
“我家住长白山上,父母早已亡故,没有任何兄弟姐妹,至于我所赖以营生的是”这可难倒他了,到目前为止他的确还没找到一份象样的工作。
“关于这一项,我可以代你回答。”水灵狡黠一笑,“统统加起来只有四个字招摇撞骗。”
“对喔”他好似获得了重大启示,兴奋得眼睛发亮,“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职业可以做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启蒙良师。”
这个人有毛病而且病得还不轻,否则就是他的演技超级烂,才会装得如此不象样。
“我不是你的良师,我是你恶搞下的牺牲者。”水灵脱不了身,又不敢贸然举起左手加入战局,怕被他也压在胸口,那她真的是会羞死掉。
此刻,她突然好想念黑豹大哥,如果它在的话,他就不敢这般造次。
“在想什么”见她心不在焉,乌长云微微地有些不悦。
“在想”
“想我”他是自信过了头。
“臭美”她轻颦薄怒的模样,越发显得娇美动人。
“口是心非。”他讥谓地望向她,将她的手从胸口挪开,紧紧捏在掌心。“不过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心领就是了。”
自大狂“你不必心领,直接收下来就好。”水灵忍无可忍,左掌成拳,冷不防地击向他的胸口。
碰,正中心口。乌长云僵直着身体,非常有男子气魄的,将她的重捶照单全收。
这一声把她自己都吓一大跳。他不会有事吧水灵看他眼不眨、嘴不笑、两手低垂,似乎伤得很重。
心里毛毛的“喂没事就吭一声,别装模作样吓人。”她吼道。
乌长云的确准备要吓死地,任凭她怎么摇晃,他就是一动也不动。
水灵急坏了,别真的打伤他,那往后她就不必卖豆腐脑,改去蹲苦牢算了。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没有
凑近点再探清楚点惨了,她一颗心逐渐冷却当中。再殿起脚尖瞧瞧,她不相信乌长云突地就势吻上她的脸。
啊水灵一惊,连叫声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这鲁男子,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她
“你好大的胆子,”她眼中弥漫着一层雾气,威胁着将夺眶而出。“你居然敢冒犯我,以为我孤苦伶仃就不需要尊严,就不必被尊重了吗”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乌长云一脸无辜。
“哪有”水灵低吼。
“不然你靠我这么近干嘛”他一点也不认为他有错,是水灵的“动作”深具犯罪的诱因。
“我”她真是百口莫辩,“我只是要看看你还有没有气息。”
“我若没有气息不就躺在地上翘辫子了吗不相信你连死人是不会站着的道理都不懂。”明明是在媚惑我嘛,乌长云如是想。
水灵咬咬牙,转头想向赵大叔求救,怎知他居然咧着一张大嘴,笑得夸张得令人好火大。
她正苦思该如何报复乌长云的羞辱时,市集尽头陡地传来一阵暴喝声
第三章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是她哥哥的声音阔别半年多了,他怎么会突然跑回来
水灵尚未响应过来,乌长云已经拉着她的手,朝人群中挤过去。“先去看看再说。”
为了安全起见,他把水灵护在他身前,以避免有不肖之徒乘机揩她的油。
几乎所有来逛街的人,全都被吸引到这里来了,围了一圈又一圈。水灵踮着脚,还是不够高到足以看清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哥哥会一声接连一声的求饶
乌长云灵机一动,将她整个人举了起来。水灵起初还喃呢着不好意思,但很快地,她就被场内的情景吓得忘记羞赧。
张德宝的两名爪牙,持着棒棍,把晏子韶打得抱头鼠窜,布衫上血迹斑斑,叫人看了怵目惊心。
“不要,不要再打我了”他几近哀嚎地躲在街角,四肢不停地发颤,脸色苍白得吓人。
才几个月不见,他整整瘦了一大圈。
水灵的心绞痛得不能自已。“快放我下来。”她要去救她哥哥。
乌长云也不拦阻,双手使劲将她推向人群中央。
“你们给我住手”水灵咆哮地吼向张德宝及两名大汉。“我哥哥做错了什么,你们要道样没命地打他”她扑过去,用身体挡住晏子韶。
众人经她一吼,无不吓一大跳。围观的群众起码有好几百人,没一个敢出来替他解围,而她一名弱女子居然有这份胆识,细听之下,方知原来他们是同胞手足,难怪愿意涉这个险。
“哼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张德宝右手一扬,成堆的纸条跟着滚向空中,又慢慢落在水灵面前。“看仔细,这可完全是他亲手签的字、按的指纹。”
水灵随便抓了两、三张,上头全是五十、一百不等的借据。她哥哥是怎么啦才多久的时间,又欠了人家这么多赌债,难不成他离家这段日子,不吃、不喝、不睡,光赌博
她伤心地委顿在地,下意识的将目光瞟向前方,寻找乌长云。她相信此时此刻只有他可以帮助他们兄妹俩,因为他有钱,又喜欢放高利贷,武功也高强。
但他人呢为何才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喂”张德宝烦躁地叫嚣着,“你看清楚没,打算怎么还你哥这笔债”
水灵望向她哥哥,看他对自己这种堕落的行为跟结果做何表示。
晏子韶根本不敢看她,一颗头低得快触到地了,半句话也不敢说。
唉有兄如此夫复何言她咬紧牙根,悲怆地点点头,“我答应你。”
“很好。”张德宝的脸色马上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早早答应了,不就可以免去这种血腥的场面。”姜还是老的辣。他就不信凭他会斗不过这个小妮子。“今晚戌时,我会派人过去接你。”
随着他们的离去,众人也跟着散去,谁也没兴趣留下来询问她究竟答应张德宝什么大伙的目的是看戏,既没了戏可看,当然就走人啰
留下他们兄妹俩幽怨地对望着。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水灵问。
晏子韶一骨碌爬了起来,用力拍打身上的灰尘。看样子,他的伤势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不会让你平白受苦的,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说得慷慨激昂,宛如要出征似的。“你等我,再过三、五载,我一定到汝临县接你回来,过舒舒服服的太平日子。”
“你也知道那件事”水灵怀疑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始终不敢正视她。每次做错事的时候,他都是这种表情。
“张德宝有跟我提过。”他双手交握,不停的搓捏着。
“你明知他要逼我去骗人,还拼命的去赌”她把他的手臂扯过来,强迫他对着自己。“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去做是不是”
“小妹,”他禁不起追问,全身晃来晃去,藉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自从爹娘过世以后,咱们”
“不要跟我扯那么多废话,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她要确定他仍然爱护她、关心她,这样她的牺牲才有价值。
“灵儿”晏子韶恳求地说:“哥哥是不得已的。”
“够了,什么都不必讲了。”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有一点迹象便全明白了。
连她的亲哥哥都帮着外人,想利用她去谋图别人的财产,她还能说什么
见她沉默不语,晏子韶唯恐她临时反悔,忙道:“如果你不肯去,哥哥这条命就保不住了。横竖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那个叫巧巧的姑娘,孤家寡人一个,根本用不着那么多钱,咱们就算是跟她暂借的,只是先不讲明,等将来赚了钱再还她嘛。”他说得口沫横飞,毫无愧色。
水灵的胃却一阵翻搅,恶心得想吐出来。
“怎么赚你除了会赌还能干什么”并非水灵蓄意瞧不起他,实在是他太不长进、太堕落了。
“这也难说呀,说不定我手气好,一个晚上就把本翻回来还有剩。”
“十赌九输哪”水灵连劝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凭你那烂技术,甭说一个晚上,即便给你一天也翻不了本。”
“你摆明是瞧不起我”
他还有脸动怒呢
“我这是点醒你。”三十出头的人,好坏都分不清楚。“不要以为张德宝这条诡计一定会成功,万一砸了锅,看到时候你拿什么去还他。”她只能让他利用一次,绝不可能还有下回。
“好啦、好啦”他沉不住气,几句话就浮躁不安,端起脾气来。“总之你要认真些、努力些,哥哥的前途就全寄望在你身上了。”
晏子韶拍拍屁股,便朝张家口走去。
“你上哪儿”水灵追喊道。
“到处走走,说不准到合江馆喝两杯。”他头也不回地丢下话。
什么节骨眼了,亏他还有心情喝酒。
水灵原本想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好准备几道他爱吃的菜肴,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不用问了,他不会回去的,他压根不眷恋那个家,甚至她。
望着他的背影一跛一跛的消失在巷弄底,水灵鼻子一酸,淌下两行热泪。
水灵的这个叫“家”的地方,原即空空如也。除了床榻和桌椅,便只剩一、两件炊具,以及简单的换洗衣物。因此没什么好整理的。
草草用过晚膳,她百无聊赖地歪在床边,想着那只黑豹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也许她应该去跟筱君和她娘告别,还有赵大叔他们,但是这种情形叫她如何启齿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不如就这样悄悄的走,省得徒增困窘。
然而,就这么闷声不响的离去,似乎也不妥当,他们毕竟待她极好,万一明儿个发现她平空消失了,说不准念成一团;别人她不确定,但筱君百分之百会慌张得一如热锅上的蚂蚁。她那急惊风的个性,搞不好会跑到衙门去,请求县老爷协助寻找自己呢。
也罢,好歹说一声:至少比较不那么不近情理。
她梳理一下长发,走到门边,赫然惊见乌长云直挺挺的伫立在门外。
“是你”一见到他,水灵立即敛起俏脸,拉上木门,只留下一小条缝。“你到这儿来干嘛”才问完,晌午他欺凌于她在先又乱没义气的临阵一走了之在后的可恶行为,便如潮水般涌上她的脑海。“好,你别说。”她及时制止,以免他又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姑娘,我半个字都没提呢,你就要我闭嘴。”乌长云委屈地凑近门缝,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水灵恨不能用木门把他的脸夹成肉饼,又觉不忍心,是因为他足以颠倒众女的笑容不,这种笑根本是皮笑肉不笑,怎能迷倒她呢她不断的安抚着那颗蠢蠢暗动的心,三魂七魄却不由自主地朝他奔去。
仔细瞧来,乌长云果真面如玉冠,仪表堂堂,谈笑闲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自信、洒脱不羁的风采,的确令人不倾心都难。
较之那些前来提亲的富家子弟,开口闭口全都充满铜臭,言语无味,举止粗鄙,真有如天壤之别。但他身分不明,来历可疑,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你什么都不用提,横竖我不想听你说话。”她无情的关上木门,呃怎么推了半天仍旧掩不上,是不是坏了
水灵沿门缝往下一看,原来是他用脚板顶住了。
“麻烦你高抬贵脚行不行我要睡觉了。”
“行。”他把脚挪开,换举起手来挡,“等我把话说完就放你出去。”
怪了,人家明明说要睡觉,他怎会知道她要出去
“你不出去,开门做什么”
嘿他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水灵条然觉得他不仅可恶,而且可怕。
“出去,滚得远远的,别来打扰我,你那二两四银钱我保证很快就会还你。”此时子时将近,四处无人,最不应该做的事,就是跟个陌生男子纠缠不清,万一万一他动了邪念,她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姑娘”他用力挤进半个身子。
“别进来,否则我要叫啰”
“叫”乌长云揪着浓眉,故作不明其意,“叫我吗既要赶我走,又要把我叫回来,你这人真矛盾。”
“你要我怎么说才懂”水灵为然仰首,正欲开骂,惊见他居然握着她搭在门板上的纤纤玉手,朝她拚命眨眼睛。
“念在姑娘百般不舍的份上,乌某人留下来便是。”说着,连另外半边身子也一并挤进屋来,右手仍不肯放松,拉着水灵大剌剌的往床上一屁股坐下去。
水灵恨恨地抬起脚,朝他脚跌踩下去。
乌长云顺势举起一只脚勾住她的小腿肚,害她站立不稳,整个人栽进他怀里。他的速度真是有够快的,马上来个大回旋,将她结结实实压在下面,动弹不得。
“都说了明白你的心意嘛,如此迫不及待,似乎有违良家妇女该有的含蓄与矜持喔。”他邪恶地牵起嘴角,笑得令她慌乱莫名。
水灵尚未决定要不要提高嗓门大叫非礼,他的脸和他的唇却已经俯下来,攫获她美丽的眉目,乃至她嫣红的樱唇。
一团烈火自她心底开始焚烧蔓延开来,催迫着她体内的血液迅速奔向脑门。
天啊他在做什么
乌长云盯着水灵揪然变色的美丽容颜,非但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吻得益发狂烈,仿佛要将她整个身子吞进去似的,紧紧的、密不通风地里住她的身子,由脸至耳后至颈项,一如繁雨急落的细吻,挑起水灵每一根敏感的神经,强迫她不得无动于衷。
“你”趁理智还没让他经营起的一波波狂潮淹没时,水灵赶忙别过脸庞,低吼:“你住手,住口,停”
“怎么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我”乌长云的伤心欲绝实在假得教人一眼便可识破。
到了这步田地,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她至少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家世清白,岂可让他如此这般地
“我还没时间认真的去想过自己究竟喜不喜欢你。”这阵子,麻烦接二连三找上她,她光应付都来不及了,哪有心情做那种遐思。
水灵尔虞我诈的盯着他,希望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丝可以信赖的眼光。
看他平常颠三倒四没个正经,虽然偶尔会瞥见他那犀利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像在逡巡她,又像一切了然于心似的,精明得使人无法遁形;然而,这种时而认真、时而装蒜的个性,教人难以捉摸,更没安全感,喜欢上他似乎挺危险的。但心湖底下那股忽而浮现、忽而隐晦的马蚤动,又该做何解释,如何排遣呢
“不要胡思乱想,看着我。”他把她的脸扳过来,迎向他的眼眸。
水灵赌气地侧到另一逸,不肯理睬他。“哼”
“看一下嘛,一下下就好,人家都说我俊逸潇洒,百看不厌哦”他将脸自动探到水灵面前,让她得以瞧个分明。
水灵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先起来,我们再把帐算个清楚”
“不必啦,我已经算好了,你一共欠我八十六两五分七。”他正经八百的说。
“什么”水灵猛然支起身子,不巧正碰上他的鼻唇,忙气馁地躺回原位。“二两四的本金,才短短三天而已,怎么就涨了三、四十倍”
“对啊,”他夸张地粲然一笑,那两排森白的牙齿,从水灵的角度仰视可说是一览无遗。“我用复利累进乘以一定的倍数,就得到这个数目了。”
水灵恼火地伸手推开他的脸,“走开我讨厌你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坏男人”
“喂才八十六两多的铜臭,哪能沾满全身,用词不当,而且观念错误。”尽管脸孔被她推得变了形,乌长云依然笑眯眯的。
“你你卑鄙、无耻、下流、龌齰呜”从小到大受尽委屈的她,就属这次最令她咽不下气。想着这一生诸多的不幸,如今又受制于这个风流大坏蛋,不禁悲从中来,骂着骂着,居然唏哩哗啦哭了起来。
“不对、不对,”他把她雪白的小手从脸上移至掌中,细心的握着。“应该是十分龌齰、非常卑鄙、肯定无耻、绝对下流,这样骂比较过瘾。”
疯子水灵暗咒一声,“我是在骂你耶。”没见过这么“爱人骂”的。
“只要你高兴,打我也成,来嘛笑一个。”他不避嫌地探手到她怀中,替她把手绢拎出来擦眼泪,“长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你不为自己想,总该替我留点颜面吧,毕竟我是你的未婚夫。”
“谁答应要嫁给你啦”水灵惊叫。
“你不答应我就用强的。”乌长云目光灼灼,越逼越近。
水灵清楚感受到他口鼻所喷出来的热气,以及浑身散发的野蛮气味,仿佛一团热火,紧密地困住她的人、她的心。
“说吧,给你二选一,是要我明媒正娶,风风光光迎你入门,还是此时此地做我的娘子”他放肆傲岸的神情,正在告诉她,他说得到做得到,并且谁都阻止不了。
水灵背脊凉冷,心头发热,冷热交煎得无处可逃,痛苦不堪。
匆促之间,她没功夫细细琢磨,但求眼前脱身,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烦恼吧。她自发上取下一枚玉簪递给他。
“半年之内,你必须到汝临县找我,如果逾时不到咱们就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依她估计,半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完成张德宝的诡计,那时她也已届双十年华,再不出阁,这辈子恐怕真的嫁不出去了。
乌长云若有心娶她为妻,便不会介意等这短短的六个月,否则
“半年太长了。”乌长云小心翼翼地将发簪放进袖底,然后再专心跟她“谈判”。“我怎么能忍受一百八十天朝思暮想你这可亲又可爱的小美女”
“我美吗”赞美的话对女人永远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原本覆盖在她脸上的漫天阴霾,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乌长云捧着她的脸,炯炯的眸光透出深沉的倾恋。“美得令人不饮自醉。”情不自禁的,他再度吮住她的朱唇,吻得水灵彷若蚀骨销魂般地迷乱难醒。
“现在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他促狭地瞅着她。
水灵轻轻的眨着眸里的柔情,温婉而端庄的点点头,窗外和风透过窗帘正巧拂着她额前的秀发,加上形灭的灯光摇曳生姿,此刻的她如梦似幻,宛如仙子般娉婷出尘。
乌长云看得痴了,他再一次肯定的告诉自己,无论要历经多少困难和折磨,他都要得到她。
水灵不晓得他想些什么,犹自认真的凝望着这个她很可能会委以终身的男子。
“你”她舔了一下红唇,腼腆地红着脸,低声问:“你说你爹娘早逝,又没有兄弟姐妹,那你有没有”她吞吞吐吐的,提不起勇气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乌长云闪一下他深邃的眼睛,立刻猜出她在顾忌什么。“没有。”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不是瞎编着来骗我的”
水灵似乎一步一步走向陷阱,乌长云就是巴不得她自己开口问他是否娶了妻室因为由此便可以明白,她对他是否动了真情,是不是下定决心跟他一辈子。
“当然不是。”他死不正经的老毛病又犯了,“就算我要娶,也会等你真真正正成为我的妻子之后,再另外找媒人纳两、三个小妾。总之,我一定要让你当元配夫人,住大厢房,母仪乌家上上下下四百余人,很够意思吧”
“你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水灵伸出来准备掴他巴掌的小手,还没发挥作用,就已经被他按回原位,压得死紧。
“小心眼”他捏住她的鼻子,挑逗地朝她挤眉弄眼。“开个玩笑都不行啊你们人”他顿了顿,笑得极不自然,“我是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了,你这么小心眼、爱嫉妒,当心犯了七出之罪,是会被休掉的。”
“休掉好啊”水灵不甘示弱,说风流话谁不会“我就可以一嫁再嫁,游戏人间,浪迹五湖四海,得个自由自在,快乐又逍遥。”
“不准”乌长云大吼,眼里两簇火球威胁着要烧过来似的,熊熊发光。“你再敢动一下这样的念头,当心我翻脸无情。”
他凶巴巴的命令她,水灵按理应该很不高兴才对,但不知怎么地,她居然有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甜滋滋的暖流舒畅地滑进她的心靡。
然,这份喜悦很快地被另一股愁绪给取代了,想到明天即将被张德宝送到汝临县“为非作歹”,她就再也没有心思跟他嬉笑怒骂。
乌长云定定的望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紧蹙双眉,心疼地用手指头帮她抚平。
“放心,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相信我,你一定会逢凶化吉,安然渡过难关的。”
“你是玉皇大帝的干儿子吗不然凭什么那么有把握”等等,他怎会知道她要去汝临县做什么
他气宇轩昂,笑得好狂妄,“玉皇大帝不收干儿子,他只结交好朋友。”言下之意,好象他真的是玉皇大帝的好朋友似的。
水灵不得不重新估量他,这人大老远从长白山到襄城来,不做任何营生的事,却仿佛一直有花不完的银子;说起话来经常不小心提起“你们人”这类启人疑窦的语句,他究竟是何来历
不行,呃,绝对不可以,她千万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交到这种人手里,而且,她万至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人”。
“真的吗”水灵缓缓地,一寸一寸移出他的掌握,他应该没注意到她才对,她想。“他那么爱交朋友,你改天也替我引见引见,让我大开眼界如何啊”
“谈何容易”乌长云不着痕迹地,将她“脱离”的上半身重新拉回原位。“这种事需要机缘。当然啦,如果你命够硬,又保养得宜,能熬得过八、九百年,也许有希望见它老人家一面。”
又开始疯言疯语了。基于人道立场,水灵好心的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嘛,怎么会病得那么重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废话水灵回答都懒得。
“真可惜。”他煞有介事地摇摇头。“美丽如你,居然没慧根。”
“是啊要白痴得彻底,发疯得够看,的确需要一点慧根,小女子我福薄缘浅,哪有那个命呢”
“坏女孩,”他骂人还带着笑容,“讥讽自己的夫君是犯了割舌罪的喔,快快跟我道歉。”
“我还没嫁给你呢,什么夫君不夫君”水灵有点后悔把玉簪送给他,说不定改天她可以遇到一个比他更好、更体贴,也更呃,“正常”的男子呢。
“拿来”他翻脸的速度比她快上好几倍。她只不过心猿意马而已,他已经完全付诸行动了。
“什么”
“一百二十六两。”他肯定的说。
“我几时欠你”
“再耽搁下去我就要加价啰快,给钱还是给人”他的霸道不讲理,简直可以和江洋大盗媲美了。
水灵火冒三丈,咧齿一笑,支起上半身,吻住他的唇,然后狠狠一咬
“哇”乌长云的惨叫声几乎要把屋顶给掀了。
水灵乘机滚下床榻,冲到门边抄起扫帚,等着他回神之后,再跟他算总帐。
第四章
翌日四更未尽,筱君就气急败坏的跑到水灵住的地方,问她那只黑黑大大、壮硕凶狠的猛兽
水灵一怔,正考虑该不该向她说实话时,筱君又似连珠炮地,“有人说它这几天经常在这附近出没,所以我带了这东西来给你。”她从布包里拿出一根丈许长的皮鞭,交予水灵。“千万记住,不可以靠近它,不可以喂食它,尤其不能滥用同情心,喂它吃什么鱼啊、肉啊这头怪兽无人性可言,一旦沾惹上了,准叫你血流遍野,尸骨无存。”她比手画脚,形容得阴风惨惨,却相当引人入胜。
她指的应该是黑豹大哥,但它没她说的那么恐怖呀
“你是不是又在大街上听到什么传言瞧你吓得魂不附体的。”水灵取笑道。筱君没啥大缺点,就是爱喳呼而且十分胆小。
“何止我大街上每个人都在谈论,那只一口气咬伤二十几名赌场打手的黑豹。”
果然是它。水灵一张雅致的脸蛋霎时堆满了惶惑与焦虑。
“它为什么别人不咬,单咬赌场的打手”它总不会跑去赌钱吧
“说到这就让人想不透了,它那么拚命蛮干,居然是为了救你哥哥。”说到晏子韶,筱君尖拔的噪音忽然柔和许多。
她对他的心意水灵早就了然于心,叹只叹她哥不长进,白白辜负了这么好的姑娘。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黑豹大哥昨晚没回来,难道竟是为了去救晏子韶
“三、四天前,”筱君并不是很确定,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应该就在它替你解围的前一天,记得吧周永富找你麻烦的时候,它也曾经出现过。咦”她狐疑地望向水灵,寻宝似的往她脸上滴溜转了又转。“你跟它,它跟你”脑海里蓦地涌起那天的水灵和黑豹的亲昵状,顿时浑身一颤,心中惴惴不安,亦不知如何问起,只能傻呼呼的等着水灵自动招供。
原来它在赌场咬伤了人,难怪沾惹整身的血。但它为什么要护着子韶又为什么跑到这儿来找她这其中的缘由,水灵恐怕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水灵”筱君忧心忡忡地喊着她,“你没去招惹它吧”虽然它好象对他们兄妹二人特别“情有独钟”,但“人兽殊途”,是不该有任何牵连的。筱君边想边给自己点头,以示嘉许。
“凭我惹得起它吗”水灵揶揄地笑了笑,“是它主动来找我,而我也很大方接纳了它,现在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情同哥儿们。”她觉得没瞒骗的必要,何况她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到汝临县去,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呢。
“你脑袋瓜子坏了”筱君激动地跳了起来,“跟只猛兽称兄道弟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她回忆起黑豹眼中那特别阴沉的光簇,就忍不住寒毛直竖,无法想象水灵居然和它“过从甚密”,天哪哥儿们她就不能用一个比较没杀伤力的形容词吗“那日在大街上,我见你们热络异常,就觉得不对劲,只是没料到你如果让我早一点知道它在舞阳县咬伤人,我当场就就让他”究竟要让他怎么样,她现在还没想到,等会儿想到再说好了。
“你甭大惊小怪,人家黑豹大哥它”
“大哥”筱君确定水灵最近闷坏也气坏了,才会说出这种有违常理、荒唐透顶的事。“它是你大哥,那子韶呢他现在排行老几”
“他排行老几不重要,反正只要有那么一天,我保证尊称你为大嫂,对你恭恭敬敬的。”
“水灵”筱君赶紧低下头,羞答答地扭扯着衣袖,咬着下唇。“你真是的,这话若是让我娘听见,她不打断我的腿才怪。”她娘一向就不喜欢子韶。虽然她娘对水灵相当照顾,但每回一见到子韶,就马上摆出一张关公脸。在她眼里,水灵是温柔可人,乖巧又懂事;而子韶则是不学无术,自毁前程,说什么她也不可能把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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