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一声接一声。
“打死她,”他哀哀鬼叫着,“把她活活给我打死”
“筱君快逃”水灵一手拉住筱君,便欲往左送巷子口逃去。
岂料,筱君竟中邪似的愣在原地,不仅不动还噤若寒蝉。
“筱君,你还蘑菇什么,快走啊”
匪夷所思的,那群恶棍也没欺上前来,空气中僵凝着一股令人行将窒息的氛围。
从巷弄里,魏魏峨峨走出一头庞然大物黑豹。
它一身粲然油亮,冷冽的目光予人不可侵犯的慑人气势。它露出鄙夷的神色,扫向周永富和他的爪牙。
“少少爷,”他的手下吓得嘴皮直发抖,“好汉不吃眼前亏。”
“没错。”他自认聪明睿智,马上下达命令,“改日再来捉她不迟。走”
就在同时,黑豹纵声怒吼,其气势之磅礡,恰恰好足以叫周永富两脚发软,瘫跪在地上,连爬带滚的跌回他家里去。
“哇好棒哦。”水灵乐不可支,兴奋的鼓掌叫好。“我还以为你很不够意思,一声不响就跑掉了。”她嘉许的拍拍它的头,盛一碗豆腐脑喂它,当作奖赏。
这种不知死活的举动,看得筱君和众人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身冷汗。
“水水灵,”她紧张得舌头都不灵光了。“你认得这黑豹呃,公子吗”她是很讲义气没有错,但是也还没义气到可以跟她一同被野兽咬去当早膳啊。
“对啊,”水灵相信它只是一只有点脏、有点懒、和有点好吃的动物,因为昨晚她跟它同榻而眠一个晚上,并没有遭到它的豹爪攻击。“我来跟你们介绍。”
“呢,不用了,”筱君摇头如撞钟,“我区区一名小小女子何足挂齿咱们相遇不如不相识,相识不如装作没看见。”
“喂你在怕什么”
“怕它呀”这么笨的问题也敢问,筱君受不了水灵封闭到连豹会咬人都不清楚,还跟它亲热的打招呼。“我家里还有点事,我我先走了。”
恶人没胆就是像她这样。
水灵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有黑豹当保镖,这下她就不用担心哪个居心叵测的人再来调戏欺压她了。
“卖豆腐脑喔好吃的豆腐脑便宜卖,大碗三钱,小碗二钱,一次吃三碗免费送您姜汁和花生,快来吃哦”她吆喝的样子有够不专业,既不洪亮也欠缺诱惑。
“五两银子,够不够买你全部的豆腐脑”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周永富前脚刚走,张德宝后脚又跟了来。水灵当下马上转头寻找黑豹的综影,岂料它竟吃完豆腐脑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唉真是楣运亨通,甩都甩不掉,只有自助天助了。
“你们一共才四个人,这些豆腐脑少说有二十几碗,吃得下吗”这些人的钱可赚不得,瞧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别到时银子赚不到还惹一身祸。不,她已经惹祸上身了,他们不就是来软硬兼施,要她去做坏事的吗
“哼这种低俗的东西,鬼才爱吃。”张德宝举起豆腐脑桶子就要往地上倒。
“如此人间美味,倒掉了岂不暴殄天物”一名身量硕长的男子伸出右脚踢向张德宝的手肘,左手轻扬,稳稳接住那只木桶子,笑盈盈地交还给水灵。
“你是什么人”张德宝的手被他一踢,霎时肿得像发糕,痛得他五官全挤成一团。
“他是咱们水灵的表哥。”赵叔人老体衰,见水灵被欺负,一直忍着不敢过来打抱不平。此刻见到这名少年郎,三两下就把豆腐脑抢回来,料想他八成是个练家子,心里头那颗小小的胆子一下子壮大了不少。
水灵望着这名见义勇为的男子,用力回想她爹临终时,是否遗漏了什么没交代,为何她对他丁点印象也没有
“胡扯”张德宝把水灵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坚信她没有一个叫“表哥”的亲戚,若勉强要说有,也已经哼这是个天大的秘密,世上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即便是水灵自己,也仍被蒙在鼓里呢。“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连自己的兄长都拋弃她,怎么还会有个表哥”
“你管我”水灵受够了他嚣张的气焰,非要认一个“表哥”来激他。“他就是我表哥怎么样”走过去,毫不避嫌地挽起那人的手臂,还摆出一个甜死人的微笑。“表哥,他欺负我。”
“真的”那人立刻蹙紧浓眉,虎视沉沉横向张德宝。
嘿这双深邃得仿佛无尽汪洋的眸子她见过
水灵百分之百的肯定:她以前一定见过他,只是一时之间,她委实记不起来。
“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要我送你一程”他的语气一径是那么的低沉雄浑,跟他出色的外表一样,具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水灵没空去注意张德宝是如何离去的,她明媚的黑眸打一开始就瞬也不瞬的望着这位不知名的“表哥”。
这人怎么说呢他的轮廓极鲜明,棕色的皮肤下闪着劫亮晶黑的眸子,眼神夹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刚毅的唇角狂野地微扬着,浑身上下充斥着逼人的英气,令人不敢直视。
真要命
水灵被他吸引得毫不保留,连女孩子家该有的矜持也全拋诸脑后,忘情地、怔愣地凝向他。“表妹,”那人轻扯她的衣襟,似笑非笑地说:“我替你把坏人赶走了,你能不能赏我一碗豆腐脑吃”
“当然。”察觉自己失态了,水灵慌忙低垂着螓首,“你要加花生还是姜汁”
“都要。”那人回答得毫不犹豫。
水灵平常都把熬煮好的花生跟姜汁寄放在赵大叔家,这样她就不必每天早上来回跑两趟,一次拿豆腐脑、一次拿配料,忙得头昏脑胀。
赵大叔是仅次于筱君跟她娘最照顾她的人,偶尔水灵会忘了热姜汁或煮花生,他干脆就帮她张罗好,久而久之,竟变成他日常的工作了。
“给你双份的。”赵大叔对那人简直是欣赏得无以复加,不但另外取来一只大碗,还猛使眼色给水灵,要她大方点,配料多加些。
“知道啦”水灵浅浅一笑,把大碗的豆腐脑递给那人。“呃”想请教他贵姓大名,可,当着赵大叔的面,实在不太好意思开口。
“赵叔,你做的云泥糕最好吃了,也送一盘给我表哥吃吧。”先支开他再说。
“对对对”赵大叔看他们两个,一个郎才、一个女貌,活脱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看得差点闪神。“我这是祖传的手艺,包你吃过一次终生难忘,你等着吧小老弟。”
赵大叔一走,水灵立即回眸向他,正巧和他那双焕发内蕴神采的黑眸对个正着。没来由的,她感到一阵心惊,天这人的目光竟然令她无端地仓皇失措,她甚至连他姓啥都还不知道呢。
水灵嗫嚅了一下樱唇,尚未开口,却听见他说道:“我叫乌长云,打东北来,途经襄城,凑巧遇上那群无赖在这儿耀武扬威,所以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自称是你表哥。唐突了,希望你别太介意。”他说话时,语调虽然委婉,但眼神却十分放肆,紧紧盯着水灵。
“哪儿的话,多亏你仗义相助,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水灵见他咕噜一声,就把整碗的豆腐脑“吞”得涓滴不剩,赶紧又为他盛了一碗递过去。
“多谢。”他伸出手,不去接碗,反而握着水灵的手不放。
“你太孟浪了。”水灵怯生生地退向后退,心口咚咚咚地跳得好急促。
这是什么道理呢对个陌生人产生这样的情愫,太不害臊,也太不可原谅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乌长云对于自己踰矩的行为,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吃,一晃眼的功夫,已将木桶内的豆腐脑吃得桶底朝天,连赵叔的云泥糕也一并报销掉。
赫﹗这人是饿昏了还是怎么着
“没了,就这些了。”水灵从没见过这么爱吃豆腐脑的人。他他不会也爱吃豆腐吧
“嘎”他似乎一点也不撑,含着饱足的笑意,付给水灵二文钱,“那我明天再来好了。”
明天还要来啊
水灵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心想,如果每位客人都像他那么会吃就好了,如此一来,她每天起码可以多卖十几桶,不出三年,她便是超级大富婆了。
怔愣之际,乌长云已自顾自的走了。连一声再见也没说,难道他不喜欢她
分不清是喜是忧,水灵始终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心口些微地闷窒,相当不踏实。
赵大叔端了一杯青草茶放在她手里,拿他那两只浸透世情的眼珠子瞟向水灵。
“那年轻人挺不赖的,既然不是表哥,就找个机会把他的底细问清楚。”
“干什么”水灵认为探人隐私是不太好的行为。
“保障自己呀”他煞有介事地把水灵拉到角角边,谆谆教诲:“如果他的家世还过得去,又有些积蓄,就再进一步打听看看他娶了没可有婚配假使至今仍旧孤枕独眠,那就有好戏唱啦。”
“什么好戏”她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装蒜”赵大叔眨巴着眼,笑得好滑稽。“你敢说对他一点意思也没”
“赵叔”水灵不依了,哪有人在大街上,当着这么多人,跟她谈这种事。“不理你了啦,我要回去了。明天的姜汁跟花生让你煮。”
“又要我煮”他快变成她的长工了。
“他说明天还要来,你那么喜欢他,你不煮谁煮”
水灵挑起木桶,趁赵叔尚未反悔之前,故意佯装听不见他哇啦哇啦的叫喊声,迅速踅进胡同,想她自个儿的心事。
原来乌长云就是赵叔指的那个表哥,所以,他亦即今早帮她把豆腐脑挑到大街上的人。他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这些天遇到的净是些坏人,他会不会也参一脚,学着大伙陷害她。
想到这儿,她就不免想到她哥哥,一想到他,她心里就有气,一气起来,她就饿得不可开交。
罢了,天大的事情,也必须等她祭完五脏庙再说。
“上林苑”是此地最富盛名的一家客栈,本来凭水灵每月微薄的收入,是没能力到这儿消费的。但是她就有那么好的运气,在大圳沟旁救了许掌柜的命,许掌柜为了报答她“不费吹灰之力”的救命之恩,特别优待她,每次吃饭一律打三折。
那是上上个月中旬的事,襄城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狂雨,大水滔滔直冲上林苑,里头混杂着泥屑、砂石,将整栋屋子塞得密不通风。
许掌柜走避不及,被洪水席卷到附近的圳沟旁,卡在石缝中动弹不得。
当时村子里的人,走的走、逃的逃,唯独水灵举目无亲,无处可以避难,不得已,她关起房门,视死如归的躺在床上,等候水鬼或河伯等专门掳掠无辜百姓的妖魔鬼怪来抓她当替身,好回阴曹地府投胎转世去。
岂料,等着等着,天亮了,雨也停了,她和她仅能栖身的旧木房,竟匪夷所思地安然无恙。
侥幸逃过一劫的她,认为一定是土地公显灵,帮她一个大忙,于是赶紧准备了丰盛的祭礼豆腐脑。因为她家就只有这个东西。
沿着圳沟,她慢慢涉水前往北山的土地庙,刚好在半路上遇见饥饿得只剩一口气的许掌柜。
她人小又弱,根本搬不动那两块大石头,好让他得以回家吃些东西,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他饿死在那,不得已,只好喂他吃豆腐脑。就这样一连喂了他两天两夜,村子里的人总算回来了,大伙合力才把许掌柜给救回上林苑。
水灵从那时候起,一日三餐几乎都登上林苑解决,反正菜好钱少,不吃白不吃嘛。
晌午时分,这儿照例挤满了食客,水灵照旧坐到边边的角落。这个位置绝佳,既没人打扰,又可以边吃东西、边欣赏窗外繁花缤纷的美景。
店小二见了她,立刻热络地跟她打招呼。“老规矩,一碗云吞、一叠豆干加两条卤血肠”
“嗯。”水灵笑着点点头。尽管人家只算她三分之一的钱,她还是吃不起比较昂贵的食物。
听小二哥吆喝完,堂子里的男宾客,开始不安分的把眼光瞟往她身上,窃窃私语后,不约而同的露出一脸馋相。
水灵佯装什么也没听见,他们谈的横竖不会是好话,总离不开她的婚事,以及她那个滥赌、好赌得一塌胡涂的哥哥。
“来了来了”店小二托着餐盘,挥汗如雨,送上她的菜饭。
“送错了,小二哥,这不是我点的。”水灵见他端过来一盘糖醋活鱼、一盘醉鸡、和一盘爆三鲜,统统都是“价昂物美”的佳肴,她哪消受得起
“没有错。”小二哥道:“是位公子点了叫我送过来的,你慢用。”
那公子已翩然来至她跟前。是乌长云怎么他也来了
水灵腼腆地朝他颔首,“这不好吧咱们素昧平生,刚刚才蒙你相助,怎好现在又”
“无所谓的,”他显得落落大方,月牙色的袖子往上一卷,为水灵和自己各取过一双筷子。“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则是不吃不相识,来吧,不要客气。”
人家都那么殷勤招呼了,再推辞就有些说不过去。
水灵举起筷子,夹了一片糖醋鱼入口。哇真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棒的菜肴了。
“喜欢吗”他柔声间,口气听起来活像个大哥哥。
“喜欢。”水灵老实地点点头。其实她更想连声叫好,其的,好久好久,她没这么快乐过了。
他应该是个好人。水灵悄悄的这样告诉自己,因为他跟别的坏人不一样,那些人只会拿银子作践她,装模作样猛吹嘘,想尽办法让她难堪。可他不一样,他非但替她解围,还请她吃“好料的”,光这点就值得嘉奖。
“有件事我想问你”水灵吃了八分饱,拿手绢抿着嘴唇,低声问。
“什么事”看她不吃了,他也赶忙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的望着她。
“也没啥要紧事,我只是想问你,今早那豆腐脑真是你帮我挑到大街上的”
“是啊”乌长云坦承道:“我见你和筱君姑娘为了躲避周永富而逃进巷子里,心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日行一善,帮你一点小忙,好让自己有借口要求你请我吃这餐饭。”
“什什么﹗”水灵这一惊非同小可。
原来他是原原来他不是天哪
她心脏快停掉了,这一桌酒菜少说要十两银子,“嘟嘟好”是她半年的总收入。他要害死她吗
“怎么你不肯请我啊”乌长云表现得出她还震惊,“我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你逃出虎口,现在只吃你区区三碟小菜,你就舍不得,没想到你是个这么吝啬的人,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我”水灵好想哭哦,原以为他是个好人呢,结果却害她倾家荡产。“我才不吝啬,我只是没钱嘛。”一句话没讲完,眼泪已争先恐后滑向两颊。
她原就美,如今更是楚楚动人。乌长云凝视着她,足足有半住香的功夫,才故作轻松的说:“没钱是桩小事,大不了我借你就是了。”
“你借钱给我让我请你吃饭”天底下竟有这种人
唉她的眼睛一定是被牛粪糊到了,才会误以为他是好人。
“对啊”他丝毫不以为忤,理所当然地点着头,“你们人不是呃,”他贼贼地例齿一笑,“常言道:知恩就要图报。我相信你一定恨不能报答我的大恩大德于万分之一,却又苦于阮囊羞涩:而我呢,又是个心肠软、慈悲兼善良的人,怎么忍心不把钱借给你呢”
厚脸皮,马不知脸长,猴子不知屁股红,还有没有其他足以一针见血的词汇水灵咬牙切齿,火冒三丈,却一句话也不敢骂出来。
“哇你犯不着感激成这样的,我也不是平白把钱借给你,这是要算利息的,嗯”他顿了顿,沉吟半晌才道:“算你便宜些,一天三分利好了。”
“你干嘛不干脆杀了我”水灵连喘六口大气,犹不能消心头之火。
偏偏店小二捡在这个最不适当的时候走过来。
“水灵姑娘要结帐了吗”
水灵不吭气,恨恨地瞪着乌长云;他则贼兮兮地挂着一抹诡谲笑容,把她反瞧回去。
“水灵姑娘”店小二再次唤她。其他客人都走了,他急着早点收拾妥当,回后边打个困呢。“这些一共是八两银子,照例算你三成,也就是二两四喽。”
她荷包里只有六文四吊钱,怎么付
哼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虽然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得要命,但这节骨眼,她可没心思去欣赏。
“你”她有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开了口,“你先付了吧。”
“你决定跟我借了”他一丝丝都不肯吃亏,坚持要赚水灵的利息。
“我”提一口气上来,再提一口气哎没气了。“对,我决定跟你借了。”
这小二哥有够不上通,男人跟女人吃饭,应该去跟男人收钱才对,怎么会向她要呢
“没问题。”他马上递给小二哥一锭十两的银子,“不用找了。”
“慢着”水灵气得大叫,“我请你吃顿饭,才二两四的钱,你都处心积虑要我向你借,而他他只不过替你端菜递茶,你就一口气给他七两六的小费,你”由于血脉过度偾张,她顿时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瞪着水汪汪的美目。
“钱是我的,我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喽”他侧过头,示意店小二离去。接着道:“现在你银子也借了,帐也付了,咱们来立个借据,以免将来你赖帐不还。”
他可是有备而来的,布包里,纸、笔、砚、墨,一样也不少。水灵怒气盈然,接过文房四宝,随便交代二字,龙飞凤舞签了名,便递还给他。
“这样可以了吧”
“不可以。”乌长云指着借据,道:“你应该注明,万一没钱还的时候,该如何”
“我说过会还就一定会还,你敢不相信我”她日子过得虽清寒,但向来讲信用,跟她做过生意、有过买卖的,无一不称许她。
“敢,有什么不敢”乌长云不把她瞧扁似乎很不甘心,“你那么不识时务,人家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儿要娶你,你不肯;赌坊的老板出五两钱买你一桶豆腐脑,你也不乐意。像你这么讨厌钱的孤弱女子,迟早有一天会弄得三餐不继,我怎敢相信你,又怎能不未雨绸缪”
让他一说,水灵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笨
“那你说,万一我还不起便如何”反正她两袖清风,且无任何家产,随便他怎么敲诈也没用。
乌长云这会儿笑得可灿烂了,“万一你还不出钱,就嫁给我。”
他果然没安好心
有没有墙水灵宁死不屈,决定到阴曹地府找她爹娘去。
“休想”乌长云像是早料到她会寻短,抢先揽住她的小蛮腰。“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不准你动不动就找墙撞,害我损失惨重。”
“放开我”水灵甩掉他的手,气呼呼地冲出上林苑,一路往家里跑。
乌长云反正很闲,便一路跟着她回家去。
“你老跟着我干嘛”
“防你弃债潜逃喽”乌长云脸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第二章
水灵三步并作两步,走得飞快,希望能摆脱乌长云的纠缠。
这个人心怀不轨、嗜钱如命,非跟他清清楚楚的划清界线不可。否则凭她一个孤弱女子,若真吃了他的亏,哭死了也不会有人出来替她讨回公道的。
走过桥头后,她越想越不甘心,都怪刚才走得太匆忙,忘了把木桶子和扁担带回来,要不然就可以操起扁担打得他满地找牙。
眼看便到家了,他如果也跟进去,并且死皮赖脸不肯走,可如何是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保不给人瓜田李下之嫌,那么她辛辛苦苦维护了十九年的名节,不就要毁于一旦了
不行,她不能任人宰割,她要反击。哈前面树丛旁横躺着一根木棍,大小正适合用来打击“色魔”。
水灵弯身捡起,顺便扮出一个鬼脸,准备把乌长云吓得魂飞魄散,然后再海扁他个措手不及。
猛一转身咦他人呢
哼没有恒心的家伙,哪有跟踪人只跟踪一半的,害人家白白担心了好久。
水灵丢掉木棍,走进屋里,非常小心谨慎的把门窗全数栓得死紧,才赖到床上去补眠。
夏日的白昼特别长,申时过了,四下里依旧白晃晃的。她这一觉睡得汗流浃背,正想到后边打井水上来洗把脸,木门却在这时候被拍得咚咚响。
是张德宝和他的爪牙。水灵尚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呢,人家已经非常果断的破门而入。
“你们还不死心,想用强的”水灵屋里的防身器材挺多的,随手就抓到一把竹帚横在身前,屏住气息,怒视张德宝。
张德宝憋住气,清了清喉咙,他梭巡了整间房子后,心中已拿定如何破解晏水灵心防的办法。
“去把外面的东西搬进来。”他吩咐他的属下。
两名大汉走出去,很快地搬进一大堆物品,有绸缎布正、胭脂水粉,还有金华火腿、广东腊肠吃的、用的,足以供水灵过好几个月。
水灵静漠地看着他们把东西堆在方桌上,一句话都不想问。因为她知道,他们一定会主动告诉她的。
“这些全部送给你。”
“我不需要”水灵懂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他们硬的不成想来软的,门都没有
“先别急着拒绝。”张德宝道:“如果三天之后,你还是不肯接受我的好意,再把东西退还回来给我不迟。”他料准了以水灵清贫的生活环境绝对受不了诱惑。
“谢谢你的好意。”水灵伸出手,企图把桌上的东西丢到门外去。张德宝冷不防的,用一根手指头抵住她的手背。
“你”那是那是一根被剁下来的手指头,水灵惊呼着跌返到墙边。
张德宝冷冷一笑,“我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人,你斗不过我的。”
原来他这回并不是来软的,而是软硬兼施,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不择手段,直到对方就范为止。
水灵的心沉到谷底,再也回不来了。她呆望着他们嚣张的离去,半晌无法动弹。
事到如今,不管是黑豹或乌长云都救不了她了。
假若她执意不肯应允,张德宝就会每天送一块“肉”来给她,直到她哥哥变成肉酱,恐怕他仍不会善罢甘休。
沉吟之际,木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却是昨晚那只黑豹。
它瞟了水灵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了,紧接着跃上方桌,咬住偌大的金华火腿,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喂给我放回去。”它要是把东西吃光了,那她岂不是非答应张德宝不可了
水灵将竹帚高高举起,却陡地打不下去。无论如何,它对她总有些许恩情,怎么忍心为了一块火腿就朝它棒棍相向呢。何况,它还用十分忧郁的眼神凝向她。
好阴险的一只黑豹。
“那些东西是坏人送来的,你吃了它就等于害了我。”心情好郁卒,索性坐下来跟它吐吐苦水,“张德宝你认识吗他自己说他是舞阳县的赌坊老板,我哥哥欠了他五百两赌债,所以他就来逼我去骗取别人的遗产。我是很穷没错,可终究还有些骨气,你说嘛,我怎么可以去做那种事呢”
意外地,那黑豹大哥竟然用力的点点头,一副兴奋莫名的样子。
水灵原以为自己在对牛弹琴,而它则是鸭子听雷,孰料
“你真的认为我应该去”她八成是疯了,才会去询问一只猛兽的意见。
它可真不谦虚,极力再点点头之外,还把下巴挺得跟她胸口一般高,意思是说:照它的指示去做准没错。
“我干嘛要听你的”水灵鄙视地斜睨它,“你实在太叫人失望了,既没品亦没格。那是做坏事耶,值得你这么大力推崇吗”
可稀奇了,它非但点头,还面带微笑﹗它那是在微笑吧
水灵特地踱到亮光处,将它看个仔细。
“喂﹗你知不知道,你只是一只黑豹耶”它的表现已经超出一般野生动物的行径,水灵不得不提醒它,教它自爱自重、懂得分寸,不要妄想篡夺她这个主人的位子。
实话容易伤人。黑豹大哥似乎被她的话伤得不轻,笑容不见了,下巴也低低垂着,眼神比方才要忧郁好几倍。
真够性格的,“否则我该怎么说”水灵忍不住嘲讽它,“要说好了不起喔,你居然是只黑豹还是好伟大的黑豹大哥”
她不说也就算了,这一说,它伤重的宛如得了不治之症,整张脸阴沉沉的蒙上一层寒霜,有气无力地跳到床上,窝到被窝里,做无言的抗议。
“我说得太过火了吗”她摸着心口,不敢置信那地方竟隐隐作痛。是为了它吗
不会吧,她平常同情心没这么旺盛的。
但她确确实实感到疼痛,尤其是它将脸面埋入枕畔时,她更觉得惶惶不安。
“好嘛,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总可以了吧”她走向前,先是胆怯地、轻轻地碰一下它的背脊,见它并不太介意,就加重些许力道,抚着它光亮似锦的黑毛。
哇它真是头集力与美于一身的美豹,对水灵记得小时候她娘告诉过她,长白山上有种十分罕见、全身毛发乌亮的豹,就是像它这样,高壮而且威猛。
它见水灵温柔地向它示好,起初还假仙不领情,但坚持不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调皮地钻进水灵怀里,舒舒服服的躺着。
水灵过怕了孤零零的日子,正愁不知到哪儿去找个“伴”回来解解闷。她想过买只猫或狗当宠物,却总是碍于“闲钱”不够多而作罢。
现在好了,平空跑来一只大黑豹,虽然脾气古怪,道德操守也不太高尚,还会鼓励她做坏事;但勉强也还算是伶俐且善解人意。
“你一定也是被亲人拋弃了,才会大老远从长白山流浪到我家来对不对”不知怎么着,水灵和它居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亲切感。
黑豹经她一问,旋即抬头仰视她,非常郑重地否认她自以为是的判断。
水灵一愣,继之一笑,表情有够蠢的。但她若不把自己装笨一点,委实无法相信它竟然能够和她沟通即便它不说话,光摇头、点头、微笑、忧郁就已经足够吓死一缸人了。
“你听得懂我说的话每一句每一字”
黑豹庄重地点点头,忽地支起身子,伸出舌头,往水灵脸颊上添了又添。
“好了,够了、够了,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啦”
真是的,那么热情干嘛
“那你家住哪里为什么到这儿来”她话才问完,就知道犯了大错。
目前为止,它还只会回答是非题,不会回答填充题呢
看看外边天色已然黑尽,水灵想起身找烛火点上煤灯,好继续跟它“闲扯淡”,以便打发漫长且寂寥的夜晚,可咱们这位黑豹大哥却坚持赖着不肯起来。
“喂天黑了,我肚子也饿了,你该不会要我这样子抱你一个晚上吧”
它的行为其实已经构成调戏良家妇女的要件了,可惜水灵没法告它,也不想告它,因为抱着它的感觉好好,让她漂泊无依的心灵得到些许依靠,仿佛生命中突然多了一个可以倾诉心情、可以分忧、可以一齐欢笑的人。
唉早知道养宠物这么开心,她就应该勤奋点,多卖些豆腐脑,好买只小狗狗回来。当然啦现在这样更好,它不请自来,省得她花钱,只要每天三餐喂它想到这,水灵机伶地倒抽一口凉气,瞪着怀中这只“海量”的庞然大物,不禁充满危机意识。它那么会吃,她要用什么养它
黑豹仿佛猜出她的心思,兀自跳到桌子上,啃向那根特大号的火腿。
水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它希望她接受张德宝的交换条件,全是为它自己着想。自私鬼
不跟这种非人类一般见识,她要烦恼的事情还多着呢。卷起袖子,开始张罗晚饭吧首先要淘米,然后生火、洗菜
天天做饭给自己一个人吃,实在没趣极了。她打了两桶水上来便觉意兴阑珊,提不起劲。不如找它来帮忙,总不能让他在这儿白吃白住吧。
水灵起身,决定把黑豹叫出来当长工,教它一些为“豹”处事应该了解的基本规矩。
首先呢,就是要它确实遵守“勤俭持家”再者就是
咦﹗桌上几时摆了满满一桌酒菜不得了,待走近一看,上头有燕窝、鲍鱼、龙虾、人参鸡汤每盘都用雕花瓮盘盛装着,旁边还摆着两双银筷,架在金色的筷枕上,两只碗里则已装好了八分满的白米饭。
阵阵菜香飘进她的鼻中,撩拨她的食欲。
但她一动也不动,趁理智还没被冲散掉之前,她赶紧亮出商道锐利的目光给黑豹。
它浅浅一笑,耸耸肩。
天哪它连耸肩都会
水灵这一次来不及害怕,就已经直接跌坐在地。
它不是寻常的黑豹,它它通灵,而且不水灵不敢承认,可它分明就是再怎么否认也没办法抹去它是妖怪的事实。
从小她就只听过狐仙、蜘蛛精却没想到连豹都可以修炼成成什么呢
“让你自己说好了,你这样算什么是仙、精、怪还是妖”她不相信它不会说话。“封神榜”里每个妖怪都会幻化成丨人形,而且能言善道,她很小就读过的。
黑豹朝她眨眨眼,摇摇头,不愿回答她连串的追问,它有它的顾忌和想法。一切都必须等到因缘际会时,才可以开诚布公的向她解释。
水灵等了老半天,不见它有任何响应,心想可能是她弄错了,或许这只黑豹只是比较特殊而已。但这桌酒菜又该做何解释呢
“你可别告诉我,你是得天独厚、天纵英才,因而懂得那么多旁门左道。搞清楚喔,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她边说边不知不觉的走向方桌旁,然后不知不觉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鲍鱼。哇好好吃哦。
“你手艺不坏嘛更正,应该说,你魔法挺高竿的嘛。”水灵认定它是用“变”的。
“大庙口说书的大叔都是这么形容狐仙的,说它们白天是兽,晚上就幻化为人形,专门勾引进京赶考的书生但这似乎不太吻合哩,你白天、晚上都同个样子,并没有变成丨人形,难道说你不是”
唉头好痛,再这样自言自语下去,迟早会有人拿她当疯子看。
黑豹旋即咬住她的裙摆,带她到斜对面的墙角,用嘴巴努努,示意她仔细看清楚。
原来它把张德宝送来的东西,全堆到这儿来了。
水灵蹲下身子,见那成堆的物品还包括两个特大号的蒸笼,蒸笼襄仍热呼呼的冒着烟,而且夹杂着菜香,难道是
误会大了,没想到那桌上等佳肴竟是张德宝送来的,由于对象太多,她一时没注意到,就诬指人家是妖魔前来扰乱世情的。
“呃”水灵不是很习惯跟人家道歉,通常和旁人发生争执时,她都会竭尽所能吵到赢为止。然而黑豹大哥根本不必跟她吵,便已经直接证明她是错的,所以这个歉意是非道不可了。“算我不对,我不应该误会你,不过你也有错,谁叫你没事去学那么多把戏,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耸肩;既会搬东西,又会”水灵再次有了新发现,它是用什么方法把菜端上桌的
黑豹大哥可说是把她的心思摸得透透彻彻。但见它忽尔跳上板凳,用嘴巴灵巧地顶起一碗饭,咻一下丢向水灵,接着叼起银筷,又去了过去。
水灵的手脚原本是不怎么发达,幸亏它丢得准,每一次都刚好掷向她的手掌心,让她不想稳稳接住都难。
拿了筷子,端了碗,接下来似乎就该上桌吃饭喽
水灵傻愣愣的坐在它身旁,看它妙“口”生花般,既为自己夹菜,也替她盛汤。
“呵你这张嘴巴真是不同凡响,快告诉不,快表演给我看,你还会干什么”水灵对它崇拜得几几乎乎要跪下来拜它为师了。
黑豹闻言,毫不犹豫地嘟过嘴,伸出舌头猛添她的粉脸。
“哎呀讨厌啦,偷偷摸摸又来占我便宜。”她抹抹脸颊,突地听到她的肠胃“叫”得震天响,“我要吃饭,不理你了。”
它才不那么轻易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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