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罗》【江山云罗】第七集 弦歌雅意 第九章 洁污相间 风云如晦

  瑟瑟秋风吹落黄叶,寒意已足以让体质羸弱的平民缩缩脖子。
  可对喜干净又爱美如命的女儿家而言,艰辛的行伍生活里能畅快地洗个澡仍
  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即使不是舒适得让人呻吟出来的温水,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
  吴征见四女大为意动,一股热情压根儿按不住了,无奈地摇头道:「我去抱
  几顶帐篷来。」
  「我们去噼些竹竿,往上游山涧来找我们。」
  祝雅瞳居然也高兴得一跃而起,连连挥手招呼着诸女快快跟上。
  吴征手脚很快,尽管心猿意马难以自持,倒不是为了有什么色心。
  这个世界的军营里虽也有女子,营中也有严规,可怎抵得住这几位的国色天
  香?若不是她们的武功过于高强,身份太过尊贵,指不定每日还得遭逢数之不尽
  的咸猪手。
  如今激战刚完,河流周围都是粗手大脚,气血翻涌的兵丁,四女刻意避开下
  游人多处,上游也难保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一来一回时间紧迫,女子沐浴净身总是件麻烦事,吴征不敢耽搁。
  抱起四顶帐篷向河边跑去,眼尖看见的兵丁们心领神会,却都低下了头不敢
  多嘴。
  此前有些兵丁口中花花吃了祝陆二女毫不留情的几顿教训,加上战斗中展现
  的惊人实力,兵丁们连遇见了都眼观鼻,鼻观心,哪里还敢造次。
  在上游小山涧里寻着四女,只见祝雅瞳正高跃着落回岸边,一连排的竹竿分
  了六角在河流浅水处牢牢钉入石块,挂衣服的,宽衣着衣时落脚的俱已完备。
  四女见了吴征奔来又是齐声欢呼,纷纷跃上竹竿让吴征把帐篷丢上来。
  七手八脚支好四顶帐篷防人窥视,吴征抽着冷气道:「我去远处放风不许人
  过来。」
  这四女呆在一起沐浴哪里还需要亲眼所见?那画面光是想想都熬不住!盯着
  吴征一路纵跃去得远了,祝雅瞳轻舒一口气,倒不是对吴征不信任,女人家碰到
  这种事总是防备之心多谢些,又向顾盼吩咐道:「秋季寒凉,还是要运起内功护
  体,莫要伤了元气。」
  「知道啦!」
  小姑娘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跃入帐篷,探出个小脑袋一吐舌头做个鬼脸道
  :「人家不等了。」
  合紧帘子就开始宽衣解带,片刻就传来扑腾落水声。
  吴征在外围绕了一个大圈赶走左近人等,又转回四女沐浴河段的小山壁上,
  一阵高飞落在树梢,踩着几杆细枝轻若无物,随着山风摇摇晃晃地居高临下俯瞰。
  军中的帐篷厚实牢固,若是夜间里头燃起烛火还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现
  今则遮去了所有视线。
  左右打量防人靠近,目光也不时停留在帐篷上,山风依稀传来几声女子莺歌
  般的笑语,吴征出了会神,轻吐口气喃喃道:「我想喝你们的洗澡水……」
  上游山涧里的溪水在晚秋时节已然冰得刺骨,祝陆冷三女内功深湛不惧寒凉
  ,顾盼就差了些火候,即使提起十成功力也不好抵受。
  小姑娘动作异常迅速,发力甚勐,搅得平缓的溪水稀里哗啦作响。
  「盼儿,丹田里先要守着,守稳!运转周天时不要太快,缓着些,比你现下
  只顾着闯大椎,肩井,神阙,涌泉这样要好。咱们习武的时候,若是着急忙慌容
  易事倍功半,一招一式做得到位了才有用。现下也一样,内力运走,每一处经脉
  ,每一处穴位关窍走得足了,让全身都热起来,再着重走四处大穴才成。」
  隔着帐篷祝雅瞳的声音传来,四处帐篷,就以她这一处最为安静,彷佛篷中
  美妇已与山涧融为一体。
  虽简单朴实却内含武道至理,果然顾盼搅动水流声片刻后就小了许多。
  陆菲嫣心中感激万分,暗道顾盼能得祝雅瞳悉心指点,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
  福分。
  只可惜门派有别,不能拜师。
  经这一言提醒,连陆菲嫣与冷月玦都颇有受益。
  陆菲嫣处几与祝雅瞳处相同,冷月玦处也只是偶有几声轻响。
  今日一时闲暇惬意,下一回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四女虽将身子洗得洁净喷香都舍不得起来,不多时顾盼略有害羞的巧笑声又
  起:「嘻嘻,真抵不住了,太冷……」
  「你的功力差不多啦,还想多泡会儿,到你娘亲那里去。」
  祝雅瞳暗挫银牙。
  小乖乖想着母女双收,对女子而言自然又羞又恼,可爱子之心下一有机会就
  毫不犹疑地顺势推了一把。
  顾盼潜入水中藕臂一拨,一双长腿有力地连蹬,绕过帐篷在水中的空隙在陆
  菲嫣处钻出头来。
  只见母亲双颊绯红呼吸急促,居然十分窘迫,心中大疑问道:「娘不舒服么?」
  祝雅瞳与冷月玦早料到这一幕,提前捂好了嘴憋着气没笑出声来。
  陆菲嫣羞怯不堪,慌慌张张地摇头道:「没有没有,娘的……功法就这样。」
  「也对。」
  幼时没少见陆菲嫣这般模样,顾盼钻入母亲怀里惬意地呻吟一声:「还是娘
  这里舒服!」
  顾盼发育又早又好,不仅身材高挑,身段也是曲线玲珑。
  陆菲嫣不自觉地如幼时一样一臂环颈,一臂搂腰半横着将她搂在怀里。
  可被女儿一头埋在胸前,湿漉漉的发丝撩拨着乳肤嫩肌与峰顶莓尖,小腹还
  被女儿的两团饱满压实,陆菲嫣一时手足无措不敢动弹。
  此情此景,怎能不想起吴征母女共侍一夫的愿望?陆菲嫣几乎失神!事情总
  是如此,即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即使早已心甘情愿地接受,尚未撞见时总是
  想得美好而坦然,可真碰上了才知想象终究只是想象,活生生地发生时该慌张的
  还是要慌张。
  陆菲嫣不由大是羞恼暗道:「祝家主就是爱使坏。」
  安静地呆了片刻,顾盼忽然挣脱母亲怀抱,脸颊处也飞起两片红霞,吐了吐
  舌头道:「娘的身材真好!」
  年龄渐增,情愫渐长,虽是小时习惯了的动作,虽是再亲近熟悉不过的母亲
  ,顾盼也觉得颇有异样。
  「盼儿以后一定比娘漂亮得多。」
  女儿的身段在眼前曲线毕露,玲珑有致且充满了青春活力,一身肌肤光滑又
  紧实。
  胸前两颗被水流冲刷时盈盈飘荡的美乳丰满又挺翘,尤其峰顶两颗鲜润莓珠
  色泽樱粉,其形如柱若鲜贝之牙,两片小小的乳晕像国手大师以小毫沾了澹色,
  绕着贝牙轻轻细细地点勾一圈,若隐若现,十分可人。
  紧闭的两条长腿深处,小片卷曲的绒毛覆盖着饱满的花唇,丰臀更是圆若满
  月,虽还不十分挺翘,可随着年岁渐长,已可猜到将又圆又隆,勾人魂魄。
  「才没有,娘和祝家主是最漂亮的!」
  顾盼贴在陆菲嫣背后,双臂从肋下穿过抱紧小腹,感受着母亲的温暖,从肩
  头往下看去,只觉母亲的双乳硕大美观,在水中彷佛浮了起来。
  「到底是我漂亮些,还是你母亲漂亮些?」
  祝雅瞳噗嗤一笑,打趣问道。
  「漂亮这种事,和文无一样的,非要比的话见仁见智,人家就觉得你们
  一样漂亮,谁敢不服气。」
  小姑娘振振有词回答得理直气壮。
  「哈哈,盼儿嘴真甜。」
  祝雅瞳忍不住又笑。
  「我也这么觉得。」
  冷月玦始终不发一言,此时才幽幽道。
  「好啦,不要再说好听的话儿了。」
  祝雅瞳睁开双目面色转冷,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道:「时辰差不多,我们该
  走了。」
  祝雅瞳依然优雅地说着,可语气分明有些许刻意隐忍的不快。
  陆菲嫣秀眉一蹙,她当然不认为祝雅瞳会因为美貌未分出个高低而不快。
  随着接触越加频繁了解渐多,祝雅瞳这种忽然出现的情绪变化也瞒不过陆菲
  嫣。
  也正是此时,陆菲嫣次觉得这名了不起的女子心中也有柔情万千。
  「外刚内柔……和自己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陆菲嫣不自觉地莫名冒出这个念头来。
  踏在架空的竹竿上换好衣衫扯开帐篷,四女依次现身。
  吴征远远望见陆菲嫣与顾盼母女还一同出来,倒抽了口冷气暗念几句:「盼
  儿还小,莫做禽兽!」
  把上头的热血赶了回去才飞跃来到山涧边。
  美人新浴正如芙蓉出水,吴征大喇喇地左右贪看不已,一副真小人的模样。
  「走吧。」
  祝雅瞳羡慕地看着陆菲嫣与顾盼,又柔情万分地望了吴征一眼,率先转身离
  去,惹得吴征摸不着头脑,是警告自己对她们母女俩都要更加疼爱还是什么意思?暗香零落章法散乱,像一群蛇鼠一样窜来窜去,但是人数多,武功高,来去如
  风,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为征剿凭空增加许多难度。
  几番激战下来吃了亏,贼党气焰被打了下去,可也学得乖了。
  放风的,哨探的,掠夺的,打硬仗拼命的分列组成。
  探查到大批军队结阵而来带着细软就跑,发现小规模的就尝试攻击,原有的
  基业通通放弃不要,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全数烧毁。
  八校尉手下的精兵出阵与贼党多番交手,越打越难,不时还得追着贼党的屁
  股疲于奔命。
  分兵善后被劫掠的村镇,还有些重要的道路,据点,关卡要守御。
  大秦境内的贼党不仅远比昔年燕国境内的要多,剿灭起来也复杂了不知多少。
  官军们正当艰难的时候,江湖人士不知是得到了某种授意,还是终于意识到
  不能再等待朝中的决断,同时群起终于将局势再度逆转。
  有了这些武林人士自发地加入,不仅各地的防御力量得到巨大的加强,连追
  剿贼党的效率也大大增加。
  半月之后,贼党逐步授首乃至渐渐地销声匿迹……一场剿贼战事前前后后耗
  时近两月,大秦国库里原本不充盈的粮草又耗去了大半,不过也收入颇丰。
  贼党库藏的金银珠宝堪称巨量,前朝遗留下的巨资让秦皇背地里喜笑颜开,
  忙颁下旨意继续追剿贼党巢穴,一个都不许放过。
  在此期间,燕国使臣中书侍郎薛文杰也已抵达成都,正式觐见了秦皇。
  薛文杰觐见时态度暧昧,当众铺陈了许多贼党罪名,并详细分析了前朝遗党
  的祸害之大。
  这些本就是秦皇想要的,借着大秦国如火如荼地剿灭贼党风潮,再借由薛文
  杰之口宣之于众,之后大秦朝堂加上一把火,民情便能沸腾——谁愿意相对安稳
  的生活又陷入动乱?前朝,都灭了两百年了,关当朝的百姓官员屁事?可一个四
  品的官员,虽是执掌掌管机要的中书省要员,对涉及前朝遗党的重大关键而言还
  是不够看的。
  薛文杰在通传燕皇旨意时又趾高气昂,隐隐然有号令秦国的意思,在朝堂之
  上就激起公愤,惹来一阵嘲讽。
  不过这位薛文杰人如其名,本就是当世大才,居然演了一出舌战群雄且不落
  下风。
  威风抖到了大秦朝堂上,秦皇倒也大气得很,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容
  后再议。」
  散了朝之后就把薛文杰给晾在了驿馆里足有半月,再也没召见过。
  吴征等人回程的路上听说了此事,不由哂笑一声:「不会吧?八校尉齐出杀
  得贼党七零八落,斩首两千余人,就凭这一份战绩也能说得薛文杰哑口无言,居
  然辩不过?这人莫非专职耍嘴皮子的这么厉害?」
  「唔,那倒不是,薛文杰很有几分才干,还博古通今。这一回是有备而来,
  秦国官员辩不过也不奇怪。」
  祝雅瞳上上下下打量着吴征,揶揄笑道:「你又有事情要做了。」
  「什么?不会吧。」
  吴征叫苦不迭,这一轮征战马不停蹄,身上着实困乏。
  祝雅瞳言出有理,一想自己的「才名在外」,十有八九接待应付薛文杰的事
  情要落到自己头上。
  「定是如此,也只能是你!」
  三国会盟包含的意味重大。
  不仅把剿灭暗香零落列为头等要事,彼此之间的征战暂停,但对付贼党也有
  互相较劲,争取天下人心所向的一丝在里面。
  燕国使臣一来就唱高调不是目中无人的嚣张,吃饱了撑的想找死来抖威风。
  祝雅瞳在秦国发现了贼首,大秦有主场之利,以燕皇的强势,从一开始就不
  愿落人后。
  至于周旋两国的准备早已备下了,祝雅瞳已奉了燕皇旨意一力促成此事。
  反过来对于大秦也一样,这件事秦皇与燕皇之间似乎有一种极端的默契,都
  认为会盟必须要做,否则天秦皇就会将薛文杰乱棍打出成都城。
  争斗既起,目的又一致,秦皇也需要一个能够调和多方的人手,祝雅瞳是当
  然之选。
  秦皇不会去求祝雅瞳,那么大秦国上下最适合的,自然是与祝雅瞳过从甚密
  的吴征。
  「各自剿灭得一干二净,至多在国境边界加派人手以防贼党流窜。偏要搞什
  么会盟,哼哼。」
  祝雅瞳依然对会盟一事不以为然。
  可她并不能左右两位帝王的想法,剿灭暗香零落对她也有绝大的好处和意义
  ,既然两位天子都吃饱了撑的要借这件事充面子,她也只能依言照办。
  「我也搞不明白。」
  吴征摇了摇头,对应付薛文杰一事颇为头疼。
  可成都城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拖延不回京要误了大事,只能轮休换防的军
  伍星夜赶回成都城。
  尚书令蒋安和要的两幅画作已送到,与蒋大人一晤不能稍待。
  早日把锦兰庄拿在手里勘破暗香零落的秘密,才能在这一波诡异的大潮里占
  据先机。
  今后是顺势而为,还是暗中做手脚也有最大的依仗。
  听祝吴二人对答,最乐的就是冷月玦.念及离开长安之前在皇宫里战战兢兢
  浑身不适,来了成都后宣旨时祝雅瞳却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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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经历了许多事情,再看此事已觉平常甚至是理所当然,其中心境的变化
  妙不可言,彷佛重重枷锁被挣脱的畅快。
  …………………………………………………………………………入夜的成都
  静谧如常,烧遍川中的剿匪之火并未影响到这座繁华都市。
  经历过燕国死士暗杀与韩归雁遇袭两件事后,成都城加强的治安一向好得很。
  日子过下来,成都城的民众也已习惯了这一切。
  喧闹的吴府近来安静了许多。
  主人外出,客人中的首领也不在,留在府中的客人大门不迈,除了林瑞晨偶
  尔过来照料打点一二,连府门都紧闭着,深夜时分更是灯火全无。
  烧火的老李夜间多饮了两杯——自从那位天仙般的祝夫人入住吴府之后,美
  酒就没断过。
  家中主人也大气,只消做好了手中的活计,每日都能去账房领一小壶美酒做
  赏。
  老李好酒,更好美酒,近日来将赏赐的美酒全数积攒起来。
  今日府上事少,晚饭后将美酒饮尽,快慰之间就此大醉。
  迷迷煳煳地睡到半夜起身,酒醒了大半,才揉着睡眼起身小解。
  茅房在居舍不远,暗夜的天空浓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
  老李懒得掌灯火,摸着黑前行,忽然眼角处似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
  老李茫然抬头,又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道:「自己吓自己……」
  趴在墙角的人影全身黑衣,脸上带着一只淫邪鬼面。
  老李的自言自语让他听得真切,不由心中也暗暗一哂:「是在自己吓自己了。」
  祝雅瞳不在成都,忧无患才敢趁着夜偷入吴府。
  可这一处府邸已成了祝家在成都城的中枢之地,即使是忧无患也不敢丝毫大
  意。
  他甚至不敢带人,而是吩咐浮流云在远处接应。
  这一路摸进来也是小心翼翼,提起了十成功力不说,更是潜伏了许久看明白
  下一落脚点,侧耳几番倾听确信无人埋伏才以绝顶的修为悄无声息地前进。
  老李醒来他就听见了动静,唯恐这位仆从装扮的人物深藏不露,掷出片草叶
  试探后才继续向前摸去。
  吴府后院美人众多莺莺燕燕被立为禁地,非主人召唤不得擅入。
  成都城里流言纷纷传成了龙潭虎穴之所,也免不了无形浪子说起猥亵的玩笑。
  忧无患从仆从聚集较为松散的前门入府向后院摸去,正是上上之选。
  沿途干脆利落地躲过了四处暗桩,贴在后院墙角半晌,忧无患才探明防得严
  丝合缝的几处暗桩所在。
  两处在院内花丛中,三处在树顶,还有两处在小楼。
  七个暗哨彼此呼应,全无死角,一处动则处处动。
  比起前院的防护果然严密了不知多少倍。
  「祝雅瞳,当真了不起。」
  忧无患暗赞一声抬头望天。
  浓云密布却不起风,深秋的日子里少有降雨。
  估算好时间,忧无患选定最是黑暗的角落将身体一贴院墙,身子奇一侧异地
  缓缓浮了起来。
  若是能近距离细看,才能见他背后的肌肉彷佛吸在了墙上,每一块都律动着
  ,抓住光滑的墙面向上慢慢游移。
  在漆黑如墨的黑夜里任你目光如炬,也休想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正以极慢
  但稳定的速度攀爬。
  薄雾一般滚过墙面,即使踏下青草也未发出点滴声响。
  忧无患向东北院角摸去。
  前散骑常侍朱宏才的府邸不算什么秘密,吴征接手之后大兴土木,着重改造
  的也只是前院。
  整个吴府若要囚禁人,最好的地方就在东北角。
  花费许多功夫摸到此处,忧无患动作忽然变得迅捷无伦。
  薄雾化作清风勐地窜入小院,手中乌光四射钉入四人咽喉,让他们连哼一声
  都发不出来便倒在地上。
  这一切不过眨眼的瞬息,若是院中掌了灯火,眼睛一闭一合之间,就见看守
  的四人暴毙,尸身正慢慢化作血水一滩。
  其余的一切全无变化。
  忧无患闪身如屋,只见独臂男子被止住了穴道萎顿在地,手足都缠上了铁链
  束缚。
  不过人倒干净,也不见消瘦,气色比起他被囚禁在迭府外宅时反而好上许多。
  忧无患取出鬼面带上,手握铁链奋力运功一扯将锁头扯落,刘荣早已双膝跪
  地浑身发抖。
  「你怕什么?」
  「弟子未能完成尊主重托,罪不可赦!请尊主责罚!」
  刘荣大汗淋漓,声音发颤。
  「你将本尊的事情说出去了?」
  鬼面后的脸容一沉,刘荣虽看见,也能感觉到他语声发冷。
  气温像是下降了几度,刘荣颤抖着牙关道:「没有!弟子一个字不敢说。尊
  主吩咐的诱那个女人入局,弟子没有办妥。」
  忧无患也松了口气道:「起来吧,不怪你。祝雅瞳不是泛泛之辈,原本要诱
  她来入局,不想她不上当。她是不是问都没有问你?」
  「尊主料事如神。」
  「炼威堂好好的暗局,可惜了。不过幸亏本尊来得及时,再过上十余日,你
  就没命了。跟本尊走吧!」
  忧无患一拍刘荣肩膀向外行去道:「吃苦了好些年,于本教也算有功。往后
  跟着本尊,就不必再吃苦了罢。」
  「谢尊主天恩!」
  「嗯。你……咦?」
  忧无患未及说话,愕然一愣,摇着头道:「怎地被发现了……」
  带走刘荣另有大用,救人之后要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势所难为。
  原本已备下了在吴府里大开杀戒,出府后也有妥善的退路。
  不想院落里传来三下轻盈的落地声,显是行藏已露。
  「出了门站在门口,不要乱动。」
  忧无患吩咐一声,大喇喇地踏进小院。
  「你是暗香零落贼首忧无患?」
  女音凌厉而果决,漆黑的夜色下虽看不清面容,隐约间只见身段窈窕。
  「天阴门三徒柳寄芙?姿色身材都不错!还有两位是谁?」
  以自己摸进此地的武功被猜出身份也不奇怪,忧无患出言轻佻。
  一番对答,双方都可以压低了声音。
  刘荣既被找到,贼党身份于吴府而言就是投鼠忌器不敢声张,祝雅瞳临行时
  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纳命来!」
  三柄长剑齐出,除了初时整齐划一的唰一声之外,三剑划空的风声居然相互
  抵消,正是一座奇妙的剑阵。
  黑夜中不能视物,但交手的双方武功都是极高,近距离下洞若烛火。
  忧无患抢先两步沉身侧肩避开中宫一剑,左手屈指一弹,右手一夹!左掌处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击去,凌厉的剑势顿挫,剑锋被逼得一偏落了空。
  右手二指则将长剑夹在手中,运剑的郑寒岚心中大骇发力连夺,那长剑嗡嗡
  颤抖,被夹住的剑尖却巍然不动。
  忧无患发力一扯,跨上一步右手一探抓向郑寒岚胸口。
  剑阵既动,后招连绵不绝。
  柳寄芙与姜如露挥剑一斩下盘,一刺胸口,郑寒岚借着长剑松脱不退反进,
  斜削他肩头。
  忧无患左手迅捷无伦地屈指连弹,铮铮两声正中剑身,身体一缩刺斜里退去
  ,顺手将郑寒岚腰腹间的长衫哗啦啦扯下一大片来。
  「好香。」
  忧无患将碎衣放在鼻尖一嗅赞道:「怎么不见珊儿?还有个倪妙筠呢?不会
  躲着要来暗算本座吧。」
  索雨珊已无幸免之理,忧无患索性搬了出来。
  果然三女火气腾腾直冒,柳寄芙盛怒之中低喝道:「狗贼,你是怎生坑害雨
  珊的,还不速速招来!」
  忧无患哈哈一笑道:「珊儿丽质天成,你们天阴门非要她修佛搞什么清心寡
  欲。本尊带她品尝此前从不敢想的快乐,你们该当感谢本座才是,居然还恶言相
  向,不知好,不知好!若是不服气,不妨随本座回去……」
  一言至此忽然警兆大生,怪叫一声腾跃而起!落足之处一柄长剑凭空出现,
  自下撩上,忧无患避得再晚刹那,一条腿便彻底废了。
  这一下虽避得快,裤管也被长剑削下一条来。
  黑暗中倪妙筠站直娇躯,修长高挑,双峰饱满,她甩下挑在剑尖的破布,带
  着腻腻的鼻音冷声哼道:「好臭!」
  三位师姐虽一交手就吃了亏,可也顺利把忧无患逼入倪妙筠的伏击范围。
  她性子沉冷,耐到忧无患最为得意也是最为放松之时才暴起突击,可惜终究
  差了一点点。
  「倪妙筠?不错,不错。你们天阴门除了柔掌门与祝雅瞳,就以你最好。」
  忧无患也不生气,足下一勾挑起根树枝。
  他暗夜潜入不便携带兵刃,竟要以树枝做剑,与天阴门的剑阵一战。
  他以一敌四反而缓步向前,大袖飘动,一股极大的潜力正在酝酿,随时于袖
  底发出。
  脆弱的树枝与柔软的衣袖灌注了内力硬比精铁,何况还有双拳可动?可天阴
  门三女原本武功就极强,如今又添了倪妙筠,还有自小熟练了的剑阵辅佐,当下
  精神大振,屏息凝视,气势上不落下风。
  忧无患左指又是一弹,嗤嗤有声,径点姜如露与柳寄芙剑尖。
  他已是十二品绝顶高手,内力强横无比,二女不敢被他弹中,长剑一展立时
  还击。
  天阴门剑阵神妙,四女又都是高手,长剑分进合击,此起彼落在空中翻飞,
  配合得滴水不漏,甚是默契。
  忧无患单「剑」
  飞舞,左掌忽拳忽爪,在剑影里穿梭来去,虽几下勐攻都被四女拼死挡了回
  来,可不一时就占据了上风。
  激斗之间,忧无患单足踏地,一足自上而下凌空下踏,正巧踩落倪妙筠手中
  长剑,一杆枯枝颤动神妙无方,正中郑寒岚空着的臂弯。
  旋即回摆撞开柳寄芙的长剑,单掌又向姜如露的长剑抓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原本是一招,被他拆开同时对付四女也圆融纯熟,天衣无缝。
  只是剑阵忽然变化,柳寄芙长剑被一股大力撞开,半分不退反而借力旋身,
  玉腿毒蛇般向后踢去。
  郑寒岚忍着臂弯剧痛,长剑随着柳寄芙的玉腿分击左右。
  姜如露长剑不闪不避微微一侧,划向忧无患铁掌。
  忧无患的出招精妙绝伦,可天阴门这一路剑阵的变化也是巧夺天工。
  必杀的一招分明已大占上风,不出几个回合便可制服四女,忽然之间,只因
  柳寄芙弃剑势后的旋身一踢,攻守逆转,忧无患的妙招彷佛配合着送进了剑阵里
  ,要给分得七零八落。
  不仅如此,三女的凌厉攻势迫得忧无患再不能不动,倪妙筠被踏在脚下的长
  剑登时松脱,顺势斜刺他腰际。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见衣袖纷飞,血光骤现!数着不胜反入险境,忧无患
  出招更快,身形刹那间电转避开,百忙之中弹中姜如露的长剑,与柳寄芙的足底
  对了一掌,袍袖一摆,一股巨力引过郑寒岚的长剑与倪妙筠交加。
  可双剑交剪,让他衣物纷纷碎裂,还向小腹绞杀而来。
  忧无患不愧绝顶高手,险境之下双臂再震拍向郑,倪二女肩头。
  郑寒岚不及躲避被拍中,闷哼一声斜飞出去。
  可这一路剑势不仅如此,柳寄芙与姜如露杀招又至,与倪妙筠三剑回环,圈
  圈转转密不透风地刺来!忧无患失了先机,虽踢开倪妙筠,实则已是强弩之末,
  百忙之中避开长剑,又险之又险地踢飞柳寄芙与姜如露,终于让倪妙筠一掌击在
  他小腹!剑阵已破,三位师姐口吐鲜血一时间站不起来,倪妙筠却孤身一人。
  她极是悍勇,长剑一圈一转如湖中荡起的清波,使出一套极其繁复的剑招来。
  忧无患内功深厚,也被一掌击得气血翻涌,正要狠下一口气取倪妙筠性命,
  一见这剑招却咦了一声陡然缩回杀手。
  只是一抓长剑将倪妙筠掷了出去。
  「呵呵,有意思。我今日暂且不来惹你,暂且饶了你们一命,跟你家长辈问
  个好!」
  忧无患向倪妙筠恨恨出声,一缩身夹住刘荣,飞也似的跃上高墙,两掌拍落
  暗哨中跳下的两人,登时了解了两条性命。
  「不许追!」
  柳寄芙刚站起身来,敌人太过强大上去也是徒送性命,急忙喝止。
  「好心机,好个剑阵!」
  忧无患立于墙头恨声道:「改日再来领教!」
  跃下墙头径自去了。
  四女各带轻伤,相互搀扶着站好,相视的目光中尽是骇然。
  若不是方才剑阵中的一招奏效,若不是倪妙筠,今日怕难以善了,师姐妹几
  个也难保能活命。
  「原来剑阵是这么使的,平日习练的时候,我总觉得奇怪……」
  柳寄芙喃喃自语,心有余悸,掌心里扣着的【豪雨香梅】俱是汗水……忧无
  患脱离重围,见无人来追,暗自松了口气。
  倪妙筠内功怪异,一掌直破了他护身神功,虽伤势很轻,小腹里的内力仍有
  些运转不灵。
  会合了浮流云急急离去回到潜伏之所。
  「先带他下去,你跟我来。」
  打发走了刘荣,忧无患与浮流云到密室里坐定。
  「尊主受伤了?」
  「小伤无妨,天阴门,呵呵,小看你了!」
  忧无患难得恶狠狠道:「不过也好,误打误撞地教你露了行藏,嘿嘿,改日
  再来治你!」
  浮流云不明所以,低着头不敢答话。
  「此事先不提。兄弟们都退到莽梧山了么?」
  忧无患心情不佳,连语声都十分凌厉。
  浮流云身上一颤,支吾了一阵忽然跪地道:「都藏好了。还余下教众八百九
  十人。」
  「你要说什么?说吧。」
  「尊主,属下斗胆一言!这一回众弟兄死伤惨重,似乎……似乎……折损得
  太快太过了……还有几个堂主颇有怨言,属下德薄,有些压制不住。」
  「呼……你先起来,不怪你。」
  忧无患长喘了口气宽慰一声,又道:「弟兄们入我圣教,本就是为圣教大业
  献身的。他们早就该死了,本尊让他们多活了多少快活日子?没有对不起他们!」
  「尊主说的是,怕只怕人心有变,于大业有碍。」
  「呵!」
  忧无患冷笑一声道:「有碍?你记住一句话,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两种人,
  蠢人和恶人,尤其是又蠢又恶的。圣教历经风雨什么时候缺过人?人心,变不了
  ,只要本尊还在,他们就不敢变!」
  「尊主金言玉语,属下铭记在心。」
  「你去与他们说,半月之内,本尊自会来莽梧山。该宽慰的宽慰,该重赏的
  重赏,大可以再给几句功法,人心自然安定。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属下遵令。」
  「良机就在眼前,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当暗中观察不忠的教
  众,待本尊到时再行处置。」
  说到这里忧无患心情大见转好,起身踱步悠然道:「本尊明白你的担心,能
  为圣教考虑,你很好。不过务须担心,一切都在本尊掌控之中,谁也不能改变大
  势!至于圣教的教众?呵呵,你不会真的把他们当做兄弟了吧?」
  「除了一直跟随尊主的几位,属下哪里把他们当兄弟?教众们本就是为尊主
  大业捐躯的,只看尊主何时要他们献身罢了。」
  「不错!」
  忧无患点着头,神秘地笑道:「他们就是无恶不作,戕害世间的贼党,一干
  早该死了的罪人,谁杀光了他们,谁就是这世间的大英雄!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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