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牢狱,昏暗而幽冷。
岩壁上有着零星的烛光,散发出一缕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烛光微弱,向四面八方投射而去。有着无数的铁栅栏,折射出金属泛寒的光泽,在这漆黑冰冷的岩洞之中,让人感到一阵阵蚀骨的冰寒。
而由铁栅栏分隔而开的一间间牢房之中,关押着一个个瘦小的身影。
他们还是孩童,有着稚嫩的肌肤。这是他们作为孩童仅存的证据,他们身上看不见属于孩童的活力。病态地蜷缩在岩壁的角落中,双手抱膝,双眼发出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
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满怀敌意的看着四周,警觉着一切。
这是无数牢房中的一间,同样这里面关押着两个孩童,一男一女,男孩个头稍高一些,高出女孩一个头,女孩相比之下显得娇小。
这里不同于其他牢房的是,这里有着一股生气。
“小可,你又输了。”
“我不服,重来。”
男孩和女孩蹲在一起,各自手里拿着一个小石块,借着昏暗的烛光在地面上比划着,地面上有着凌乱分布的圈叉,好像是棋局。
女孩拿着衣袖迅速抹去地上的痕迹,重新划了一个圈,然后转向男孩。“该你了,哥哥,这局不准耍赖。”声音清脆而动听,好像那和煦春风中的风铃。
“每局都是你耍赖,还说我。”男孩看向倒打一耙的女孩,声音有些无奈,拿着石块在圈旁划了个叉。
“哼,我不管,我要赢。”女孩声音中有些淘气。
此刻,牢狱的走廊之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本来言谈甚欢的男孩和小可一下安静下来,目光紧锁住铁栅栏之外走廊。片刻后,走廊中走过一个身影,披着厚重的盔甲。
而那肩背上有着一个孩童,无力耷拉着的双臂随着士兵的走动,在空中来回的摇晃。不久,脚步声消失不见。
“哥哥”小可的话语有一丝轻颤。
揉了揉小可的头,男孩摇摇头。“不要瞎想了,下棋吧。”
“可是哥哥,我怕”尽管男孩言语轻柔,可并未起到什么效果,小可依旧因内心恐惧微微颤抖。
男孩心中猛然疼了一下,抱住小可颤抖的双肩,“哥哥在,一直都在。”
小可扬起头,看向男孩,言语童真,“骗小可是坏蛋。”
“恩,骗小可是坏蛋。”男孩捏捏小可的脸蛋,微微一笑,神色极为认真。
听见男孩的话,小可渐渐平静下来,依偎在男孩的怀中,破涕为笑,“哥哥最好了。”
男孩搂着小可,思绪却不能够停止。三年,他和小可来到这牢狱中已经三年了。男孩还清晰的记得第一天接触这阴冷和黑暗时的恐惧。
那时,牢狱中啼哭声不断。小可在自己的怀中不停的发抖,惊恐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而这一切没有人理会,数天之后,所有的孩童都饿得奄奄一息,不再有哭声,因为没有力气去哭。
这时走廊中有着脚步声,在所有孩童心中燃起希望之时,却是发现,那走廊中的身影是身穿黑色盔甲的士兵。看到希望却如同坠落冰窖之中的感觉,男孩忘不了。
士兵走后,所有的铁栅栏之中多了一个碗。每个孩童都向碗争相爬去,以为那是食物。可拿到手中才发现是鲜血欲滴的肉块。
强烈的饥饿感让所有的孩童忘却了一切,在死亡面前,所有都显得微不足道。尽管有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可是所有的孩童无一例外,拿着肉块瞬间,开始猛烈的撕咬咀嚼。
孩童们扭曲的面庞,满脸血迹,如同狰狞血腥的猛兽,一直在男孩的脑海中红挥之不去。
男孩也不例外,而女孩早已经饿得没有力气。男孩将嚼碎的肉屑喂进女孩的口中,之后,绝大所数孩童存活了下来,以接近牲畜的存活方式活了下来。
那一段时间,每天都有着无数死去的孩童被士兵扛了出去,不知道去了哪里。从最初看见死亡孩童的恐惧、嚎啕大哭,到最后的麻木。
在这牢狱中忍受着,一天又一天,活着,没有期盼,却也没有选择。
几乎存留下来所有的孩童人性变得极其的扭曲,甚至有些开始互相撕咬、自残,也有些如同野兽一般蹲在牢房的角落,一声不发,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
男孩和小可尽管胆战心惊,但也因为彼此的存在,才在这度日如年如同炼狱般的牢房中存活下来,保留这接近正常的人性和心智。
三年,刚开始,每天男孩都在担心,为自己也为妹妹。他害怕突然有一天自己会离开妹妹,或者妹妹离开自己。他更因迷茫自己和妹妹的命运而感到惶恐。
三年过去,男孩的担心也在逐渐减少。他也明白,摆在自己和妹妹之间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活下去。活下去,一切都还有希望。
时间已经没有概念,男孩和小可熬过了三年。
“哥哥,我们继续下棋吧。”女孩看着有些失神的男孩,开口将男孩从无尽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刹那恍惚之后,男孩看向妹妹。猛然间,男孩看见那铁栅栏之外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看着自己和小可,眼神饶有兴致。
男孩浑身一个激灵,迅速的抓过女孩,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警觉的看着铁栅栏外白色的身影。女孩被男孩的动作一吓,紧接着注意到那白色的身影,惊恐的躲在男孩的身后。
在牢狱中,男孩和小可从来没有看见过除士兵外的其他人。对于这突然出现的白色身影,任谁都不免惊恐。
白色身影看着男孩和女孩,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森然之极。
“有趣,牢狱之中,竟还有如此感人的兄妹情,真是大开眼界,你叫什么”
女孩听见男子问话,头下意识的缩了缩,明显不想回答。
男孩抑制住心中的恐惧,虽然细细看来,男子的面容十分的俊美,让人忍不住亲近。可是那嘴角森然的笑容,却是让人如同降临在幽幽深渊之中,满是寒气。
“我叫阿壮,我妹妹叫小可。”
“哈哈,有趣,有趣。”男子大笑,意味不明。再次扫视了阿壮和小可几眼后,男子凭空消失。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阿壮和小可都倒吸一口凉气。男子消失,阿壮和小可心中松了一口气。
而面前的碗中不知何时出现两个肉块,也不知道从何处而来。
走廊之中传来冷漠的话语,“吃完后,天台集合,不得有误。”声音在走廊中回荡许久后,缓缓消散。
听见话语,小可脸上的惊恐缓缓散去,反而有着几分喜意,摇着阿壮的手。“哥哥,今天又可以看见月亮了。”
从小可的话语中不难感受出,月亮于她,仿佛不是常物,更像是一件奢侈品。
阿壮看见兴奋的小可,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笑容。“恩,小可高兴吗”
“恩。”女孩重重点头。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看月亮。”说着,男孩将碗中的一块肉块递给女孩。
待女孩和男孩吃完手中的肉块,清洗完后,牢房的铁栅栏被打开。三年,所有存留下来的孩童都习惯了血腥的味道,也腻味了这个味道,可是没有其他的选择,若果有,那便是死亡。
此刻,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孩童。阿壮和小可融进流动的孩童之中,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尽管走廊的尽头很远,但是也能够依稀看见皎洁的月光。
片刻后,阿壮和小可来到一片广阔开朗的石台之上,石台无比巨大,超过千丈。上面有着无数的蒲团,整齐而有序的排列着。
以往,每逢月圆夜,所有的孩童都会被召集到石台之上,按命令在固定的石台上打坐,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告诉他们原因,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顺从。
三年下来,所有的孩童都习惯了这一切,而且处于黑暗的牢狱中,与那昏暗的烛光的相比,那无尽星空中皎洁的圆月更像是一种奢侈品。
很快,阿壮和女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蒲团,盘坐了下来。
在皎洁的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明朗。
阿壮个头较高,身材却不像名字,反而有点瘦削,和所有的孩子一样穿着灰色的布衣,面容不算俊俏,却也耐看。他的双眼此刻注视着星空,或许是因为星光的折射,瞳孔之中有着点点荧光在不停的闪烁。
至于小可,着实是一个美人坯子。尖尖的下巴,白皙的脸蛋,灵动而泛光的大眼睛,浓淡适宜的柳叶眉,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月光的微风中轻轻飘舞。
如果是外面,肯定受到很多人的喜爱。可这里是牢狱,没人会在意,连自身的生死都不能够掌控,哪来精力和兴致去观察这一切。况且很多孩童的心智都应牢狱中的生活而变得畸形和扭曲。
“哥哥,今天晚上的月亮好圆啊。可儿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圆的月亮。”小可一只手指着天空中的月亮,一手摇摆着阿壮的手,白皙的脸蛋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笑得没心没肺,仿佛这里不是牢狱,而是天堂。
男孩看向天空中的月亮,的确,今晚的月亮很圆,有史以来最圆的圆月。而就在男孩仰头的同时,男孩看见那山顶绝壁之上矗立着一个人影,衣袍在风中缓缓飘动,显得飘逸而灵动。
小可看着出神的阿壮,目光顺着阿壮的望去。
忽然,那身影动了。一步踏出,小可惊恐的叫出声,以为那人跳了下来。而正是这声惊呼,所有的孩童都向着那道声身影望去。
那道身影并未下坠,而是一步步如履平地般在空中行走,脚下绽放出一朵朵黑色的莲花,拖住他的脚步,随后又自动的枯萎,消散在月光之中。
片刻后,那道身影走到了石台正中的高空之上。白色的衣袍在风中缓缓而动,宛如神祇神圣不可侵犯。突然有着一道目光投下,所有的孩童都心神一晃。
而阿壮和小可满脸的惊讶,因为他们认出,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牢狱中那道诡异的白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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