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前线种种弊端, 却不是天子下定决心就能立刻化解的。
三月, 天子派亲信前往蔡州行营宣慰, 了解军情,也向前线将领传达朝廷旨意。
直到七月, 前线虽屡奏捷报, 然而阵线依旧胶着不前,没见着什么实际收效。
柳世番沉沦下僚多年,深知地方节度使的心思——分明就是见讨藩有利可图, 故而养寇自重,以趁机扩张自己的势力。朝廷催一催,就打几场胜仗聊以应付。朝廷不催, 他们正好天长地久的消耗下去。
柳世番着实痛恨这些军阀——他掌管钱粮, 调动举国财力供给前线战事。一切敛财手段都用上,百姓的赋税更是加得不能再加。脂膏刮尽不说,地皮都恨不能刮去三尺,而他就是那个身为宰执却行执鞭虐民之政的酷吏。他读圣贤之书, 却不得不行此□□,莫非是为了将国帑民财源源不断输入这些蠹虫的私囊吗?
柳世番忍无可忍时, 真想向天子请命督战,亲自去前线敲打敲打那些不知廉耻的武夫。奈何他还兼任着转运使, 是在幕后维系盘面的人, 却不是能站到台前压住阵脚的人。
所幸, 同他有近似想法的并不止一个人。八月, 与他同为主战派的宰相裴中则向天子请命, 愿亲赴前线督战。
天子亦知前线局面错综复杂,不派个能镇得住的人物去,根本吓不住那些将帅——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宰相。但把宰相送上战场一事,同国朝一贯标榜的厚待宰执不大相符,故而不好意思开口。见宰相请命,亦是求之不得。
随即,天子罢去政事堂中同裴、柳二人不和的宰相,令柳世番统领政事堂事务,全力支援淮西战事。而令裴中则以宰相之尊出任彰义军节度使及申、光、蔡州观察使,兼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亲往淮西前线督战。
宰相亲自督战——前线主帅何以自处?养寇自重定然是行不通了,唯有赶在宰相到来前迅速出战,抢先立功。
可惜养寇养得久了,打寇就打不顺手了——前线战败。
故而裴中则到行营时,所面对的是不是骄横跋扈的讨藩功臣,而是灰头土脸的败军之将,顺理成章的便将主导权接到手中。而后宣达圣旨,提振士气,整肃军法,号令归一……淮西战事为之焕然一新。
八月二十七日,裴中则抵达行营。这年十月十二日,前线将领趁雪夜奇袭蔡州,就擒获了匪首吴元济。淮西遂平。
淮西平定之后,早先同淮西勾结的藩镇纷纷骇惧,或是献土归附,或是遣子入朝为质。虽也有垂死挣扎之辈,但朝廷大军携战胜之威压境而来,藩镇内部人心顷刻间土崩瓦解。天子挥鞭所指之处,尽皆臣服。不过数月之间,天下政令便再度归一。
天子论功行赏,柳世番虽无军功,但前线粮饷全赖他调度,亦获嘉奖。越发受天子倚重。
故而,元和十四年正月,当蒲州柳宅里宰相夫人郑氏服满出孝,准备带着三个女儿回长安时,长安城中正有大好的富贵在等着她。
而是否该带云秀回去,郑氏是这么想的——元和十二年正月,柳世番来信说希望云秀代他守孝,出家三年。如今才第二年呢,岂能半途而废?就不带她了吧。
至于云秀的叔叔们——有个当宰相的哥哥,起复之事哪里需要他们操心。释服之日,吏部的文书便已送上案头,稍做准备,便举家赴任去了
尚未授官的柳文渊亦因要准备吏部博学选,而先行回到长安。
于是,当蒲州奉安观里小道士柳云秀听账房里女管事们议论,“柳家孝满除服,已举家搬回长安了”“今年的供奉还没给呢,怎么就走了”……才知道,她被扔在蒲州了,并且家里没给付寄养费。
云秀:……喵哒,扔孩子怎么能不给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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