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有糖》第3章 .

  3.
  最后，陆溪以一杯珍珠奶茶打发了让她对“嘻嘻”路转黑的女生。
  之所以对方会认识自己，以及她口中说的“歌词朗诵”，就要从2年前学院举办的才艺比赛说起。
  当时，陆溪被猪一样的闺蜜给卖了，“好心”地帮她报了一个歌唱表演。而那些宠陆溪宠得像自家闺女似的老师与助教竟纷纷发短信鼓励，更扬言当天会到场支持，连后援的小横幅都做好了。
  她一定是碰到假闺蜜假老师假助理假比赛！
  陆溪欲哭无泪，唯有把唱歌改为歌词朗诵或诗朗诵之类的。结果，战战兢兢地结束朗诵，正准备鞠躬下台时，却因过度紧张而晕倒在舞台上……
  按闺蜜的描述，当时的她就像一头死猪，被两名同学架着两胳膊拖下台的。那观众席上的起立拍照，那闪光灯咔擦咔擦的，比公布冠亚季时还多！
  “哎……”陆溪叹了口气，把柑橘茶一饮而尽后捏扁，心灰意冷地丢进垃圾桶。
  如果那段丢脸的往事也能像喝完的饮料瓶一样丢进回收站，那就好了。
  ******
  年轻人多多少少还是有过一炮而红、当明星的幻想，例如，某天在街上闲逛，突然被星探拦下，递名片，约试镜，最后开启当明星艺人的康庄大道。这都是俗掉牙的标配情节，然而，就是有人好这口，并且依然为之心动。
  所以，陆溪在校园里，从天空晴朗逛到乌云密布，蹲点位置从篮球场、足球场转移到健身房、图书馆等人流聚集地后，她斩获4个学弟，答应下周末来试镜。
  “喂，vivian吗？我是陆溪。”
  “什么vivian啊，我是你老陈！”
  “哈？”陆溪有点发懵，移开手机一看，无奈的闭了闭眼，“啊，不好意思啊，陈编辑，我打错了。”本想告诉vivian今天外勤的情况，结果错手拨给陈编辑了。
  “诶，没事。既然你打过来，我就顺便提醒你哈。”电话那头不时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陈编辑阴声细语道，“上个月给你的英文情.欲小说，翻到哪啦？”
  陆溪一听，默默地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同样默契地降低音量：“呃，还有三分二没翻完……你不是说，4个月内完成吗……还有，下次能给个，稍微，正统点的作品吗？”
  “哎哟，这孩子……行行行，下次让你翻译学术论文总可以了吧……”陈编辑也没心思跟她唠嗑，匆匆聊几句后就挂电话了。
  毕业前，陆溪做过一段时间的笔译。虽然现在在费伊当管培生，但还没转正，在s市生活成本也高，于是就继续和陈编辑合作，接些笔译兼职，多数是些英文论文、小说。
  只是最近画风突兀一变，塞了一个带颜色的原文小说给她，导致她下班回到家，大半夜的窝在床上，翻译一堆热血沸腾的内容，脸都会不知不觉地烧起来。
  陆溪收起手机后，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厚云层随狂风翻滚。眼看马上就要下大暴雨，没带伞的她只好咬咬牙，往校门口跑去，希望趁雨点没落下时能赶到地铁口。
  “快走快走，不然衣服要湿了……”几个举着课本挡雨的学生与陆溪擦肩而过。
  而他们的话刚落下，豆大的雨点就如脱缰野马地砸了下来，陆溪只好跑到附近大楼避雨。
  她把衣服上的雨珠拍掉，拿纸巾吸干发丝，茫然的眼神望着凶猛的雨势，怕是一时半会也停不了。
  “那么大雨！苏老师没带伞吧，我上楼给您借把去！”
  “好的，谢谢。”
  闻言，陆溪有意无意地微微回头，看见刚拒绝自己的苏老师往她的方向走来，目光始终如一地望向屋外的暴雨，完全没察觉到站在角落位的自己。
  他站在屋檐底下，抬头望着打雷闪电的天空，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一身近乎全黑的衣着。
  严肃。
  看着他的背影，陆溪只能想到“严肃”这词。
  他站在那颇久，一言不发，连看他后脑勺快看出一枝花的陆溪都觉得闷闷无趣。
  或许正因为她持之以恒的专注，令苏硕感觉到身后的热切目光，冷不丁地蓦然转过身来，让她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漆黑的眼眸内。
  她一直认为男人的眼睛不需要太大，像他这样的，有点狭长也不错。鼻梁挺拔，人中清晰，嘴唇稍薄却唇线分明。
  不知为何，一一扫过他好看的五官后，视线还是回到他那双情绪复杂的眼睛。有点忧郁，有点神秘，甚至更像是一个蛊惑人心、不断旋转的黑洞，仿佛最深处的地方藏着鲜有人知的秘密，又像是为了打乱被其所吸引的人的心思而存在，又例如，扰乱此时看得入神却浑然不知的陆溪。
  “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看着微湿的鞋尖，手习惯地去挠眉心。嘴巴微动，如蚊子拍翼般说道，那声音微弱得像是对自己说话般。
  苏硕显然洞悉到她的失措，可又不打算说些能让对方下台阶的话。他单手收回裤袋里，把“安静的美男子”演绎到极致。
  于是，不善于与陌生人交谈的两人就沉默地面对暴雨，并排而站。
  稀里哗啦的雨，如被分手的女人般哭个不停。落在地面溅出的雨花，如痛苦的女人把桌上的东西崩溃地拨落一地的碎片，宣泄毫无尽头，雨势也看不到终点。
  陆溪时不时往苏硕方向瞄去。外形好，气质佳，越看越觉得适合raff新品的风格。
  她深深地呼出一气，不断唤醒她体内的阿甘，把靠近苏硕那边的发丝拨到耳后，视线在对方身上虚虚地扫了几下，犹豫几秒：“苏老师。”
  苏硕这次没迟疑多久，偏头望向她，却又始终不说话。
  他那居高临下、睥睨自己的模样，顿时让陆溪想起以前某位被誉为“学分杀手”的老师。对方也是这样，头不垂眼垂地看着任何人。
  陆溪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嗫嚅道：“其实，我们这次是签单项目的，不是长期签约的，所以苏老师不用太担心……”
  苏硕的嘴巴一动不动，仅仅睨着陆溪，不置可否。
  陆溪：“……”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他盯得脑回路出现路障，不然，她怎么能说出什么苏老师不用太担心的蠢话呢？明明对方满脸的云淡风气，相反，自己的脑门都快凿出“我好方”三个字了……
  她大拇指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摩擦食指指腹，自我缓解尴尬且局促的情绪。
  停顿几秒后，避免局面再次沉寂下来，陆溪继续说道，只是声音也越发小声，最后淹没在雷声里：“呃，我们费伊不是那些忽悠别人的传销三无公司哦，老师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们不收试镜费的。”
  “承蒙厚爱，不用，谢谢。”语毕，他又板着脸，看回前方。
  陆溪：“……”
  “苏老师，给您的伞。”借伞人适时地在这个节骨眼把伞送到，打断了陆溪单方面的尴尬。
  “嗯，谢谢。”苏硕接过对方递来的伞，如四川变脸似的换上礼貌性的微笑。这让陆溪深深地佩服他的转换能力，又或许，他身上藏了一个能自由切换表情的按钮也说不定。
  他慢条斯理地把捆绑雨伞的绳子解开，微微抖动伞面，按下按钮，弹簧“嘣——”地把伞撑开。
  不容置疑，在暴雨天，对于没伞的落汤鸡而言，那一声响是多么令人心动和备受期待。
  苏硕把伞撑到头顶上，被挡住的凛冽容貌因雨伞的移动，一点点地重现抬头仰望的陆溪眼前，接着，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两人之间距离不近，没从空气中嗅到从男人身上飘来的香水味，他也没说任何撩动自己的话，没做能激起少女心涟漪的动作。一切的相处与接触都在初识陌生人的合理范围内。
  但她就是紧张了，然后忍不住地期待，期待对方绅士地邀请自己共伞离开。那时，她一定会鞠躬感谢，并且绝不再给对方洗脑当模特，以人格保证！
  啪嗒啪嗒……
  巨大颗的雨点密密集集地打在厚实的伞面上。
  陆溪：“……”看着独自潇洒地撑伞步入雨中的人，整个人瞬间石化了。
  她双肩垮了下来，无奈地把掉下的围巾抛回身后，裹紧脖子，颦眉望向苏硕没入雨中的身影。他肩膀之宽厚，步伐之平稳。即使雨水溅上他的裤脚，他也毫不介意，走得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也毫不犹豫。
  她就这么失落地看着他，直到对方化作一个黑点，消失不见。然后一辆飞驰的面包车在大楼前急刹，溅起雨水，让她急忙后退避开，撞上刚从教学楼出来的人温暖的怀里。
  ******
  车内的人在校门口等待道闸栏杆徐徐升起。
  对于碰到长得不错的女人有困难时，男人多数都会伸手搭；只是早出手还是晚出手的区别。
  苏硕骄傲地选择后者，在暴雨中中途折返，即使到最后，他扑了个空。
  车前的刮雨器左右摆动，雨花被抹掉后很快又落下新的，但车内的人依然能够透过雨水斑驳的挡风玻璃，看到前方共撑一伞的两人。
  看着陆溪那因走动而一弹一跃的高马尾，苏硕也没等栏杆完全升起，就凭经验地猛踩油门，车子擦杆而过……
  ******
  “谢谢你，学长。”在高自己一届的校友帮助下，陆溪终于来到地铁口。
  她站上一台阶，稍微打量了对方一番。约莫1米8多的身高，长得眉清目秀，微微一笑卧蚕起，露出笑颜时还有一排整齐的大白牙，绝对是如今女生喜欢的那种鲜肉款。
  正所谓有杀错，没放过。
  “我叫陆溪，这是我的名片。”她把名片递上去，又做了简短的介绍，“我们下周末有一个模特试镜，如果有兴趣的话，请您联系我。”
  男生低头看了看，把名片收进夹克口袋里。
  在他摆出杀手锏般的阳光笑容时，雨水沿着雨伞的边缘，如断线的玻璃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嗯，我叫林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