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只见过一次,与宁嫔长的有六七分相像,曾经听过一个传闻,大王这些年一直在民间找寻这名画中人,说是前世之缘,我估摸着新进宫来这个叫做秦青的丫头就是画中人。”王妃摩挲着手中的珠串,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丽贵嫔瞠目结舌:“那可如何是好?假若这个丫头以后就留在宫中,有了封号,那我们岂不是都要被遣散了?”
“所以呢。”王妃轻笑一声,“就算不被遣散也要老死宫中了。”
丽贵嫔愤愤道:“一个宁嫔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趁着她还没起什么浪,赶紧弄死得了。”
王妃瞪她一眼,看了看四周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还不懂事?宫里的姐妹要和睦相处,不要动这些歪念。”顿了顿又道,“不过想当年,你进来的时候也是风头无俩,怎么就被小辈们给占了先…”
王妃似有若无地随意一说,丽贵嫔袖中的手却已渐渐握紧。
秦青回庭芳阁的半道上被人截了,截道的人挺眼熟,正是宁嫔身边的宫人,道
是宁嫔娘娘有请,想和秦青私下一叙,说着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嫔住在流云殿,在宫中西北角,本来慕容楚在东南角辟了间采光极好的院子给她,无奈她却推说自己喜欢看夕阳西落,坚持住到了这个略显清冷的地方。
秦青到流云殿时,宁嫔刚刚从不远处的角楼看过风景回来,见秦青在等,将披风取下后径直走了过来,拉住秦青进了内院。屏退众人后,宁嫔问道:“郡王爷如今怎样?”
“啊?”秦青一愣。
宁嫔也是一愣:“难道你不是郡王爷的人?”
“哦。”秦青哑然,尽管猜到宁嫔是慕容湮安插在宫中的棋子,但她如此直接如此不避讳地问起郡王还是让自己吃了一惊,“他挺好的啊。”
宁嫔面色柔和:“那就好。”
“你找我来就是问这个?”秦青奇道。
宁嫔回复了冷清的态度:“当然不仅仅是这些,既然你也是郡王爷的人,那以后我俩就在宫中相依为命了,寂寞了这些年,总算有个伴。你以后私下就叫我悦宁好了。”
秦青想了想道:“我不知道你打算在这里呆多少年,我可是很快要走的。”
“很快要走?”宁嫔不可置信地打量她,“郡王爷说很快就接你出去?这么说,他的计划快要达成了…”
秦青摆手:“我不知道他什么计划,我只是…帮他个忙而已。”
宁嫔失笑:“这个忙帮的可有点大。不过既然你也被选中进宫来,我们自是要互相扶持的,这宫里是非多,除了我的话,切不可随便信别人的话。尤其是其他嫔妃,能少来往就少来往。以后若是有消息传递,我自会派我的人去找你。”
秦青点点头:“那些女人钩心斗角很烦的,我懒得和他们烦去。”
“既然进了宫,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你打算什么时候侍寝大王?”宁嫔认真问道。
“啊?”秦青嘴角抽了抽,“没想过要侍寝啊!”
宁嫔恍然道:“也对,欲擒故纵也是很管用的,不过记住也不要一直吊着大王胃口。”
“啊?”
宁嫔拍拍她的肩膀:“害羞是正常的,大王现在对你这么看中要好好把握,最近我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以后还要倚重你了,不过,大王是个好人…”
见宁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秦青只觉脑门上的雾水又重了一层,只得附和道:“唔。大王确是个好人…”
内院一角突然传出一声响动。一名模样丑陋的老宫人弓着腰诺诺道:“求娘娘恕罪,老奴把花盆扶好,这就退下。”宁嫔面色变得苍白,匆匆向秦青道:“你先回去吧,记得一切小心,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商量。”
秦青走后,老妇又折返回来,面色不豫地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还要我再教你吗?慕容楚是个好人?他若是好,小公子的身体也不会这样!小公子的
血海深仇还未报,你就要动摇心念是吗?”
宁嫔泣道:“悦宁不敢,悦宁对公子的心从未变过,就算是豁出性命也无不可。”
老妇的面色缓了缓:“知道你忠心,不过秦青那丫头是个不定性的,你得看着她点,小公子说要想办法弄清她在宫里到底打算做些什么,我们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从流云殿出来后,有一双眼睛始终留意着秦青的动向,直到看见她进到庭芳阁后方才离去。
第67章 疑云
慕容楚的寝殿中,灯火通明,尽管烛光轻柔和暖,慕容楚仍是感到一丝清冷。汪珏小心地移步过去:“今晚可要去王妃那边,或者丽贵嫔…”
慕容楚摆摆手,有些疲惫:“不去了。”顿了顿又问,“青儿睡了吧?”
汪珏低眉答道:“应是睡了,方才见屋内烛火熄了,也不见再出去过。”
慕容楚点头,道:“那寡人也睡了。”汪珏连忙上前宽衣,一边宽衣一边欲言又止般地,“大王,请恕老奴多嘴,这秦姑娘进宫以后没有和后宫那些娘娘们有过半点接触,却在今日见了宁嫔娘娘,这不就说明了…”
“也许只是舞坊的姑娘们聚一聚那么简单。”慕容楚揉了揉额角,眼神落寞。汪珏不忍,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慕容楚打断:“前世是我欠了青儿,今生她怎样来讨债寡人都不怪她。”
这一日秦青如约来到慕容楚的书房当差,今日她所做的差事就是给慕容楚奉茶。秦青泡茶的当口瞅到原先挂在后墙的画像被取了下来,手底下顿了顿。慕容楚瞥见,柔声道:“青儿,寡人想过了,前世再怎么难忘,都是过去的事情,今生才是更应该把握的。”
秦青松了口气:“大王您要是这么想就太好了。”
慕容楚继续柔声道:“今生寡人要对青儿更好,护青儿一世。”
秦青手中的杯盖“咣当”掉在桌上,嘴角抽了抽应道:“大王错爱…”
由于慕容楚对秦青的倾心关照,让她觉得在御书房的一天比在任何一个地方当差都要累上几分。
当秦青在夜色中拖着步子回到庭芳阁时,发现在门内被塞进了一张小纸条,纸条上简单几个字:“亥时,湖心亭见。悦宁。”
秦青揉了揉眉心,觉得悦宁联络得忒频繁忒主动了些。又拖着步子来到湖心亭,四下里除了微微摆动的树影外,连只鬼影也不见。秦青百无聊赖坐在岸边打盹,打着打着便睡了过去。
突然一阵凉意袭满全身,秦青睁眼一瞧,四周茫茫一片,除了水还是水。作为一条蛇,而且是蛇类中的精品蛇,秦青立刻调整了姿势,屏气迅速游出了水面。
水边站着一名惊恐的盛装女子,见秦青踩着水靠近,女子身边的宫人喊道:“贵嫔娘娘,她…她会水!”
“贵嫔?丽贵嫔?”秦青抹了把脸上的水,“刚才是你把我推下去的?”
本以为丽贵嫔当然会辩白一番,却不想她脸色变了变,理直气壮道:“是本宫推你下去的,你一个小小的舞姬能拿本宫怎样?!”转头又对身边的宫人命道:“楞着干什么,把这个小贱货摁到水里去!”
秦青觉得头有点疼,苦笑一声:“本想你和我道个歉,这件事也就算了,唉,你偏要自讨苦吃。”
丽贵嫔嗤道:“跟你道歉,你想的倒…呀…”那个“美”字还没出口,秦青已游至她身边,伸手扯住裙边用力往水中一带,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不过眨巴眼的
功夫,丽贵嫔已在水中扑腾了。
那宫人见此情形,吓得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秦青上岸来一边绞着衣裙上的水一边“啧啧”道:“可见心眼坏身边也没一个好人,记住了,下次可别要这样的宫人在身边。”
丽贵嫔在水中浮沉:“救我…我不会水…”“咕咚”又喝了几口水。
“唔,看出来了,好吧,反正你也喝饱了。”秦青随手拿过一根树枝,十分体贴地朝丽贵嫔的方向伸了伸。
丽贵嫔扒住岸边辛勤地吐水,秦青边帮她拍背边问道:“你说你是何苦,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总不至于恨我恨到要杀了我吧?”
丽贵嫔抬头狠狠瞪了眼秦青,秦青叹口气道:“好吧,我现在相信你确实很恨我。”顿了顿将丽贵嫔拉起,“既然互相看不顺眼,还是尽量避免见面吧,我走了,你也回去换件衣服,像你们这样娇滴滴的身子,风一吹都会生病。”
秦青一觉睡到天麻麻亮的时候,才知道出事了。
王妃宫中的管事太监直接到庭芳阁带走了秦青,态度虽然恭谨,气氛却很凝重。
刚进王妃宫中,秦青便被摁着跪了下来。王妃远远看着她,慢悠悠道:“听闻你就是圣女?不过在我的后宫之中,不管你是圣女还是仙女,犯了事可都是要一视同仁的。”
秦青点头:“王妃这番话说的在理,不过似乎在说我犯了事,敢问是何事呢?
”
王妃冷笑:“你倒是想推的干净,不过昨晚可是有人亲眼看见你将丽贵嫔拖进了湖心亭。”
“不错。”秦青道,“我将她拖进水里教训了一下,然后又把她拉了上来,怎么?她是不是告我企图谋害她?”
王妃奇道:“她告你?呵!她已然是个死人如何能告你?”
秦青的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可能?我不过让她喝了几口水便拖她上来,她怎会死?”秦青转头望了一眼,“是谁发现的尸身?”
一宫人战战兢兢站了出来:“是奴婢。”
一瞧正是昨晚陪在丽贵嫔身边的宫人,秦青问道:“你后来跑哪儿去了?”
宫人紧张地看了上首的王妃一眼,回道:“奴婢当时很害怕,便想着出去喊人,谁知太晚少有人在,便又折返回去找娘娘。可是哪儿都见不到她,奴婢以为娘娘自行回去了,可回到宫中也还是没有见到,奴婢就又带了几个人分头找,一直找到了天亮。”
“也就是说你看到我拖丽贵嫔入水,但没看到我拉她上来是不是?”
“是。”
“所以说也没看见我不拉她上来是不是?”
宫人一愣,犹犹豫豫道:“是…”
秦青咧嘴一笑:“那就是没有证据证明我害死了丽贵嫔啊。更何况我与她素未
谋面,为何要置她死地?”
“强词夺理。”王妃怒道,“你若是不能找到人证明你是清白的,这件事便别想洗脱嫌疑。”
门外突然传来声音:“臣妾可以证明。”
话音未落,宁嫔已匆匆走了进来。秦青觉得她走的急了些,神色显得紧张了些,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王妃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怎么?宁嫔也介入了此事?”
王妃问的是“介入”,而非“证据”。秦青向宁嫔挤了挤眼,无奈宁嫔已跪了下来:“昨夜臣妾觉得有些闷,便携了宫人去湖心亭走走,谁知正好看见秦姑娘将丽姐姐从水中救起,臣妾还上前问了两句,可是丽姐姐并未理我,一个人走了,再之后臣妾便和秦姑娘一起离开了湖心亭。”
王妃没有应声,眼神向门边飘了飘。门边立刻转出了一个太监,手中奉上一张字条:“禀王妃娘娘,奴才在庭芳阁搜到了这个。”
王妃瞥了眼字条,吃惊道:“宁嫔你不是说在湖心亭偶遇秦姑娘的,怎么…是早约好的?”
宁嫔不料有此一出,只觉此事丝丝扣扣环环相接,而自己竟不小心掉入其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秦青却在旁边拍起了巴掌:“好一个一石三鸟的计策,借着丽贵嫔的手害我,不管失不失手她都难逃一死,然后再派个所谓的目击者装模作样地找上一番。”秦
青转头看了眼丽贵嫔的宫人又道,“可是我与丽贵嫔无冤无仇,没有杀她的理由,所以幕后一定还有个主使的,这个主使人一定是可以从中得到最大利益者,那么宁嫔便当之无愧成了这个主使人,而真正的主使人在做完这一切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了,王妃娘娘,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王妃怒极,拍案起:“我的宫中岂容你砌词狡辩?!来人!将宁嫔和这个贱婢押入大牢,好好地审,一直审到招认为止!”
秦青暗自捏紧了袖中的拳头,宁嫔见状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秦青和悦宁刚被押出宫门外便被人给拦住了。慕容楚瞧着眼前的情景,一脸肃然,半个字未说先把押着秦青和悦宁的人踹到三丈开外,踹完了后走到秦青低头问道:“她们打你了?”
秦青摇摇头:“她们打不过我。”
慕容楚嘴角扯出一个笑:“这时候还知道说笑。”说着揉了揉秦青的头发就要往宫内走。
宫内早得了消息,王妃携了一众人迎了出来,见眼前的情景后先是怔了怔,又紧随其后的堆出一个笑容,莫名道:“臣妾方才正在审理丽贵嫔落水的案子,大王怎么就来了?”
“来的不巧是吗?”慕容楚的声音如腊月寒冰,听的人自有一种彻骨的心悸。
王妃努力保持着端庄,小心回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的意思是案子已然有了眉目,正为难着如何再细细审理,可巧大王就来了,正好给臣妾出出主意…
”
慕容楚回头看了眼秦青悦宁二人,波澜不惊地又问了一句:“这就是你说的眉目?”
王妃面色尴尬,半晌犹豫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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