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又停电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停一次,电工来过好几次都看不出毛病。
屋子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农村的夜晚就是如此,没有月亮的时候,村子里黑的让人难以呼吸。
庆幸的是今晚明月高悬,月光照在院子里,却被门窗阻在屋外。
我摸索着向门口有光的地方走去,“吱呀”一声推开门,月光照进屋里,洒下一地苍白。
一张皱巴巴的苍老面孔从屋子深处显现出来。
“何方,别乱跑,屋里黑别摔倒咯。”
奶奶边走边嘱咐我,殊不知刚刚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时吓了我一跳。
“奶奶,怎么家里又停电了,蜡烛呢”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一点微弱的火光从奶奶手中亮起,驱走了屋里的黑暗。
奶奶在桌子上滴了几滴蜡烛油,将蜡烛直立粘在上面。
我搬个小板凳,在桌子旁边坐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奶奶,您还随身带着打火机啊”
“呵呵,没办法,村子太偏僻,经常没电,带个打火机比较方便。”
“唉,您就是离不开老家,接您去城里住,没一个月您就要回来,这里条件那么辛苦,您都七十多了,这是何苦。”
我不止一次这样埋怨了,奶奶每次都笑呵呵的不言语。
这次也一样,她慢悠悠的点上一支烟,轻轻的吸了一口,很享受的吐出一团烟雾。
呛得我咳嗽了一声,烟雾缭绕中,奶奶的眼眯成一条线,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何方,奶奶给你讲个真实的故事。”
我一听来精神了,从小到大听奶奶讲过不少故事,而我总是要求奶奶讲鬼故事,因为我对灵异鬼怪有着极大的好奇心,每次听了却又吓的几个晚上睡不着,但是这依然阻挡不住我的兴致。
烛火微微颤动着,将奶奶瘦弱的身影印在墙上,我习惯性的双手拖起下巴,静静期待着。
奶奶吸了口烟,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那还是我二十岁的时候,你爷爷为了躲避红卫兵,逃到了内蒙。留下我一个人住在黄河边的土房子里。”
“就是堤坝东边离黄河不到三百米的那些破土房子”我急切的问道,隐约记得去黄河边玩的时候见过,现在就剩下几面土墙和一间土屋。
奶奶点点头道:“是,那里就是当年我和你爷爷住的地方,你二爷爷家就住在旁边,当时你二爷爷也是穷的吃不饱饭,一直找不着对象,被村里人笑话。”
“有一天他不知从哪带了个女人回来,人们问时他说是捡来的。”
“没过几天他就和这女人结婚了,办了几桌酒席,村里人见这女人长得挺俊俏都夸你二爷爷有福。”
“我见他这么高兴,心想也算是一桩好事,就没再多问。可是谁想到过了些时日后,总听到隔壁你二爷爷家吵架摔东西的声音,吵的非常凶,有时三更半夜就听见那女人嗷嗷的喊骂声。”
听到这里我心里开始有点发糁了,心想这女人不会有问题吧
奶奶弹了弹烟灰,接着说:“后来才发现,那女人有神经病,间歇性的发作,发作的时候一次比一次凶,有次我看到她拿着菜刀满院子追着你二爷爷砍,嗓子里还发出嗷嗷的声音。”
“日子就这么仓促的过了下去,后来那女人怀孕生了个娃娃。”
“那娃娃生下来没几天的一个夜里,外面风吹的跟鬼叫似得,我听见有人咣咣的敲咱家大门。我跑出去一看,吓得我差点摔在地上,只见你二爷爷满脸是血,怀里抱着个婴儿。”
我边听边想象着当时的情景,心里一阵紧张,感觉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他把婴儿扔给我就走了,也没说去哪里,反正是没回家。”
“我以为他两口又吵架了,孩子一直哭个不停,我抱到屋里哄了会儿,可是这孩子越哭越凶,我心想肯定是饿的,得让他吃奶。”
“于是去敲你二爷爷家的大门,可走到那里发现他家门是敞开的,我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屋里黑洞洞的连个蜡烛也没有,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吊在房梁上”
“她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肩上,两只眼珠子向上翻着,舌头吐出了一大截,那凄惨的模样看的我头皮发麻,两腿发软使不上劲。”
听到这里我后背一阵发毛,光着身子上吊的女人,还在半夜看到的,我光听着就慎得慌,奶奶当时得多害怕。
奶奶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跌跌撞撞的往家跑,像踩着棉花一样,中间摔倒了好几次,接着爬起来再跑。”
奶奶慢慢把脸凑到我眼前,安静的说道:
“当时就感觉有东西在身后盯着我”
“那几天我在屋子里是心惊胆战,你爷爷远在内蒙,你二爷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我一个女人,连院子里都不敢去,心里总想着那女人吊死的模样,可怀里还抱她的孩子,害怕的一整夜都不敢合眼。”
我向院子里看了看,出奇的安静,就连蛐蛐的叫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了。
我向奶奶身边靠了靠,小声问道:“奶奶,那后来呢。”
“后来,过了几个月,你二爷爷回来把孩子抱走了,据说是送人了。第二年夏天,赶上黄河发大水,把那土房子都冲坏了,村里的人都搬迁到了这里。”
“因为黄河发大水造成了很严重的破坏,政府怕波及到这里,就在黄河边植树造林,还修了个绵延数百里的堤坝,这个村子就这样一直到现在。”
我哦了一声,心想原来老家是这样来的。
听完奶奶的故事,我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郁闷极了,总觉得其中还有些东西不大明白,想问奶奶,却看到她呆呆的望着房梁,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突然她布满褶皱的脸快速凑到我眼前,幽幽的说道:“小何方,不是我不愿离开,是我离不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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