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左手压着自己的草帽,右手拉着子谦,龙兰祺的笑容在阳光下是美丽夺人的。
“小心一点,不是才刚跌了一跤吗?”刚停完车的龚希一,走到她的左侧,口气带着责备,面容却是和缓的。
冬日中的艳阳,在灼热之外,多了几分暖人心扉的温煦。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属于家人的星期天,该是这样度过的。
“爱弥儿”的圣涎庆祝会是一连串的活动——从白天的园游会到夜间的晚会表演,家长和孩子可以在穿梭着圣诞老人、卡通人物的园中,享受节庆的热闹气氛。会场悬挂的圣诞红花圈顺着草皮两边的摊位延展成一长串的欢乐。
“好漂亮,财力雄厚果然气势不凡。”龚兰祺左顾古盼地看着发放汽球的小天使们在园中穿梭。“以前'新光'的圣诞节就是把大家做的剪纸挂在外头的每一颗树上,红红绿绿的纸常被风吹破、吹乱,可是还是觉得好漂亮。而且在那天晚上,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点一支蜡烛,整个房间都被烛光映得好像梦境一样,所以,我一直好喜欢圣诞节,因为它让人感觉到冬日是暖烘烘的,也让人觉得世界是很美好的。”
龚希一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一如过去几天的将她拢靠在自己身旁。愈来愈习惯有她在身旁的日子,习惯透过她充满热惰的声调去重新发掘一些新的事物。现实中的一切,在她的陪伴中,不再是那么地千篇一律。
“爸爸,我们晚上可以来看表演吗?”子谦用期望的眼神看着龚希一。
他伸出手为孩子拨掉一片头上的落叶。“可以。”
这也是另一项他生命中的大改变吧?接受子谦,开始治疗那道在他心中深割而入的伤口。
她和子谦也没有血缘关系,却能无条件地去爱护、关怀这个孩子。他不认为自己会有她那种包容的胸襟,但至少可以多少为子谦付出一些吧,起码这孩子冠的是他的姓,渴望的也不过是他些微的在乎。真正想通用“全心”去爱孩子要多少时间,他并不知道,但他的确努力朝孩子伸出手了。
“姨,我看到依依了。”子谦扯着她的手,就想往前走。
“你先去找她,姨马上过去。”她朝远方戴着米老鼠帽子的娇小人影挥挥手,放松了拉孩子的手,让他往前方跑去。
“有话要告诉我?”他亲昵地将她环在身前,亲吻了下她的耳垂。一些亲密的动作,在她身边做来,从来就不觉得扭捏;她改变了他。
“好聪明哦。”她拿下了草帽,在晒得人发热的太阳下,替彼此捩着风。“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如果不是有话要说,你早就拉着子谦跑过去了。他和依依玩耍,你则上前询问为什么今天只有杜亚芙一个人来。”远离人群,拉着她到树下,与她共同看着两个小孩拉着手,对着移动的大野狼人偶嚷叫了起来。
“我心里就是藏不住话啊。”她朝他皱了皱鼻子,将自己的手伸入他休闲外套的口袋中。
龚希一将她轻旋过身,以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人群的视线。“我喜欢。”他低头在她唇边吮了个吻——她香软芬芳得像颗糖果。
“我更喜欢你。”抱住他的腰为支撑,她向后玩耍似地躺在树干上,脸上微红的羞赧中有着无数冒泡的幸福。属于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甜美。
“要跟我说什么?”他加了把手劲,将她带入自己怀中,抚着她脖颈之间的细腻。
“子谦活泼了好多。”止住了一声因他的碰触而起的呻吟,她努力地让自己显得无动于衷。他面对的是一棵树木,而她的脸却是迎向人群啊。
“他该谢谢你。”他的手指滑入她上衣衣襟内,让她柔嫩腴滑的肌理挑逗着他厚责的掌心,悄悄地触发起彼此间的错乱心跳。
“别这样。”她握住了他逾矩的手,脸红心跳地注视着他眼中露骨的热情。“这里好多人。”
“我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眼光了。”搂住她的背,朝着人群走,对于她的不自在,他只是一笑。
男女之间,她其实是很生嫩的,亲吻之外的热情,常让她不知所措。不强迫她,因为尊重。
“你只在意你愿意在意的人事物。”她静沉了心,注意到他刻意为她缓了步子。“付出去的关心,就别再收回,子谦会受不了的。爱他,其实并不困难,对不对?他要求的不多,你偶尔的关心就会让他开心好久。”
“人,不是知足的动物。我有几分感情,就愿意付出几分,但是孩子却可能期望过多。”他没有沉下脸,仅是淡漠地述说着自己的意见。
“感情不能用一般的标准衡量。你所愿意付出的'一分’在他的世界里可能就是'十分'的全部了。”她婉言以对。
“那你是不是想过——或许他对我的'十分'在乎,在我的心中只值'一分'的单位呢?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对感情有着强大的感受力。”他搂着她避开一群嬉戏而过的孩子。
“对家人的付出,会计较这些吗?”她将头倚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他沉吟了许久,终是放下了自尊,因为相信她会懂他。
“子谦,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以没有起伏的音调说着这个放在他心中数年之久的秘密。
龙兰祺不能置信地停住了脚步,望着他刻意冷漠的脸,她低喊了一声,心疼如铰地投入他怀中。
他才是最苦的那个人。
骄傲如他,不会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家人,于是乎所有来自于家人的责难,一层层地加诸在他身上,而他却坚倔的不吭一声,全扛了下来。役有在孩子面前责骂他的母亲,只是以冷淡来疏离。“子谦井非他亲生儿子”是个令人心痛的事实。
她或许不能认同他的做法,但却能体会他的心。
“我想,在潜意识中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子嫌的。还记得你帮子谦画的第一张图吗?”与她抬起的眼眸相望,他苦笑了下,接着说道;“我撕碎了那张图,却一连做了一个星期的恶梦,梦中都是子谦控诉的眼睛。”
“一个人背着这样的包袱,很辛苦。”她伸手抚摸他的眉间,拔下他的眼镜,放入他的上衣口袋。“难怪你总不爱笑。”
“怎么知道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家人。”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掌中,仿若握住他的幸福青鸟。
“你太骄傲,不会愿意让家人知道你被背叛了。还有,你其实还是顾着子谦,不是吗?你曾经那样的爱他,你不会愿意家人将异祥的眼光加诸在他身上。你宁愿承受一切。”
“我希望我有你所说的那么伟大。”他性格刚毅的五宫在阳光下看来却是灰色阴霾的。
“你在我心中是这样的。”她蹭起脚尖,红着脸在众人当前亲吻了他的颊。
龚希一环着她的腰,深深地凝望着她。她怎能如此无心机地说出她的感情?怎能如此无私地包容他的孤僻?而他怎会曾有过想毁去她真纯世界的念头?世界并不美好,但是她却将他的世界改造成美好。没有责怪、没有追问、没给他任何压力,她美好得让人自惭形秽。
“改天带我去看看你长大的育幼院。”
“好。”她微笑地答应了,只是有些疑问:“为什么想看?”
“想看看那个地方有什么能量培养出你这种乐观的性子。”他低头亲吻了下她白哲的额。
“龙兰祺。”杜亚芙文稚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相视。
“亚芙。”龙兰祺哇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拉开与粪希一的距离,然而他却是更使劲地将她往怀里带。“依依和子谦呢?”她红着一张脸,努力地想转移话题。
“他们在听新老师说故事。”杜亚芙望着眼前这一对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情侣,即使震惊,却也是带着祝福的震惊。
看来深沉的龚希一,拥抱龙兰祺的姿势显得那么全然地保护,那么地、极度地占有,而龙兰祺倚在他身边的模样,较之她平日的可人活泼外又多儿分属于恋爱中女人的柔美。龚希一是幸福的,拥有龙兰祺的爱。
“新老师?原来的那个王老师呢?”
“王老师怀孕了,请了一个月的安胎假。”
“她怀孕了?!”龙兰祺张大了眼“她不是才结婚半年吗。”
“这种事怎么预期呢?也许不久后,我也会听到你有孩子的好消息了。”走过婚变危机的杜亚芙多了份开朗。
龙兰祺没心机地摇摇头。“才不会。”
才说完话,她腰间的手就狠狠地勒住了她。
“可别太笃定。”杜亚芙笑得开心。从没见过龚允中的大哥如此表面化的情绪,龙兰祺的影响力真可谓不容小观。
“干么勒我?”她回过头,朝他皱皱鼻子,不懂他为何抿起了唇。
“不为什么,只因为我的能力被怀疑了。”盯着她那双俏丽的圆眸,龚希一半逗弄半认真地说着。
他露骨的话一说出,龙兰祺的眉尖先微微的挑起,而后一双眼了悟似地猛然睁大,接着回过头去看看杜亚芙掩饰的低头浅笑,最后任凭一股热气从她的脖子渐渐地冲到脸颊。
轰!
“姨,你脸好红。”商依依蹦蹦跳跳地上前拉拉她的裙子。
“太热了。”为加强自己的说词,她举起右手努力地煽着自己的脸,左手则不客气地往后撞向那个显然正低笑着的男人。
“咳。”龚希一闷哼了声,不露痕迹地将一双手环住她胸部的下方,满意地看着她定住了所有的举动。
“爸爸,这是新的陈老师。”子谦拉着一个女子的手走近了他们。
“你好。”龚希一挂上眼镜,礼貌地点点头,打量了下眼前较之一般女子高大、穿着一身连身长裙的陈老师一看来就像个老师。
“龚先生,你好。”陈老师与龚希一看来锐利的眼对望了一眼后,随即紧张地转向龙兰祺。“这位是龚太太吧?看起来好年轻。”
“我不是。”龙兰祺急忙忙地挥挥手,感觉到腰间铁般的箝制放松了些,她立刻迅速地脱离了他的掌握范围而走到亚芙身旁。
“对不起。”陈老师喃喃地道歉着。
“没关系、没关系。”龙兰祺弯下身搂住了子嫌。“如果我有子谦这样的孩子,我开心都来不及啊。”
“你们都认识吗?”陈老师指指杜亚芙和龙兰棋。
“她是我的老板。”龙兰祺笑着回答,站起身子看着她。“你的丝巾好漂亮。”
“谢谢。”陈老师闻言,摸了下颈间的丝巾。
“园游会要开始了吗?”向来没有太多耐心的商依依,扯住妈妈的手问道:“爸爸要来了吗?”
“爸爸要晚上才会到。不过,我们可以先去看看园游会。”杜亚芙带着女儿往前走两步,又回过了头。“对了,龚大哥,你昨天又上报了,希望你能早日还王小明清白。”
“老师,你的手好冷。”子谦突然叫了一声。
“老师的手在冬天都是冰冰的啊。”陈老师动了动嘴角,将眼睛移向那个不甚有笑容的俊肃面孔。“龚先生,你为什么愿意替王小明辩护?”
“我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吗?”他板起了脸,不是对于每个人的问题他都愿意回答。他接案子还需要对所有人解释吗?未免太累。
“呃对不起我只是好奇”陈老师吞吞吐吐地低下了头,显然没预料到会收到如此不友善的回答。
“老师,对不起,他被我问惯了。”龙兰祺伸手碰了碰她的肩膀,脸上挂着歉意的笑。“他愿意接案子的原因是由于王小明被控的理由疑点太多,由事情的许多线索看来,他该是无辜。”
“无辜。”陈老师微颤地叶了个疑问的尾音。“当事人都指认是他了,还会是无辜的吗?”
“如果一经指认就是有罪,那么冤狱案件就该堆上天了。”龚希一神情不悦地说着,皱着的眉有些不耐烦。“被害人错认的机率远超过于正确的指认,何况,当天警方只找了王小明让被害人指认,如果一并找来十位、七位,被害人指认的可能就是别人。”
“原来是这样。”陈老师勉强说着,在龚希一交叉双手的拒绝姿势中看出他的烦躁,匆促地朝龙兰祺笑了笑,拉起子谦的手,问着龙兰祺:
“我可以请子谦帮我黏贴纸吗?园游会十点开始时,我会把孩子带到出口的地方。”
“子谦,你愿意帮老师吗?”龙兰祺望着孩子发光的眼,早己知道他的答案。子谦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你和爸爸会在园游会那边等我吗?”子谦不确定地昂头看看龚希一。
“我们会的。”龚希一沉稳的声音安抚了孩子的心。
待一大一小的背影稍远之后,他看了看手表后,拥著龙兰祺的腰向门口走去。“那个女人劈头就是质疑的口气,她自以为是正义之师吗?”
“只是好奇吧,别太苛求别人,你的表情肯定已经吓到她了。”她不以为然地对他大摇其头。
“谁要她问一些让人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还不是和我翻脸。”她反驳。
“我对陌生人没好感。”一句话带出了他的交友之道。
“所有的好朋友都是从陌生人中开始认识、交往的。”她扯扯他的衣抽。“我们去哪啊?”
“这里人多闷热,不需要在这里站上大半天一园游会还有三十分钟才开始。”他迳自踏出了园门,不容质疑地将她带到停车场内的休闲九人座房车里。“还有,如果那些无数的陌生人会在未来成为我的朋友,那表示我们的频率吻合,那我又何需用心在一开始就甩虚假的笑迎合。”
“先进去。”他为她拉开了后方客座的门,而后才迳自坐到前方去发动引擎、空调。
龙兰祺静静地坐在椅背上,默默地没有吭声。方才的好心情,却仿若被乌云遮住的太阳一样——快乐的光度未减,只是蒙上了一层阴影。
打理了一切,他亦走入后座,同时自冰箱中拎了两瓶水,为她扭开了瓶盖。“喝点水。”
她顺从地啜了口水后,坐在原地瞅着对面的他。他一向都用这样的命令口气和人相处的吗?过去的这些日子中,她并不曾注意过太多,毕竟有人呵护着的感觉,让她贴心。爱,一定得顺着对方的轨道前进吗?
“怎么了?”她出神的注视引起了他的猜测。他不习惯她这种难以掌握的飘忽模样——这让他莫名的不安。
她轻咬了下唇,投入他的怀抱中,让自己倚在他札实的拥抱里。
“我不是无理取闹,我也不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我喜欢你为我做的一切,因为那让我觉得自己在你心中是特别的。但是,我却很担心担心有一天当我们意见有了冲突之时,你会因此而否定我吗?像刚才的情形,如果我想在园内走走,而不是坐在车子里呢?前几次见面,你可以因为不熟悉而容忍我的批评,但是以后呢?”
他捧起她的脸,突如其来地火热吻住了她的唇,在她的柔软之间攫取她羞怯中的情不自禁。
“这样足够说明我绝对不愿你离开我了吗?”他以手指拂过她在亲吻过后更显红润的唇瓣。“我承认我是个主观的人,在做事时的考量也通常以自己的定义为标准,所以才会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懂。只是有些不安。”她轻喘着气,犹豫地吞吐着心中那种起伏的不宁。
“为什么会不安?我不是暴君,我不会不容许你有自己的意见。相反的,我欣常你畅所欲言、有话直说的开朗。我不能告诉你我的个性会因为你而全盘转变,因为我的本质仍是那个顽固的我;甚至在争吵后,我仍会认定我的意见是正确的,不过我却愿意从你的观点来看整个事情。我不会因为你和我持不同意见而否定你、否定我自己对你的感觉。你该值得我一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自作主张地替人决定什么事。我不在乎那些跟我无关紧要的人,而你,不是那些人。”
龚希一深邃的眼眸震惊地望着她
在没有说出这番话之前,他不知道自己所愿意为她改变的幅度有多大,但是在这番话不经思索地吐出来之后,他霎时明白了自己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悬挂在她的身上了。
原来早己比他想像中的还在乎她了,他的心这样告诉自己。
伸手捉住了楞楞傻在自己怀中、不知所措望着他的兰祺,他的心头突然盘绕而上一阵怜惜。在她的心事总清清楚楚挂在脸上之际,他其实早笃定她对他的心,因为如此,他才能放胆地去珍惜她,而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情感是徒劳无功的单方付出。
“开口说话。”他轻弹地点了下她的鼻尖。
“哇。”她很快地张开口喊了声,脑袋仍是泥泞一片地无法思考,但嘴角却开始有了无法抑住的笑意。
“哇什么?”她的喜悦很容易传染给人。
“高兴哇,快乐哇,满足哇,幸福哇。”她手舞足蹈地在他怀中滚动,既而搂住了他的颈项,柔软的身子伏贴着他。
吸入属于她的甜美气息,他吮吻过她细白的颈子,在她的肌肤上呢喃着:“生活对你而言,总是快乐的。”
“快乐、痛苦都要走完一天,为什么要把自己陷在不愉快之中呢?”她打了个哆嗦,因为他的手指若有似无地抚揉过她胸前,而那种悸动的灼热感却比她想像中能承受的来得多。
她蠕动地换了个坐姿,心口百骸中的那种因渴望而起的骚动,仍不是她所能处理妥当的。
“别乱动。”搂住她的腰,把她挪移到一旁。龚希一的呼息沉重,双眼异常炯亮地凝睬着她。“我是个正常男人,我的身体会有正常的需要。”
“那我是本来很正常,碰到你之后,才开始变得不正常呢?还是我本来不正常,碰到你以后才变成正常?”她突然一板正经地咕哝着。
“一下正常,一下不正常?”他盯着她瞧。
她突然飞快地挥挥手否定,嫣红了脸,懊恼着自己的说话不经大脑。
“什么意思?”她带点困窘的模样反而引起了他的好奇,龚希一倾身勾起了她的下巴,极爱看她细腻的肌肤飞红成水蜜桃般的粉泽。
“没事啦,就是我呃没事啦。”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决定放弃。太丢脸了。
她是个时代新女性,当然十分清楚男女的生理构造与生理反应。但是了解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一回事。她一直以为什么烈火激情的欲望潮流绝对是仅属于文字上的夸张叙述抑或媒体过度铺陈的场景;也一直以为她绝对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的亲密而神智不清的女人。结果呢?事实是只要他一吻她,她就像摊泥一样地毫无抵抗力了。
龚希一轻捏了下她的颊,勾回她注视车顶的视线,长手亦随即将她的身子一揽入胸前,让她侧躺在他身上,以便他的审视。“到底什么事?”
“就是这样啦。”她扁着嘴举起手指向他的唇、他的手及他的身躯。
看着她的欲言又止,看着她的姿势、动作,他抿起了唇,有些得意的张狂。
“你是说吻你、碰触你、拥抱你,会让你心头小鹿乱撞?”
“龚律师,请注意你的用词必须正气凛然,不可沦为调笑风流。”她伸出手摸住自己发热的耳朵。“色狼。”
他头一仰,低笑出声,多数时间沉结的眉头,缓缓地松开,贵族般气势凌人的脸庞也因此多了几分柔和的线条。
“你该多笑的。”她望着他性感的唇线,有感而发。
“以前没有那么多值得我笑的事情。”忆起过往,他的笑虽仍挂在唇边,却不再那么地明朗。“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过去。”举凡人都有好奇心,她应该也不例外,但他却未曾听过地询问过他前妻的只字片语。
“因为你的表情己经告诉了我'以前'没有那么多值得笑的事情。”她伶伶俐俐地说着,眼眸中有着关心。“我当然想知道你的过去、你的婚姻,但前提是你愿意放心地把事情告诉我。”
龚希一吻了下她的手心,将其放实在胸口之上。
“现在的我,比三年前的那个我更加讥讽、更加对人性没有信心。”他下颔的线条抽紧了几分。“其中一大部分原因都是拜沈韵竹所踢。她和我一样——同样的自我主义、恃才做物。因为个性太相近,所以双方的生活常是各行其事的。从认识开始,我们之间就像一潭静水。当然,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不好。打多了官司,无争无吵的家庭环境自是没什么可抱怨的。直到三年前子谦的那场车祸,亟需输血时,我才发现他的血型和我和她都不相同,所以,我们离了婚。知道事情的那天,我像个疯子一样地想撕裂她,第一次一我真正明了了什么叫作情绪失控。”
说到此,龚希一突然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猛饮了数口,藉此平息心头那股又即将烧起的怒火。
她叹了口气,用袖子替他擦去唇边的水渍。
“被欺骗的痛苦,其实还比不上我寒心的感受。我不明白她如何能在生下了别人的孩子后,没有一丁点的歉疚与不安,依然是那副无动于衷的冷漠。”戾气让他青了脸色,他终将头埋入双手之中,不愿她看到他受伤的狠狈。
她在椅垫上半跪起身,努力地用她的手揽住他宽厚的肩给予安慰。他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几次深呼吸后,他拾回了对自己的控制,抬起头与她相望。
“所以,对子谦,我无法再用从前的心去待他,因为他脸上有着沈韵竹的轮廓、他身上有着沈韵竹留下的背叛。”
“但是你又无法做到真正厌恶他,因为他仍姓龚,他仍是你的孩子,况且他仍是用着爱父亲的方式来爱你。”
“也许吧。”面对她天使般温善的眼眸,他只是摇摇头。不习惯在人面前这样的剖祈自己,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对了,后天在'九华'有个慈善义卖会,现场还会有一些画作、艺术品的展览。”
话一说毕,他却意外地看到了她不自在的别扭表情。
龙兰祺咽了口口水后,咧嘴给了他一个露齿的笑容——一个有些腼腆、带些期待的笑容。“其实,我知道那个展览。因为啊,因为因为。”
随着她不停的“因为”她的笑容却愈来愈大。
“你有作品展出。”他捉住了第一个进入脑中的想法。她不曾受过任何正统的美术训练,但她的素描中所展现的感情却丰富得可媲美专业人士。
“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下子换成她咋舌不己。
“因为你的笑容太快乐了,一定是好事。”他揉揉她的头发,为她高兴。“很多东西,天分真是还较后天训练来得重要。”
“我只是运气好,上上星期参加一次义工园游会画画时,正好被心慈基金会的执行长看到了,而他本身就经营画廊,所以就想在'九华'的这次义卖展览中把我的三幅作品摆出来,探一下市场反应。”她说得谦虚,眼眸中却掩不住被欣赏的那种愉快。
他的眼眸中闪泛一丝阴霾,猜疑的种子还是落入心中。为什么她没有告诉他?分享,不是两个彼此在乎的人所会有的举动吗?也许,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吧?他安慰着自己,嘴角的笑却有些太特意的僵硬。
“放心吧,一定会成功的。”他紧握了下她的手,笑容却有些勉强。
“希望。”她才高昂起的心情,又跌着了下来。
得知作品即将展出时,其实第一个想分享的人是他,但却没有开口——因为在他眼中的她,永远像个被宠爱的孩子一样,他不可能把她和他并列在同一个立足点上。曾经想像过他知道这消息的表情,但是脑海中却只出现他拍拍她的头,像夸奖孩子今天做了家事一样的神情。
所以,她什么都没告诉他。事实证明,他的反应正如自己预期啊。
她眨了眨突然干涩起来的眼眸。难过什么啊?早该知道他是个大男人主义者。
“这星期六不用上班,那我要到哪里接你?几点钟比较方便?”他顺理成章的问,不明了她突然间出现的落寞模样——是内疚吗?
“对不起。”她道歉的声音微乎其微。“我已经和别人约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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