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西》第六章

  董事长难得亲临十四楼，一看见他从电梯里走出来，秘书立刻跟唐继宇通报。
  唐继宇一见高铭夫进来，马上放下手边工作，亲自迎接。
  “董事长。”
  “别麻烦了，你继续做事没关系。”
  但唐继宇仍是吩咐秘书送茶进来。
  “继宇，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就不以职衔称你，你也别那么拘束。”高铭夫非常亲切地说。
  星期一一大早，董事长突然来找他，不用多想，也知道里头有文章。
  “是，董事长。”唐继宇选择微笑回应。
  “继宇，从你还在学校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好不容易等到你退伍，把你引进我的公司，你也没有让我失望，这几年来，谢谢你一直替我的公司赚钱。”高铭夫对他一直是很赏识的，当然，这里头也藏着一份私心。
  “董事长言重了，我只是克尽本分而已。”唐继宇虚心回应，半点也不居功。
  “说真的，现在我们谈的内容和公事无关，现在我是以一个长辈的身分，在关心一个晚辈。”高铭夫语气顿了顿，眼神带着试探。“你……对新馨有什么看法？”
  重点来了！
  “高副理活泼开朗，又有内涵，能力卓绝，年纪轻轻就能将繁杂的财务工作处理的井然有序，我相信日后她必定能成为董事长倚赖的左右手。”唐继宇圆融而小心地回答。
  “所以？！”高铭夫眼露期待。
  “所以？”唐继宇跟着装傻。
  高铭夫眼一瞪，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年轻人，实在是聪明的紧！
  “继字，我肯定你，除了你的能力，也因为你洁身自爱。坦白说，我重用你，也不无我的私心在。”他一顿。“新馨对你的心意如何，你应该清楚。”
  举凡事业有成的男人，对私生活难免会放纵，但唐继宇没有，这两年多以来，他没有听说过唐继宇跟什么女人有私下往来，也不曾听闻他休假到那里过夜生活。
  就他所知，自从唐继宇在业界大放异彩之后，有不少公司企业的老板想以联亲方法将唐继宇收为己用，各类大小饭局、变相相亲的邀请多不胜数，只不过除了公事，继宇从没答应。
  这年头有多少男人想娶千金女来一步登天，真正肯实干的年轻人不多了。但唐继宇却是个大例外，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价值。
  “董事长，你对我的赏识与提拔，我很感激，也很愿意为你效劳，但是对高副理的心意，我只能说抱歉。”
  “为什么？”
  “我已有妻子，不可能跟其他女子有任何私人感情。”唐继宇微笑回答。
  “什么？！”这一惊非同小可。“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完全没听人提起？！
  “三年前。”唐继宇仍是平静无波地微笑。
  妻子？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妻子？他还未到三十，居然已经结婚！一时惊讶太过，高铭夫的疑惑脱口而出──
  “上个星期五晚上，新耀在松青看见的人，就是你妻子？”
  “是。”唐继宇点点头。
  “这样啊……”高铭夫苦笑着摇摇头。“看来，是新馨出现的太晚……”
  “是继宇没这个福气，高小姐值得更好的对象。”
  继宇的光芒太抢眼，不是任何人能掩盖得住人道样的人才，若不能为己用，甚至成为“自家人”，日后将会非常、非常地麻烦。
  “好吧，那我不再多说。”高铭夫站起身。“有机会，我真想见见能被你相中、早早娶回家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机会，我会带她拜见董事长。”唐继宇客套回应。
  “不如这样吧，过几天就是公司的员工尾牙同乐会，你就带她一起来参加。”董事长迳自决定。
  “我会带她到。”唐继宇还能说“不”吗？董事长既然打定主意要见人，不如就顺了他的意。
  “那就这样，我不打扰你办公了。”董事长转身离去，唐继宇恭送他到门口。
  从刚才董事长惊讶后的一举一动里，唐继宇已经看出他的心意──不能为我所用，也不可能便宜别人。
  在铭新的这份工作很具挑战性，如有可能，唐继宇不排斥继续待下去，但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他对自己笑了笑，回到办公桌前当一天和尚，就得敲一天钟。他做事但求问心无愧，不过如果有人想刻意刁难他，他也未必会乖乖待宰。
  “爸，怎么样？”一看到父亲从十四楼上来，高新馨立刻追问结果。
  “那是他的妻子，他结婚了。”高铭夫望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然后坐到自己的办公椅里。
  “结婚？！”高新馨完全呆住，怎么也没有想过会这个答案。“怎……怎么可能……”
  “继宇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来骗我，所以，应该是真的。”高铭夫从电脑里调阅员工资料，点到唐继宇的那一页──
  唐继宇。
  一九xx年八月十日生，c大管研所毕。
  婚姻状态：已婚。
  是真的。
  高铭夫背向后躺。他一直以为继宇没有女友，从来没想过该看他的资料，结果却闹了个这么大的笑话。
  高新馨倚到办公桌前，同样看到了唐继宇的资料。
  “他真的结婚了……”她失望地望向父亲。“爸，他结婚了，那我……我……”她该怎么办？
  “新馨，就当你们没有缘分吧。”高铭夫劝道。他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自家人”的理想破灭，那么该怎么安排唐继宇？
  “不，我不认输。”高新馨深吸口气。“爸，我要知道他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见她。”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女儿是他的，他怎么会不了解？“我已经跟继字说过，再过几天就是员工尾牙同乐会，那天晚上，要他携伴参加，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他的妻子了。”
  “好。”她点点头，突然想到，“爸，你打算拿唐继宇怎么办？”
  高铭夫沉吟。
  “爸，你不会……想辞了他吧？”高新馨担心地问。
  “辞了他，然后让他去别家公司，跟我们公司对打？”高铭夫笑了笑。“不，这不是一个好方法。”
  “爸，那你……”
  “新馨，这件事爸会处理，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不要管。”高铭夫说道。
  “可是……”
  “新馨，不要放太多希望在继宇身上，他已经结婚了。”高铭夫提醒。
  “是，爸。那我先回去办公了。”高新馨低应，默默转身下楼。
  感情的事，怎么可能说放就放？她并不想认输，但是如果爸要封杀继宇，那她──该帮他吗？
  最后一道热汤端上桌，袁琇琇坐了下来，看着时针快走向七，公寓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她立刻奔向玄关。
  “宇。”她漾出笑颜迎接。
  唐继宇挑了下眉，换上拖鞋，反手锁上门后，伸手搂住她，低首便给了她一个缠绵的吻。
  一会儿后，琇琇酡红着双颊，低喘地别开脸。
  “你煮了什么？”将公事包放进沙发里，他搂着她走向餐桌。
  “只是几道家常菜。”调匀呼息，她伸手为他脱下外套、解下领带，再回来要替他添饭，结果他却自己动了手。“宇？”
  “给你。”他把满满一碗饭放到她面前。
  “太多了。”她皱皱眉，一把抢过饭匙。“我来。”
  把原来那碗再加一小匙给他，然后替自己添了半碗饭。
  “这样我怎么吃？”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那碗尖起来的饭。
  “先吃饭呀。”她以筷子夹起一口饭，送到他唇边，唐继宇望了她一眼，张口吃进去。
  琇琇才满意的收回筷子，他却突然压住她后脑，把嘴里的饭喂半口到她嘴里。
  “宇！”
  “好吃吗？”吞下饭，他好整以暇地问。
  “不理你了，你自己吃。”琇琇又羞又恼。
  “生气了？”他轻问，气息拂在她耳畔。
  她敏感地一缩。
  “没有。”嗔瞪了他一眼。“可是……你……你太过分了。”
  “有吗？”他眨眨眼上逞着她，“你喂我吃饭，我也喂你，不好吗？”
  “那不一样！”她是用筷子，而他、他──
  “你不高兴，显然表示我的技术不好，再练习一次好了。”说完，他当真先含一口饭，打算再来一次。
  “你自己吃！”她伸手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威胁，“吞进去。”
  眼见佳人羞怒，他只好乖乖照做。
  真是的，一个人的形象怎么可以差这么多？
  在还不是真正夫妻之前，他对她像亲人一样，虽然疼她、宠她，但都谨守男女之别；而自那天成了夫妻后，他对她多了亲匿、也爱看她娇喷的模样，但每每总要惹到她又羞又怒才肯罢手。
  可是，她喜欢现在的相处模式。
  少了戒慎、少了防备，多了亲密、多了了解，她可以看到完完全全的他，感觉到他对她有着欲望，不再像亲人，而是情人了。
  “你在笑什么？”眨眼间，他已把饭吃一半，抬手才想夹菜，却见她一脸傻呼呼的笑。
  “没。”她回过神，忍不住依向他肩头。“只是觉得很快乐。”
  “很快乐？”
  “嗯。”她用力点了下头。“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把我当妻子，而不是你的小妹妹。”
  “妹妹？”他一顿。
  “对呀。”她瞥望他的眼神，有点哀怨。
  他把她扶正，一脸客气地问：“哪点像妹妹？”
  “就是……”她回想着。“你对我说话，像对妹妹，你有吻找，可是除了吻，就没有别的，从没有像──”那天晚上那么不同。“你关心我，可是管我比较多……”
  “这样像对妹妹？”
  “嗯。”她无辜地又点头。
  很好。
  他对她的耐心，她觉得像对妹妹说话；他克制的吻，让她说成只是亲情；他的关心，变成管教……
  “小琇，你太天真了。”他叹息，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如果一开始我就像那天一样吻你，你以为，你能‘平安无事’度过三年？”
  她当真以为，天天面对一张对他投以完全信赖、又日渐美丽诱人的脸庞与娇躯，他会好过吗？
  天知道他一个人在夜里冲过多少次冷水澡！
  “呃、呃……”她顿时红了脸。
  原来，不解风情的人是她，结果她还怪他的不肯付出。
  “对不起。”她挪着椅子，偎进他怀里。“你一直和我保持距离，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她的手指，轻玩着他衬衫钮扣。
  “不喜欢你，就不会娶你了，你忘了吗？”他说过的。
  “可是，以前我们不是真夫妻……我……我很伤心……”她低低表白。
  “我知道。”她脸上的失望和偶然露出的不安，他怎么会忽略？
  “可是你却无动于衷。”她含怨地一瞥。
  “因为，我不想困住你。”差八岁，就已经在他心里造成很大的负担了，更何况他们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结婚。她虽然同意，但其实在当时，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我却好想把你绑住。”她圈住他身躯，把脸埋进他胸膛。“我好怕你会被别人抢走。”
  “傻瓜！”他笑。“我已经娶了你，不管我们是不是真夫妻，我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跟别的女人来往，这点你还不了解吗？”他可不是那种会养鱼、会偷腥的男人。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那是你的想法，别的女人才不会这么想。”她咕哝。
  别以为她没出社会，就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个男人而言，他的成就是不凡的，人又长得帅，如果说没有女人暗恋他，她才不信呢！
  “是吗？”他不否认，但是──“别净说我，我不信在学校没有男人在追求你。”
  “你怎么知道？！”她直觉反问，才想到她不打自招了！
  “那天我去学校接你，有个男同学来邀你一起吃火锅，不是吗？说，他是第几个想追你的男人？”他眼里的醋意可明显了。
  “你怎么知道？”她好奇了。因为连她自己都是这两天才知道的耶。
  “同是男人，难道他的眼神我会看不出来？！”他长他们几岁可不是长假的，那些小毛头在想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
  琇琇望着他，突然笑了出来。
  “你介意。”
  “那又如何？”他挑眉，一脸理直气壮。
  “你吃醋。”
  “然后？”
  “你在乎我。”双臂勾住他颈项，眉眼微眯。
  “你是我的妻子，在乎你是自然。”
  琇琇仍然笑望着他，久久。
  “谢谢。”轻轻说了声谢，她的脸埋入他肩窝。
  他大概不会明白，他亲口承认的这几个字，对她来说有多重要，那代表她不再是他只为了救她而娶的新娘，而真的是他的老婆了。
  “说什么傻话。”她对自己应该更有自信些，或许……就从公开两人的关系开始。“小琇，你放寒假了，对吗？”
  “嗯。”她点点头。
  “过几天，公司办年终尾牙聚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听见他的话，琇琇一脸惊喜。
  “你愿意带我去？！”她这么问，让唐继宇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丈夫，好像他平时有多不重视她似的。
  “嗯。”收起自省，他点点头。“我希望你陪我去。”再补一句。
  “好。”她漾出大大的笑容。
  他说他希望她陪他耶！琇琇高兴地紧紧搂住他，唐继宇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
  这样，她心里应该会更踏实点，不会再不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