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错觉,总觉得那头黑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她的脸被闪跃的烛火晃住了,睫毛遮住了眼眸,看不清神情,她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样究竟是哪儿不一样呢。
美人儿的手在此时抚上了我的膝头,握住了我的手。
她抬头望着我,一张脸莹润白如玉,细长的眼睛微眯,这副神态简直无助到了极点。结果她在我发愣的时候,将脑袋温柔的枕在我的腿间,然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对不起,不能为你找个更好的躯壳,阿蛮。”
我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这会儿终于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的时候,
我突然察觉到了两件事,第一,这轻飘飘软绵绵像是在云上的感觉又回来了。
第二,这个人帮我洗完脚后,没擦手就又摸我的脸。
然后
我便觉得视线里一片模糊,以后的事情再也想不起来了。
寄魂术
“想成仙么”
“想。”
“为何想做神仙”
“仙者能长生不老。”
“非也非也,世间最厉害可的不是长生之术。长生不老指人可不食五谷,身子也可不受疾病困扰,永驻青春,延年益寿,但倘若此人受到不可抗拒的外力侵害,导致躯壳的经脉受损,心脉受创,连带着灵体也会受创。仙者幻化之体也同样如此,或遭天劫,或魂灭都难逃一死。因此,真真厉害的法术却是寄魂术。”
“何为寄魂”
“三界六道皆能藏身。保存完好的畜道、凡人、仙人的躯壳抑或是定力弱的活体皆为修者所用,魂不灭而永生。不仅如此修者甚至还能继承宿体的能力。”
“那岂不是很厉害”
“只可惜此法术因逆天而行,归于禁书之内。就算有幸拾得的仙者,也鲜少能修得此术。”
“那您呢,可曾修得此术”
我可曾修此术
我猛然睁眼,脑袋疼得很,这会儿感觉与触觉都相当的迟缓,头皮像是被无数细长又密的针扎过似的,脑子里嗡嗡响了半天后,才隐隐听得沉闷的交谈声透过帐子传进了我耳里。
“怎么还未醒”
“太子殿下您先别急。”外头有人想撩帐子,却被拦住了。
是不能急。
容我活动活动这把老骨头先。
方才做了个好生奇怪的梦啊。我复又合目养了会儿神。微微动了动手指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四肢百骸酥麻无比,却又徒然生出了股力气,环在胸痛周围,后劲绵长。
不太对劲儿。
我睁开了眼,眨了眨。低头缓悠悠地瞅了一眼,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并不是那一床绣着龙凤祥瑞的闷骚大红绢被,床依旧是象牙雕的楠木床只是略微小了点儿,而且也不是龙榻。
而,我的手肤如凝脂,修长,手如柔荑。
我震惊得立马坐了起来,只差没拉开亵衣往里瞅了。
罗帐外的人明显感到了床里头的动静,齐刷刷地往我这边望来。
“主子,您总算是醒了,再不醒来老奴的命也保不住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候在我的身旁,直拿帕子揉眼。
我无语,顿时不知该如何宽解她。
杵在一旁的太子慢悠悠地挪了过来。看这样子似乎去没上课,身上只着了件很舒适的便服,头上也没戴金冠,便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用一枚上好的古玉簪子别在了束起的发上便算完事儿了。不过这一身也算是干净利落,光是脸长得俊就很养眼了。
他眨巴着眼睛望着我,轻轻试探地说了声“大皇姐,这会儿觉得身子好些了么”
皇姐
嘿,睡一觉醒来,他怎连称呼都变了。
我愕然。
“瞧,谁说我的皇姐好了,还不是这副傻傻的样子。”太子捉着我的衣袖,还扭头朝旁边的人求证。
这孩子学了谁,嘴皮子真欠抽。
我徒然手痒得很,十分想扯一扯小太子这张老气横秋的脸。可无奈身子还是使不出太大力气,只得作罢,愤愤然地改望别处。
“主子从小心智不清,却从未大病,今儿个病成这样,以后可如何是好。”嬷嬷老眼又湿润了。
您这是变相的说我心残身也损。
老子不和你计较。
我瞅着这嬷嬷估计也要感伤个半柱香半盏茶的功夫,便趁机环顾了一下这间厢房。
光线很明亮,物什很齐备的房间,只是很明显不是寡人住的那个殿。
而,我这会儿也不是那个太上皇。
有句俗语是怎么说来着,有一就有二。
虽然我深明白其中道理,可当发现自己又换到了另一个身躯上时,还是忍不住心酸激动感叹了一下下。
短短的几日功夫,怎能生出如此多的变故。
莫不是我竟学到了人神共愤的寄魂术
不可能啊,不可能。着实想不通啊。
我纠结地扫了扫四周,想借此探出个蛛丝马迹。
“主子,您也别再打量这间屋子了,您走后的日子老奴会好好将它保持原样,等着您回来的。”
啊,去哪儿啊。
我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嬷嬷一脸欣慰又担忧地望着我,帮着捋了捋我的发,“您啊总归是长大了,能听明白一些事儿
了。这也好,等去了外头也不至于让人欺负得太狠了。我给您拾缀拾缀吧,莫误了进殿见使者的时机。”
是我真傻了。
还是她老眼昏花。
总之,我觉得我们两人无法用眼神彼此沟通从而达到神交的地步。
她说等我去了外头莫被人欺负了和进殿是何意使者又是哪个使者
我若现在开口说话定会令他们起疑心。毕竟在我的印象中那个大皇孙女是十分木讷,大棒子下也揍不出一个屁儿来。
我该找谁求救。
“不成不成。”一旁的太子跺脚,转身倏地小奔,一屁股坐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什么人不能选偏要选大皇姐。南纳派来的使者怎这么让人难捉摸。大皇姐这愚钝的性子怎么能孤身一人生活在千里之外的上界啊。”
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卧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结果那小屁孩来到我床边蹲下,握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大皇姐您就好好躺着,皇爷爷生前最疼你了,你该乖乖地呆在宫里,守着皇爷爷的牌位入太庙。我这就去跟父皇说,我替你去。”
我一时间还没能接受自己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瞬间变到木讷的幼女身上的事实,精神颇有些受刺激。
他粉嫩玉琢的脸离我很近,天真地望着我,眼里或许是乞求和祈盼。
“你说寡人。”我再也憋不住了,一个激动,握紧了他的爪子,狐疑地望向他,“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说咱皇爷爷究竟怎么了”
“死了啊。”太子直愣愣地望着我,像是没想我会开口说话,“你昏迷了三天,皇爷爷也死了三天了。”
我浑身力气一松,倒在软垫上,望着宫床上的帷帐发呆,只觉得轻纱上纹绣的牡丹曼妙无比。就像这人生,真是妙不可言
太子小殿下势单力薄,始终也没能履行他的承诺。
于是在太上皇入葬的那一天,我也被宫女们打扮得格外喜庆,只差没能在脸上写上“我要被送入上界”七个大字。
大殿里一片悲鸣声。
我穿得着实厚重,摇摇晃晃环佩玉响,就连搀扶着我的嬷嬷都被逼出了一身老汗。入了殿后,我见到了皇上,这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皇上,我慢悠悠地撩袍子跪了下来。他在龙椅上,一手撑着下巴,目光很忧郁地望着我。他八成在郁闷宫内超群脱俗又聪慧的皇儿这么多,为何使者会单单选了我。
“你此番去了上界要为吾国争光,争取拜入三位殿下的麾下,好好学本事。”
我跪得腿都麻了,苦闷着一张幼脸,别提多憋屈了。
原本以为可以做一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老懒虫,活了一天算一天。却没料到又投到了一个呆蠢的女娃身上,偏她的年纪又那么小,我被送入上界该吃多少苦啊,还要学本事,我呸
你说我的命怎就这么惨啊这么惨。
皇上还在龙椅上,手撑着头,还在说着什么。
我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这会儿琢磨到哪儿了,我的命怎么这么惨惨。对了,说起这命苦我还记起了一件事儿,宫里都在传太上皇在某一夜死在了美人儿手里,也不知道那美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我挪了挪屁股,低头装作悉心听着“父皇”教诲的模样,眼却左右偷瞄,希望能用小眼神逮个熟悉的太监,回头好问问情况,八卦一下。
“使者马上就要来了,你别摆出这副呆蠢样儿,给朕精神点儿。”
我跪着呆了呆。
“哎,也不知道朕的话你听进了几成。”皇上俯身仔细看了我一眼,明显泄气了,作势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过去别给我丢脸就成了。”
我恭恭敬敬地趴地朝他拜了拜,正欲起身,突然身旁的嬷嬷把我的脑袋又按了下去。
奇了怪了
我正准备表示抗议,却发现大殿里立马安静了起来,气氛立马诡异了起来。
我低头不敢乱望,视线所及之地出现了一袭席地的黑袍子,袍下隐约露出一双极华贵的鞋靴,鞋面浅而窄,斜边上用银丝绣着霜花。
啧啧啧啧,
穿得这么讲究闷骚,也不知道是谁。
我掀着眼皮偷偷往上望。
一阵甜腻却又挠人心痒的味道袭来,我竟像是中邪了一般,仰头望着他,呆滞的神情表露无疑。
那一眼,像是历尽了沧海。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男子。
想必用任何词也不足以形容他身上撒发出的那股神秘气息。
我肃然起敬,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我那时执拗的认为,这个男人是极美的。
他身披着一黑色斗篷,戴着轻薄的面纱,面纱上还用银线绣了茎枝缠绕开得悱恻缠绵的艳花,花瓣绽放极其诡异。
这花看着挺眼熟的,像极了毒罂粟。
似是,一个独特的标记。
这位美丽高贵的使者身形笔挺修长,立在大殿里不跪不拜,面对着皇上,却忍不住一个劲儿地打量我。
“您真打算带朕这大女儿入上界么,她生性木讷又有些呆蠢,朕的其他皇儿皇女都要比她强百倍。”皇上倚在龙椅上,以商量的口气询问他,试图力挽狂澜。
隔着轻薄的纱,使者的嘴角隐隐上翘,露出了坚定的笑容,并缓缓地握住了我的手,那么的不容置疑,“不用再选了。就要她。”
我激动得难以自持。
我也更坚信的认为,这个人不仅样貌美,心灵更美,不然不会在众多皇子皇女中,单单挑选出了我一人。
不愧是南纳人派来的使者,真是慧眼识珠。
许久许久以后,回想这一段,我仍忍不住扼腕叹气且悲愤得无以复加,如果当初我稍微清醒一点,就会发现不对劲儿,也就不会跟他走,如此就不至于发生后来的那些事儿。
不过,许多事情都没有如果。
一切在冥冥之中都已经有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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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也顾偕 著 出 版 社 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1051 版 次 1
印刷时间 201051 开 本 16开
印 次 1 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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