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昨夜又东风〈14〉
「杨大哥说的是,这样下去的确不是个办法,可是说到底我们都不是真的成亲,自然是不能睡在一起的,可是若不睡在同一张床上,要是给其他人瞧见张扬开去,那咱们的计画可就全泡汤了。」柳紫铃眨眨眼,这正是令她觉得难为之处。
「不然这样好了,我们在床中央,放一杯水,谁也不捞过界,你看如何?」杨淮雨也赞同她的说法,无论如何绝对不能露出破绽,所以他寻思良久,终於想出这个妙计。至少他认为这个办法还挺不错的。
「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就先这样办吧。」她无奈的点点头,一时三刻也想不出甚麽好法子,只能先用这一个了。
共识达成,杨淮雨自桌上拿了一个茶杯,在里面注满了水放在床中央,一切布置妥当後就把灯给吹熄了,两人更自躺好自己的位置。
虽然隔著一碗水,他仍能感到柳紫铃均匀的呼吸,温热的气息吹在他颈子上。
他们两人别扭的躺在床上,连动一下手指头,都得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对方。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两人靠得这麽近,她感到自己膛里的那颗心,跳得格外的剧烈,不知他的是否也是如此?
她转过头,侧著身子,偷瞄他一眼。谁知他也正看著她,当两人四目相遇时,她就像是一只小兔子,被陌生事物所惊扰那样,连忙将身子转正,不敢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还没睡?」他浑厚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听上去是如此的温柔。
「没有,我睡不著。」她微微的笑了一下,彷佛笑容可以舒缓所有令人不安的情绪。不知为何?一躺在床上反而睡意全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到底是床的缘故,抑或是他躺在身边的缘故?她也分辨不清。
「铃儿,你实话跟我说,那一天你到江南老家来找我,是不是希望我能娶你,而非像现在这样只是做一场戏?」他转过身凝视著她,眼眸如星子一般明亮,令她不敢直视。
「如果我当时说了,你会答应吗?」她没有回答,反而扔了一个问题给他。十分清楚这个答案的她,还是自不量力的再问一回,准备再次接受这心碎的回答。
「如果没有世俗顾虑的话,我会。」他坚定的语调,回盪在她的耳畔。这两天来,他也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当初答应陪她演这一出戏,难道纯粹只是为了报恩吗?
当他在雨中,见到她那双徬徨无助的眼眸时,他就已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他十分肯定,她,柳紫铃,在自己心中的确占有一席之地。
柳紫铃没有作声,她的双唇在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答案的意思是,他杨淮雨无法抛却世俗的枷锁,於她,也是同样。所以万般无奈的柳紫铃,才逼迫自己参加这场可笑的比武招亲,但她不甘心往後的一生,都必须跟一个与她同床异梦的人度过,所以才坦然面对封藏在心中长达七年的情感。
七年不算短的时间,这份感情早已发酵、茁壮。
而她在得知,他已有未婚妻时,她知道,她得再一次将这份情感深深埋藏在心底某个角落。
「铃儿,虽然我无法与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也无法给你甚麽承诺,可是我答应你,一定会助你完成心愿,也愿当你一辈子的知己。」杨淮雨越过中间那碗水的分隔,握著她的手,她这才发现,原来他的手竟是这样温暖。
「知己?」知己往往是情人的开始,但也是一道阻止他们两人之间情感更进一步的高墙。难道她与他,就只能是知己麽?
「是啊,一个能为你分忧解劳的知己,这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他的手握得更紧了,生平第一次,想要冲过去将她拥在怀里的冲动。只做知己,他会甘心麽?
那日烟雨中初遇,也曾给他带来许多绮旎的幻想,想像他能握著她的手,呵护她一生。他时常在想,七年前的邂逅,也许并非偶然。
隔在他们之间的,不是一碗清水,而是深深锁住他们两人的世俗枷锁。男女礼教、父母养育恩情,以及父母定下的婚姻,这些都是一道又一道的锁鍊,挣不开、砍不断。
「你不需要向我保证甚麽,更不需要承诺些甚麽。」她抽回手,坚决的说道:「我不是翠娘,我不需要承诺,我只要你对得起自己的心。」
对得起自己的心?也许他已然习惯对人许下承诺,有时候他连自己在作这个承诺的当下,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禁怀疑。可是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杨大哥,你听到风铃声了吗?」她的声音再度变得温柔,主动的将一株莲花般的小手,再次送回他的掌心。
杨淮雨凝神细听,屋檐上的风铃轻轻的响著,铃声一阵远、一阵近。
「我听见了。」他紧握著她的手。
「不管以後发生何事,我都不会怪你,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她不再感到娇羞,转过头来凝视著他的眼,笑著说道。
8鲜币小楼昨夜又东风〈15〉
如同往日般早起的杨淮雨,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他极其小心自己的举动,深怕吵醒了仍熟睡在床另一端的柳紫铃。
见到她宁静宛若白海棠柔美的睡姿,他满足的下床穿衣,他知道在他来此之前,她一定为了柳初岚的事,夜夜难眠。难得她这会儿能睡得这麽香甜。
杨淮雨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往花园走去,他习惯每日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练剑。他离开家也已有数日了,临走的时候他只对翠娘说,要到京城去拜访一位朋友,其他的甚麽也没有多说。可是他没预料到,一场比武招亲,竟让自己成了天蝶盟的姑爷,若是让翠娘知道了,又该如何向她解释?也许,他该写封信回去,让她不要担心。
唉,他悠悠的叹了口气。明知自己对柳紫铃有著无法言喻的情愫,可是又偏偏对於另一个女人,有著一生的承诺。
为甚麽自己会活得这麽为难?他答应留下,到底是基於往日的恩情,还是心底的一点真情,连他自己也无法分得清楚?
当他走到花园时,顾守门房的小四急匆匆的跑来,说是有一位姑娘指名要找他,现正在偏厅等候。他觉得疑惑,他在京城里并没有认识甚麽姑娘,唯一认识的,就只有柳紫铃。
难道会是……翠娘?
一想到此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赶到偏厅去瞧个究竟。甫刚踏进门,看到白玉华正陪著一名女子谈话,而她不是别人,正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翠娘。
「呶,你等的人来了。」白玉华手里拿著一柄长扇,见到杨淮雨起身朝他礼貌的施礼。
他閒来无事到偏厅小坐喝茶,正巧碰到小四领来翠娘,到此处来等杨淮雨,於是便与她稍做攀谈。
这才知道,她是杨淮雨的表亲。
不过瞧她焦急的神色,又从她口中得知,她是从江南来京城寻他的,如此不远千里,想必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仅只是表兄妹这麽简单。
直觉有好戏可瞧的白玉华,兴致勃勃的等著瞧,这出难得一见的好戏。
「淮雨,我终於找到你了。」翠娘见到他十分欢喜,走到他身边拉著他的手。
「翠娘,你怎麽来了?你是一个人到京城里来的吗?又是怎麽知道我在这里?」他脸色发白,她该不会是听到甚麽风声了吧?
「人家担心你嘛!你一走就是好几天,而且你看这天气渐渐转凉了,我怕你带的衣服不够,所以特地织了件毛衣给你送来。」翠娘将手上一件白色毛衣递给他,这可是她连夜赶出来的呢!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杨淮雨接过毛衣,但是脸上没有一点欣喜的表情,反而皱紧双眉,她就为这件小事跑来?
「哦,我是一个人来的,路上我遇到匪徒,幸好遇到一个朱大哥恰巧路过,救了我还告诉我你在这里,所以我就找来了。对了,他还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呢!」翠娘喜孜孜的说著,完全沈溺於重逢的喜悦里,没有察觉到杨淮雨异样的表情。
「朱大哥?哪一位朱大哥?」他越听越觉得不对,难不成是他?
「唉呀!我说姑爷,你可真是糊涂,全京城除了阎浮门之主姓朱之外,难不成你还找得著第二个人姓朱的吗?」白玉华忍不住c嘴,看他的表情,这个名唤翠娘的女子,一定与他有密切的关系。搞不好还是原配夫人,或是在外面养的相好。
他不禁乐在心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赚到了。那时杨淮雨比武胜了,他一直心里不是滋味,现在逮到机会,如果她真是他另外一个女人,那麽他还真想瞧瞧柳紫铃j彩的表情。
「朱千阳,你遇到他了?他都跟你说了些甚麽?」谁不好遇到,偏偏遇到这只披著羊皮的狼,虽然他曾救过朱千阳,但那只是凑巧,不代表他们之间有甚麽交情。
「没有啊!他就只告诉我你在这里,如此而已。」翠娘耸耸肩,对此事不太留心,反而留心方才听到的那两个字眼:「姑爷?淮雨,为甚麽这位白公子要叫你姑爷?」
她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字眼,不知代表甚麽意思?
「哈哈,翠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淮雨现在可是我们天蝶盟的姑爷呢,就是我家大小姐的……」白玉华故意提高音量。
「表哥。」杨淮雨赶在他说完之前,赶紧把话接了下来:「姑爷的意思呢,就是姑母丈夫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为了不露出马脚,他随便掰了个说法,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妥,但话既然说了,就得要圆谎。
「表哥?你哪来的表妹?为甚麽我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有一房姓柳的表亲?」翠娘听得糊涂了,印象中他只有一房表妹,就是她自己,何时又多跑出来一个表妹?
8鲜币小楼昨夜又东风〈16〉
「这……哦,是失散多年最近才相认的,反正这其中缘由很复杂,翠娘你先回去,别在京城多待,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办,等办完然後再回去陪你。」杨淮雨挽著她的手,将她带至门边,离那个好管閒事的白玉华远远的,深怕被他泄了底,到时候就难收拾了。
「可是,淮雨,我还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翠娘一脸的委屈,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他就这麽无情要赶她走。
「有甚麽话,以後再说也不迟,我在这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这里有些银两,你拿著搭船回去,京城凶险千万别多待。」杨淮雨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交给她,又派了几个赤蝶堂的弟兄,护送她离开京城。
在她临走时,还顺手把那件毛衣,还给了她,这要是让柳紫铃看到了,她肯定会多做猜想,为避免节外生枝,还是铁了心辜负她一番好意。
翠娘虽不情愿,又怕他生气,只好顺著他的意拿著毛衣暂且先回去。等她离开天蝶盟後,杨淮雨才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穿帮了。
「喂,我说姑爷兼赤蝶堂主的淮雨兄,你还真有本事,在外头还养著这麽一个相好的,她还长的挺标致的,大小姐知道这件事吗?」白玉华用扇子朝他的肩头点了一下,在他惊慌的转过身来时,忙不迭的送他的一个狡猾的笑容。
「姓白的,你别多管閒事,今天的事谁也别说,否则……」杨淮雨恶狠狠的回敬他一个白眼,要不是这个家伙在一旁多嘴,他也不用弄得这麽狼狈。
不过这个朱千阳也够奸诈的,他明知自己现在是天蝶盟的姑爷,还要翠娘来找他,不是摆明著要他难堪吗?
而且八成,他已经知道自己与翠娘的关系,这未必是翠娘自个儿说的,有可能是他案中调查出来的,以阎浮门的耳目众多,这个可能是最大。
「否则如何?」白玉华唰地一声展开折扇,轻笑一声,双眸却暗藏杀气:「就算你是姑爷,要定我的罪,也得有个罪名吧!」
「想打吗?」杨淮雨觉得若是再与他继续对话下去,一定会神经衰弱加吐血,且感到白玉华是存心同他挑衅,当下怒火上升,下意识的手按剑柄。
「哦,心虚就要动手,啧、啧,原来咱们家的姑爷,竟是这样度量狭小的人。」白玉华嘴上仍不饶人,继续以戏谑的口吻讥讽他。
他知道若是让杨淮雨先行动手,那善用暗器的他必定要吃大亏,心里打定主意要先发制人,左手扬起折扇,身形一旋,左手快招虚晃而出,右手趁空隙发出数枚蝶之翼。
白玉华的镖法并不在柳紫铃之下,但两人的路数都是一致,杨淮雨之前曾与她比划过。趁机记下她镖法的路数,所以对於白玉华的攻势,以一招「大鹏展翅」轻易破解。
「大鹏展翅」虽是剑法,但出招快速,料敌机先,无法让人猜透下一个攻击,所以与飞镖展有相同的攻势。
两人占了数百回合,汗水淋漓,白玉华武功上虽渐趋败势,嘴上却仍不饶人,
他奸笑了一声,道:「姑母丈夫的儿子,就叫做姑爷,真招可真够绝的,也只有像您这样的天才才想得出来。哪天我要是在外头也藏著这样一个美娇娘,再向您讨教几招哄女人的法子。」
「白玉华。」杨淮雨牙痒痒的吼著,随即出剑更快,虽然有意留手,但怒气难免使他失了分寸。
一不留神,剑光一闪,便削下白玉华一撮头发。
「哈,真的生气啦!得罪我或是翠娘事小,要是得罪大小姐,她可不像我们这样好打发。」白玉华丝毫不惧,越说越起劲。
杨淮雨虽然後悔出手狠了些,但是他的话却让他丧失理智,也许是翠娘的出现让他心慌意乱;也或许是听到朱千阳这个名字,让他心生厌恶。
「住手!」一个宏亮的声音,伴随一道猛劲的飞镖,从两人空隙中s入。他们为了闪避,纷纷退後数步,这才将二人分开。
「你们这样打闹,成何体统?」出镖干预的是李秋棠,他的年龄最长,天蝶盟上下都很尊重他,一见是他,两人都沈默片刻。
「哼、哼,既然李堂主到来,小弟就先失陪了。」白玉华见没戏唱,就摇著长扇,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还不停大笑著。
杨淮雨随即为自己方才失控的行为感到懊悔,立刻收剑入鞘。
「姑爷,您初来乍到,如果弟兄们有甚麽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李秋棠说道。
李秋棠像似明白事情经过似的,没再多说甚麽,只抛下了这句话,就离开了。
事情结束後的一两天,柳紫铃也听人提起这件事,但她相信杨淮雨的为人,决不会做出过份的事。也只是把白玉华叫过来,告诫一番,就息事宁人了。
9鲜币小楼昨夜又东风〈17〉
几日後的早晨。
晌午的阳光由窗口透了进来,柳紫铃正坐在房中的书案前看书,她手里拿著的是一本兵器图谱,里面记载了从古到今各式各样的兵器。
她边看,边等著杨淮雨练剑回来。
其实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眼睛盯著书本,可是一颗心却巴望著他快些回来。
也许是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形影不离的陪著她,所以她也很习惯有个男人在身边的时光。
只要他走开一会儿,她就会浑身都感到不自在。这不是个好现象,因为,他迟早都会是别人的丈夫。
可是她就是没法克制自己,也许这就是……情吧!
今天似乎时间晚了点,不会是出了甚麽事了吧?也许是她多心了。
「小姐,姑爷回来了。」一直在房内擦桌抹椅的绣荷,一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就赶紧前去开门,如同预期的见到了杨淮雨後,开心的转身朝屋里大声喊著。
「铃儿,你在看书啊?」杨淮雨把手里的剑,交给绣荷挂在墙上,走到她的身後,看看她在做些甚麽。
他很快就打理好自己的情绪,彷佛方才翠娘g本没来过一样,他一如往常的朝她笑著。这点,他倒是掩饰得很好。
「是啊。」柳紫铃回过头,朝他笑了一下。
「兵器谱?你把这东西也搬出来了。」杨淮雨不禁佩服起她来,这可是天蝶盟除了盟主之外,不许阅读的禁书。
「对兵器多些研究也是好的,像是阎浮门惯用的九连环飞镖,这里头也有记载,我多研就研究,也可找到破解之法。对了,你可有爹亲进一步的消息?」
杨淮雨既然做了赤蝶堂的堂主,也得分担一些内务,所以就自告奋勇的,把探查柳初岚消息的工作,给接了下来。
「我已经查到了,令尊似乎被囚在阎浮门分舵中的地牢中,可究竟是哪一个?我到现在还没头绪,过几天我打算亲自去探查。我和阎浮门也算有交情,办起事来也比较方便。」
他在回来的途中,顺道去了一趟赤蝶堂,正巧遇到查探此事的弟兄前来回报,於是就顺便将这个消息告诉她。
这个朱千阳还真狡猾,看来要救出柳初岚并非易事。
「谢谢你,杨大哥,多亏有你,否则我真不知该怎麽办才好?」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身畔,握著他的手感激的说。
「铃儿,你太客气了。你总是左一句谢,又一句谢的,可知谢多了,会让人觉得疏远的。」杨淮雨也拍拍她的手背,回以一笑。
「嗯。」她笑著点点头,好久没觉得这样轻松自在过了,她再也不用孤身一人奋战。
「姑爷,你可真有本事,打从老爷失踪以来,小姐就从没笑过,你只消两三句话,就逗得小姐合不拢嘴。呵呵。」绣荷端了两杯茶走来,也替柳紫铃感到高兴,她这个做丫鬟的,总算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两人一听这话,相视一眼,然後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她却在他的眼眸中,见到了一丝不安,究竟是出了甚麽事?她应该开口问吗?她直觉著他有事瞒著她。
正在犹豫的时候,房门外传来叩门声,绣荷前去应门,等在门外的是李秋棠,他走进屋里向两人请安後,将一幅画放在桌上,神情凝重。
「这是?」柳紫铃不明所以,直觉这并不是一幅普通的画,肯定大有来头。
「是阎浮门的人送来的,说一定要交给大小姐。」李秋棠一早打算出门,就瞧见阎浮门的人带著这画前来拜访,所以不敢稍有耽搁,马上给她送了过来。
「哦,他们这麽做是甚麽意思?」柳紫铃眯起眼睛,仔细思量著。
「先打开瞧瞧吧!」杨淮雨提议,就这样乾想也不是个办法。
「嗯,夫君说的是。」说著,她展开画卷,出现在眼帘的是一幅山水画。湖上泛著小舟,天空还有一轮明月,旁边还有几株梅树。
「这不是一幅常见的山水画吗?我家就有好几幅,阎浮门这是甚麽意思?戏弄咱们吗?」李秋棠是个chu人,一见到这画不禁火冒三丈,要他耍刀弄枪还可以,一旦碰上诗词书画这种东西,他可就没辄了。
「我看未必,阎浮门送的东西,肯定是另有用意,夫君,你看呢?」柳紫铃思索一会儿,心中已有答案,转头笑著望向身旁的杨淮雨。
「嗯,既然我们的想法一致,这样吧!不如一起把答案写出,看看是否相同。」杨淮雨提出这个建议,他觉得这样挺有趣的。
「好,这倒是个好主意。绣荷,快去准备笔墨。」柳紫铃也颇为赞同,便朝绣荷吩咐一声。
「是,小姐。」绣荷答应了一声,把文房四宝都端了过来,并替他们磨好墨,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沾了沾,递给他们一人一枝笔。
「我看也用不著纸了,就直接写在手上,如何?」杨淮雨接过笔,展开左掌,准备在手掌上提字。
柳紫铃也点头赞成,便转过身去,在左掌上写好答案,才转过身来。当杨淮雨数了三下之後,两人一同展开掌心,写在掌上的字居然是相同的。
「请帖!」李秋棠讶异的念出了答案,这区区一幅山水画,怎麽会成了一张请帖,他搔搔脑袋,却是怎麽也想不明白。
8鲜币小楼昨夜又东风〈18〉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铃儿,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杨淮雨边笑著,从桌上拿了一条手巾,一手将她的左掌捧起,一手细心的替她擦掉手上的墨迹。
「这……我是真想不明白,大小姐、姑爷你们可以解释一下吗?」李秋棠仍是一头雾水。
「呵呵,其实很简单,还是让夫君来说吧!」她抬头微笑著望著他。
「李堂主你看,这画上不是有一轮明月吗?指的是後天八月十五日。这座湖旁边的几株梅树就是地点。梅花,一名冷香,所以不难猜想邀约的地点便是城东的冷香湖。」杨淮雨边说,边指给他看。
「啊?这不过就是幅画,里面还有这麽大的学问。」李秋棠瞪大了双眼,觉得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亏他先前还紧张的要命,现在瞧他们两人的神情如此轻松自若,还将这谜题当成了闺房情趣,完全将他排挤在外。
「不止呢!夫君只说了其一,看见了画上的小船了吗?这是要我们搭船过去赴约,看上去这船挺小的,用意是只要我们夫妻两人前去,不能携带人马。」柳紫铃将他没说完的话,继续补充说明。
「这可不成,阎浮门与咱们势同水火,只有大小姐和姑爷两人,这不摆明著送羊入虎口麽?」李秋棠一拳打在掌心上,说甚麽都不能让他们冒这个险。
「无妨,我倒想看看他们想玩些甚麽把戏,况且这一去,也可以趁机打探爹亲的下落。」这才是她一直以来最关心的。
「铃儿,我们也该给他们回覆才是,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杨淮雨也点头赞同,一边提醒她。
「夫君说的是,我差点给忘了。」柳紫铃说著由怀中取出,一枚蝶形白玉玦,这是天蝶盟的信物,见它就代表盟主。
「你把这个交给阎浮门的当家,就说我们夫妻一定准时赴约,记著,要亲自送去。」她将此物交给李秋棠,再三叮嘱著。
「这……好吧!既然大小姐和姑爷都这麽决定了,那我也不好再说甚麽,属下先告辞了。」李秋棠不情愿的答应了,临走时还摇摇头,叹了口气,他真不明白年轻人的心思。
「小姐,您和姑爷可真厉害,把那李堂主唬得一愣一愣的。」绣荷拍手叫好,平日里都是那些堂主们耀武扬威,这下子可得出了一口气了。
「这可不是唬人的,我们说的都是事实,夫君,你说我们的演技是不是越来越好了?」柳紫铃朝他笑笑,她觉得扮夫妻她可是越扮越有心得。
「哈哈,那都是你配合的好。」他伸手朝她鼻子上一点,朗声笑著。
「小姐,甚麽演技?我怎麽都听不懂。」绣荷皱皱眉头,为何她有种被人蒙的感觉。
「呵呵,绣荷你别问那麽多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柳紫铃神秘的笑著。
「铃儿,这一趟恐怕是鸿门宴,我们可要多当心点才好。」杨淮雨眼皮直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朱千阳终於把矛头指向他们了。
「这个嘛,我心里有谱,倒是杨大哥,方才是不是有事情耽搁了,你今天怎麽练剑练得这麽晚?」
「哦,是白玉华缠著我谈一些公事,没甚麽,你别多心。」他觉得这件事还是别让她知道比较好,免得增加她的困扰。
「是这样麽?」她真希望他能告诉她实话。
「嗯,是啊。」他搔搔头,心虚的笑答。
「杨大哥,其实方才翠娘来过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她淡淡的说,尽量装得一点都不在乎。
「你……你都知道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说些甚麽才好?
「杨大哥,虽然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有事情你也不该瞒著我,莫非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柳紫铃心里著实有点不是滋味,难道她就这麽不值得他信任?还是他认为她是那种吃醋的妒妇?
「铃儿,对不起,我不知道翠娘会突然跑来找我,给你添麻烦了。」杨淮雨自知又给她惹了麻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将剑放在桌上,走到她跟前向她解释。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一切都是我自私,不该拉你淌这趟混水,如果杨大哥现在後悔的话,大可现在就离开,翠娘应该还没走远,现在追还来得及。」她的语气依然冰冷,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恼他些甚麽,但是当她见到从大厅离开的翠娘时,心里著时感到不舒坦。虽然翠娘低著头没见著她,可是她却无法当作甚麽都没见到,若无其事一般。
8鲜币小楼昨夜又东风〈19〉
她不知道为何翠娘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她也不知翠娘是否知道事情的真相?一股莫名的怒气窜上心头,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恼些甚麽?只是觉得翠娘的出现是对她的一个警告,要她安安份份作天蝶盟的大小姐,不要痴心妄想别人的夫君。
如果这一切都是天意的话,那她柳紫铃为甚麽不能逆天?谁说女人就不能掌权,谁说女人就不能决定自己的婚事,一定要听那些男人的摆布,她偏不!
「铃儿,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救出你爹,在此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走的。」杨淮雨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这麽大的火,心急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呵,没错,你是答应过我,但那又如何?这里的四位堂主,也都信誓旦旦的说会帮我救出我爹,可是他们没一个是真心的,你不过只是曾寄住在我们家的一个过客而已,你会有多少真心,我不敢奢望。翠娘既然都找上门来了,她才是你真正该娶的女人,我柳紫铃算甚麽?既没父母之命,亦没媒妁之言,还不如你从小指腹为婚的翠娘。」柳紫铃冷冷的笑了一声,甩开他的双手,她可不是翠娘,三言两语就能打发得了的。
她明知道杨淮雨是有未婚妻的,也曾答应在救出柳初岚之後,就成全他们。她原以为自己能潇洒面对这一切,可是直到方才见到找上门的翠娘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不能。
是妒忌吗?她不愿意承认,可是心里的确有股酸溜溜的滋味。她知道自己不该自私的想要占有他,可是越与他相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甚至奢望事情结束之後,他能为了她留下来。
「铃儿,你在吃醋,我瞧得出来。没错,我的确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留下来真正的原因吧?」杨淮雨轻轻捧起她一双手,她的手因为气愤过度,而微微颤抖著。
「哦,是甚麽?」
「纯粹是为了能在你身边多待一刻,没有其他甚麽原因,就只是为了你。我知道这麽说很自私,对翠娘极不公平,但若非是真心喜欢你,我又何必违背对我爹的承诺,再涉江湖?」他的双眸就像天上星辰,那样的明亮,这番话绝对不是安慰她的,句句都是出自肺腑。
杨淮雨不是一个会轻易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可是他知道如果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恐怕会永远失去她。
七年前,早在第一次在花园遇见她时,他心中就有了一个奢侈的梦想,盼望能伴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有一天都好。可是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只不过是个偶然被柳初岚所救,收容在府上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伙子。
就连瞧她一眼都不敢,哪敢奢望能有朝一日与她双宿双飞?
他也明白婚姻这种东西,并不是单纯的两情相悦就行的,他与翠娘的婚约,对父亲的承诺,一个又一个的承诺,就像枷锁一样深深的束缚著他,让他不得不将真正的情感埋藏於心底深处。
「杨大哥,你说的是真的麽?」柳紫铃听了他这番话,原本不舒坦的心,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霎那间,甚麽气都消了,至少她能亲口听他说出他喜欢她,他在意她这番话,那麽她一切的苦心都没有白费。
她从来都不是贪得无厌的女人,如果注定她无法留得住他的人,那就让她留住他的心,让她柳紫铃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这就足够了。
一滴泪珠自眼眶滑落,是感动也是伤心,也许她的命运注定如此,注定要用这种方法去爱一个人。
「我可以指日为誓。」杨淮雨举起右手,正要发誓。柳紫铃赶忙握住他的右手,朝他摇著头:「不用,我相信你。」
「铃儿,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欺骗过你,以前不会,以後也不会。」杨淮雨说完,轻轻朝她额上一吻,一股清香窜进他的鼻子,令他忍不住从发梢一直吻到唇畔。她的苦,他不会不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明天会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他对她是真心的,他只要清楚明白这一点就够了,究竟会不会终有一天伤她的心,就留到以後再烦恼吧。
他杨淮雨不是柳紫铃,没有事事运筹帷幄的心计,可是他却有著可以为了她不顾一切的真情。
柳紫铃没有拒绝,紧紧的抱著他,彷佛见到那天花园中的蒙蒙细雨,在她眼前洒落,把一切都幻化得恍惚似梦了。
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此时此刻,对他们两人而言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心中都有著彼此。
13鲜币小楼昨夜又东风〈20〉
翌日清晨,柳紫铃站在凌波楼上,瞧著正在楼下花园中练剑的杨淮雨,一双若水的眼眸一直注视著他。她穿著一袭粉红色的衣衫,是绣荷特意为她准备的,绣荷说她刚大婚应该穿些喜气的颜色。
粉红,是带有春天的气息的颜色,穿上它就如同在春天盛开的花儿般娇豔,只可惜现在是秋天,她站在楼上任由秋风,将她的乌发吹得飘飘然。
杨淮雨练剑时总是很专注,一刺一挑都一定要作足工夫,绝不马虎,即使是平常练习也必定全力以赴。她看得出来,这些年他的剑艺进步不少,对於这点她感到很欣慰。
回想七年前,自从柳紫铃第一次在花园撞见他之後,每日都偷偷躲在凌波楼看他练剑,每一回见到他练得浑然忘我时,心中真是仰慕不已。不知不觉,竟也对他产生了连她自己也不知情的情愫。
那时碍於身份,她只能在楼上偷偷的望著他,现在可不同了,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瞧著他,只可惜她心中的那个梦还没实现。
此刻杨淮雨已练完剑,抬起头来朝伫立在楼上的她微微一笑,这一笑令她心醉神迷。她不禁自私的想著,如果他能永远陪在她身边,那该有多好。
一阵风迎面吹来,将她系在发上的红丝带吹落,恰好飘到正准备上楼的杨淮雨面前,他伸出手接住丝带,一条短短红丝带,却早已将他们的心系在一起。
杨淮雨走上了楼,将丝带交还到她手里,柔情的朝她微微笑著。
正在准备早饭的绣荷瞧见了,笑道:「姑爷,你既然都将丝带捡回来了,怎麽不顺便帮小姐系上呢?」她俏皮的朝杨淮雨笑著,这个姑爷剑术虽然了得,可是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变得呆头呆脑的,所以刻意的提点他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柳紫铃担心他会觉得尴尬,连忙笑著摇手。
「没关系,还是让我来吧。」他说著接过她手中的丝带,绕到她的身後,用双手撩起她乌黑浓密的秀发,轻轻帮她将丝带系上。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甜兹兹的。
「好了。」杨淮雨大功告成後,挽著她的手一同来到餐桌前坐下,这时绣荷也将早点碗筷摆好了。
「昨晚睡得好吗?」他见柳紫铃沈默不语,於是想找点话题和她聊聊。
「嗯。」她微笑著点点头,虽然床中央隔著一碗水,连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可是有他睡在身侧,的确让她安心不少。
「那就好。」杨淮雨满意的点著头。
「哎呀我说姑爷,你和小姐都成了亲,说起话来怎麽还这样见外,一点都不像夫妻。」绣荷听他们的对话,不禁觉得好笑,都已经是夫妻了,说起话来还这麽客气,她看不过眼忍不住c嘴。
* * *
夜晚,柳紫铃独自一人坐在房里,白天她强打起j神,在李秋棠面前装作信心满满的样子,其实她心里非常害怕。
桌上的烛光一明一灭,正如她忐忑不安的心。
八月十五之约,真能如愿救出爹吗?抑或是这一切,又是另一个骗局?
「铃儿,你今天似乎心情不佳,晚上也没见你吃几口饭,是为了你爹的事情麽?」杨淮雨见她晚餐吃得特别少,特意去厨房让厨子做了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他满脸笑意,端著一盘香喷喷的桂花糕走进房来,将盛满糕点的盘子递至她的面前。
要是平常,柳紫铃一定笑嘻嘻的拿一块来嚐嚐,可是今日她实在是没胃口。她紧锁著双眉,坐在窗户旁的一张红木椅上,眼神飘得老远,心里不知在想些甚麽。
「我特地吩咐厨房为你做的,再没胃口,也赏给我几分薄面嘛。」杨淮雨见她不为所动,好言好语的哄著她。
「杨大哥,我不饿,谢谢你的一番好意。只是我爹现在生死未卜,你教我如何放得下心?」她转过头来,眼眶盈满热泪,她方才瞒著他偷偷哭了好几回。从小,她与柳初岚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她娘死的早,对她而言,柳初岚不仅是她的爹亲也是娘亲,如今他是生是死,她都不知情,也不知将来是否能有团聚的一天。
「铃儿,你爹一定平安无事的,否则朱千阳又何必费心邀我二人前往一会?我想他一定是想和你谈条件,要谈条件总要有筹码才行,你说是不是?」杨淮雨从未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将手中糕点放在桌上,心疼的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柳紫铃像一只受惊的鸟儿,依偎在他怀中,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膛这麽温暖,这麽安全。
「杨大哥,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没法子不担心。」她将脸埋在他怀中,闻到一股成熟男人的味道,令她心安不少。
「我知道你与你爹的感情一向深厚,这次他失踪,你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都怪我不好,一直以来都没顾及你的感受,反而还让翠娘跑来闹事,惹你心烦。」杨淮雨见了她这副柔弱的样子,才明白往日看似坚强的她,其实是鼓起多大的勇气勉强的撑下去。
为了天蝶盟,为了柳家,她暗地里受了多少委屈,恐怕无人知晓,而他也差点忘了她是个女人,也需要人温柔细心的呵护著。
「怎麽关你的事?我那天心情不好,才会胡乱发脾气,其实翠娘若是要计较,理亏的那个人只能是我。」说到这里,她张开双手紧紧的抱著他,她深怕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铃儿,我那天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杨淮雨满怀愧疚的,想向她解释,可是她却突然松开原本紧抱著他的双手,站了起身,吻上他的唇,将他原本想说的话封住。
杨淮雨并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反而也回以深情的一吻,此刻对他们两人来说,真是无声胜有声。
他们互相拥抱著吻了许久,柳紫铃才缓缓放开他,眼里闪著泪光:「杨大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可是我怕失去我爹,更怕失去你。我很怕那天你真的跟翠娘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她的嘴唇在颤抖著,他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我不会就这样丢下你的,绝对不会。」他张开双臂,紧紧抱著她。
「杨大哥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如你想像得那麽坚强,自从爹失踪以後,我真的很害怕。可是我知道,不管我多麽害怕,也不能在那些堂主面前表现出来,这些年我真的很辛苦。暗地里偷偷流了多少泪,恐怕连我自己都数不清。我要不是无计可施,是绝对不会拖你下水的。」柳紫铃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苦,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我知道,我并未怪你,当日虽然是你开口求我,不过答应留下是我心甘情愿的,你没有必要感到自责。铃儿,不管後天会发生甚麽事,我都不会抛下你一个人,你相信我。」他温柔的抚m著她乌黑柔软的发丝,他是一个重情的人,对她尤其如此。
「我相信你,杨大哥,我一直都相信。」柳紫铃依偎在他怀中,喃喃的说著。她的心里是既期盼,後天之约能一举顺利救出父亲,可是一方面又担心,一旦救出柳出岚,她就再也没有藉口挽留他。
她知道自己这麽想很自私,可时有时不禁会想,如果她永远都无法救出父亲,那麽杨淮雨是否会守护著她一生一世?
这个问题,她只能默默的藏在心中,看来今晚她又得失眠了。
11鲜币小楼昨夜又东风〈21〉
终於到了约定的时刻,柳紫铃与杨淮雨,一同前往指定的地点,一赴朱千阳之约,明明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仍然为了救出柳初岚,一闯虎。
柳紫铃按照朱千阳开出来的条件,并未携带任何人马,虽然此举招致四位堂主的不满,但是为了大局,她也顾不了这麽多了,反正逆他们意思而行,也不是头一回了。
一轮明月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今日的月夜多了一分肃杀之气。
八月十五,一轮明月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今日的月夜多了一分肃杀之气。
一艘纸做的小船停在岸边,看来这是阎浮门的人,特别为他们两人准备的难题。
「纸船。」杨淮雨笑了一下,朝柳紫铃眨眨眼:「看来对方式有意刁难。」
「刁难,我看不是吧!应该是考验才对,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罗!」她出门时带著她最心爱的白玉琵琶,说著便上了纸船。
这船虽然是纸做的,大小却与一般的小船无异,刚好能容得下他们二人,如果再多几人,这船恐怕不堪负荷,便要沈了。
这也就是对方,要他们二人单身赴会的要求。
杨淮雨也跳上船,可是船却一动也不动,而且泡在水里越久,纸就会吸水下沈,所以必须快速乘船渡过湖心。
柳紫铃左手抱著琵琶,右手衣袖轻扬,只见数枚飞镖反手而出,蝶之翼如蜻蜓点水般划过水面,力道却有如千斤。纸船开始迅速朝前方移动,加上风势助长船行速度,不消片刻,已然来到湖心。
却看到湖心突然烧起一片烈火,熊熊燃烧,眼看纸船就要被火烧著了。
「这下可麻烦了,如何避开火势?」柳紫铃微微蹙眉,她瞥了身边的杨淮雨一眼。
「那就看我的吧!」他很高兴终於有施展身手的机会,抽出腰间的无名剑,急催全身功力灌注於剑上。
只见他将剑往前一挥,剑尖平指前方,一道强劲的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开火势。
冲开火势的瞬间,纸船已安然度过,眼看就要到岸。之前的剑气未散,仍不断直冲向前,当剑气s向岸边时,突然以一化千。剑气四散出去,原本埋伏在岸边的阎浮门人马,来不及闪避,瞬间被剑气点住了周身要。
此招正是黄山不传绝学,碎影流虹。
柳紫铃神色不惊,迳自弹起琵琶来了,唱道:
紫气东来城春风,g娥欲添新妆红。
绛雪只为寒梅弄,云烟飘渺寄仙踪。
她这首诗融合了各大门派的成名之招,「紫气东来」乃黄山绝学之一。「雪弄寒梅」乃江湖侠女白吹雪成名剑招。「云寄仙踪」则是天蝶盟最高层的使镖手法。
船已靠岸,远处隐约瞧见一座小亭,亭的四周挂满红色的华灯,仆人、侍婢早已翘首在湖岸等候著。
「好功夫,今天老夫可大开了眼界了。」 朱千阳早已在亭中等候,见二人前来连忙起身相迎。
「我们这点雕虫小技,岂敢在朱门主面前班门弄斧。」柳紫铃一向伶牙俐齿,偕同杨淮雨步入亭中。
「朱大哥一别多年,仍是神采飞扬。」杨淮雨也客套的与他寒暄几句。边说著,边亲腻的挽著柳紫铃的手,这场戏,特别是今晚得演得逼真才行。他与她扮夫妻越来越熟练,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戏?
「这位想必就是柳大小姐了,听说天蝶盟是你在作主。啧、啧,想不到你一个小姑娘,竟有这样的本事?方才听你唱的曲子,可是融合三大门派的成名招式?」
朱千阳一边邀二人入座,一边命人送上酒菜,他可不是省油的灯, 一听就知道柳紫铃的武学素养非凡。
「正是紫气东来、雪弄寒梅与云寄仙踪三招。」她将琵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含笑答道,她就是要让他明白她可不是好惹的。
「朱门主太客气了,要是论到杀人放火的本事,紫铃可就大大不如朱门主。」她轻拂垂在前的乌发,即使了解四周杀机暗伏,仍然面不改色。
阎浮门抬面上是做镖局生意,可是私底下不知培养了多少杀手,专门收银取命,不问是非曲直,只问银两多寡。
天蝶盟也是做镖局生意的,除此之外,也从事武器买卖,可是每一桩都是光明正大,乾乾净净,虽然免不了卷入江湖纷争。但从不干收银取命的勾当。虽然两个都是江湖帮派,行事作风却极不相同。
「哈哈,言词犀利,果然有当家的气派。」朱千阳不仅不生气,反而开怀大笑。
「朱大哥,我看咱们也别再客套了,不如说说你邀约我们前来的目的吧?」杨淮雨只想速战速决,他可不像柳紫铃能言善道,最受不了拐弯抹角的对话。
「好,既然老弟这麽说了,那朱某人也快人快语。」朱千阳拍了拍手,凝神敛色:「我想你们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柳初岚的下落吧?而且你们也应该已经知道,他正在阎浮门作客的消息。」
作客?说的可比唱得还好听,明明人就是被他们设计囚禁。
「条件?」柳紫铃也不含糊,知道他一定不可能轻易放人,如今坦承此事,一定有条件交换。
「很简单,解散天蝶盟。」朱千阳yy的笑著,他的目的是要阎浮门成为江湖第一大帮,若要如此,只有除掉天蝶盟这个眼中钉。
原以为只要囚禁柳初岚,天蝶盟就会自动解散,想不到那姓柳的,还有个这麽j明能干的女儿,现在又加上个杨淮雨,对他的计画可是大大的不利。
「等等,朱大哥,这不合江湖规矩吧!谈条件之前,是否先让我们见一见我岳父。」口说无凭,谁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杨淮雨对於江湖上的规矩,也略知一二。
「解散天蝶盟,便可见到柳初岚。」朱千阳毫不让步。
「此事我需要时间考虑,给我十天时间,让我回去与众人商议。」这个朱千阳可是丢了个难题给她,对於天蝶盟她是没甚麽好眷恋的,若不是因为是父亲一生的心血,用不著他开口,她早就把组织给解散了。
只是在对头威胁下解散,她说甚麽也不甘心,但为了父亲,若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如此了。
11鲜币小楼昨夜又东风〈22〉
「可以。」朱千阳也爽快答应,反正他手中握有王牌,怎麽都不吃亏。
「且慢,朱大哥,你难道忘了小弟曾救过你的命,如果我现在跟你讨这个人情呢?铃儿是我的妻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她任人欺侮。」杨淮雨从来都不是施恩望报之人,只是面对朱千阳这个老狐狸,也只能出此下策。
听到杨淮雨这句话,柳紫铃心里略感安慰,方才的不愉快,似乎这会儿可是暂时抛诸脑後,至少她知道杨淮雨是在乎她的。
她深情的望了他一眼,轻轻将手搭上他的,她果真没看错人。
「杨老弟,她真的是你的妻子麽?你确定没搞错?」朱千阳冷冷的笑了一下,他手里可是握有两张王牌呢!虽然碍於杨淮雨对他有救命之恩,导致他不能直接和他摊牌,可是可没说不能玩y的。
这一笑著实让他,由背脊凉到了心里,这话是甚麽意思?
「朱大哥,你这话倒让小弟糊涂了,我和铃儿的婚事,可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杨淮雨心里虽然惊慌,难道他连他们假凤虚凰的事都调查到了?还是只是他作贼心虚罢了。
「婚宴是真,至於妻子嘛!哈哈,我可真羡慕你豔福不浅啊!吃著碗里的,还要想著锅里。」说完,他双手一拍,两个仆人随即离开,当他们再回来时,身後跟著一名姑娘。
她不是别人,正是自小与他定亲的翠娘。
「淮雨。」她一见到杨淮雨,高兴的走到他身旁,挽著他的手臂,十分亲腻。
柳紫铃看到这种情形,脸一下子唰成白色,就算她再如何镇定,也无法再抑制心绪波动。
她不知翠娘怎麽会和朱千阳在一起,更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翠娘的出现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得令她一时手足无措。
「翠娘,你没事吧?」杨淮雨见到她也著实吃了一惊,那天她离开天蝶盟之後,原以为她回到了老家,没想到现在竟会和朱千阳一起在这里出现?难道这一切都是朱千阳的布局?
「哈哈杨老弟,我送你的这份礼,你可满意?翠娘对你可是痴心一片,她上京城来找你,途中遇到歹人,幸好是遇到我,否则後果不堪设想。之後她到天蝶盟去找你,你却三言两语就将她打发走,她本来是要回去的,我见她一个女人家也怪可怜的,於是就将她留在府上住了些时日。」朱千阳得意的朝他们笑著,幸灾乐祸瞧著他们脸上为难的表情。
「淮雨,一切都如朱大哥所言,幸好是朱大哥挽留我在他府上叨扰数日,我才能在这里再见到你。」翠娘完全不知江湖险恶,更不知她此时已成为朱千阳手里的一步棋,还对他满怀感激之情。
「你不该来的。」杨淮雨觉得整个人像被淘空似的,他作梦都没想到,朱千阳竟会算计到他头上。让翠娘在此时出现,不是摆明逼他做出选择麽?
「为甚麽?」她不解的问。
「因为你的未婚夫,现在可是天蝶盟的姑爷,呶,他的妻子就是身边这位柳大小姐,哦,不,我应该改口称为杨夫人才对。」朱千阳不等他回答,抢在前头说了,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一副等著看好戏的表情。
「淮雨,他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与柳姑娘成亲?」若非听他亲口承认,翠娘怎麽说都不会相信,怎麽自己的未婚夫,竟成了别人的丈夫,而且她还被蒙在鼓里。
难怪那天去天蝶盟找他时,他对她如此冷淡,还一直催促她离开。她的心就像被捅了一刀那样的难受。
「是,这都是事实。」杨淮雨无奈的点头承认,他既然答应了柳紫铃,要帮她救柳初岚,眼看事情刚有些眉目,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误了江湖大事。
所以,他只能选择伤她。
「朱千阳,你太过份了,这原本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何必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柳紫铃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掌打在桌面上,倏地站起了身,恶狠狠的瞪著他,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扔到湖里喂鱼。
有甚麽y谋诡计尽管冲著她来就是了,何必把无辜的翠娘也扯了进来。这些年,她忍得还不够多吗?为何旁人总要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她的耐心。怒气攻心忍无可忍的柳紫铃扬手正要s出蝶之翼,杨淮雨连忙扣住她的手腕制止她。
「铃儿,你先冷静,若是动怒可就让他称心如意了。」杨淮雨也站起来,甩掉翠娘的手,改握著她的手要她冷静下来。岸边的伏兵不知还有多少,轻举妄动实在太危险了。
「杨大哥,这口气我实在忍不下去了,阎浮门的人太过份了,竟然欺负到我爹的头上,将他囚禁不算,还要威胁他的女儿解散他一生的心血,这不是要我爹的命麽?现在又将无辜的翠娘给扯进来,这算甚麽英雄好汉,净会欺负一些弱女子,卑鄙无耻。」柳紫铃怒指著朱千阳,忿忿的数著他的罪状,真恨不得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
「哈哈,老夫早先曾经听闻,天蝶盟大小姐镖法非凡,不知今日是否有幸领教贵派的,云寄仙踪?」朱千阳依然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不怀好意的笑著。
「你敢与我赌麽?」柳紫铃虽然气极,却未失去理智。
「小丫头要与我赌甚麽?你爹还是翠娘?」朱千阳当然清楚她心理在想甚麽。
「我在一镖之内若无法取你命,这两人任你处置。」柳紫铃虽无绝对胜算,但若在这麽近的距离,倒还有些把握。
「铃儿!」杨淮雨想要阻止她,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麽?对方可是老谋深算的朱千阳啊!硬碰硬,肯定她是要吃亏的,偏偏他此时也想不出甚麽法子来,翠娘的出现著时让他心慌意乱。
「我就坐在这里,而且不还手,如果你在三镖之内能伤我一g头发,那麽我就答应放一个人。要放翠娘还是柳初岚,你就自己选择了。」朱千阳看起来自信满满,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个小姑娘能有伤他的本事。
「好,如果我赢了,你就放了翠娘。君子一诺千金,望君守信。」柳紫铃虽然很想救她父亲,可是更不忍心无辜的翠娘受到牵连,况且为了杨淮雨,她也得这麽做,她还欠他一份人情呢。要不是为了帮她,翠娘也不会被牵扯进来,说甚麽她都有这个责任。
「行。」朱千阳点点头,表面看上去他神情自若,暗地里却暗运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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