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府门前,周雪瑶偷偷抹了泪儿,收拾好情绪,掀了车帘子,绿萝扶着她踩上软凳下了马车。她抬头一看,这阵仗倒是不小,钱氏早就殷勤地等在门外了,旁边站着她的两个姊妹。站在左边穿妃se衣裙的是周家二nv周采萍,她与周雪瑶同年所生,只不过大了三个月。她容貌明yan,柳叶眉,瓜子脸,最耐看的还是那双狐狸眼儿,妩媚至极。据说大理寺卿的齐家二公子就是在去年的乞巧节上看见了这么一双眼睛,就跟被g走了魂儿似的嚷嚷着要娶她。二公子虽是庶出,齐家主母仍觉得周家高攀了,二公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勉强答应着今年六月成亲。许是即将嫁入豪门世家,周釆萍如今的腰板儿都挺直了不少,嘴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看着周雪瑶。
站在右边的是周家四nv周清玉,她今日穿了藕荷se的袄裙,梳了双丫髻,还在头上别了新开的一朵白玉兰,显得更加玲珑可ai。今年她不过十四岁,还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圆润的脸盘看着甚是讨喜,咧嘴一笑,露出小巧的虎牙和颊上两个梨涡。
钱氏今个也盛装打扮了一番,身着莲青se罗裙,梳了倾髻,头上cha着各式的金银首饰,不知道是不是把妆奁匣子都掏空了,生怕别人不知她这嫁了炎武侯爷的三nv今日回门。
因为周家长子周嘉明进士及第,圣上赏了他京城西街的一处宅院,于是他就拖家带口另立门户,现已不在周府居住。
周清玉多日不见三姐,心里很是想念。自打过了年,钱氏怕周雪瑶心生反悔之意,暗地里禁了她的足,也不许二nv四nv进她的院子。虽说周清玉是钱氏所出,
她却无半点城府,反而毫无心机,天真可ai,与周雪瑶也走得近。现下见了三姐,她噔噔噔地跑过来,拉着周雪瑶的手臂一阵撒娇道:“三姐,你可来了,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周雪瑶掩唇一笑,“我也想你呢,猜猜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周清玉张着小嘴,鼻子凑近嗅了嗅,边探头看向她的身后边问道:“可是福宝记的点心?”
周雪瑶一愣,倒是没想到小丫头的鼻子这么灵,她转身拿过绿茗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周清玉,笑骂道:“小狗鼻子真灵!”
周清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油纸包又凑近闻了闻,周雪瑶被这孩子气的动作逗笑。钱氏走过来,不争气地轻点四nv儿的额头,嗔怒道:“就你馋嘴,也不说让你三姐快进院儿去。”说着又拉着周雪瑶的手边走边说:“你爹有公务在身,今个晌午怕是回不来了……”还没说完,又“哎呀”一声,接着叩问道:“侯爷的病可有大碍?听说g0ng中的太医都去瞧过了……”
周雪瑶知道明着问侯爷如何,实则是为一会儿话头做铺垫呢。她跨了门槛,淡淡道:“现在已无大碍了,就是中风,身子动不得,话说不清,太医让好好养着。”
钱氏面上一喜,心里想着,这一时半会儿si不了就成,那自家老爷加官进爵就有准头儿了,于是笑逐颜开地附和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边的周釆萍快走几步,甩了周清玉到了她的旁边,似是不经意的惋惜道:“唉,侯爷病得真不是时候,可苦了妹妹大婚之日就饱受独守空房之苦……”
周釆萍原本是后院一个姨娘所出,自幼抱来钱氏身边养着,这别的没学会,倒将刁钻刻薄学了个入木三分。听这口气,哪是出来迎侯夫人回门的,明摆着是添堵来了。如今的周雪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既然当了侯夫人,狐假虎威一把又有何不可?她微微一笑,携着二姐的玉手颇为亲密地说:“二姐还未出阁,怎的这些话也说得?我前些日子倒听说,齐家二公子闹市骑马,不知何故从马上掉了下来,摔坏了身子。二姐六月不就要过门了么……”
这话一出口,听着像是提醒周釆萍,可越往下听越不对味,这是悄么声的揭了她二姐心上的一道伤疤,又刺了周釆萍一记软刀子呢。自己的婚事还没着落,就管上了妹妹的家事,这手未免伸得太长了。周釆萍也没料到一向老实安分的三妹今日说话带刺,把自己给顶回来了,登时面露难堪,说不出话来。
钱氏暗骂si丫头没点眼力劲儿,周雪瑶如今可是侯夫人,怎么也得罪不起,她这还上赶着叫人揭短。钱氏瞪了二姑娘一眼,堆着满脸的笑,解围道:“这么好的日子,提那糟心事儿作甚。我让后厨炖了鸽子汤,现在还在炉子上温着……”
周釆萍听着钱氏谄媚地和周雪瑶说着话,那道桃se人影走得不急不缓,说话也温柔得如沐春风。往常在周府时,也只有她周釆萍挑刺儿,周雪瑶打掉牙往肚里咽受气的份儿。哪像现在自己顶着个庶nv的身份,婆家因为未婚夫落马受惊,虽然身t无大碍,近日却闹着要退婚,说是她命里带煞不吉利。周釆萍哑巴吃h连,有苦说不出,看着春风得意的周雪瑶,恨得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
周雪瑶进了前厅坐下,吩咐一同来的小厮拿出带来的狮峰龙井,沏了茶水。绿萝绿茗也把回门礼拿了进来,她来的路上还在吉祥居买了一匹海棠红暗绣花纹的锦缎,说留给二姐小妹做衣裳。钱氏一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直说让侯爷破费了。周雪瑶瞥了一眼钱氏见礼眼开的模样,“侯爷身子不好,不能陪我一同回门,特地备了薄礼权当赔罪。”
钱氏喜形于se,暗忖:这nv儿算是嫁对了,嫁入侯门享受荣华富贵不说,还没忘了娘家。母nv二人貌合神离地叙话了好一阵子,直到周清玉饿了,有些哀怨地看了看钱氏。周雪瑶知道小丫头坐不住了,刚才给她买的那包点心,她守着钱氏不敢打开,竟是一口都没吃到嘴里。又g坐着听她们二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只喝茶水,肚子里没食儿,有点心还吃不上,真是给她憋屈坏了。
钱氏见没人接她的话茬,颇有些尴尬,随即想到都午时二刻了,于是赶紧张罗下人摆桌上菜,生怕怠慢了周雪瑶。等到饭菜上桌,钱氏净过手亲自布菜。方才提及到的那盅鸽子汤也端上了桌,她拿着汤匙给周雪瑶盛了满满一碗,还甚是亲切地说:“快趁热喝,补补身子,回了娘家就甭客气了……”
周雪瑶看着油亮的汤汁,直觉得张不开嘴,钱氏盯着,非要她喝一口才安心。她才慢吞吞地舀了汤匙,凑近一闻,清香扑鼻,周雪瑶浅尝了一口,鸽子r0u的香味和红枣枸杞清甜味融为一t,入到口中,不显油腻腥气,反而浓烈醇厚。桌上珍馐繁多,她怕积食,所以吃的不多。
周雪瑶喝第二碗鸽子汤时,钱氏唯唯诺诺地开了口,“雪瑶,你看你爹当官都十多年了还是个副都御使,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你嫁入侯门,可不能忘了娘家,多在侯爷面前替你爹美言几句,你爹的仕途也能走得顺畅些……”
周雪瑶心忖: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着钱氏装模作样,至少有三分真心的恳求,她甚是心烦。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若她不应,恐怕下一秒钱氏就得翻脸不认人,给她戴上不孝nv的帽子。周雪瑶勉勉强强地应了,心里为难,自己虽说是正牌夫人,可与老侯爷并未相熟到如此地步。
钱氏一听周雪瑶答允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起来了,脸上擦得不甚均匀的水粉也深一道浅一道的,一再挽留她多用些饭食。周雪瑶意兴阑珊,那还有吃饭的心思,坐着喝了半盏茶水就告辞要回侯府,钱氏心里高兴,又殷勤地起身将她送到府门口才作罢。
回了侯府的映雪堂,周雪瑶坐了半天的马车,觉得浑身的骨架都有些散了,躺在贵妃椅上歇了半个时辰。醒来天sey沉着,还起了风,绿萝绿茗正忙着收晾g的衣裳。李妈妈缓步进了来,问道:“夫人可是要去清源堂一趟,刚才丫鬟来请过了,我看您还睡着,也没敢让她进屋……”
周雪瑶寻思着别是老侯爷的身子又不好了,就赶忙起来,绞了帕子擦过脸和手,火急火燎地带着绿萝去了清源堂。
刚一进垂花门,只听见婉转的nv生,咿咿呀呀地唱着。周雪瑶皱着眉,放缓脚步进了屋,只见屏风上映着一道影影绰绰的丽影,似乎并未察觉有人来,她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地唱着,却是一出贵妃醉酒。周雪瑶轻咳两声,那人的动作声音蓦地停了,这时牡丹端着碗甜汤进了屋,见着侯夫人从容不迫地站在屋里,赶紧屈膝行礼。
屏风后的那人吓了一大跳,倒x1了口凉气,也连忙出来行礼。
周雪瑶垂着眼打量着身前的人,一身丁香se罗裙,发髻简单梳,头上簪着三两只玉簪,身量丰腴,看着b自己大不了几岁。她轻启红唇问道:“不知这位是……”
跪着的人倒是没想到侯夫人会这么问,随即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奴家是立春堂的方姨娘。”嗓音似h鹂娇啭,怪不得侯爷喜欢。
周雪瑶挥挥手让她起来说话,在她嫁进来之前,就听说老侯爷新娶了一房姨娘,想着便是眼前这位了。方姨娘如今不过双十年华,容貌秀美,水汪汪的杏眼加上一口的吴侬细语甚是g人。周雪瑶看了她几眼,没再言语,绕过她去看屏风后的老侯爷。
方姨娘偷偷地撇着眼看她,真不愧年纪轻,底子也好,小脸儿neng得都能掐出水来似的,一双桃花眼半含秋水,泛着盈盈的光。身段纤细,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端的是楚楚动人之姿。方姨娘又看向她的x脯和腰t,嗬,这该长r0u的地方一点儿都没缺斤少两,想必床上功夫了得,难怪老侯爷眼巴巴将她娶回来许以正妻之位。
周雪瑶不知道方姨娘的龌龊心思,走到床榻前替老侯爷掖掖被角,下午起了风,屋里也不怎么暖和。她转身接过牡丹手里的甜汤喂了起来,方姨娘见周雪瑶没厉声呵斥她,心里多少有点儿忐忑,于是一五一十地道出了前因后果。按理说她这老侯爷屋里的人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后院,满院子乱转不合规矩,今儿却是老侯爷派人来请的。原来周雪瑶回门还没回来,傅鸿光没个人说话着实闷得慌,这才请了方姨娘过来唱曲儿解闷。
周雪瑶并不在意那些虚礼,她的娘亲本就是姨娘,所以她没怀着心思刁难方姨娘,反而有些同情她。现下听了方姨娘的一通解释,她抬头笑道:“无碍,侯爷身子不好,我平时兼顾府中大事小情,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若有方姨娘相助,想来也能轻松不少……”
方姨娘没想到夫人如此通情达理,一时感激涕零,跪倒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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