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分卷阅读47

  一夜犹如猫捉耗子,夜半时分仍未察凶手踪迹。
  城心摩尼塔,昨夜丧命的姑娘被移至塔中,僧侣正为其诵经超度。容落云潜在附近,不敢窥少女尸首,但闻其父母恸哭。
  倚墙闭目,他隐入一条暗巷。
  纹丝不动,唯独耳骨轻蠕,体内真气尽数向两耳施压。气息翻覆,默念心诀,刹那探得周遭之音。低语声、悲哭声、鼾声笑声,长河水波荡,丛林鸟兽鸣,六路之音全部纳入耳中。
  容落云仔细分辨,忽地,檐头瓦动推窗吱呀,传自城北!
  他登时飞身向北,巡值弟子见他掠过,齐齐变阵跟随而去。嗡的,他两耳涌起一股麻意,耳蜗深处痛如针扎。
  风声停了,脚步声停了,他全然听不见任何。
  赶到城北,泉水巷子尽头,小窗洞开悄然无声,凶手早溜之大吉。见房中女儿毫发未损,容落云恍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他动耳再探,闻城南异动。
  刁玉良在城南,正追一可疑身影,大骂淫贼。
  先是城北,再是城南,那采花贼的轻功总不能比八方游更快。容落云忽然生出一个猜测,莫非凶手并非一人,而是一伙?
  整夜纠缠,之后归静,好歹平安度过一夜。
  天色蒙蒙时,众弟子筋疲力竭,陆续无功而返。容落云亦朝回走,至冷桑山下遇见霍临风,他佯装无事地招一招手。
  耳朵连着太阳穴都又麻又痛,除却嗡鸣,丁点声响都听不到了。霍临风朝他走来,嘴唇开合说了句什么,他读不出,瞎蒙似的点点头。
  霍临风说的是“一夜辛苦”,并肩朝回走,又道:“昨夜官兵和百姓也在城中巡逻,人多更易埋伏,我建议联合起来轮班值守。”
  这句话恁长,容落云又点点头。
  霍临风愁道:“只是,估摸没人愿意和不凡宫联手。”
  已经点了两次,容落云迟疑,于是忍着痛“嗯”一声。他总不开口迟早露馅儿,稍一沉吟,说出心中想法:“也许采花贼不止一人!”
  霍临风吓了一跳,一是因为容落云的音量,二才是因为容落云的猜测。“我又不聋,喊那么大声做甚。”他的确不聋,但容落云聋得厉害。
  踏入宫中,初升的太阳照出影子,拉长投在街面上。
  霍临风瞧着影子抬手,对容落云影中的脑袋拍一巴掌。容落云以牙还牙,对他面颊挥了一拳,他佯装很痛:“啊,宫主仗势欺人了。”
  容落云听不见,乱接腔:“就是!”
  这大嗓门实在异常,霍临风不动声色地说:“宫主,我感觉你就是采花贼。”
  容落云又点头:“没错!”
  “……”霍临风几乎能确定了,未出声先沉脸,伸手冲对方的耳垂一勾。就这轻轻的一下,容落云霎时痛得退开,面容都微微扭曲。
  霍临风了然,定是不听话地用了六路梵音,却说不得骂不得,因为眼下根本就是个聋子。聋就罢了,还装模作样跟他商议一路,梦中狐狸玉雪可爱,眼前这狐狸狡猾得紧!
  大步向前,他抿唇再不言语。
  容落云跟着,踩他影子,还以为他瞧不见呢!
  霍然转身,好似杀了个回马枪,容落云猝不及防地扑到霍临风身前。又麻又痛,他那副可怜劲儿自然极了,只要不大嗓门喊叫,任谁看着都会心软。
  屠过城的霍将军乃是铁打,但心是肉做的。盯着,瞧着,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动恻隐,对眼前这位,动的是一腔怜惜。
  许久,他叹一声,用口型慢说:“下不为例。”
  容落云看懂了,小鸡啄米般点头。忽地,对方扶住他双肩,凑近些,倾身挨在耳侧,温热气息拂过他的耳朵。
  做甚……
  要说什么吗?为何趁他听不见?说他坏话,还是倾诉衷肠,他将心尖肉都绷紧了。
  他忍不住喃喃:“杜仲……”
  “容落云,”唤作杜仲的人薄唇微动,“我是霍临风。”
  第30章
  气息吹来,但容落云只听见阵阵嗡鸣。霍临风说罢松开他,表情不咸不淡,敛着眉目,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他张口欲问,想想又止住,此刻问也是白问。
  不能问,但能猜。两人朝沉璧殿走去,容落云心中暗忖,莫非是骂他?或是夸赞?他忽略掉耳中痛麻,忘记踩那影子,一直琢磨到大殿门口。
  他们是最晚归来的,其余几人正在桌旁用早饭。奔波一夜饿得很,霍临风率先落座,然后为容落云拽开凳子,谁料,那小聋子竟绕过他奔向段怀恪。
  “大哥!”容落云叫道。
  这一嗓子又猛又亮,呛了两个喝粥的,噎住一个吃饼的,刁玉良险些把鸡腿塞鼻孔里。段怀恪也吓一跳,问:“何事?”
  容落云指指耳朵,比划“六”字手势。段怀恪懂了,起身进内堂取药箱,一排银针,要为容落云施针止痛。
  众人边吃边看,只见容落云正襟危坐,段怀恪在他头颈处扎下几针。时而痛呼,时而闪躲,更甚者,仰脸求段怀恪轻些。
  霍临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粥放凉,饼放硬,始终没顾上吃。倏地,容落云朝他望来,那眼神藏着倨傲,掺着狡黠,像极了上房揭瓦的顽童。
  这是怪他隐瞒所说话语,赤裸裸的报复,明晃晃的挑衅。
  他避开去瞧段怀恪,这位大宫主温柔耐心,瞧着煞是烦人。
  施完针,痛意被压住,容落云安心吃饭。他端碗喝粥,隔着杯盘瞥一眼对面那人,再一觑,想吃对方面前的酱瓜。霍临风妒归妒,拿小碟夹了几根,很有眼色地递来。
  掌托碟底,容落云接过时碰到对方的手背,桌旁一圈人,仿佛暗度陈仓。他再不敢折腾,埋首吃饭,期间一点点恢复听觉。
  用过饭,大家商量擒贼之事,各大弟子汇报所在区域的动静。刁玉良说:“我在城南晃见一黑影,离得远没追上,大概在寅时。”
  耳中嗡鸣渐渐褪去,容落云道:“昨夜我潜在城心,用六路梵音探得城北异动,但实为对方声东击西,再探便听见老四说的情况。”
  刁玉良问:“倘若二哥从城心前往城北,那采花贼同时从城北前往城南,岂不是比二哥还快?”他摇摇头,“八方游天下第一,不可能嘛。”
  众人皆疑,容落云说:“因此我猜测,或许采花贼不止一人。”
  这下众人皆惊,江湖上采花大盗向来独行,从没听过搭伙的。正讨论着,一弟子冲入殿中,抱拳禀报:“宫主,渡口第三户,刘家的女儿遭难了。”
  容落云一猛子站起身:“几时的事?”
  弟子回答:“半个时辰内,身子还未凉透。”
  天亮人散,家家户户放松警惕……容落云立刻吩咐:“杜仲,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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