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乱江湖》分卷阅读65

  居亮着点光。
  已燃两支红烛,容落云抄写到第十七遍。
  蘸墨,紫毫尖儿落下竖行小楷,最后一字写罢,铺纸进行第十八遍。手一顿,闻声望向门口,见邹林疾步出现。
  “禀报宫主,霍临风停滞宫外,不知意欲何为。”
  容落云一凛:“他自己?”
  邹林答:“貌似是,纵马望着宫门,还未动作。”
  容落云沉吟片刻:“不必理他,如常值守即可。”
  挥退邹林,他继续抄写,落笔便写错一字。把纸揉了,用着十二分的小心重头开始,渐渐写完一半。
  待最后一句时,雨声蓦然变大。
  哗啦哗啦,湿透了天地。
  容落云写罢搁笔,等墨迹晾干,卷时惊得顿住。
  只见最后赫然写着夜雨欺身,那人带伞了吗?
  第40章
  第十八遍作废,但容落云此刻无力重抄,明日再说罢。
  他捧着矮烛回到卧房,小窗未关,淋入的雨水打湿窗边小榻。不理榻上沾水的团枕,也不顾潮湿的绒毯,他直接救起小桌上的纨扇。
  扇面已经洇透,两面融合,白果树和玉兰花在烛光下交相辉映。擦拭片刻效甚微,他索性坐在榻边摇扇。
  有点冷,披上那潮湿的绒毯,又有点倦,倚住那沾水的团枕。容落云像容贵妃似的,大半夜不睡觉,横陈斜躺不知是冷是热。
  摇着摇着,他盯着扇面犯了癔症。清晨怒极发疯,将含情的物件儿一一毁坏,唯独落下这个,若此刻再提剑,却下不去手了。
  咣当一声,掩住的窗被吹开,瞬间灌入豆大的雨滴。容落云一激灵,欠身关窗,闪一条缝儿望着滂沱的雨。
  ……霍临风究竟带伞了吗?
  风寒尚是小事,可剑伤浸了雨水,感染怎么办?万一臂膀废了怎么办?
  容落云抓着窗棂胡想,想完又否认。不傻不愣的,应该带了罢,又或许早就走了呢。这时一队弟子巡来,恰好经过无名居门口。
  他的薄唇脱离大脑控制,开窗喊道:“等等!”
  弟子们闻声进院,循亮光至廊下。一打眼,见宫主绒毯落肩,手执纨扇,面容衬着暖黄烛光,一副姿态好生优雅,煞是别致……
  容落云问:“霍临风走了吗?”
  弟子答:“未走,仍淋着呢。”
  容落云卡住,仍淋着,这么大的雨肯定浇透了。他的身体也脱离大脑控制,去柜中取一把伞。转念一想,有了伞岂非待得更久?剑伤受一夜凄风也够难捱。
  他狠心把伞搁下,吩咐道:“去通知其他宫主,叫他们把霍临风撵走。”
  弟子疑惑:“其他宫主俱已睡下,要不您?”
  容落云说:“那就唤醒,管我做甚。”
  弟子又问:“要通知段大侠吗?”
  容落云摇头,万万不可通知段沉璧,霍临风打不过师父,被一掌打死还不如淋着。吩咐完,一队弟子去办,即刻跑得没影。
  他身体一松,软绵绵仰躺在榻上,用纨扇盖住脸面。唉,叹一口气,估摸今夜是睡不着了。
  不凡宫外,霍临风行至门边角落,借高墙窄檐遮一遮风雨。很冷,伤口很疼,但他端坐马背格外挺拔,绝非苦肉计该有的姿态。
  战场上出生入死,或刚或折,强兵不屑于用苦肉计骗人。
  何况,他已经承诺过,以后绝不再骗容落云。
  霍临风耐心等待,真相揭穿时容落云遭受刺激,今晨这一剑容落云足以泄愤,那心绪沉淀后也该听他说说。获罪之人尚且要升堂听审,他为自己陈述一番,不过分罢?
  若天明仍未等到,那他明夜再来。明夜仍未等到,那他后夜还来。
  正暗自想着,身后高门缓缓启开,发出嗡隆一声。
  来见他了!霍临风喜溢眉宇,跳下马背震得肩膀剧痛,却顾不得,急急向门中奔去。里面的人正朝外奔出,二人撞个满怀。
  定睛一看,居然是段怀恪。
  “怎的是你?”霍将军登时暴躁,“你出来做甚!”
  段怀恪回击:“这话应该我来问罢。”美梦正酣,被喊起来淌一路雨水,全赖这厮。他问:“小侯爷意欲何为,深更半夜在不凡宫外徘徊做甚?”
  霍临风反问:“大雍臣民立在大雍地界,你管我?”
  段怀恪命道:“少胡搅蛮缠,还不速速离去!”
  霍临风翻身上马,却不走,而是居高临下地说:“本将军忽然想起一事,若大宫主能解答,我立刻离开。”
  段怀恪一甩袖袍,饱读诗书无惧回答。
  雨夜,两名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儿用嘴打仗,久久难分胜负。终于,霍临风使出撒手锏:“那日你落败于我,怎的还不闭关一年?”
  又提这茬!段怀恪恼羞成怒:“下来,我要与你再战。”
  霍临风捂住肩膀:“趁人之危,你要不要脸?”
  三言两语令段怀恪气得头昏,怪不得,怪不得容落云稀罕这厮,此乃物以类聚、臭味相投、狼狈为奸。他懒得再管,不如回去求雨求雷,让老天爷来拾。
  段怀恪打道回府,疾步消失于门中。
  抹一把脸,霍临风拢拢披风继续等,按顺序的话,老大之后则是老二,那容落云该出来了罢?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段怀恪求雨成功,雨势变得更大。
  浑身寒冷,伤口刺痛,右手无力地松开缰绳。霍临风隐约听见有人靠近,脚步颇为轻快。轻又快,莫非是……
  “杜临风!”
  陆准出现,张口欲喊“杜仲”,忽地想起是“霍临风”,于是给人家重新起了名。他一手撑伞,一手握着弯刀,脸颊处还有枕头的绣花印子。
  霍临风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轻蔑地挑挑眉毛。
  听闻对方闹事,陆准掀开被窝就来了,又冷又困,抵不住新仇旧恨的力量。他睡时像土狗,醒时像土匪:“我还未找你算账,你先自己送上门了!”
  霍临风问:“算什么账?”
  陆准答:“还我银子!”他才不似段怀恪君子,伸手扯缰,擎着弯刀冲对方比划,“我的四千两,还有比武赢得的一千两,统共五千两!”
  好理直气壮,霍临风又问:“那些钱财你如何得来的?”
  陆准振振有词:“那是我辛苦劫来的血汗钱!”
  “……”霍临风竟一时语塞。倾身探手,一把揪住这财迷的衣襟:“你劫我的细软如何算?二十名骁卫的性命又如何算?”说罢将陆准掼倒在地。
  屁股开花,陆准狠狠跌在水洼之中,伞也丢了。
  霍临风打一巴掌似的说:“本将军捉拿你名正言顺,把你扣押用刑,藏金阁的金银全部充公。”见对方目露惶恐,再给个甜枣,“可你若懂事儿,我不仅饶了你,赏你几千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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