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尘埃草芥飘进碗里,肖长离拉住那乞丐,对摊主道:“再来两碗,不要放肉。”
小乞丐赶紧坐下来,拍着桌子嚷:“要要要,多放点,他肚子贵,我不嫌弃。”
摊主气呼呼回去煮面,肖长离将原来的面推到一边,小乞丐抢过去呼噜吃起来,边吃还边抱怨难吃。
肖长离看了看他,道:“你多大了?”
“十二。”小乞丐咽下一大口面,抬眼瞅他,“干嘛?你要拉我去卖了吗?算你有眼光,我可是很值钱的,好多人都说要让我去元州当小倌过好日子,可姐姐说那不好,把他们都吓跑了。”
“……”肖长离顿了顿,道,“有手有脚,健康无疾,何不找份营生,正经度日?”
“你可真多事,比我姐还嗦。”小乞丐撇撇嘴,又吃了几口,从桌下拿出一只小包裹还给他,“算了,看你请我吃面的份上,这个还给你。非金非银的,包这么好干什么?”
肖长离接过来,将上任文书放好。他看到这小乞丐趁乱拿了自己的东西,本想看看他有什么目的,没想到他倒自己拿出来了。
摊主端了面过来,没好气道:“这小子偷鸡摸狗不干好事,你可小心别上他的当。”
肖长离跟前那一碗搁了好几片肉,肥瘦相间香味四溢,小乞丐那碗清汤寡水肉末都不见半点,他理所应当的把两碗面调了个:“你不爱吃肉,我来帮你。”
肖长离并不介意,慢条斯理开始吃面。没一会小乞丐吃完了,又眼巴巴看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天:“你面生得很,模样又这么好看,是从哪里来的?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肖长离没有回答他,吃完面结了帐,拿好包袱,问他县衙怎么走。
小乞丐一听脸色都变了:“你要去县衙?你去那里做什么?”
肖长离察觉他神色的变化,道:“此地县衙有何问题?”
“还有何问题,问题可大了。”小乞丐煞有介事得凑过来,在他耳边道,“那里头有鬼。”
他本以为能看到这个外来人被吓一跳的样子,结果这人什么表情都没有,而且又问了一遍县衙的方位。
小乞丐若有所思,很是殷勤得揽着他胳膊:“行,我带你去。”
肖长离道:“你不是说有鬼吗?”
“我怕鬼,可鬼怕你。”乞丐眨眨眼笑道,“何况,跟着你有肉吃。要不我给你当书童吧,你这身份哪能没个随从?”也不看看自己这蓬头垢面的模样,哪里会有这样的书童。
忽然前方走来一个衙差打扮的人,见了小乞丐便冲了过来,小乞丐往肖长离身后躲,直喊救命。
“臭乞丐,谁让你出来的!”那衙役气势汹汹,扭住小乞丐就要押走。
小乞丐拽着肖长离喊道:“救命啊,我不去那里!我……我才不是乞丐,我是这位公子的随从!”
那衙差道:“我呸!你这小叫花子在这游荡多日,我还不知道你?快走,不然我逮你蹲大牢去!”
小乞丐抓着肖长离不松手,肖长离道:“他犯了何事?要到哪里去?”
衙差不耐烦道:“你少管闲事!新知县要到了,这帮人破衣烂衫腌得很,影响咱们县容,这两天都得待在东祠里。我看你像是个体面人,还是别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得好。”
肖长离闻言淡淡道:“他是我随从。”
第2章县衙诡事
小乞丐眼睛一亮,扯开衙差的手挺直了腰杆:“听到没有,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告诉你,你要倒大霉了,知不知道这是谁?”
衙差将肖长离打量一番,心头打起鼓来:这模样这气度,该不会是……
我的娘啊,不会吧?!
“韩东!”在衙差惶惶不安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一听这声音,韩东吓得腿一哆嗦,险些没站稳。
一行人走了过来,当头一人瞪了韩东一眼:“没脑子的东西,还不滚!”
韩东忙不迭滚了,那人摆出一个笑脸,对肖长离拱手道:“这位可是肖大人?”
肖长离点头,道:“将那些人都放出来吧。”
那人面露尴尬,连连应允,说自己是石郢县丞刘元直,特地率县衙众人来迎他。
石郢县地处偏远,鲜有中土人士前来。肖长离虽轻装简行,但一身卓然气度掩盖不住,就连一个小乞丐都能看出他的不凡来,刚进县内就有人留意到了他,与那传说中的人物一比对,立马回禀了刘元直,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前来迎候。
可惜他们慢了一步,先让那韩东把底子给捅了。
丞相之子,曾任正三品大理寺卿,虽然因为办事不利被降官远放,到底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敢怠慢?
一番热情逢迎嘘寒问暖后,几人领着肖长离前往县中最大的酒楼,说要给他接风洗尘。肖长离说声不用,要先去县衙看看。
几人脸色有些尴尬,说县衙还未拾好,在南街已备好屋宅,可供他入住。
肖长离道:“劳烦各位大人相迎,南街新屋便罢了,肖某住县衙即可。时辰尚早,几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准备,稍后来县衙应差,做好一应交接。肖某先行一步。”言罢拱了拱手,自行离去。
小乞丐赶紧跟上去:“大人慢走,我来带路。”
刘元直等人愣了一会,面面相觑。
“不愧是皇城天梯上下来的大人,行事就是不同凡响。”刘元直捋捋短须,“听说这位肖大人在大理寺时就是个不好忽悠的主,今后咱们可得打起神来了。”
主簿赵临面露不屑:“他以往再厉害,还不是个被贬的官儿,何况他爹已辞官,先帝驾崩,靖妃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他肖家在朝廷已没了什么势力,到了这里,可轮不到他一手遮天。”
典吏曹原颔首笑道:“他不是想住县衙吗,就让他住个舒坦。”
几人相视而笑,各自回家。
石郢县衙位于县城西街之末,原本是个热闹便利的地方,可自从那件事后,整个西街都没什么人敢走了,县衙周围更是门可罗雀,猫狗都不敢接近。
那件事便是前任知县邵远程以及在县衙当值的数名衙役被分尸残杀一事。
据说当时惨叫声响彻黑夜,第二天县衙门口的血都流到了石阶下,几片碎肉被抛在外面,野狗叼着半截手臂跑了一条街。
那件事距今已数月有余,整个县衙却还笼罩在阴霾之中,每到夜间便能听到里面传来鬼哭,阴魂不散。
小乞丐拽拽肖长离袖子:“哎,真要住这里?我告诉你那可是厉鬼,不是好惹的,还有死了的知县和衙役,他们的魂魄可还在里头游荡哩……”
肖长离脚步微顿,抬头看了一眼。
县衙破败,匾额摇摇欲坠,一看便知久不曾升堂审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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