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狴艳争执。
魔主揉了揉额头,僵着脸向皇妃伸出手。狴艳以不可理喻的眼神看着他,凶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快步走下几阶,再次向她扬臂。
狴艳一眼也没有看他,自己提着宽大的衣摆傲然离开:“心不甘情不愿,谁稀罕!”
一番纠结,两人总算落座。
魔族女性地位崇高,大萨满的神职时代由巫女担任,故此狴艳虽为皇妃,却已同凶荼并肩而坐,俨然是王后的地位。
狴艳环视一眼:“哥哥,你坐得太远了。”
凶荼双眼死死盯着风雪中那孤零零的刑架,嗤笑一声,自斟自饮道:“他是怕被你拔了角磨成药粉。”
今日没有美姬做挡箭牌,角弓不得不直面妹妹雷霆般的眼波,连连赔笑。狴艳冷笑一声:“再这样不长进,我早晚亲手掰了你的角。”
角弓将军自小便打不过妹妹,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事了。渊明依旧沉默地坐着,角弓向他寻求安慰,他便抬手替同僚满上了一杯酒。
祝火慢悠悠开了口:“论长进,谁及得上陛下。”他向凶荼遥敬一杯:“恭喜陛下,大皇子的滋味,我可听角弓绘声绘色地讲了好几天了。”
狴艳顺着凶荼的目光看去,文华熙正麻木地被人锁在刑架上,口中被箍了口枷,以防他咬舌自尽。口枷是生硬的铁,狠狠撑开他的嘴唇,令他吞咽不得,但犹有惨嚎的缝隙。
自然也是为了听他哀嚎取乐。
凶荼没有理会祝火的调侃,依旧目不转睛,面上看不出表情。狴艳嗤之以鼻:“原来你就喜欢这样没骨头的东西,大皇子如此,本宫倒能理解那麒麟为何要另立新君。”
祝火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唉,可惜娘娘不懂这‘软’的好处。”
角弓警惕地拉过他:“别让她听见!你不是新得了一个夕族人,说说怎样?”
祝火嗤笑:“比起文华熙那张脸,自然是差远了。将就着玩玩。”
作为一名凶悍的魔将,祝火的容貌实在致得过分。然而眉宇间的狠戾却让他的容色烧灼如同烈火,腰间紧缠的长鞭“赤鳞”在日光下片片闪烁,令人不敢直目。
角弓嘘他几声:“都说我下手狠,你才是最没人心的!怎么,小时候让人家骗了一次,就恨上人家全族?活该你旧伤不愈!”
祝火没理他,待要问问渊明斩获如何,看他一脸沉闷,又觉得没趣,只得仍同角弓大眼瞪小眼。
凶荼却忽然醒觉:“你要了夕族的俘虏?”
祝火颔首:“是,夜宴之后我旧伤复发,听说有个夕族人医术颇佳,就叫来看看。”
他面上笑吟吟,目光却闪过一丝恶意:“长得也还凑合陛下不会为此降罪罢?”
祝火少年时随父驻兵在交界,同神族人发生了纠纷。按角弓的推测,他是被初恋捅了一刀,捅在肩上。别看他貌若好女,身为三魔将自然也是体壮如牛,这道伤却年年复发。
凶荼恪守了承诺,没有把夕族俘虏分赐王公。但三魔将地位超凡,除却渊明老实,角弓同祝火在他面前都甚少自称“臣”,更何况享用俘虏本就是魔族征战后的传统。
他沉吟:“别玩死了,玩几天就放回去。”
狴艳斜了凶荼一眼,她面前的空酒壶已经比凶荼多了一倍:“爱屋及乌,呵,陛下此行,真是学到不少。”
“本王交代你熟读女诫,七出可是犯‘妒’。”
“看了!本宫也依样画葫芦写了本男诫,七出一样犯‘贪’!”
王族夫妻相看两厌,却又不能真的动起手来,只得继续各喝各的酒。
祝火也悠然自得地喝着酒,没有应答。角弓眯起眼:“等等,你抓回去的不会正好是?”
连渊明都看了过来,祝火阴郁一笑,竖起食指挡在唇边:“少嚷嚷,我可有很多‘甜蜜’回忆要和他叙旧呐。”
王公们闲话饮酒,高台下的兵士却凭借着对血腥的幻想取暖。他们的嘶吼蒸腾了口中寒气,铺天盖地焚烧了文华熙。
神族所谓仙骨,是贯穿全身的仙脉,修为愈高愈有力,文华熙虽被废功体,却仍是王族,自然难取。刀斧手先剖开了他的肌肤,沿着两臂切开肉身,声音竟流畅如棉絮。
仙脉在骨骼中,在血肉中,挑选出最老练的刀斧手先以长刀,沿着网格切割他,再换一柄刁钻的匕首,在他体内游走试探,每一下都令他痛不欲生。
最后再换带倒钩的小刀,将仙脉沿着一点筋从全身挑出。挑出后离了血肉滋养,会寸寸凝固,直到成为一截截仙骨。
大萨满赐福过的刑具,剖开肉体后仍能无暇愈合,自然也是为了在魔众面前展现无边法力。文华熙却一点也不为此感到庆幸。
一开始,刀锋亲吻皮肤,只有微凉的颤栗。像牛毛细针,或蜂蜜叮咬。
很快最尖锐的利器便深吻他的肌肤,被活生生剖开时文华熙脑海中一片懵然。他以为他奋力挣扎了,然而被铁络子罩得像一条翻了白肚的他不过是惊惶地闷哼了几声;他以为他能撑过去的,但如果释放他,他会立刻在地上痛哭流涕,狼狈得像一滩软泥。
而这只是开始。
倒钩剔出的血沫飞溅,台下观众因肉腥味而高叫不休。连刀斧手都因长久的细工作而在大雪天出了汗,汗渍令面具染了铁锈。
三种工序分三人完成,刀都不知换了几把,文华熙却仍然死死睁着眼睛。
即使隔着天遥地远,也看得清他眼中紫霞云烟。本就浓郁的紫,因剧痛中的失神而显出了癫狂的凄艳,这样的形象大大满足了狂躁的魔兵,许多人已经解下了战甲,喘着粗气赤膊互击。
仙脉离体的刹那,就像全身的骨头被一瞬间粉碎,而那个瞬间又被拉长为无数个轮回。硬而钝的刀生生地挫着他的骨头,自己的血温暖了他的双足,文华熙已经没有力气做出表情,他想他的骨头一定已经被磨得碎屑飞扬,透明得像此刻大雪。
五脏六腑被一只手强行扭转颠倒,痛苦和眩晕让他茫然地张着口,却遗忘了怎么喘息。
他在无意中挣扎得拗断了自己的脚踝,却毫无知觉。被捆绑得只剩脚趾可以扭动,都能将脚踝拗得明显地扭曲撕裂,高高翘起一个怪异的弧度。
他也猜不出自己到底有多痛,又用了多大力气。
又或者,疼痛对他已经是个模糊的词语。
文华熙不知自己还会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黏着血块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口中铁锈并淤血,因不能吞咽而堵在喉中,硬是生生烧得他失了声,教观赏者觉得无趣。
他大可以叫两声,声音像乌鸦的指爪擦过铜锣。观赏者满意,才不会一叠声地喊着要刀斧手特意放缓动作。但文华熙眼前一片漆黑,漆黑中五颜六色光斑闪烁,便索性也将他们当做了墨点,咬碎牙龈,不喊一声。
明知这样会积郁内伤,明知已经屈膝,又何苦在此时清高。
但他仍从头沉默到尾。
雪落纷然,山河也归于寂寂。
在终于被恩准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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