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而苏冷清却浑然不觉,站在桌边握着那串菱角,指缝里的血已经涔到桌上!
风筵心里狐疑,脸上却还笑着,打趣道:“阿辰,上回叫你多买白药,你看我的话是对的吧?”
阿辰沉声道:“要我跟去吗?”
“我跟你说笑呢,终归是我亲爹,还能把我怎么着?!”风筵憨厚地笑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我去去就回!”
话是说得轻巧,但哪能去去就回,风筵一去便跪石板,家法处置棍棒十下!
自从前年舅舅病世,回到山城的风筵,大少爷的威风不存,被老爷从责骂开始,渐渐变成罚跪,再后来是扇耳光,而今更是棍棒教训!
尽管风筵小心翼翼,对两房姨太太早晚请安,对弟弟妹妹诸多忍让,对老爷本人也是恭敬从命恪守孝道,仍是有无端横祸飞来!
比如上上次,苏冷清跟去债,失手弄湿一沓借据,于是风筵跪石板挨棍子!
再比如上次,苏冷清跟去祠堂,失手摔裂太爷牌位,于是风筵跪石板挨棍子!
而眼下这次,苏冷清跟去酒楼,几句话泄露风家生意场上的事,黄老板下午被城中另一大户余家抢走了,在风老爷怒不可遏的咆哮下,风筵又得跪石板挨棍子!
这次损失的是临安大户,不等姨太太们加油添醋,老爷就亲自执行家法,足足打了大少爷六棍,又罚他跪堂前三天。
待跪到后半夜,阿辰送来食物,还有半壶茶水。这次被打狠了,风筵胃里难受,只喝了些茶水,吃了半截云糕。
风筵叫阿城带口信,说三天不回了大院,让苏冷清不用等门。
阿辰从正院回来,把话转告苏冷清。
苏冷清掉脸关门,跟着吹灯睡觉。风筵受罚是家常便饭,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旁人不用跟着瞎操心。
风筵足足跪了三天,直到第三日亥时尽,才拖着疲惫身体,回到自己的小院。
大屋留着一盏灯,但风筵推门而入时,苏冷清已经躺下了,背对着帘子的方向,桌上摆着干净衣物,一副请君勿扰的姿态。
看着害自己挨罚的人,就这样无视他的存在,风筵无可奈何一笑,便拿衣物来到厢房。
阿辰已经备好洗澡水,跪了三天三夜的人,汗水混合跌打药油,粘腻身上着实难受。此刻洗澡确实勉强,身上骨头都快散架,但要说不洗就躺下,那滋味也绝不舒坦。
等洗完澡之后,风筵若无其事站着,叫阿辰查看后背右侧,那里某处痛得厉害,呼吸时都带着疼痛,好似压着千钧重担,肌理下更有烧灼感,搞不好是被老爷打断肋骨!
阿辰用手一摸,表面微微隆起,按压有水肿之感,八层是肋骨断裂了!
看到阿辰皱眉,风筵就知道了,低声劝道:“老爷在气头上,难出手重些,不用太在意。明日抓几服药,悄悄熬了送来,别搞得兴师动众……”
☆、第二章
回到大屋,吹灭油灯,帐中一片黑暗。
风筵平躺床上,尽量放缓呼吸,想着那位临安来的黄老板。
那日,风筵察觉苏冷清失言,隔日谈事没再带他,本想事情已经抵定,耀祖又在一旁陪同,饭局之后便先行离开,把那串代表江南风物的菱角送给苏冷清。
谁料想就在他离开后,耀祖被有心人灌醉,跟着黄老板遇到余星海。余星海开出更低价格,商人都是重利轻义,一单大生意就这样没了!
难怪老爷子会暴怒,近几年风家生意难做,余星海仗着知县撑腰,生意场上处处挤兑风家,而风家上下百十口人讨生计,也难怪老爷子会雷霆震怒。
山城附近的县镇,已经讨不到便宜,黄老板是一条路子,如果这单生意成了,不仅能带来丰厚利润,还意味着风家另辟蹊径,把生意做到富饶的临安城去了。
说到底,这事错在自己,明知苏冷清心思,还带他去谈生意,大事小事从不避讳,黄老板会被人抢走,完全是他疏忽照成,老爷那棍子打得也没错!
既然是自己错了,那挨罚便不可怨。风家失去的生意,日后再想法弥补!
有道是山不转水转,天下除了临安,还有别的城池;临安除了黄老板,也还有张老板李老板。
风筵想着闭上眼睛,明天的事明天解决,今晚好好睡上一觉,庸人才会自寻烦恼!
不过,背痛,倒会折磨人!
就连梦中,都是绵绵密密,一会似巨石压胸,一会似背负泰山,总是让人透不过气来!
翌日,风筵又去请罪,在老爷门口跪了半日,惹得佣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最终等来老爷余怒未消的一句滚回去!
这事,才算,告一段落!
风筵起床的时候,苏冷清已去书房,他虽是贴身小厮,却不管风筵起居。风筵性子随和,也不用人伺候,多数时候自己动手,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午饭时间,在外吃过的阿辰,去厨房端来饭菜,同时还有一碗药。
卧床休养的风筵,喝完药等待片刻,不见苏冷清回来,料他又看书入迷,便亲自去书房寻人。
“当涂者升毂云,失路者委沟渠。旦握权则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
果然,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苏冷清的声音,语调轻悦带着感佩,那是入神时不自觉地吟哦。
“夫上世之士,或解缚而相,或释褐而傅;或倚夷门而笑,或横江潭而渔;或七十说而不遇;或立谈而封;或枉千乘于陋巷,或拥彗而先驱……”
苏冷清此刻读的,是杨雄的一篇赋文,有客讥讽杨雄官卑文轻,太玄十余万言不过废篇,不能为杨雄谋得官职名望,而杨雄却表示自己甘愿淡泊也不趋炎附势的情怀。
进私塾读书的时候,风筵总是爱打瞌睡,除了按照夫子的要求,读诵几句四书五经,跟着舅舅念些兵书,其它什么都没有学到,更别提琴棋书画诗词曲赋!
风筵没听过杨雄,也没读过《解嘲》,但却听出苏冷清的愤懑,特别是那一句‘当涂者升毂云,失路者委沟渠。旦握权则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
十几年过去了,苏冷清没法忘记,苏家被人霸占、子孙流离失所的悲剧。
这心结,如何解?
门外,风筵忧虑半晌,等屋内声音停下,才换上笑脸进去。
“告子曰:食色性也……”风筵笑容宽和,两颊露出酒窝,玩笑道:“夫子该下课了,学生们都饿了!”
苏冷清见他进来了,丢下手中文选,一副淡然表情,讥讽道:“大少爷读了十几年的书,就只会讲这一句‘食色性也’?!”
“这……”风筵装作为难,故意沉吟一番,又展颜笑道:“读书于我,如待君心!”
“怎讲?”苏冷清转过脸,淡淡眼神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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