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已是下班高峰期,空气闷热,天台又高,整片穹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岑七站得浑身大汗,边喘边说:“风堂,我怎么就没毒死你?你和贺情多好啊,一起长大一起出社会,我呢?我找谁?我揣着钱到这个城市,我得到什么了?我才二十七啊,我就把全部家业都葬送在这里了……有人被查,牵连的凭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你要钱,你想重新起步,没问题!你找贺情借,他借给你。”风堂这句说完,在背后沉默不语的贺情也咬牙站出来,认真地说:“钱这事儿好商量,但是命……”
“命?你知道全世界一天要出多少车祸吗?我这辈子最爱车,我没死在车里,简直遗憾……”岑七的嘴角勾起诡谲怪异的笑容,“不过,总有人会死在车里。”
“那是你,不是文雀!”贺情性子冲,实在听不下去了,伸手就想爬过去抱文雀。
岑七见状后退一步,将脸转过来看向风堂,咬牙切齿:“风堂,我活着你要挡我的道,死了你还要挡我的道……”
“你辛苦长这么大,不就是为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你有时间,有命,还怕什么?”
“我怕死,”岑七双目放空,“我还怕没钱。对我来说,没钱比死更可怕。”
“那你,为什么要拿钱给员工治病?”
“有个我很喜欢的,”岑七慢慢开口,语速也降下来,“保镖。”他一字字地讲,讲完又笑笑,紧拽着文雀的黑色裙摆,说:“他也在那辆车上。”
岑七的话,就像一只从天际飞来的塑料袋,慢慢悠悠、晃晃荡荡,捂住了风堂的脸。
又闷,又无助。
稳住心神,风堂换了语气:“所以说,你搁这儿殉情?”
岑七回答道:“不,他没有死。”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文雀已经情绪稳定下来,她抬眼,一直盯着风堂看。
“那你和他……”风堂见状,稍微将步子朝前挪了点,说:“你们闹别扭了?”
闹别扭这事儿让贺情来开导啊……他最在行了。风堂盯着岑七,半点神不敢走,稍稍侧过身,朝贺情比了个手势。
“闹别扭!我跟你说,谈恋爱就是得闹一点儿,才有意思,但……”
贺情说着一个箭步冲出来,认真说:“伤害自己就不行了!”
“没闹,他对我不来电。还玩儿我。”
岑七笑容古怪,风堂看得胸闷。
风堂从兜里摸一包烟出来,贺情立刻往前又一点儿。风堂跟着挪步,越来越近了。
“我,”风堂忽然开口讲自己的事情,也不顾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了,话说得断断续续,略有些哽噎:“我男朋友,对我,最开始,好像也不怎么,不怎么真心实意。”
岑七的目光追着风堂的烟盒跑:“什么烟?”
“raison,奶味的。”
风堂说完,掐出一根,夹在手指间,想都没想,伸胳膊就递过去,面上带笑:“以前在你会所,不就有人爱抽这个吗?拿着。”
岑七没想到他直接过来,于是往后退半步,换得文雀一声尖叫
风堂连拉带拽,触碰到软乎乎的藕臂,再拖扯着小姑娘的裙摆,硬是就着系带把人狠狠扯过来!
“哥,哥……”
小女孩儿怯懦地喊,也不知道是在叫风堂,还是叫岑七。
文雀被一拉过来,岑七放了手,风堂抱着文雀滚跌在天台的砖瓦上,手臂落到碎砖上磕碰出血。
贺情连忙冲上前抱过文雀交给消防官兵,跪下来把风堂往回拖:“你他妈不要命……”
风堂不管,猛地一抬头,见岑七一人站在那里,笑得极为扭曲:“哇,我妹妹这么小,就有人愿意为她拼命了。风堂,我刚刚要是把你拽着扔下去,你说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风堂笑了,“不过是今天再多下一场雨。你也一样。”
“风堂,你真的跟那个交警在一起了?”
岑七的话题忽然回过去,“我还正在怀疑,为什么我们俱乐部里好多事情老被查到、老被条子堵截?上次,我被抄家也是因为你了解内幕,朝上面举报了吧?原来是你啊……你一早就想报复我!”
“什么抄家?”风堂愣了。
他确实暗中跟进过不少岑七的事情,但都是因为岑家近几年把手伸到了中航以及交通上。而且风堂的“针对性”也只限于“地下飙车”,之外的事情他并没有多做深入。
“还装?我都要死的人了,”岑七挽起衣袖,慢条斯理地:“我活得太容易了,所以我想,死得困难一些。”
不错,从高空坠下去摔个粉碎,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文雀已被安置送下楼,整个天台上就剩下贺情、岑七、风堂,以及几名救援人员。但因为楼层过高,消防不可能从后攀爬上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看能不能说服轻生者。
“我被家庭放弃了,被喜欢的人拒绝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岑七念叨着,徐徐转过身。
他一张开手,楼下惊呼声四起,那阵仗,风堂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已经聚集了多少人。
行吧。
风堂狠吸一口气,怒道:“我爸!前两年死于一起车祸,全市都知道,甚至全国都知道我不信那是意外,我就去查,我查到了那天负责执行任务的领头人!”
“堂哥,”贺情听他直接就这么说,惊了,连忙拉他:“你别……”
“我跟到他家门口去,被一个陌生男人制伏,不了了之!我回了市里,每天心如死灰,决定要洗心革面,成为更好的人给我爸妈看看,”风堂像被风沙迷住了眼,眶内疼得发胀,有眼泪了他又不敢去擦,“两年后,我又在同一个时间段,遇到了我以为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贺情牵他手:“堂哥……”
“我和他相处了大半年,他也很爱我。”
风堂见岑七不动了,继续说,“现在却有人告诉我,他就是那个领头人的亲生儿子!他就是那个曾经让我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人。”
话说至此,风堂已经不冷静了:“我那么喜欢他!他也那么喜欢我!但是现在有人来跟我说,他爸可能就是当年杀了我爸的凶手!杀父之仇!”
“他不是……”贺情觉得自己的话语已经没多少用,但还是轻言细语地劝哄,“你先冷静,我们在这儿不谈那些。”
“没有人能证明封路凛不是,”风堂重复,他甚至觉得眼上的疤痕都开裂了,“没有人。”
他彻底地,将自己压抑多日的愤怒和痛苦发泄了出来。
嘶吼果然管用。
贺情完全知道风堂这人吃软不吃硬,用手心糊上他脸,又哄道:“你,你等封路凛回来,让他跟你解释,好吗?你现在先别哭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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