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揉揉眼睛,被子下的手握著他的手,好一会儿,只是失焦地看著天花板。
「......遗书?告诉我,我可以分到什麽。」
「快要变成疯子的人不需要什麽。」
蒋曦似乎想了想,数秒後道,「......还是需要的。你记得那男人藏在书房抽屉下的照片吗?这说明一个疯子至少需要一间书房、一组抽屉还有一张照片。我跟你还没有合照。」
「可以啊。」他答,「但我不希望被你的儿子们毁坏照片,折痕还刚巧在我的脸上。」
蒋曦哼笑一声。
「我可能要整容成你的样子,所以在折痕横在你的脸上前,疤痕已先一步出现在我的脸上。」
「听起来我俩终於匹配。」
良久,蒋曦翻了个身,虚握著的手十指紧扣,额头亲腻地靠在他的手臂上。
「外头还在下雪吗?」
「不知道,没拉开窗廉。」
「明天一早要去医院,你再睡一下。」
「现在睡不著。」
「......所以到底是什麽?」
他看了蒋曦一眼,没心没肺道,「预先准备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你不是每年只会在放学回家途中给我买个小蛋糕?」蒋曦说,「反正快到我的生日了,让我先看几眼。」
「......你好像有什麽误会了,我还没原谅你。」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打算原谅你。」
他不置可否,蒋曦也没有去碰去抢。
好一会儿,他继续想想写写,有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地发呆,也不知道蒋曦是否再度睡下。
写著写著,看著的字渐渐模糊、化开。
他想他一定是累了,又想睡了......但很快就发现剧晃的是他的瞳孔。
他把已写好的数张纸撕下来,放在床头柜上,撕得好像有点不周正......
掏之不尽的疲倦从身体深处浮上来,密密麻麻的小气泡般充塞了脑袋。
他一手扶著床头柜,把自己撑起来,下床。
碰跌了摆得不够好的纸张,三四张纸像雪白花瓣飘下地,被他踩皱。
喀沙。
他像只幽灵般赤裸地向前跌,想要找衣服穿上、想要去吃药......
药放在杯盘旁边。
他飘到桌旁,意识突然被剪断,脑袋中断了两秒。
碰碰--杯盘上的杯子被推跌,引起一阵乱响。
再有意识时,他与乱滚的杯子一同躺在地上,只看到蒋曦的脚踝。
赤足踩过一张已皱的草稿,向他奔来......
然後一片黑暗。
***
「啊,醒了醒了......」
他吃力地举起千斤重的眼皮,第一次发觉睁眼竟如此困难。
眼前有蒙糊的人脸轮廓。
真希望他能帮自己推开眼皮......
不知所谓地想著,眼前境像慢慢清晰,皙哥的秘书安先生正俯身看他。
「......会想吐吗?麻醉药效刚过,若你很累的话就闭上眼睛吧,我会一直陪著你。我现在按铃找护士来,她说可以给你打一针止痛药......」
於是他任眼皮垂下,只动了动嘴唇。
无声地重覆开合两次後,安先生说,「蒋曦?你想找弟弟吗?是他送你来医院的,他现在不能见你......睡吧,再睡醒就会看到他。」
但当他再睡醒时,房中还是只有那高大温柔的男人。
偌大的病房中只安置了这一张大病床,他转头,视线正对著窗廉大开的落地窗,窗外的风景竟是故宫角楼。砖红与瓦黄的琼楼玉宇积了薄薄一层雪,在灰蒙蒙的阳光照射下铺了一层焦黄,像烤到恰到好处的焦香砂糖,三角飞檐是可以啪一声折下来吃的姜饼。
右边的床头柜上反而摆著西洋味十足的雅致花瓶,插了粉色系的洋桔梗、玫瑰与满天星。
安先生在胶椅上小寐,高大的身躯必须蜷缩起来有点滑稽,却令人感到无比安心可靠。
究竟这单人病房要多少钱?蒋曦又是为什麽不能见他?
......唯一肯定的是自己做了手术,并且暂时还活著。身体中央沈重得像压了块铅。
他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品味著一呼一吸。
然後尝试坐起来,输液管扯动了盐水袋架子。
睡得不甚安稳的男人听到轻响而惊醒,抬头察看他的情况。
「抱歉。」
「不、不......」安先生揉了揉疲惫的脸,「要说抱歉的是我,竟然不小心睡著了。你感觉怎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想去厕所吗?」
他摇摇头,男人走过来轻按他的肩膀,「先不要坐起来比较好,你才刚做完手术呢。想要什麽告诉我就可以了。」
他问了此刻最想知道的问题,「那我换出来的肝有保存下来吗?我希望那个肝能给母亲作备胎。」
「关於这个请不用担心,我已经确定医院有与蒋夫人血型相符的肝源,移植程序也已经了解过了,现在只等你签署一些相关文件。医生也说了,这手术的成功率应该很高。」
「......我能知道是谁把肝捐给我吗?」心里有数的他问,「还是这是尸肝?」
「可以啊,这不是什麽秘密。」安先生後退两步,坐回胶椅上,「你身体内的不是尸肝,是活肝移植,而且这新器官非常健康,直到现在都没出现排斥反应,暂时可以放心。你的新肝是交叉换肝得来的......这个要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你跟你弟弟的血型不相合,他没办法捐肝给你,於是千方百计找了另一个有肝病患者的家庭。那位肝病患者的情况也已经迫在眉睫,没法再等了,而他的太太的血型跟你相符......」
他已经明白了,「蒋曦跟那位先生的血型相容,而他太太跟我的血型一样,所以蒋曦为了我把一部份肝脏捐给他,而他的妻子则把部份肝脏移植给我?」
「没错,就是这样。」安先生笑了笑,「听起来好像难以实行,但交叉换肝已经有先例,只是需要家属跟医院配合所以因此受益的人不多,毕竟捐肝者还是有风险......这都是医生跟我说的,我只是现学现卖!哈哈......啊!不过你弟弟的切肝手术很成功,你不用担心!」
「他也在这间医院中吗?跟我同一层病房?」
「哦,这是北京最好的医院,治疗肝病是最专业的,蒋曦现在也在顶层病房休息。你们什麽都不用担心,只要好好休养就行了,其他的事我们陆家会安排。」
「所以,皙哥也......」
「大少爷什麽都知道了,就是他让我飞来照顾你的......蒋少,其实你真的应该早告诉大少爷你的病情,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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