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一潭死水
进门前,那份踯躅的心情。
会在里头吗?还是已经离开了?不,一定是在的吧,毕竟丶毕竟……
那个男人,不得不和他在一起呢。
程乐容抿紧唇瓣,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将钥匙转进门锁,喀的一声,推开了门。
屋内一片黑暗,安静的连吸气声都没有,自然也是没有人的。
没有人......程乐容脸色瞬间苍白,脚上像被大石压住,几乎迈不开步伐,但他还是慢吞吞的脱下了鞋袜,随手扔在地上,游魂似的走到沙发上静静坐着,放任自己沉浸在广阔无边的黑暗中。
一点一点地,他感到整个人都融入了深深浅浅的黑色中,像是凭空踩进了流沙里,什麽也不复存在,连同他自己,也要消失一样,就这样缓缓的归於虚无。
就这样结束一切,也没什麽不好。或许他其实有更多可能,只是,他早已放弃伸手。
是他自己选择了一条死路,所以并不需要任何改变。
即使黑暗已经彻底包围了他,尽忠职守的眼睛依然习惯了视物,於是他又能逐渐看清家里摆饰的轮廓,既熟悉,又陌生,那些橱柜彷佛有生命的怪物,随时能对他张开大嘴,吞噬他。
灯光倏地大亮,程乐容愣愣的转过头,眼睛随即睁大。
「你回来了?怎麽不开灯?」男人赤着上身,自房门走了出来,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睡痕,明显刚自睡梦中清醒。
而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也在此刻难得的柔和了些,只是瞥了他一眼,随意道:「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
望着径自入浴间梳洗的男人,程乐容慢慢恢复了沉静的神情,明明知道那男人看不到,还是弯起嘴角,习惯性地露出一抹顺从的笑,「好的。」
熟练的打开冰箱,取出存放其中的食材,他系上围裙,开始忙碌的料理起来。
他喜欢这样的忙碌。
虽然对那个人而言,自己大概与仆佣毫无分别。
可是也只有这样的时刻,他才能够自欺欺人,当作自己是那个男人重要的丶不可或缺的存在。
***
餐桌上,一片寂静,正确来说,一直都是这样的安静无声,像一块无人取食的糕点,一点一点腐朽的模样。
不知怎地,他今天却特别想打破这样凝固僵滞的气氛。
「你今天,没有出门吗?」程乐容斟酌措辞,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跟你有关系?」男人眼皮掀动了下,冷淡的扫了他一眼。
「我丶我只是,只是想关心你。」程乐容惶然的开口,「罗宇哥,你不要生气。」
这男人竟然会回答他的疑问,这是程乐容第一个闪过脑海的想法。
就算只是这种回应,也是回应。
意识到自己竟然为此感到惊奇,程乐容嘴里有些发苦,比起生气或是伤心,更多的,是可悲。
他发现,自己已经忘记该如何跟这个男人正常的说话了。
除了必要性的话,还有某些不可言说的时刻,这男人根本不屑搭理他,在罗宇的心中,他程乐容,只是一个卑劣的小人,不但做了那样的事情,还用了可鄙的方法要胁他,可怜又可笑。
「生气?有必要?」三两口扒完饭,罗宇漠然起身,连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自顾自地又走入房内。
程乐容沉默地垂下眼,一口一口地继续吃着,至少,如今罗宇已经能接受他亲手做的菜肴,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还记得那日,他揣摩无数次,终於再一次的端上菜肴,而後乞求般的,请罗宇尝尝味道。
「还能入口,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罗宇慢条斯理的咀嚼着食物,这男人举手投足间向来有一种潜藏的优雅,良好家世所蕴养出的气质在他身上一览无遗,他紧张的看着食物通过那修长颈项时起伏的弧度,直到通通吞咽入腹後,罗宇才施恩般地给了他这句评论。
用若无其事的丶轻描淡写的口吻说着。
将贴着ok绷的手指悄悄收进袖口藏起来,程乐容牵起嘴角,模拟出微笑的神情:「......你喜欢就好。」
在更早的时候,那时候云还很白,天空还很清澈,草木的气息随着脚步的行进蔓延而上,在那个时候,罗宇还能带着愉悦的笑意,与他说着话。
一切,都还没发生。
所以说,他为什麽要喜欢上他?
「程乐容,作出这般可怜的模样,你想给谁看?」
而之後那一年的那一日,男人一拳打在他脸颊旁的墙壁上,巨响过後,鲜血淋漓。
他惊惧的瞪大眼,眼前锻练有素的肌肉贲张,因为狂怒的缘故,上头还环绕着一条条青筋,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有那麽一瞬间,他以为他会死。
然而罗宇很快地恢复了平静,用看着过街老鼠般的眼神,轻蔑的一笑。
在那之後,他再也不曾看过这男人对他和颜悦色。
巨大的恨意横亘在他们之间,早该形同陌路,却又被他强行扯起了这条缘分的线,用尽各种方法,也要留住这个男人。
自己,果然真的很卑劣呢,程乐容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想着。
***
夜里,低喘的呻吟在房内回响,肉体撞击的声音不绝於耳。
怎麽会只有一个用处呢?程乐容张大眼,吃力的吸气吐气,让自己尽可能地放松,以迎接更深的侵入。
他还有另一个用处,不是吗?
伸出手,他悄悄地将手搭在男人厚实的肩背上,低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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