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普级(一)
(一)
「小姐你好,我要见苏先生。」
柜台小姐从桌上的日程表抬高视线,看到一个穿着难以登大堂之雅的西装款式的男人站在柜台前,微微弯着身体礼貌地寻问。
虽然衬衫是花纹系列的chu俗品,绒布制的西装外套上也沾了一点白色棉絮,但柜台小姐还是压下轻蔑的心情,勉强微笑地问:「哪位苏先生?」
「经理人,苏先生。」
「你有预约吗?」
「喔。」男人看了看手表,顺口说:「跟他约两点呢,他大概是忘了吧。」
「不好意思,他在开会中,也没有交代今天有人来找他,你要等一下吗?」
虽然男人穿得不怎麽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苏经理的「友人」,略微苍白的脸上在讲话的时候,露出来的牙齿特别的白,不会让人留下坏印象。
「请问你是……」柜台小姐打开会客纪录本,制式地寻问姓名。
「啊,开会的意思,那就是说苏先生在会议室罗?」
天外飞来一笔的奇怪问题,柜台小姐点点头,「是啊。」
「谢了。」
说完,男人的表情并没有露出凶恶,而是很平静地擅自走入办公室里。在柜台小姐错愕的叫喊声中,他并没有停下脚步,随口问正在办公的人会议室在哪里,一开始目标就很准确,一点浪费时间的意思也没有。
打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坐着十几个西装笔挺的人士。
而这个突然闯入的男人──江政佑很快就认出他所要找的人,这个时候,他的表情依然很镇定,完全看不出愤怒的样子。
「你是谁啊?」
「喂,就是在说你,你聋了吗?」
「保全!叫保全!」
完全不理会旁人,江政佑像在走自家厨房一样走到一个发福中年男子的面前。面相老实的中年男子脸上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但江政佑最拿手的就是认人,吃他那行饭,认人是最重要的,所以他绝不会忘记只看过一次的老实脸孔。
手一伸,他迅速又chu鲁地扯起中年男子的衣领。
「混蛋,知道你干了什麽好事吗?」
近距离,江政佑终於露出凶狠的样子,那真的是会让人心脏纠紧吓得说不出话的表情。也在说话同时,他一拳打在那张老实脸孔上。
「***你干什麽……」挨了一拳,中年男子带着颤音骂chu话,一点气势也没有。
「招妓就招妓,别人答应你同意你让你虐待了吗?啊?」随着两次问话的高音调,江政佑又揍了男人两拳,并将对方的领带扯高到最极限,让对方连呼吸都困难了,谈何求救?
「怎麽样?你也是这样揍人的,现在自己挨揍,爽吗?还自己准备道具嘛?啊?塞到不该塞的地方,你让我塞塞看怎麽样?怎麽样!」一说完,他张手就往男人裤间狠狠抓去,面部一点恶心的表情也没有,只有报复x地邪恶笑容而已。
这一笑,让人心生畏惧,却一点也不惹人厌。
一口洁白光亮的牙齿,柔化了应该要很恐怖的表情。
老实的男人叫得比杀猪还要凄惨。
「喂!住手!」
「放开他!」
这时,两个强壮的保全冲进会议室,左右架住这头可怕的野兽。
神奇地,江政佑对保全客气得很,被架走之前往哀嚎的中年男子吐了一口水,却乖乖地随着保全人员走出会议室。
**
来到楼下,保全不客气地推搡着江政佑。
「跑来这里撒野啊?这里是哪里你知不知道!」
知道,怎麽会不知道?这里不就是一个汇集钱汇集得特别快的地方吗?商场上谁不知道这里?但江政佑为什麽要知道?他又不是商人也不是什麽有头有脸的人物,需要这样恭恭敬敬吗?
「这里又不是总统府。」轻轻一声,他像个小流氓一样啧了一口,後脑马上被拍了一记。
「待会警察来你就知道!」
「呵。」江政佑又笑了。他就不信苏经理敢叫警察,否则两个人都得被抓。
随即,人来人往的大楼处有不少目光都往这里瞧。
他也随便他们看,他江政佑没杀人没放火,做错事的又不是他,也不怕别人看。
只是,远处的电梯前有一小群人,全都是西装笔挺的,拥护着中间那个不知道是什麽人物,反正那群人也瞧过来。
江政佑眯细了眼睛,也不知道那群人是长什麽模样,也没有什麽兴趣,心里只觉得那群人里,有些姿势明显摆低的家伙让他有些不耐烦。
「什麽?苏经理这样说吗?」一个保全压着他,另一个保全则对着对讲机用不确定的语气又问了一次。
到这里,江政佑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知道他会获胜,就像他抓住太多人的把抦,只要没人惹他他自然也不会去惹那个人。但这次,姓苏的做得太过火。
「小王八蛋,你可以滚了。」
被叫小王八蛋,他并不生气,还打哈哈地对保全说:「大王八蛋在楼上呢。」
保全只能对他再次摇摇头,这个社会太多神经病。
抖抖身上廉价的西装外套,江政佑都还没步出大楼门口,随即有一个女人顶着夸张的发型,爆卷的头再刷爆看起来像有两颗头这麽大,她身上穿着亮片贴满的紧身火辣装,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是个妓女。
只是,她脸上全是瘀伤,哭哭啼啼地往他的方向走。
「政哥,我不是说没关系了吗?不是说好不要来了吗?」
江政佑为人chu鲁归chu鲁,没品归没品,但他温柔地环抱女人的肩膀,一点也不觉得她丢脸地搂着她走出大楼的旋转门口。
「谁敢动我的人,我就跟他拼命。」
几句话,江政佑说的很镇定。
「呜……」而她躲在他怀里抓紧他低俗的花纹衬衫。
直至回到外表看起来像废墟的住处,女人才停止哭泣的动作,像小**受母**保护一样被搂了进去。
这里的隔音并不好,才刚进门,房间里的全都出来了,有男有女共十几二十个人。
「政哥,你没事吧?」问话的,是个面色苍白的清秀男人。
「没事。」江政佑叫怀里一直保护着的女人先去休息,并打发其他人别大惊小怪先回自己房里休息晚上好接客。
等人群散去,他转而面对那个清秀男人。
「阿p,是你跟美美说我去找人算帐吗?」
清秀男人脸色更是白了,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说:「是美美自己猜到了,我只是说你去杀猪而已。」
听到「猪」这个字,江政佑笑了,笑容充满着温暖,却又同时露出一丝丝讽刺的味道。
「我确实是去杀『猪』没错。」从口袋里掏出香菸,阿p谨慎地为他点燃火,「没这麽简单,伤了我的人,一定要赔医药费,那头猪还没杀彻底。」
「可是……对方算是有头有脸吧?」
江政佑又笑了。
「就因为对方有头有脸才不可能把事情闹大。阿p,我们做这一行的,别人不惹我们我们绝不会去惹别人,但相对的,别人惹了你,你就得讨个公道回来。但是这公道,也绝不是贪心无底地挖他人的金钱。」
「那政哥,你打算跟那只猪拿多少钱?」
一提及钱,阿p眼睛立刻有了光芒。
江政佑伸手揉了揉阿p的头发。
「那些钱不是你的不是我的,是美美的。」
非普级(二)
(二)
午夜时分,这才是玫瑰街开始活动的时间。
玫瑰街上有许多让人娱乐的地方,喝酒、划拳、买春、卖春、男人、女人、赌博、y糜、x、醉生梦死,要找什麽有什麽,知道这里的人很多,但会到处去说这个地方的人却不多。这附近并没有住家区,警察怎麽管严也是管不到这里。
总之,在玫瑰街里赚钱的男男女女并不会特别去在意这个。
他们在意的是钞票。张开腿摇晃几下,是男是女都没有关系,是男是女都有人要买要卖,而这些生意当然划出了小圈圈。各家小圈圈很有自知地不防碍彼此的生意,当然,也是因为这些小圈圈的头都归一个人管。这个人,自是玫瑰街的老大爷雷佬。
黑白两道都有门路的雷佬,正是将这条街发展成如此蓬勃的大功臣。
只是,雷佬并不常来这里,但雷佬的命令是玫瑰街里任何圈圈的谁都肯听的。
而江政佑刚刚好就是这些小圈圈中的一个头,不大不小的职位,就卡在中间。
「政哥。」
街上的生意正要开始而已,江政佑来到舞厅门外抽菸,看到管隔壁厅人称胖哥的肥男子穿着过紧的衬衫走过来,客气地喊他一声政哥。
「胖哥,今天怎麽有空过来打招呼?」
这些小圈圈的头,对彼此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也是雷佬的要求。
有钱,大家一起赚,怎麽抢也抢不赢团结合作。
「呵,我听说雷佬的小儿子今天要带朋友来嫖。」胖哥脸上的肥油抖了几下,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江政佑皱了皱眉头。
「胖哥你说,雷佬的小儿子……上一回不是被雷佬管住了吗?」
雷佬总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绝对像爸爸有那样的手腕,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而小儿子……说起雷佬的小儿子,那便是玫瑰街里最令人头痛的事。
记得上回,那小儿子才把一个颇有客源的妓女差点玩死。为此,雷佬大发雷霆把自家小儿子用皮鞭真正地狠狠抽了一顿,之後好长一段时间总算安安份份。
人生父母养,人家妓女在社会上地位不高又如何?也是个出来努力工作混口饭吃的。之後,雷佬的大儿子差人对那个妓女做尽一切可以补尝的事,这样的作风正是大众都佩服的。
大夥那时都开玩笑说,雷佬的家庭可真是热闹,好荀歹荀都出自同一个老爸身上。
「大概是趁雷佬有其他事要做,偷偷来的吧?」
「呵,胖哥,看你这样,雷佬的小儿子不会是今天到你的厅吧?」
「不不,政哥,我听说是到你的厅。」
一听,江政佑叼在嘴间的香菸无声地掉在地上。
「***……」
说时迟,那时快,越来越热闹的玫瑰街驶进两台擦得晶亮的名贵房车。街道也就这麽大,明理人都知道不能开车进来,而开车进来的,却都有绝对的身份地位。
车子缓缓行进,正好停在江政佑眼前。
而那胖哥,早就隔岸观火似地溜了。
江政佑忙着叫门口的保镳一起迎接客人,弯下身子看到从车子下来的亮皮鞋。
「喏,宇捷,人家来舞厅都是选最热闹排场最大的,但你偏偏要安静一点的,那就只有这里了。」
说话的声音一点一滴从车门里流泄出来。
「小少爷好。」
江政佑的头更低了,表面上恭敬实际上也如此,虽然雷小少爷向来不知道他们这些厅的头头们叫什麽姓什麽,但雷佬却是个很会提拔人才的人,他对着小少爷恭敬,也就是对雷佬的尊祟。
「喔。」雷小少爷雷行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心思全在身旁的朋友上,随口说:「要最贵的包厢。」
「当然会为小少爷准备最好的。」江政佑j神抖擞地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一群人四五个一起进来,马上有小姐拥簇着,一下子全是雷小少爷的笑声。
经过一整个大舞厅,在场不多的客人都往这边看。
说起来,这个场所确实是整条玫瑰街里装璜最不起眼的,g本没有所谓华丽的程度可言,来这里的,极少是具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大多是苦闷的普通上班族,花少点钱就可以玩得高兴的。
店名也很朴实,就是「想乐」。
这家店是第二次招呼雷佬的小儿子。
江政佑犹记雷小少爷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嫌不够热闹,连椅子都没坐热就走了。
相隔不知道多久的第二次,江政佑的态度依然战战兢兢的。他是这个场子的头头,许多人靠他吃饭,他绝不能表现一丝让雷小少爷不快的情绪。
等进了包厢,说是最贵的,也就沙发组大了点好坐些,装璜也是过得去而已。
「这里还不错。」一坐下,雷小小爷一直小心拥簇的朋友轻道,举手投足都很优雅好看,感觉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
「宇捷你喜欢呀?」
「嗯。」
雷行满意地笑笑,本来就长得像电影明星的脸更是英俊了,哪里看得出来他前阵子差点弄死个女人。
江政佑则是站在门口弯着腰,看着管小姐的妈妈桑直呼小姐招待,一来一往看起来还行。只是再次听到「宇捷」这个名字时,手抖了抖,确定了自己刚刚没有听错。他眼睛瞄了瞄雷小少爷这位叫宇捷的朋友,清爽的发型和读书人的样貌,脸上挂着极适合整体气质的眼镜,看起来斯文极了,散发着让人舒服的气息。
在瞬间确认了是没见过的人,江政佑又微微低下头。
等包厢里的每个人都分配好了小姐,欢笑的声音此起彼落,妈妈桑和他使眼色,差不多可以退场了。
「小少爷有什麽需要再叫我呀。」虽然是妈妈桑,但实际上也不过才二十七岁的芙蓉姊陪着笑,和江政佑准备一起出去。
不料,一道声音传来:「那位先生是……」
江政佑回过头,是那位叫「宇捷」的人。
「那个啊……」雷行皱着眉头,好像要叫出他的名字是件极困难的事。
「小的是江政佑,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地方,很乐意为小少爷的朋友服务。」末了,他还撑起大大的笑容,极白的牙齿让人觉得乾净,也让人颇有好感。
「啊……」雷行呼了口气,下一秒睁大眼,似乎认出什麽人来似的,对着江政佑道:「你不就是帮我哥挡子弹那那个吗?」
「很高兴小少爷记得。」
雷行露出得意的表情,忙着跟朋友解释,「江湖上,不满我哥的人几乎没有,最多就是争地盘之类的事,几年前发生这麽一零一次的枪击事件,就是这他帮我哥挡的枪……」接着,转向江政佑,笑笑:「倒是让你升等了,是管这个场子的头头吧?」
「哪里。」江政佑陪笑,其实早就快笑不出来,也得撑场面。
「我比较好奇的是,子弹是s中哪个部位了?」利宇捷嘴角微微一勾,不太协调的问话跟非常斯文的五官相去甚远,让人忍不住皱眉头。
岂码,江政佑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但雷行肯定不是皱眉的那人,白目地道:「是啊,哪个部位呢?」
「左肩。」江政佑简短地回答,不带怒气。他这个人,连当时中枪手术时都能不哼一声,似乎除了忍耐力强之外,就没有什麽特别能提的优点。
「喔。」利宇捷对着雷行,随口说:「真想看看。」
雷行倒是读不出朋友的用意,只顺着从来不让自己不爽快的个x,先是大笑了好几声,这才伸手搭住朋友的肩膀。
「宇捷,你不是吧?男人的祼体有什麽好看的?当然是要看有料的嘛!这里的正妹这麽多,你不选?我倒是胃口大开呢!」
说完,雷行就勾住坐在他另一边的露r妹,直接就伸手掐了。露r妹还会用撒娇的技俩倒贴回去,大大方方地卖r卖笑。
利宇捷没继续接话。
得了便宜,雷行对着江政佑及妈妈桑挥挥手。
江政佑很识相,和芙蓉无声地退场了,并没有把雷小少爷朋友的言语上的骚扰当一回事。工作服务而已,这有什麽?
比这个更棘手的他都碰过。
----自我感觉良好,哈哈。
非普级(三)
(三)
凌晨五点,玫瑰街渐渐安静了下来。
江政佑跟着服务生一起把後续的清洁工作做完之後,才老实地回到废墟般的住处,一进门,就看见阿p光着脚丫子吃泡面,然後笑道:「真难得你今天没被带出场。」
阿p做的是中年太太以及同x恋的服务,清秀苍白的样貌很受欢迎,也坚守着能赚多少钱就去赚,绝不会跟钱过不去的原则,所以几乎是每「早」都不在。
「遇到一个没带多少钱的臭老头,哼。」
摇摇头,江政佑知道对方看钱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也可以想见那位老头是如何被教训。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干他们这一行的,就这麽务实。
「那你下次就能j明点了,先看看客人的皮包有多厚。」
「就算厚又怎麽样,说不定装的不是钱。」
「否则就跟客人讲明,先付款後验货吧,双方都同意的话,问题就简单多了。」
阿p想了想,颇有道理,说:「还是政哥聪明。」
「没什麽。」江政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身上的廉价西装换下来,穿上图案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带上钱包就要出门。
「政哥,这麽早去哪儿呢?」阿p吃喝着泡面汤渣,随口问。
「去吃麻辣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切!」将泡面解决掉之後,阿p抓着发痒的头皮,喃喃自语:「不对啊,政哥不是怕辣吗?现在几点谁会开店呀?」
然而,江政佑去的地方g本不是什麽麻辣锅店。
搭上计程车,驶了二十分钟付过钱後,江政佑一路走进旁边种着花花草草的小径,沿路还会遇到两三个长相凶神恶煞的保镳。所幸他们对他还算客气,因为他是被认可的人,所以对方并不会做出违背自己主人的事。
他一进到屋子,很有目标也不浪费时间地走到二楼靠窗的那间房门前,利落地完成拿出钥匙开门及关上门的动作。
房里的床上有一团鼓鼓的绵被。
江政佑笑了,这个男人果真怕冷,冬天都还没来临呢,绵被也可以盖得这麽密?
他看了看表,早晨六点半。
悄悄地走到绵被旁,他连床单都还没有碰触到,绵被里的男人迅速而准确地从枕下掏出一把灭音枪,枪口指着他的额间。
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上演一次。
接下来,男人就会道歉。
「……抱歉。」男人松懈下来。虽然怕冷,却光祼着上半身,比较好入睡。
「没关系。」江政佑不在乎地道,他向来都知道男人的生活过得不轻松。
小少爷雷行说的没错,他的哥哥确实不会让人不满,但能力强大的人总是会威胁到其他有野心之人的存在。所以雷庭从接管雷佬的部分事业开始,每天都绷得紧紧的。
「雷庭,一起睡吧。」
能让男人好过一点的,就只有在他面前了吧?
「嗯。」低声地回应着,男人挪出身旁的空位,还伸手拍了拍,像叫小狗一样。
但江政佑不介意。他听话地爬上床,规规矩矩直直地躺着,身旁的男人大大方方地将脚跨放在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就又听见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是亲情。
不是友情。
爱情……或许也不是。
到现在,江政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对方这样令人敬畏的背景,怎麽会和他这个安份守己的小混混演变成这个说不出关系来的关系。
在玫瑰街地打滚的人都知道,雷佬有两个儿子,一个不成材,一个则是被看好做为以後雷佬的接班人。
他还记得他当初加入这里时的年纪──十五岁──应该是要享受青春的时候,他却拿着西瓜刀到处和人打打杀杀杀。幸运地活过了七八年,辗转在当时势力还不算强大的雷庭底下,当个帮忙看场子的人。
如此,不受注目地又过了两三年……
直到那场枪击事件,跟後来演变为跟雷庭越来越熟,不知怎地,就到了这个地步。
有谁知道,在这一切都还没到这个结局之前,他也受过不错的教育,曾住过华丽的房子,未来的前途虽不是最好的,但绝不是像现在这个行业一样。
记忆里,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去世,十二岁的自己立刻被抚养,继父是一橦华丽房子的管家。江政佑还记得继父非常老,老到都可以当他的爷爷,他不明白为何继父在拥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情况下还要收养他。
印象中,好像有那麽一个脆弱的男孩,是继父天天仔细照顾的人。男孩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每个人,只有对他江政佑,才会打开小孩应该有的天真无邪。他陪伴着男孩,男孩吃什麽他就吃什麽,男孩学什麽他就学什麽。礼仪、外国语言、电脑、绘画……需要用到极大体力以外的东西,都学。
在许多老师的管教之下,两个男孩调皮的约定,一起整老师,偷偷地在晚上出去抓发亮的虫子。即使一开始并不顺利,但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
那个男孩的名字……
江政佑闭上眼,细细回想着那男孩的名字。
然後,脑海的画面突然转变成昨晚那个叫利宇捷的男人。
同名同姓吧?
回忆中的那个男孩,也许死了好久,毕竟那具身体里的心脏就医生的话来说,撑不了多久。
没有自己,对方当然撑不了多久。
江政佑mm自己的心脏,还在,他还活着。
那个男孩纯洁的外表及仿冒的真诚态度,并没有骗走他的心脏。
否则,今天世界上不会有一个叫江政佑的人,还在呼吸。
非普级(四)
(四)
在回忆的河里游荡,江政佑觉得轻飘飘的,原来不是回忆,是他睡着了。
连床上有什麽动静,他都反应不过来,让他稍稍清醒的,是感到脸颊被捏的轻柔力道。
「嗯……」
他皱着鼻头,只能睁开一只眼去看是谁打扰了他。
映入眼帘的男人,有着绝对令人着迷的脸孔,但第一时间想到的形容词并不是帅气,更不是杀气……他一直认以为,干这行干久了,多少都会像雷佬那样,一站出来谁都不敢说话。但这个男人不是,也并不像弟弟那样俊美的吓人,那种英俊是由极其地温柔以及礼貌叠起来的,却也不是软弱。
江政佑在加入帮里的好长一段时间,身边都是跟他一样人--扶不上墙的泥--所以当他见到男人的时候,甚至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老大。他不知道为什麽世界上会有这样一个男人,不明白,也不懂男人站立的高度能让他将头抬得多酸。
男人看到他呆呆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再睡一下吧?」
「嗯……」江政佑拉着绵被,在床上挣扎了数下,然後坐起来,「不要了,我回去睡吧。」
雷霆并不勉强他,只说:「我就不信我的床没你的好睡,不然……哪天去你那边试试看。」
这麽一听,江政佑整个人完全醒来,睡意像照到阳光的吸血鬼,烟消云散。
「不行啦……」不小心,语气都露出一丝丝求挠……以及撒娇的意味。
两人的关系,一直以来都很低调。
但说是关系,也不知道雷霆加江政佑後面的等号是什麽。
除了房屋周遭的「安全人员」,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每晚的夜访,江政佑每天早上可不是去吃什麽麻辣火锅。大夥都以为雷家大少爷在有人为他挡子弹之後,赐给了对方一家酒店来管理当作酬劳,然後就跟那个人保持平行线。
雷庭站在衣橱前,穿上白色衬衫的动作相当俐落。
江政佑坐在床上看着对方的背影,都有些看呆了。
正在打领带的时候,雷庭转过头,问:「对了,听说雷行昨晚去你的厅了?」
消息未免也传得太快了。
「没什麽……」江政佑很快答腔,「小少爷就是比较喜欢交际娱乐而已。」
「他呀……也就只有这个本事。」雷庭笑了笑,并不在意。
所有人都知道雷佬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很严厉,但雷庭却对自己的弟弟万般溺爱。天就算塌下了来,雷行头上总有哥哥帮他撑着。
「不过,他要是在你那边乱来,你就说他哥时时都在看着他。」
听见话,江政佑点点头,忍不住笑了。那麽,他还真想看看小少爷会是什麽样的表情。屈屈一个厅的头想要管到雷家小少爷的头上,到时候整条玫瑰街都会闹天下大乱了吧?
「没事,小少爷只是带朋友过来瞧瞧而已。」
「是吗?」雷庭着装完毕,轻松地靠站在衣橱前。
「嗯。」江政佑抬起头,对着雷庭的眼睛,都差点再次撇开头。
那双眼,虽温柔,却溺得死人。
每当雷庭这麽望着他的时候,他都有一种很想逃离这里的感觉。然而,他分不清那是害怕还是羞赧。
「江政佑。」
「是。」不知觉中,他坐直身子。
「叫我名字。」
「……雷庭。」
「再一次。」
「雷庭。」
「很好。」雷庭满意地笑了,眼角的弯度让人也想跟着笑,「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真希望你在外人面前也能这样,而不是叫我雷家大少爷。」
非普级(五)
(五)
指间刁着一g点燃的香菸,江政佑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品味有些欠缺的皮鞋,吸了口菸,同时也笑了出来。
他突然想到今早雷庭说的话。
从奇怪的关系开始持续之後,男人总是要求他必需叫自己的名字,也想起第一次叫男人名字时,男人脸上有说不出的顺畅感。
彷佛等他叫雷庭这个名字等了一世纪一样。
「政哥!」
江政佑抬起头,见到胖哥今天穿的大红花衬衫时,忍不住轻皱了眉头。
他以为自己的品味已经够坏了,想不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俚语不是说假的。
「胖哥。」
「如何?昨天雷小少爷还可以吧?」
原来是打听热闹的。
「我还以为胖哥不用问,就可以知道成堆的消息。」
胖哥脸上的笑才完成不到一半,就停在那儿,化成尴尬也不是,继续笑的话别人又会以为他听不懂人家的调侃,只得打哈哈道:「我哪里这麽神呀?我既不姓包,名字也不是打听,这包打听当然不是我啦,哈哈哈……」
江政佑抿着唇笑,顺道又吸了口菸。
谁知道胖哥除了脸胖,皮还特别厚,续道:「小少爷昨晚没为难政哥吧?」
「哪里,小少爷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是……是嘛!再怎麽说,政哥也给雷大少爷挡过子弹嘛,小少爷怎麽说也是记得恩情嘛。」
「胖哥,你那边生意是不好吗?我看也挺多人的呀。」
「哎呀,生意好得不行呀!说到这个,经济最近差成这样,生意虽然好,但客人的手笔都不够大。」
「总比没有客人好。」江政佑将菸丢到地上,用脚踩熄了,「那你得赶紧回去看好场子,说不定人家就是冲胖哥的面子来捧场的。」
如此明显的赶人暗示,胖哥再猪头也听得懂,又打了声招呼才回到自己的场子前。
看着胖哥臃肿的背影,江政佑摇摇头进到自己的酒店里。
今天客人的量还好,不过就像胖哥所说的,都是些花钱比较保守的客人。
跟酒保小t要了杯淡酒,江政佑知道今天可以轻松一些,不用去应付一些大人物的脸色。
喝了几口,觉得还不错,又跟酒保要了两杯。
就见芙蓉姊脸色不怎麽好地走过来。
「政哥。」
「什麽事?」
「包厢的客人要指名。」
江政佑以为发生了什麽大事,原本绷紧的神经松泄下来。
「芙蓉,指名这种小事,怎麽来问我了呢?」
「政哥,是这样的……」芙蓉一脸为难,好不容易才道:「客人指名要你。」
感觉到自己眉间皱起,江政佑站起身。
「我?」
有些人花钱买女人,也有些人花钱买男人,但就是没听说过买皮条客的。
「政哥还记得昨天小少爷带来的人吧?」
昨天小少爷带来的人可多了,虽然都记得住,但芙蓉说得不清不楚,教人难猜。
结果一进到包厢,答案立刻揭晓。
灯光虽然暗,但江政佑还是认得出那是谁。
利宇捷就一个人坐在沙发椅上,只是坐在那里也不用说话,就让人感觉对方是个有教养的人。江政佑看不清对方的神色,男人脸上的镜片遮住了或许闪过千百种坏主意的思绪。
「你好。」末了,竟是让客人先主动打招呼。
「啊,原来是雷小少爷的朋友,你好你好,真是招呼不周。」
江政佑笑了笑,马上就帮男人倒了杯酒。
在镜片下,利宇捷眯细了眼,觉得江政佑的笑容有种奇怪的魔力。
「你笑起来,很好看。」
江政佑停住动作,将酒瓶放回桌上。
「……谢谢。 」
并不是没有被赞美过笑容,但利宇捷的赞美却莫名地让他背部麻了起来。
「不晓得利先生昨晚玩得还愉快吗?」
「……很不错。」说完,利宇捷微微笑了。
江政佑彷佛能从这个笑容了解到昨晚的一切似的,喉咙不自觉收紧了。
「那,不知道利先生找我有什麽事呢?」
「也不是什麽大事。」利宇捷拿起酒杯喝了口,才道:「坐啊。」
「啊,不如我把店里最漂亮的小姐都叫过来。」
江政佑都还未转身,利宇捷立刻道:「不用了。」
「那麽……」
「最漂亮的我昨天已经见识过了。」
男人站起来,出乎江政佑意料之外,男人颇高,整整高出他半个头。
「我只是想问,我也喜欢男人呢,这里有吗?」
江政佑干这一行,见过形形色色许多不同的人。对於嫖男人,有的人偷偷mm、有的人猴急色相、有的人慌张失措……
却从没遇到像这个男人一样,从容不迫又讲得像是要喝杯白开水那样简单。
短短一秒的失神後,江政佑立刻打起j神,忙道:「当然当然,我立刻为利先生准……」
「不了。」 男人轻轻一个挥手。
在江政佑不解的眼神前,男人牢牢地盯着对方的双眼,仔细又缓慢地道:「包厢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吗?」
--边写边贴,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眼酸加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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