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3恐怖系列-背后有人》第 8 部分

  “要下大雨了!”我条件反s似的冒出这句话,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也许这只是巧合。上次,董枫在值夜班时,也是在雷鸣电闪中发现了那间黑屋子的恐怖景象;而今夜,我们计划好要去黑屋子观察,半夜还未到,大雨也就赶来了。
  董枫站起身,说是要去各病房看看窗子都关好没有。出了门,她又折转身来说:“你们就等在这儿,我会让小翟来带你们上楼。”
  从门口望出去,走廊上灯光昏暗,董枫的背影边缘模糊,白罩衫有点飘动,露在罩衫外的小腿光滑结实。
  我走过去关上房门。哗哗的大雨已降临大地,窗外一片轰响,我想这是周围树木茂盛的缘故。
  我问张江:“几点钟了?”
  张江略显紧张地看了看表说:“零点一刻。”
  我知道小翟很快就会来叫我们了。我想像着女病区的格局,长长的走廊,各个病房都早已熄灯,也许偶尔还会有精神病人的叫声。有半夜出来乱窜的病人吗?有梦游者吗?如遇到窜出来的病人,我们会受到攻击吗?我突然感到还有太多的问题没和董枫商量好。
  而那间走廊尽头的黑屋子,我们进去会发现什么吗?我心神不定地望了张江一眼,然后拿起那支长电筒试了试,一柱强光打在墙上。
  女生宿舍三楼的走廊上已熄了灯,暗黑中有一种山d穹窿般的感觉。
  郭颖从梦中醒来时,床头的小闹钟正指着凌晨1点42分。她听见了“哗哗”的水声,在暗黑的寂静中她分辨出水声是从走廊尽头的淋浴房传来的。
  是卓然在冲澡吗?这位娇小的室友老爱在半夜去浴室的。郭颖这样猜想时显然还未从睡意中完全清醒过来,但她随即全身一震:卓然不是在暑假前就死去了吗?
  郭颖紧张地从床上坐起来,头脑已完全清醒。“哗哗哗”,淋浴房里的水声在暗黑中清晰地传来,谁在冲澡呢?
  已经放暑假了,同学们旅游的旅游,回家的回家,这座三层楼房的女生宿舍早已是空空荡荡,除了底楼和二楼还有零星的几个留校女生外,郭颖所在的三楼是全部走光了,每晚,只有她的寝室里有灯光。
  上一个暑假,她也是留在学院里度过的,不过那时有卓然和她一起,同班的男生吴晓舟也常到她们的寝室来玩,有时一起去后山散步,也许,卓然和吴晓舟就是在那时恋爱上的。没想到,一年过后,卓然竟与大家yy相隔。
  卓然的精神分裂实在蹊跷。郭颖不知道是该从医学方面去找原因,还是该从她拾回的发夹和后山的y郁气氛中去发现缘由。并且,后山上的怪现象并没有因卓然的死而消失,发夹还在莫名其妙地出现,它甚至弹进了谢晓婷躲雨的防空d里。
  “哗哗哗”,浴室里的水声毫无停止的意思,在这半夜时分,无人的三楼,此刻是绝不会有人进去冲澡的。虽然底楼和二楼还留着几个在校的女生,但每层楼都有浴室,她们绝不会摸黑上三楼来冲澡。
  水声证明浴室里有人。要在以前,这准是卓然无疑,尤其是她神志恍惚以后,半夜溜进浴室冲澡已是常事。但如今,卓然早已撒手西归,谁在浴室里呢?
  要是谢晓婷和路波今夜住在这里,郭颖一定敢走出去察看。路波是放暑假后住进她们寝室的。看得出来,路波和谢晓婷现在已经很要好,这让郭颖深感困惑:怎么可能呢?当谢晓婷对她讲出在防空d里的奇遇时,郭颖听得目瞪口呆,同时脸红心跳。她无法理解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一起做那种事。还有,路波的坦诚也让她吃惊。搬到这寝室来以后,她才发现路波关于两x之间的话从无遮拦,她甚至说:“男人都一个样,没多大兴趣了。现在只有群j和同x恋还没体验过。”
  当然,郭颖还能感到,路波与谢晓婷要好还有一个动机,这就是让谢晓婷将她带入外面的社j界。谢晓婷通过模特大赛在校外早已如鱼得水,企业界、广告界都对这个纯情女大学生格外青睐,这让路波眼红。看来,她与谢晓婷要好是动了心机的。这不,今晚她俩就一同去参加一个企业的酒会去了。
  整个三楼寂静无声,不知何处的窗户被夜风打出“砰”的一声,然后又是寂静。从走廊尽头传来的水声让郭颖毛骨悚然。她在暗黑的床上翻了一个身,上铺的床架好像也同时发出了一点动静。她知道,上铺是空着的,卓然早已消失,是自己将床架震动的,她在心里说服自己。
  必须得尽快入睡才行。郭颖将毛巾被一直拉到头上,外面的动静似乎模糊了一点。她开始努力想像一些与x有关的东西,她很早就发现这是一种在入睡前排除g扰的有效的方法。她闭上眼,首先想像谢晓婷、路波和高瑜在防空d里的荒唐游戏。她搜索着谢晓婷对她坦承此事时的言语及一些细节,她很难理解放纵、占有以及潜意识中的虐待是否也是女x的需要。
  在暗黑的床上,在绝对无人知晓的保障中,郭颖慢慢地进入了一种兴奋状态,然后是困倦,不知不觉地便睡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她感到一只手在她的腹部抚摸着,那手很热,很轻柔,有一种被医生检查身体的感觉,但她知道坐在她床边的人是高瑜,因为他身体所散发出来的热气像刚从篮球场上下来那样蒸腾,一种男人特有的汗味直她的鼻孔。他一定以为她睡着了,所以摸她的动作很轻。她不敢睁开眼来,因为她如果醒着,没有不拒绝他的理由。并且,不单是拒绝,这个与班上多个女生鬼混的小子还应该令人生厌,令人愤怒。他不过就是长得高大帅气一点,其实是混蛋!
  她只有继续假装睡着,这样就省去了任何判断和解释。那只在她腹部抚摸的手让她全身软绵绵的,一种心醉神迷的舒服差点让她呻吟出来。
  突然,上铺发出有人翻身的动静。卓然已经死了,谁睡在上面呢?她感到心里一紧,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紧紧抱住高瑜的肩头说:“上铺有人!”
  这时,整个床已摇晃起来,已有一条腿从上铺边缘吊了下来,那脚尖在空中东晃西晃,显然是在寻找一个落脚点。那脚上套着一只红s的高跟皮鞋——这正是卓然!
  卓然从上铺下来了,她头发蓬松,脸s惨白地站在郭颖的床前,郭颖第一次发现她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加上弯弯的细眉毛,其实是充满妖气的。
  郭颖知道她已死了,但不敢开口问她,只能蜷缩在床角发抖。高瑜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感到孤立无援。
  卓然端起了洗脸盆,里面放着毛巾和香皂。郭颖知道她又要去洗澡了,心里盘算着等她一走,便立即逃出这寝室。
  卓然背对着她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郭颖看见一张满脸是血的面孔!
  郭颖“哇”的一声大叫,梦醒了。
  寝室里一片漆黑,有一股午夜过后的凉风从一扇未关的窗口吹进来。郭颖额头上浸满汗水,心在咚咚地跳。
  她又听到了“哗哗”的水声。天哪,那走廊尽头的浴室里肯定有人。
  郭颖翻身起床,“啪”的一声开了灯,室内的几张床和用课桌拼成的写字台都呈现出来。她松了一口气,尽管这层楼里已空无一人,但呆在自己熟悉的寝室里,她还是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想到刚才的噩梦,她不禁望了望卓然睡过的上铺,上面早已空无一物,就像从没住过人一样。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依稀响着。她走到门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开门出去察看。
  要是谢晓婷和路波现在能回来就好了。她俩走时,只说去参加一个企业的酒会,没说要在外面过夜啊。郭颖站在门后侧耳倾听,外面的走廊和楼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多钟了,她俩会回来吗?
  郭颖走到窗前,校园里一片暗黑,后山像一堵墙似的横亘在不远处。风从看不见的地方吹来,她感到轻纱睡衣中的身体有点发凉。
  同室的卓然死了,后山上老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尤其是进入暑假,同学们大都离校以后,郭颖总觉得有一种恐惧的预兆。
  她没能出去旅游,或者回外省的家,纯粹是因为缺钱。关于她家庭经济的窘境,她从未对任何人讲起过。贫穷是一种被人看不起的东西,不会有人同情的。当然,她也动过利用暑假打工挣钱的念头,但想想上一个暑假的遭遇,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实证明,女人求职时容貌与身材起了很大的作用。郭颖知道自己容貌没什么问题,但身材胖了些,这其实就是一些聘人者拒绝她的理由。当然也有例外,但对方同意接收她时,那时不时地在她硕大的胸脯上扫过的眼光令她浑身不自在。回到学院后左思右想,还是没敢去上班。
  女人的身体正在成为一种商品,郭颖想否认也否认不了。谢晓婷就是女生中最先靠这种资本致富的。现在,路波也加入了这一行列。郭颖知道,她们是在为出国留学存钱。想一想,好像也无法指责。
  出国留学,对大学生的诱惑太大了,郭颖也不例外。她咬了咬牙,只有致力于学业,争取以拿奖学金的方式出去了。因此,这个暑假她心静如水地呆在学院里,有很多很多书要读呢。
  楼梯上有了脚步声。是谢晓婷和路波回来了?正处在惊恐中的郭颖喜出望外,她走过去开了门,走廊上一片漆黑。三楼的女生都走光了。路灯也没人开。
  “晓婷!”她对着楼梯口的方向叫了一声,无人应答,脚步声也没有了。
  郭颖站到走廓上,用手在墙上摸到了路灯开关,“啪”的一声,昏黄的光从廊顶投s下来。
  走廊上雾气沉沉,都是从走廊尽头漫过来的。浴室里“哗哗”的水响从水雾中传来,郭颖忍不住对着走廊尽头叫道:“谁在洗澡?”
  没人应答。从走廊上的水雾来判断,浴室的门一定没关上,并且热水正在长时间地从喷头喷出。是卓然吗?郭颖打了一个寒颤,随即否认了这种不可能的事。
  由于已经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郭颖感到自己从小就有的胆量正在恢复。她穿过水雾,一步一步地向走廊尽头走去。她安慰自己道,没什么,可能是浴室的闸阀没关上,我去将它关上,也好睡个安心觉。
  走廊尽头的水雾更浓一些,浴室里的灯光s出来,雾气变成了一种橙s。郭颖又叫了一声,“有人吗?”然后才慢慢地接近了浴室门口。
  浴室的对面是厕所,厕所门开着,但没有灯,里面一片漆黑。郭颖贴在浴室门边,探头向里面张望时,心里无端地担心着身后的厕所门,她最怕从那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浴室里水雾弥漫,墙上的一个热水喷头正喷出伞状的水沫,但喷头下没人。由于室内雾气太大,别的地方有没有人一时看不清楚。
  郭颖正在凝神察看,突然感到有一只软软的手从后面搭到了她的肩上。她顿感心脏紧缩,头皮发麻,本能地转过身来:一个又高又大的黑影站在她的面前,那黑影没有五官,头部顶到了天花板,一只大手举在空中,像正要扑下来似的。
  郭颖一声惨叫,扑倒在浴室门口。在潮湿的地上她抬头再望时,那高大的黑影消失了。她撑着地砖想站起来,突然手指在地上碰到了一个弧形的东西,她抓起它,凑到眼前一看,天哪!这不是卓然用过的发夹吗?这个飘忽在后山和寝室的死人的发夹,冷冰冰的,让郭颖的手指发抖,她嚎叫着将它扔向暗黑处。
  楼梯上有了“咚咚”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陡然出现,在水雾中向这里跑来。
  “谁?”郭颖绝望地叫道。
  “别怕,是我。”
  出现在眼前的是同班的男生高瑜。他扶起郭颖说:“怎么回事?我正经过楼下,看见你的寝室开着灯,接着又听见了一声惨叫,我就跑上来了。”
  郭颖头脑里一片空白,只在嘴里含糊地念着“鬼,鬼”,便由高瑜扶着回到了寝室。
  郭颖向高瑜述说了刚才的经过。高瑜吃惊地说:“不可能的事,我再去看看。”说完便走了出去。他高大的背影使郭颖感到了安全。
  郭颖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想起刚才的梦,坐在床边的高瑜,满脸是血的卓然……这梦中的情景似乎正在重现。
  高瑜很快就回到寝室,哈哈大笑着说:“你被自己的影子吓着了,我站在浴室门口试了,一回头,从浴室里s出的灯光正好将自己的影子打在墙上。我各处都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郭颖“哦”了一声,困惑地说:“但是我确实感到有一只手从后面搭在我的肩上啊,那手很软很软的。”
  高瑜也不好解释了,想了想说:“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吧,本来就很怕,身体会产生异样感觉的。”
  “不!”郭颖几乎是吼叫着否定道,“还有发夹呢!我做梦看到卓然满脸是血地从上铺爬下来,刚才跌倒时,我在浴室门口就捡到了她生前用过的发夹。”
  高瑜吃惊地站起来,瞪大眼睛望着上铺。
  世界上有一些普通的物品,一旦和死去的人沾上边以后,便变得神秘可怕。眼下,卓然生前用过的发夹便显得十分可怕。这发夹是卓然从后山捡到的,而后山下的防空d里,文革时死在那里的女生已变成了一堆白骨,据说白骨堆里就有一个发夹。卓然的精神失常直至死亡,是否是这发夹作祟?
  高瑜说:“我去将那发夹找来,我就不信它是什么鬼东西。”说完便向浴室走去。
  其实,郭颖看得出来,高瑜说这话时心里并不踏实。毕竟,他和谢晓婷,还有路波在防空d里鬼混时,那发夹就跳出来过,吓得他们脸s煞白。
  郭颖突然想到,下次见到何教授时得问一问,那防空d里曾发现白骨和发夹的传闻是否确有其事。上次在后山的凉亭里,何教授对她讲起文革往事时,她就几次想问这个问题,话到嘴边又咽下了,是因为那死去的女生就是何教授的恋人,她怕提到这个问题让何教授伤心。
  高瑜回到寝室。他说,没找到郭颖刚才扔掉的发夹。浴室附近的角落都找遍了,什么也没看见。
  这太奇怪了!郭颖又感到一种隐隐的恐惧。她无力地躺在床上,感到从后山到这女生宿舍处处都危机四伏。浴室的闸阀已被高瑜关上了,整个三楼没有一点儿声息。
  “我想,那闸阀一定是你冲完澡后没关上。”高瑜坐在床边说。
  郭颖坚决地摇头。她记得太清楚了,出浴室时她是关上了水闸的。她望着高瑜的侧影,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倒是觉得奇怪起来。
  “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后山捉鬼。”高瑜解释道,“刚才从后山下来,路过这楼下时,正好听见有惊叫声,便跑上楼来了。”
  望着郭颖将信将疑的目光,高瑜顺势抓起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捂在他的两只大手掌中。“没骗你,”他说,“每当半夜过后,后山上就有一个白衣女人时隐时现。我和谢晓婷就看见过一次,只是当时没在意,以为是散步的女生。后来,发现她行踪飘浮,才感到奇怪。还有,以前在草丛中发现的断手,实际上是用填满沙土的橡皮手套伪装的,也让人不可思议。我现在常常半夜去后山转悠,就是想解开这个谜。”
  高瑜的话为这半夜过后的寝室增添了恐怖气氛。郭颖想抽回被他捂着的手,但没有成功,便故意说道:“还有防空d里也出现了发夹,是不是?”
  高瑜怔了一下,说:“她们都给你讲了?”
  郭颖沉默。
  “其实,这没什么。”高瑜解释说,“只要大家都愿意,这没有什么不好。人有权按自己的想法生活,是不是?”
  高瑜一边说,一边用压着她手背的手向上游动。郭颖的睡衣衣袖宽大,高瑜的手伸进去一直摸到了她的臂膀。
  郭颖突然想起,以前在教室里收到的纸条开始是约会,后来是露骨的挑逗,这一定是高瑜g的。只是当时他忙于和路波、谢晓婷约会,没顾上继续进攻罢了。
  郭颖本能地用手捉住他那只正在抚摸她臂膀的手。“把手拿开!我不愿这样。”她坚定地说。
  高瑜略微迟疑了一下,乖乖地将手从郭颖的睡衣衣袖中退了出来。
  “对女生,你都这样?”郭颖仿佛带着拷问的语气。
  高瑜张了一下嘴,没能回答出什么来。他的手指在穿着牛仔裤的腿上敲打着,以掩饰处境的尴尬。
  夜的寂静笼罩着寝室。郭颖闭眼休息,不再理他。她本想让他立即离开这里,但想到刚才发生的惊吓,又觉得他留在这里安全一些。刚才被他抚摸过的臂膀部分的皮肤开始发热,郭颖心里感到乱糟糟的。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寝室,像长夜中惟一一个醒着的角落。突然,走廊的尽头仿佛又传来水声。郭颖紧张地屏息听去,“哗哗哗”,浴室里的喷头又开始喷水了。千真万确,有人在冲澡,因为她同时还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咳嗽声。
  高瑜也听到了。他压低声音问道:“这层楼还住着另外的女生吗?”
  郭颖摇头:“都走了,各个寝室都空着的。”
  高瑜说:“这太奇怪了,我去看看。”说完,便向门边走去,但随即退了回来。“洗澡的一定是女生,”他说,“我怎么能去呢?只有你出去看看,别怕,有事就叫我。”
  郭颖十分紧张,但此刻不愿在高瑜面前显得太怯弱了,便说:“我才不怕呢。”说完,便拉开门,一步跨到了走廊上。
  郭颖并没有立即向走廊尽头的浴室走去,她得定定神,望望那浴室方向的动静。廊灯从屋顶s下来,走廊的尽头又有了一些水的雾气。她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着有没有人影在雾气中出现。
  突然,她感到背后有一点异样的声音。她本能地转过身来,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楼梯口。那女人穿着一条一直罩到脚的白罩衫,这种大袍子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她浓密的长发垂在背上,不,是从脸上覆盖下来的。天哪!郭颖突然看清楚了,这女人是正面呆站在那里的,因为在她的黑发间隐约露出了鼻尖和红s的嘴唇!
  郭颖尖叫了一声,一头撞回了寝室。她扑倒在她的床铺上惨叫,高瑜扳着她的肩头连连询问,她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高瑜只得赶快出门观望,他站在门口,朝走廓的两头望望,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快步向浴室跑去,里面没人,但喷头确实又打开了。他再次关上闸阀,然后跑回郭颖的寝室。
  郭颖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他说:“有鬼有鬼!”高瑜感到她的全身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她刚才在走廊上看见了什么,但她的恐惧让他也陡然紧张起来。他扶她在床沿坐下,感到她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
  郭颖张了张嘴,似乎想讲刚才的事,但话未出口,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这个可怕的夜晚,郭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她甚至在心里怨恨起谢晓婷和路波这两个室友来。如果她俩早点回来,也许这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想想,整个三楼今晚就剩下她一人,这是正该出事的环境。
  眼前老出现那个黑发遮住面孔的女人。她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死去的卓然想回她的寝室看看吗?小时候听过的故事中,好像有魂灵回家的说法。
  郭颖的身体再次打了个冷颤。她的头上就是卓然睡过的上铺,她先是梦见卓然满脸是血地从上铺爬下来,醒来后,从浴室到走廊,卓然果然在外面游荡,直到被她看见。
  不知是夜里几点了,郭颖紧紧地靠着坐在旁边的高瑜,仿佛可以借此抵挡暗处的凶兆。高瑜的手趁机在她身上游动,她竟完全没有感觉,直到某个敏感的部位受到触动,她才突然清醒过来。
  “你g什么?”她跳起身恼怒地问道。
  高瑜怔了一下说:“这,没什么,谢晓婷和路波她们都可以做的……”
  郭颖突然感到一种羞辱,她用手指着他说:“别以为你可以随便对待每个女生!你立即走,这里是女生寝室,你不能呆在这里。”
  高瑜也许很少受到这种对待,竟一时手足无措。沉默了一会儿,他无奈地站起身说:“好,我走。”
  高瑜走后,郭颖关上门,情绪还处于惊吓和气恼的j织中。她甚至怀疑高瑜这样的男生读医学院,是否是冲着众多的女生而来。班上的女生数量占到70%多,高瑜这样长得高大帅气的男生似乎成了宝贝。“一定得打击打击他,”郭颖想,“这样的男人只是一条公狗!”
  想到这个恶毒的比喻后,郭颖感到心里好受了些。突然,窗子发出轻微的响声,起风了,她意识到外面的夜仍然动荡不安。
  恐惧重新抓住了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她看了看床头的小钟,差一刻凌晨3点,离天亮还早。谢晓婷和路波看来是不会回来了。这意味着,她得一个人熬到天亮。如果,那个穿着大袍子并且头发遮住面孔的女人再出现怎么办?她会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进浴室洗澡,甚至,来敲她的门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必须离开三楼,离开这寝室。郭颖突然想到,同班的女生柳莎就住在二楼,这个暑假她也没离校,到她的寝室去躲躲是最合适的了。
  郭颖迅速换上出门的衣服,离开了这个可怕的地方。在走廊上,她望着楼梯口犹豫了一下,那个可怕的女人刚才就站在那里,而现在那个地方的空荡也让人心存疑虑。但是,她必须得下楼,她咬牙走过去,同时大声咳嗽。
  通往二楼的楼梯转弯处,用于楼梯采光的窗户大开着。郭颖知道,进入这幢女生宿舍的男生都是从这里爬进来的。这在女生中已是公开的秘密。这种情人约会的方式有点儿哥特式小说的味道,神秘而浪漫。但是,郭颖此刻看着这d开的窗口,感到的却是恐惧。
  郭颖心惊胆战地下到二楼。她首先在墙上摸到廊灯的开关,开灯后,长长的走廊出现在她眼前。她走到了209室门口,轻轻敲门,同时低声叫道:“柳莎,柳莎。”
  楼内异常寂静,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心悸。室内没有动静,难道柳莎也离校了吗?她再次敲门,叫唤。谢天谢地,柳莎应答了。
  柳莎开门时穿着一件白s的短背心,显然是被她从熟睡中吵醒了。郭颖先是抱歉,接着给她讲了刚才发生在三楼的恐怖事件。“今晚只能在你这里挤挤了,”郭颖说,“太可怕了,不可思议。”
  “可是,我睡眠不好,一有人打搅就睡不着。”柳莎显得有点不情愿接纳她,这出乎郭颖的意料。
  郭颖望了一眼已离校的同学留下的另外几张空铺说:“我在这空床上睡一会儿,并不和你挤在一块儿。”
  柳莎不便拒绝,看着郭颖上了她对面的空铺,便问道:“路波怎么也搬到你们寝室来了?”
  “只是暑假里来凑凑热闹。”郭颖半靠在床头说,“你不知道,自从卓然死后,人少了住在寝室里有点害怕的。”
  “今晚她俩到哪里去了?”柳莎不经意地问道。
  郭颖迟疑了一下,决定替谢晓婷和路波保守秘密,便编造说:“她俩到谢晓婷的一个亲戚家去了,说好了要住一夜的。”
  “你一个人住在那里害怕,怎么不让男朋友来陪陪?”柳莎的话并不像开玩笑。
  郭颖发誓说没有男友,并且反击道:“我哪像你呀,男生没话找话地也要围着你转。”柳莎是班上公认的乖妹妹,身材苗条,瓜子脸,说话时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让人着迷。当然,从男生的角度看来,她美中不足的是胸部较平坦。据说有男生私下称她的胸部是飞机场。上帝真是不让人完美,柳莎要是没这点不足,就算得上是学院的第一美女了。
  “别说咱班上的男生了。”柳莎说,“狗屎!谁要找他们做男朋友呀,真倒了八辈子的霉。别说了,睡觉吧。”
  柳莎伸手关了灯,室内陷入黑暗。她对男生的评价让郭颖稍感吃惊,因为平时看见柳莎和男生在一起,还是有说有笑的,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反感。
  郭颖和衣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还是害怕!”黑暗中她对着柳莎的方向说道。
  “唉,”柳莎叹了口气说,“你们三楼上很邪气的,一会儿是鬼影,一会儿又是死人的发夹,都被你们寝室里的人遇见了。听老教授们讲,二十多年前的文革中,是有个女生死在防空d里,多年后才发现她的骨头和发夹,但是,那发夹怎么会现在还窜来窜去呢?真是吓人!”
  “你是说,那发夹真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吗?”郭颖的声音在暗黑中发颤。她突然想到,那个女鬼是不是想来找回发夹呢?
  “这,谁也说不清楚。快睡吧。”柳莎困倦地说道。
  漆黑之中,远远近近没有一点儿声息。
  时间和时间的流逝是两个概念。因为除了流逝,时间还有凝固的时候,还有重合的时候。有时,相隔数年的两个夜晚会惊人地相似,我在记述十四年前发生在医学院里的故事时,就常常为这一发现而震惊。当然,这缘于我被迫卷入了精神病院的离奇事件中。又是一个夜晚,暗黑和所有的夜晚是重合的,暗黑掩藏的东西永远让人心悸。我听见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老式的木地板在震动。零点三刻,去探看黑屋子的时候到了。
  小翟护士轻轻地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正处于待命状态的我和张江,悄声说道:“走吧,董枫在楼上的女病区等你们呢。不过脚步得很轻很轻,进入病区后最好不要说话,因为值班医生刚睡下不久,不能惊动了他们。”
  其实,小翟的担心有点多余,因为此刻正下着暴雨,加上整座精神病院里林木茂盛,在暴雨的袭击下就像是一个大音箱,四周都轰轰地响着。我想,我们就算不小心弄出点什么声音,也会被这雨声淹没的。
  小翟带我和张江上了二楼。和底楼男病区的格局一样,右边是一道走廊,那里面分布着医生和护士的值班室。此刻,廊灯已经熄掉,看不见走廊的深度。左边,在一块凹进去的地方,有一道小铁门,那里面才是广阔的病区。董枫正站在小铁门前接我们。暗黑中看不清她的脸,从白s护士衫显出的高挑的影子看,知道是她。
  小翟留在门口察看动静,董枫带我们跨进了小铁门。她没忘立即将门关上,这是医护人员的规则,否则精神病人跑了出去,有时会闹出人命来的。严永桥就是偷跑出去后被车撞死的。
  进门后是“丁”字形的走廊,各处都熄了灯,病人都睡了,我知道这种寂静全靠药物的作用。否则,这些狂躁的、抑郁的、歇斯底里的女病人,会和这楼外的暴雨一样不安静。
  董枫带我们进入了左边那条走廊。不知是由于楼道太黑还是由于她心存恐惧,她的脚步移动得极慢极慢。这可以理解,就在不久前,也是雷雨之夜,走廊尽头那间无人的黑屋子里,一个在烛光中梳头的女人让董枫吓掉了魂。今夜,我们会看见什么呢?
  张江越过董枫走到了前面,我想他是要给董枫提供一种保护感,这个在望远镜里爱上董枫的男孩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突然,不知从哪间病房里传出说话声,是一种没有音调起伏的苍老的声音。我听到的一句是:“这东西有毒,你要害死我……”
  我感到头皮发麻。董枫回转身拉了我一把,意思是别停下,这是病人在自言自语,常见的事。
  我们摸索着来到了走廊尽头,在这间已三年未住过人的病房门前站住。门旁边有一扇窗户,没挂窗帘,但此刻内外皆是暗黑,什么也看不见。董枫将一个冰凉的小东西塞进我的手里,是开门的钥匙。在这里,病房门都是没有锁的,因为要是病人在里面反锁门后出了事,很麻烦的。这间房由于长期空着,才配了一把老式的挂锁。我在暗黑中摸到这锁,试了好几下才把钥匙c进锁孔。我听见身后的董枫发出急促的呼吸声,这使我的手有点抖动。侧面看去,张江正迫不及待地将脸贴在玻璃窗上往里看,我担心他会看见什么而发出叫声来。
  锁开了,在这一瞬间我想到了推门时会不会有沉甸甸的感觉。三年前,住在这里的女病人单玲就吊死在门后,据说推门时只能推个半开,因为一具已僵冷的尸体堵在门后。
  听见开锁的声音,张江挤了过来,伸手便推开了门。今夜幸好有这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子,我感到心里踏实了一些。
  走进屋内,一片漆黑,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后墙的窗户有一些微弱的天光,哗哗作响的夜雨正封堵在窗外。
  我低声对张江说:“电筒。”
  一柱强光打了出来,在已经斑驳的墙上投下一道光圈,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蜘蛛迅速地跑出光圈,进入黑暗之中。我从张江手中抢过电筒,向屋角照过去。
  屋角像仓库似的堆满杂物,装过药品的纸箱、废弃的输y架等等。我用电筒顺着墙依次照过去,在另一堵墙边放着一个铁架床,床上什么东西也没铺,光光的铁架床像一副担架。离床不远有一个黑s的老式沙发,不少地方的皮革已经爆裂,显然是作为一件废物被遗弃在这里的。
  突然,沙发上一团黑糊糊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伸手抓起它,当手心感觉出这是一团人的头发时,我像抓到了蛇一样将它扔回了沙发上,同时发出了一声不能控制的叫声。张江和董枫都围了过来,在抖动的手电光中,那团毛茸茸的东西仿佛在挣扎颤动。
  “这是一副假发。”董枫长出了一口气后说道。
  “假发,哪来的?”我余悸未消地问。
  董枫也怔了一下,慢慢地回忆着说:“我想起来了,这是单玲用的假发。单玲,就是三年前死在这里的女病人。严重的抑郁症使她的头发掉了很多,她又爱照镜子,有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哭。后来,吴医生给她买来了这套假发,很漂亮的披肩长发呢。”董枫顿了一下又纳闷地自语道,“不过,这假发怎么会还扔在这里呢?”
  张江弓下身,细瞧了那头发后又把它提起来,让它从手中垂下,那景象,仿佛是提着一颗人头。我忙叫张江放下它,理由是那一定很脏的。三年时间了,发间定是积满了灰尘。没想到这话提醒了张江,他用手摸了一下那头发惊奇地说:“怎么没有灰尘呢?”
  我用手摸了一下,手上果然是gg净净的。我又用手摸了一下那张废弃的黑沙发,同样也没有灰尘。我感到心在咚咚地跳。我将电筒向室内另外的地方照去,在铁架床上,屋角的杂物上,都积着厚厚的灰尘。这说明什么呢?有人常坐在这废沙发上,并且用手梳理着这套假发?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手中的手电光在抖动,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自从进入精神病院以后,我常常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住在吴医生为我慷慨提供的这间小屋里,听着值班医生或护士“咚咚”的脚步声从走廊上传来,漆黑中我感到自己正身陷迷宫。
  关于严永桥的事仍然找不到可以破解的线索。现在清晰的方面仅仅是,这个撞进我家来的不速之客确是这里的病人,并且已经死去一个多月了。死而复生的设想显然不能成立,但他在死后又出现在我家里也是事实。看得出来,吴医生对此事也是极关注的,他将自己的小屋子让给我住,正是想让我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
  另外,黑屋子里的新发现又增加了我住在这里的恐惧。晚上一闭眼,便看见那套长长的假发,一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正坐在那张破烂的黑沙发上,她用手梳理着假发,然后戴在头上,并且点燃蜡烛,对着小镜子打扮起来。这是董枫在前些时候值夜班时撞见的景象,我相信这是事实,而绝非像吴医生推断的,是雷雨之夜董枫所产生的幻觉。因为,那长期锁着的黑屋子里确实有人出没,不然在积满灰尘的屋里,那张破沙发和放在沙发上的假发不会gg净净。
  只是,经常光顾黑屋子的人是谁?她是怎么进去的?这屋只有一把钥匙,由董枫保管着,平时,它都被董枫锁在值班室的抽屉里,没人能够拿到。
  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危险的境地里越陷越深。本来,我在家里的写作是很正常的,我正在把郭颖告诉我的她在医学院读书时的恐怖经历写成小说,没想到,这个似人似鬼的严永桥出现了,董枫在黑屋子的遭遇也是他最先讲给我的。我现在对我的上一部恐怖小说《死者的眼睛》里的一些叙述有点后悔,至少我不该在那本书中披露董枫是精神病院护士这个真实身份。因为严永桥在这里住院期间,正是读了我的那本书才发现了董枫的。这个妄想狂甚至将董枫想像成了他的妻子。
  星期天,我仍然呆在医院里。在这个巨大的谜团没解开之前,我想到回家去住就有点畏惧。我怕那个已死去的严永桥再来敲门。并且,我相信这幽灵仍在我已离去的家里出没。因为,我有天晚上试探x地往家里打电话时,居然有人拿起话筒来“喂”了一声。我立即让张江去我家察看了一番,虽然家里无人,门锁完好,病但门口却出现过一把黑雨伞。
  下午,整座精神病院里安静得像公园,蝉子在林木深处嘶叫着,令人昏昏欲睡。这个夏季单调而神秘。住院楼前的阶梯上,时而有白衣护士轻盈地飘过。而更多的时候,这阶梯像山中的荒芜之地,只有树y和y光在上面印出斑驳的黑白图案。
  我无聊地在院中逛了一圈,回到小屋正准备睡一会儿午觉,吴医生来电话了,他说星期天都休息,没人陪我,叫我去他家里玩。
  我来了兴趣,因为自从结识吴医生以来,我还从没去过他家里呢。医院宿舍与医院仅一墙之隔。据说吴医生住着很宽敞的房子,这一是因为他的主任医生的级别,二是因为他迟早会结婚的,虽说现在还是单身一人,但毕竟已三十四岁了,成家是近在眼前的事。
  吴医生住在底楼,窗前围着一小片绿地,种满了花草。我想他是喜欢花草才选择底楼住房的。
  进了门,吴医生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衣迎接我,这使他的中等个子更显粗壮,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上,凸起的肌r像铁一样硬。我无端地感到他此时有点像r本人,硬朗、有力,而请我坐的手势又透出严谨的礼节。
  “怎么样?”他搓着手问我,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安。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对严永桥事件有新的发现。其实,住进医院里好几个r夜了,除了严永桥隔壁病房那个叫龙大兴的病人给我提供过一些情况外,对严永桥来找我是否是死而复生,我仍然是毫无头绪。
  “这是个很凶险的家伙,死后也不老实。”吴医生眼神迷茫地说,“从科学的角度讲,我们都不会相信他死后还能出现。但是,你是个精神健康的人,他出现在你家里,我相信这不是你的幻觉,因此,只有抓住他,我们才能解开这个谜。”吴医生将眼神从空中收了回来,盯住我又问,“如果再次遇到,你一定能认出他来吧?”
  我说这不是问题。严永桥,这个撞进我家的不速之客,1。8米左右的大个头,宽额大脸,两道眉毛像粗黑的毛虫,我相信再见到他,即使在夜里我也能一眼辨认出来。
  吴医生要我继续留意,尤其是夜里,到医院各处走走,如果严永桥真的还存在,他也许会在医院里再次出现的。如果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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