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暴发户不一样,王总不仅做生意了得,对电影还很有见解,堪称我辈之楷模。”
陆讷立马人似的拿过一干净的杯子,哗啦啦地将红酒倒满大半杯,语气真诚地说:“早就听闻王总的大名了,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三生有幸!王总,我先干为敬”说完仰头咕嘟咕嘟一杯喝尽,席上众人齐声叫好。
王总面上有光,笑得跟弥勒佛似的,腆着大肚子故作谦虚地摆摆手,“哎,小张就爱夸张,不过嘛,我确实打小儿就喜欢电影,小时候我特别爱看那部《追捕》,都说我长得像杜丘“
席上顿时响起一片儿恭维之声,陆讷默默为躺着也中枪的高仓健掬了把同情的泪。趁这时间,环顾了一圈席上的其他人也没弄清楚到底都是啥身份的,左右离不开一个“总”,还有一个瞧着身材长相跟王胖子差不多,年龄倒要小少两轮的,估计是他儿子。唐帅军就坐陆讷左手第三个位子,穿着一黑色的紧身无袖t恤,一张脸像是心修饰过,架着一副雷朋眼镜,反正比陆讷有艺术家气质陆讷上辈子跟朋友去吃夜宵,朋友指着一手上提着一袋夜宵的男人说:“看,唐帅军!”陆讷第一反应是兴奋,唐帅军对当时那些搞文艺的来说还是有点吸引力的;接着是失望,那穿着跨栏背心拖着人字拖发稀肚鼓的普通男人,怎么都跟先锋导演沾不上边儿;失望过后是心酸凄凉,这感觉就跟英雄白头美人迟暮一样,当时唐帅军都还不到四十,已落魄的连名不见经传的小报都懒得理睬的地步。江湖传闻,唐帅军得罪了一个绝对不能得罪的大人物,搞得几乎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后用尽人脉散尽家财,经几方大佬连番调解才算揭过,不过自此唐帅军的时代也就此过去了。
不过现在的唐帅军还正是意气风发,席上也有不少人恭维,陆讷想着好歹是自己师兄前辈,就端着酒杯去敬酒,唐大导端着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在陆讷一向心宽体胖,不当一回事,就是觉得这位大导演估计有强迫症,十根手指上的指甲就没一个是完整的,全被啃得只剩一半儿了,右手中指上还贴着一创可贴。陆讷瞧着他无意识地又开始啃,就觉得肉疼。
王胖子还在发表他那《论一电影少年如何成长为一个人傻钱多的煤老板》,“有些人有钱了买游艇,买豪华别墅,包二奶,我不干这些我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些年,钱赚得越多,我就越觉得应该做点儿什么,我选择实现自己的梦想,这社会上,有多少人能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呢,又有多少人肯为这样昂贵的梦想买单呢?我告诉你们,我能!”
张弛顺势伸出大拇指恭维道,“王总您真俊杰!”
王胖子摸摸自己的双层下巴,拖着腔调问道:“你们那什么,不是想拍电影吗?”
张弛立刻招呼陆讷,“老陆,赶紧把剧本拿出来,给王总过目。”
陆讷觉得自己都快有强迫症了,一边儿心酸不忍视之,一边儿还就盯着唐帅军对着自己的手指狂啃,然后就见血从他的一根手指残端蹦出来,陆讷立刻拿起桌上的细盐和胡椒粉递过去,看他需不需要撒点上去继续咀嚼。
唐帅军瞪大眼睛,跟见鬼似的,一根手指上还血淋淋的,陆讷心想,完了,怎么把心里的想法给付诸行动了呢,正准备哈哈几声糊弄过去,听见张弛的话,立刻回神,干脆利落地将盐瓶和胡椒瓶放回自己面前,从包里掏剧本
王胖子一摆手,“哎,剧本就先不看了,你就跟我说说这电影是讲什么的吧?”
这是一个看起来简单其实挺难表述的问题,陆讷斟酌了半天,按着以王胖子的文化水平应该能听懂的标准组织了一下语言,“就是一少年,十七八岁,激素分泌正旺,瞧见一皮肤白白头发顺顺滑滑的姑娘,于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成天意*淫人姑娘的雪白颈子和柔软小手……”
还没等陆讷讲完,王胖子一拍大腿,两眼放光,“我知道了,情*色片,我喜欢!”又凑过脑袋神秘兮兮地问陆讷,“那俩人最后搞上没有?”
陆讷以探究科学原理的严肃态度说:“搞上了,但姑娘后来嫁人了。”
王胖子十分扼腕,“那也可以搞婚外情嘛。”
包厢门忽被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助理模样的走进来在王胖子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王胖子立刻急匆匆地站起来,“各位,不好意思,有朋友也在这儿吃饭,我得去打个招呼!”
人刚离开位子呢,包厢门就被推开了,一道清越的声音随之进来,“听说王总在这儿会朋友,我就不请自来了,没打扰各位吧?”话音未落,人已经进来了。
陆讷从前不相信什么蓬荜生辉的说法,但在一屋子矮挫胖的土豪映衬下,苏二的出现确实有种瞬间将档次提高到一个新境界的感觉。陆讷其实老觉得苏二长得挺邪逼,一张脸跟米兰时装周伸展台上那些男模特儿似的,锋利冷锐得跟刀削过似的,却又英俊得无可挑剔,浑身上下一股子世家子弟的浪荡劲儿,虽在笑着,但你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就挥挥手,吩咐手下把你扔海里喂鱼。
第八章
一大群人,甭管认不认识,都呼啦啦地站起来,跟恭迎慈禧太后似的。王胖子一秒钟化身太监总管李莲英,疾走几步到苏二少面前,脸上挂着亲热而不失殷勤的笑,“苏二少说的是什么话,扫榻欢迎还来不及,请坐请坐,服务员重新给上一桌!”
“不用了。”苏二随意地摆摆手,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挺漂亮的男孩儿,“我已经吃过了,这不听说王总在这儿,走之前打声招呼。”
王胖子颇有些受宠若惊,连连说:“苏二少真是太客气了!”
苏二的目光一转,就落到了唐帅军身上,“这一位……是唐帅军唐导吧?”
王胖子立刻送上一记马屁,“二少好眼力!”
苏二淡淡地笑着,伸出手,对唐帅军道,“幸会,”
唐帅军就算不知道苏二是何方神圣,从王胖子的态度也能看出对方来头不小,不过到底还有点艺术家的风骨,没像某些人那样恨不得把肉都贴上去,伸手跟握住苏二的手,道,“苏先生,你好。”
苏二很快回了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上的一串奇楠念珠,“听说唐导最近在筹备新电影,不知道演员都选定了没有我这儿的话,倒有一个人选。”回头对身后那男孩儿道,“小晨,还不过来见见唐导,你不是很喜欢唐导的电影吗?”
那男孩儿看着也不到二十,杏目白肤,乖巧地问好:“唐导好。”
唐帅军瞧了一眼,点点头,依旧不冷不热的样子。
苏二接着说:“刚巧我也对电影这块市场挺感兴趣的,唐导新电影有什么资金上的要求,尽管来找我,我是很乐意和唐导这样真正搞电影的艺术家合作的。”他话刚说完,身后的助理便适时地递上烫金名片。
“那就不打扰各位了,各位吃好喝好,我先走了!”
跟来时一样,一大群人都跟小太监似的目送着苏二一行人离开,就差喊一句“恭送老佛爷”了。
王胖子一直尽职尽责地站到苏二的人影完全瞧不见了才回席上,一边招呼着大家继续吃喝,一边对唐帅军抱怨道,“怎么唐导你要拍电影也不找我,我可是一直都是唐导你的粉丝啊”
陆讷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果然接下来,王胖子对唐帅军的电影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散席之后,陆讷的脸就挂下来了,张弛也唉声叹气的,都觉得投资的事儿估计又成泡影了。走进电梯,张弛就问陆讷,“那姓苏的谁啊,这牛逼大的!”
陆讷估摸着苏二这会儿可能刚回国,名声还没后来如雷贯耳,顺口答道,“苏缺的弟弟。”
张弛瞬间被雷击中,目瞪口呆,紧接着露出少女怀春的表情。陆讷大惊,问他,“干啥呢?”答曰:“苏缺耶!”
然后开始吧啦吧啦地跟陆讷科普苏缺男神的各种辉煌和牛逼,末了做西子捧心状,“苏缺耶!”
见了苏二,陆讷就想起陈时榆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看目前这情景,应该还没有和苏二勾搭上。第二天,陆讷正待在自己十几平的出租屋里整治那剧本房子在老城区,楼下是老街,一百米的距离,你能吃了饭洗了头修了脚买了菜,顺便还能跟穿着跨栏背心的老大爷下盘象棋。
为了省电,陆讷把空调关了,赤膊上身,只开一只噪音巨大的电扇。手机响了,陆讷接起来,电话那头听声音挺年轻的,张口就叫陆导,说是昨天跟王胖子一块儿吃饭的,姓虞,想跟陆讷谈谈电影的事情。陆讷半天儿也没想起来昨天席上有这号人物。
见了面,才发现原来就是那个酷似王胖子儿子的富二代。陆讷在心里反省自己,不能因为人家胖,就顺便将他跟王胖子合并同类项了,事实证明,人家跟王胖子没有一丁点儿亲戚关系。
见面地点在一极其朴实的川菜馆,陆讷耐着性子,一边看着对面胖子的脑门在辣椒的热力加持下跟大庆油田似的兹兹地冒油,一边儿听他谈人生谈理想,等到一锅酸菜鱼只剩酸菜不见鱼时,胖子终于提到了正事。
陆讷不自觉地挺了挺背,两眼一抹兽光,“冒昧问一下,虞少准备投多少资金?”
虞大少慢慢地伸出一根手指。陆讷的眼睛眯起来,嘴角翘起来,软乎乎地问道:“一千万?”
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慢慢地掰下了一截,道,“一百万。”
陆讷顿时一阵失望,一百万能干什么呀?
虞胖子没看出陆讷的态度变化,小眼睛里漏出一点光,对陆讷说:“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我女朋友一直都挺想拍电影的,你看,能不能给安排个角色?”
陆讷撩了下眼皮,瞧着面前殷殷望着自己的胖子,总算没一口回绝。
虞胖子顿时眉开眼笑,与有荣焉地道,“别看你胖哥长得不咋地,你胖哥女朋友绝对女神,你见了就知道,不骗你!来,吃菜,吃菜,别客气。”
然后就见他三下两下将酸菜鱼锅里酸菜也撩完了,只剩下几只红彤彤的辣椒仔混汤里沉浮。叫来服务生结账,一共一百二十八,虞胖子对于两包餐巾纸还他两块钱的行为颇有微词,交涉无果后,将用剩下的餐巾纸都给塞包里了。
虽然一百万跟自己的预期目标相差甚远,不过陆讷挺会安慰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昨天他还觉得拍电影是天边遥远的月亮,可望不可及,今天就有第一个一百万了,相信明天会有第二个一百万,第三个一百万。
陆讷心情不错,瞧着这儿离二手车市场不远,就溜达过去,转了一圈儿,瞧上了一辆三轮摩托,跟买主套了半天交情,用八百块钱买了下来,回来的路上,顺道买了油漆。晚上吃了晚饭,就蹲那公寓楼后头,就着路灯光,给车身上漆,忙活了晚上八点,腿上被蚊子叮了无数个大包,一挺有门路的哥们打电话过来,说是唐帅军那儿缺一个场务,问陆讷要不要过去。
说是场务,其实就一高级保姆,小到演员吃喝拉撒,大到联系场地人员控管,反正所有不归导演管的杂七杂八的事儿都是场务的工作。不过陆讷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一是可以趁机积累人脉,二也可以顺便学习一下人家怎么拍电影。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第九章
过了几天,陆讷就去剧组报到了。
陆讷从前拍微电影,前前后后也就十几个人,加上后期,最长两个星期全搞定。如今光一个前期准备就耗了一个多月,一场景拍到一半儿,场地主人临时变卦,要求加租金,双方没谈拢,交涉无果。唐帅军气狠了,干脆弃了原定的场地,重新再找再拍,整剧组怨声载道,没想到当天下午就有事发生,一眼露凶光鼻毛微长的陌生男子闯入片场揪着导演就打,当时陆讷正跟酒店联系住宿问题呢,见状立马冲过去,抓住那男子的后衣领就用力一掀,不知那男的是否对唐帅军仇恨太深,这样也没放开,唐帅军的小身板儿就这样一起被陆讷给掀到臭水沟里去了
唐帅军估计自此恨他入骨。
民警把人带走后,唐帅军就开始骂人,尤其是陆讷这负责片场环境的场务,被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还是一美工小妹仗义执言挺身而出,一句“唐导,您看您是不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上医院瞧瞧”,解救陆讷于纷飞的唾沫和扑鼻的馊臭中。
晚些时候,警局打来电话,说是白天被抓的疑似有神障碍的男子已经坦白交代,就是原先那场地主人,不忿唐帅军另找地方,所以要教训教训他,人原话是“他不是大导演吗?大导演有的是钱,我提价怎么了?这么点钱都不肯出拍什么电影啊!”
陆讷评价:这都一什么事儿啊!
晚上工,陆讷约了张弛一起吃烧烤,刚跨上他那三轮摩托呢,剧组一小演员岑晨就朝这边走来。
岑晨就是那天苏二带来的男孩儿。苏二神通广大,愣是将原本都已经饱和的剧组另辟出一个新角色给他,戏份不多不少,角色也属鸡肋。反正陆讷瞧着岑晨也不像是真想演戏,来了就坐那儿玩手机发短信。有一回陆讷开着他那辆三轮摩托从外面回来,就看见岑晨背着个小包站路口等出租呢,看见陆讷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陆哥,你能送我去个地方吗?我有急事儿!”
陆讷其实挺不愿意的,他家女神杨柳都还没坐过呢,但看岑晨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又不好拒绝,只能说:“那你上来吧。”
岑晨顿时眉开眼笑的,感激地说:“陆哥你人真好。”一边腿一迈,就跨进摩托副座上,弯腰间低腰牛仔裤往下滑,露出白腻软乎的肌肤和一条诱人的股缝。陆讷扭头移开目光,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你去哪儿啊?”
“噢,御海棠。”
陆讷扭头看旁边的岑晨一眼,就见他一坐上车就开始低头发短信,压根就没发现自己说的地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陆讷有些不高兴了,敢情你的急事儿就是上高级会所啊但都已经上来了,又不能把人给赶下去,只能自个儿郁闷。岑晨发完短信,就从包里拿出一盒粉饼,对着小镜子往自己脸上扑。
陆讷没忍住,问:“你个男孩子还用这玩意儿啊?”
岑晨眼睛也不抬地回答,“陆哥这你就不懂了,人的肌肤是容易衰老的,尤其像我们这样拍戏的,每天风吹日晒不说,还日夜颠倒,对皮肤的损伤时非常大的,一定要好好保养。这款粉饼富含红石榴萃取华和丰富的矿物能量,不仅能美白遮瑕,还能养肤。”说着说着,他的目光就溜到陆讷的脸上,人越凑越近,“陆哥,我看你眼角有细纹了,可能是最近压力比较大,我推荐你一款眼霜,特别好用……”
“行了行了!”陆讷赶紧将几乎要贴到自己身上的岑晨推远,“你继续搽吧,我看挺好的。”
岑晨不再开口了,端着个小镜子三十六十五度地照着,还调整了下隐形眼镜的位置。车子一到御海棠高级会所的门口,他将镜子往包里一,腰一扭,那条股缝又是一伸一缩,人就已经下了车,冲着陆讷露出乖巧的笑,“陆哥谢谢你啊,那我走了啊。”
陆讷瞧着岑晨被低腰牛仔裤包裹着的又圆又翘的屁股消失在御海棠那挺唬人的大门,伸过脑袋,跟水禽似的,对着摩托车上的后视镜扒着眼角左右看看,觉得岑晨什么眼神,就他这充满活力与智慧的眼睛,哪有什么细纹?还是一根正苗红天天向上的十八岁好小伙!
陆讷开着摩托又一路突突地回了剧组,一进门,就感觉到弥漫的低气压,唐帅军整张脸都是黑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陆讷悄悄拉住美工小妹问情况,才知道下午时候一百多号人等岑晨开工拍戏,结果人接了一个电话就说有事儿要走了不拍了,唐导的脸当下就挂下来了。陆讷没敢说就是他送的岑晨,心里骂岑晨这小孩儿不懂事。
陆讷不大想搭理岑晨,就装着没看见,低头瞎忙。没想到岑晨倒在他身边站住了,脸上又露出那种挺乖的一看就是一特单纯的孩子的笑容,说:“陆哥,上回谢谢你啊,你待会儿有空不,我请你下馆子吃饭。”
陆讷掀了下眼皮,不冷不热地说:“不用了,我约了朋友。”
岑晨不放弃,“那改天,你喜欢吃什么?川菜?火锅,还是西餐”
陆讷不耐烦跟他掰扯,“行了,我什么都不想吃,你有空就多琢磨琢磨剧本,别成天把片场当游乐场似的,爱来就来,不爱来就走。”
岑晨显得挺委屈,“我哪有把片场当游乐场,爱来就来,不爱来就走,我要有那么大牌,还至于这么低声下气地请你吃饭吗?”
“那我问你,上回你说有急事是什么事儿啊,你不知道你这一走丢下一百多号人得损失多少钱吗?你不知道电影多拍一天,预算就得蹭蹭地上去你知道影视城里有多少群众演员做梦都想在电影里露一下脸改变自己的命运吗?”
岑晨被陆讷说得有点儿急了,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不知道苏二少这人有多难伺候,搁他那儿两个电话找不着人,我就基本不用再出现在他跟前了,我有什么办法”
陆讷摆摆手说:“行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说的那些话你要听得下去就听,听不下去就当放屁。”说完,也没再理岑晨,发动了车子就走了。
晚上陆讷跟张弛吃烧烤,喝扎啤,地点就在电影学院附近。上学那会儿,陆讷他们就是这儿的常客,跟老板熟了,喝高了,老板就去叫他们宿舍楼下乔大爷,一块儿把他们给抬回去。天色渐黑,电影学院南大门的一条街热闹起来,空中飘着各种孜然味儿和女生的香水味儿,陆讷有些喝茫了,直着眼睛听旁边桌一瘦如拔毛柴鸡的男生磕磕绊绊地讲他的电影计划,眼里有忽明忽暗的才气涌现。
张弛瞧着不做声的陆讷,问:“我咋觉得你今天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咋啦?唐帅军又折腾你了?甭理他,他那脾气就跟妇女的月经一样坚持不懈!”
陆讷摇头,“我在想,不说全世界,就说咱大中华,每年有多少怀揣着电影梦的人奋不顾身地投身到这汪洋大海中,每年有多少剧本被扔进焚化炉,到最后真能出片儿的,又有多少?就算拍成了,能上电影院播放的,又有多少,这其中,又有几部被人记住,这其中的概率,太低太低了,这一想,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一份无望的事业。”
“人不能这么想,你看旁边那些话都讲不利索的毛头小伙子,谁能保证他们之中不会出一个斯皮尔伯格?你说说,现在谁记得与卓别林同时代的财政部长?你要相信,你在做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必将成为不朽。”
一五官嚣张,腿长腰仄的美女自他们眼前走过,张弛眯起眼睛,轻佻地吹了声口哨。陆讷抬眼瞧了一眼,评价道,“肩宽了,估摸小时候练过铁饼。”
张弛眼珠子还盯着人家摆脱地球引力傲然挺立的胸脯,嘴巴里却不积德,“我妈说得对,女人就像西瓜,一茬不如一茬,哥刚进电影学院的时候呢,满眼都是苏小小,都是杨柳岸晓风残月,如今呢,姑娘比那时候简单,不跟你谈人生谈理想,光谈价钱了,将就点吧。”
陆讷满是惆怅地叹了口气,他想起杨柳了。
张弛蛮稀奇,“咋啦,这样子,瞧着像害相思”
陆讷看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估计喝茫了,徘徊在心头许久的话就这么说了出来,“不算小学四年级时拉小手的同桌和初中文艺汇演上跳独舞的校花,两辈子,我就喜欢上这么个姑娘。”
张弛的重点都关注在上半段儿了,“我次奥,你情史挺丰富呢,那表演系的小师妹和给你炖冰糖雪梨的学姐呢?”
“那冰糖雪梨不都进你们肚子了吗?而且我跟她们都是非常纯洁的男女关系。”
“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
陆讷的脸吧嗒一下挂下来,“你还听不听?”
“听,听,你讲,你喜欢上一姑娘,啥样的啊?”
陆讷拿着着酒杯想起杨柳的样子,说:“好,就是好,哪儿都好,说不出哪一点不好我一见她,就迈不动步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想回家翻银行存折和户口本儿。”
“那就去追啊,人家姑娘喜欢什么你就给她整什么,再不济你就站她跟前儿,把舌头给捋直了直说我想跟你困觉”
“我没你那么牲口!”
第十章
吃到中途,张弛那见色忘义的禽兽被一小师妹的电话给叫走了,陆讷一个人也没意思,付了钱,离开了烧烤摊。跨上他那三轮摩托,望了望天边那轮亘古未变的月亮,心里的忧伤水一样一漾一漾的,很多话,陆讷是没法儿跟别人说的,就像他对杨柳,总有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竟将车开到了杨柳的大学。陆讷自己也吓了一跳,想走,又迈不动步子,想着,都来了,好歹给见一面呗这念头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见遥遥的路灯光下,一个姑娘窈窕的身影缓缓推进,姑娘身上熟悉的清浅烟草味和咖啡味道似乎也随着晚风渗透过来,流淌在陆讷身周,温柔,贴心,懂得。
陆讷的心里顿时一片火热,觉得他跟他家杨柳真是心有灵犀啊,凑近后视镜,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正准备跨下摩托以最帅的风姿来跟他的女神来个偶遇呢,就见他对面的一辆大奔里下来一戴金丝边框眼镜整一社会英的男人,已经快一步朝杨柳走去
陆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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