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人。
淡淡的糕点香味夹在江风里,展昭搭眼一看,那一溜碟子上摆满了果子甜点,什么雕花金橘、荔枝甘露饼,召白藕,芭蕉干,还有珑缠果子、酥胡桃,榛子、橄榄、霜蜂儿。单那品相就够赏心悦目的,更别说这香味甜而不腻,闻着就舒坦。
白玉堂想着喂猫,右手却和一只猫爪子碰了个正着,两人同时一愣,却听柳依依噗嗤笑出了声,随后一扯白绢,碟子像是被线牵引着直往食盒里落。白玉堂几乎是本能反应,手略一抖长娟,最末的碟子被掷起,一枚糕点冲着白玉堂而来,一手放了白绢,顺势接住糕点,同时掷起的糕点又落回碟子。
柳依依不屑地哼了哼,又抛出两件物什,展昭接了帖子,白玉堂看着手里的油纸包,满意地笑了。
“展大人,白五爷,我与文修的贺礼已送至陷空岛。”
柳依依这话说的明白,别说展昭,就连白玉堂也鲜少的红了脸。人家终究是好意,白玉堂刚想一谢,又见柳依依娇笑连连,“白五爷,当街投喂可小心猫儿炸了毛。”
白玉堂拿着糕点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再看那猫儿,本还满是期待的双眼染了薄怒,一拽缰绳,风也似的朝江岸而去。
青衣书生站在树下,从着鹅黄衫子的小童手中接过食盒,交给身后的侍从,牵了柳依依的手,一同望向繁华码头。
展昭和白玉堂下了马,侯在一旁的小厮牵走安顿。两人上了陷空岛的画舫,清晨的江面波光粼粼,初夏的晨风凉爽习习。
柳依依瞅着白玉堂一身白衣,风流俊逸,展昭的深蓝衫子像极他人,儒雅内敛。倏忽间想起,自家相公书房内悬挂的墨兰山涧图,隐于世外,风骨在,藏于山间,清明自在。
尘世万丈,俗事绊身,得一知己相伴,天下皆在笑谈间。一心人再旁,天上人间、烈火地狱,何惧闯荡。
“得有心人如此,夫复何求。”陆文修目光悠远,越过陷空岛画舫,看向辽阔江面,将柳依依的手攥得更紧。柳依依靠在陆文修身上,一手搭在儿子的肩头,看着展昭与白玉堂立在船头。
那一袭锦绣白衣,指着远方江面,俊逸潇洒均在抬起的衣袖间。回望展昭的侧脸好看得令人自惭形秽,似是说到好笑处,白玉堂忽而扬起唇角,连着江湖天下都比不上蓝衣人的一双眼。
这画面隐约与多年前相重叠,那个时候风流俊逸名满天下的白五爷身边忽的多了一只猫。锦鼠戏御猫的戏码被瓦子茶馆演绎了千百遍,等到柳依依第一次看到这两人并肩而来的时候,已是白展二人相识的第二个冬天了。
晨起听雨声(二)
彼时的展白二人均未弱冠,官场上未经滔天阴谋,江湖上来去潇洒。身上的锐利之气亮闪闪的,犹如刀锋剑芒,一眼瞧去,晃花人眼。
白玉堂原是要回陷空岛的,半道上听闻昔日展南侠、今日朝廷鹰犬展御猫被阻徐州,遭徐州地界的大小门派围攻。这话才一入耳,白玉堂就上了火,一旁幸灾乐祸、摇头晃脑侃侃而谈的人吓得丢了杯盏,夺门而去。
白衣白马在官道上疾行,直从天将入暮走到寒霜深夜,好在松江府离徐州不远。白玉堂勒停马头,面色阴郁,银刀一横,叫开城门,催马前行,堪堪停在“隆庆镖局”前。
隆庆镖局总镖头在睡梦中听见叩门声,尚来不及发火,就听属下在窗前小声道:“老爷,白五爷来了。”
徐州土膏地润,通江淮水运,陷空岛的船只常来常往,任谁都得留三分薄面。况且就算没有陷空岛,单锦毛鼠白玉堂也不是好惹的。李庆边拢衣衫边走向门外,来到檐下见属下面色惶恐,“老爷,白五爷脸色不善……”
李庆心里咯噔一声,白玉堂行事狠辣、性子乖张,江湖人私下里称其“玉面阎罗”,却也是光明磊落、侠义之人。此时找上门……李庆忽的心头一亮,怕是为展昭而来。
进了前厅,果见一人端坐厅前,白衣坠地,乌发垂肩,双眉斜飞入鬓,听见脚步声,忽而抬起一双凤目,灼灼目光虽波澜不惊,却令人如芒在背。李庆拱手做了个揖,白玉堂微一抬手算是回礼,李庆放松了些,下意识地抹了抹额。
“白五爷……”
“你知白爷为何而来。”白玉堂单刀直入,要不是念着猫儿那句“遇事多加忍耐”的嘱托,他早就抽刀了。
见白玉堂不耐烦,李庆忙将前因后果一带而过。白玉堂提着刀走到门前,乌沉沉的夜空不见星辰,显是要下雨。
“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白玉堂抿唇低笑,前几月里随那猫儿来徐州办事,才一进城门,隆庆镖局的拜帖就递到了衙门,特请展大人赴宴。走镖的向来八面玲珑、人脉甚广,江湖人中与衙门交好的也当属镖局。展昭未赴宴,却回了帖,言语间客套妥帖。暗笑那猫儿心肠好,是不顾忌他人回报的好。
“白爷爷此番去寻展昭,若有半点差错,”白玉堂回身,微眯了一双眼,直叫对面的人从心里凉透了半截,“徐州地界再无镖局。”
冬夜里,忽然下起了雨。
李庆见那一袭白衣从容不惊地走进雨夜,任那雨水是密是疏,丝毫近不了白玉堂的身。他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大冷天里汗湿重衣。
他摆摆手,吩咐道:“白玉堂来此不许走漏半点风声,”顿了顿,又道:“守住紫玉林,许出不许进。”
“老爷,如此一来岂不是把徐州的江湖人都得罪了。”
“展昭,白玉堂,一个是朝廷,一个是陷空岛和金华白家……”李庆摇摇头,后生可畏,“白玉堂不算前账已是万幸。”
紫玉林离徐州城不远,白玉堂甫一进林,忍不住讥诮连连。林虽不大,春夏秋三季,绿草常青,花木缤纷。而今深冬,入目荒草,许是前些日子下过一场雪,枯木间尚有残余,颤巍巍地挂在枝头,忽而簌簌地落在地面上。
紫玉林,紫气东来,玉树兰芝,此刻却是风声鹤唳。
白玉堂脚下不停,一眨眼的功夫已从林子边进了深处。
展昭立在林间,一手紧握巨阙,剑尖指着地面,“啪嗒啪嗒”的声音在静寂的林间格外清晰。这是血顺着剑尖落在地面上,是展昭习以为常却不喜欢的声音。
望一眼城中夜色,乌压压的,似有雨将至。展昭微蹙了眉,突然而至的掌风直袭面门。脚下向右迈进,伸左手格挡,却听那人语中含怒:“展昭你忒的目中无人。”
“展某自问问心无愧,不愿伤人。”展昭微仰了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愿伤人,那你剑上之血何来?林中尸体何来?”
“阁下不分青红皂白,连同徐州门派阻了展某三天。展昭不愿伤人,但不代表任人宰割。”长剑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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