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干人脚未沾地,尹右便因发力后感出对方的手坚硬无匹,赶快撤身欲退。哪知就在他力道消长的些微空隙,那位儒雅风流、调位俊美的公子哈哈一笑,轻轻一挥手,尹右便如断线风筝似的,直飞上半空。
尹左手足连心,收笔咬剑,疾然飞身扑上。只见尹右一直斜斜飞起,直撞到近屋顶处的墙壁上,砰地一声,掉将下来。尹左飞身赶到,一把托住他,尹右此时才能发力,借兄长一托之势,他为风飘落絮之式,落在地上。他的面色已变得青白,大概是出世以来,第一次吃亏。同时这个亏吃得大惨,因为光凭人家这一手,他再练三十年也未必办得到。
尹左见胞弟无恙,吁口大气,回眸而顾时,只见厉魄西门渐和火判官秦昆山。雪山雕邓牧三人都已掣出兵器。形势之严重,此生仅见。他们本来疾向前扑,但因尹右飞起半空,这三人都齐齐一沉气,身形坠地,钉住不动。竟没有一个有敢轻举妄动地直扑过去出手攻击。
那位美公子依然赤手空拳,面上毫不变色,口中朗朗向火狐崔伟招呼道:“师叔请恕弟子石轩中一步来迟,以致尊驾受惊。”
火狐崔伟仰天大笑道:“石贤侄及时出现,正可扫荡妖氛,不必为老朽分心。”
厉魄西门渐手中横持一柄白磷錾,此錾重达五十斤,乃外门重兵刃中最罕见的一种,威力极大。这柄白磷錾多年来,都未发过利市,只因厉魄西门渐是那号称天下第一高手鬼母冷婀座下高弟,一凤三鬼之首,一身功夫尽得鬼母嫡传。光是用双手,天下便少逢能与对抗之人。何况他常年随侍鬼母,轻易也没出手的机会。
这时石轩中一现身,他便不敢不将白磷錾掣出来。火判官秦昆山用的是一对判官笔,雪山雕邓牧则是一柄软硬自如,能斩金削铁的缅刀。以这三个魔头的名望,除非是石轩中出现,否则绝不会同时搬出兵器这么紧张。
厉魄西门渐眼中冒火,他一旦面对这个情仇,真是恨不得一口把他生吞入肚。口中冷冷道:“石轩中你来得正好,爷们找的是你,崔家不过是陪葬罢了。”
石轩中把他们几人细看一眼,特别是因为尹家兄弟的相似而稍稍一顿,然后道:“你们不是我的敌手。现在我石轩中给你们一个机会,便是立刻滚回碧j山去,报知鬼母,说我石轩中这次重踏江湖,第一桩事,便是要她解散玄y教。”他那对神采飞扬的眼睛,顾盼之间,自然而然有一种慑人的威风。同时语气豪雄,不可一世。
崔家三人,都为之目移神夺,暗中崇佩得五体投地。他们乃是石轩中这边的人,这样尚有可说。但尹家兄弟却也为他的侠名英风所镇,不但噤口无声,而且心中泛起一种特别的味道,说不出是祟敬抑是畏惧。
厉魄西门渐狞笑道:“石轩中你虽然武功甚佳,但这样子轻视天下名士,也是不对。凭你练得几年功夫,就敢说赢得我们三人?”
此言一出,厅中诸人除了石轩中外,其余的都大感意外。只因西门渐话中之意,不啻承认石轩中赢得他们每一个人。但三人齐上,则仍可与石轩中一拼。以厉魄西门渐地位名望,尚且说出这种示弱的话来,如何能不叫人觉得意外。
火狐崔伟虽是笑容满面,却几乎要坠下老泪。他眼见老友传人,英名镇天下。连不可一世的玄明教高手,也在这位大侠面前低头,这一份喜悦,难以言宣。崔智更为感动,满腔热血不已,暗自立誓此后必定好好练艺,效法这位一代天人般的大侠。
石轩中俊目一扫西门渐,微笑道:“算你识得进退,你们三个人一同上来的话,尚堪一战。但石某一动手,便非留点记号不可。”
火判官秦昆山大叫道:“气死我也,石轩中接我一招。”人随声至,双笔一展,使个“分花拂柳”的招式,直取石轩中下盘四处x道。石轩中脸色一沉,俊脸凝霜,不管对方出招是如何锐厉,右手硬持敌人攻向下盘的判官笔,身形微侧,左手划将出去。这位一代剑客虽是空手划出,但那只手宛如利剑;风声劲锐,火判官秦昆山大为凛骇,但觉对方刚刚一动,便已无懈可击,赶紧斜掠开去时,一支判官笔已险险被对方夺去。
石轩中仅仅出了一招,就叫在场之人,全都神色变动,崔家三人当然是钦佩喜悦,在玄y教方面,却都心头大震。雪山雕邓牧缅刀一挥,赶紧上前接应火判官秦昆山。
石轩中喝道:“此处不是打斗之地,你们敢随石某到宽敞的地方,好好斗上一场么?”说话之时,双臂俱是手掌平伸,迭连递出招式,宛如两柄利剑,抵住两人的判官笔和缅刀。
厉魄西门渐听了此言,正中下怀,因为他们这边人多,正须地方够宽敞,才能施展出全力。便宏声道:“两位香主且退,咱们找个地方打去。”
火狐崔伟不肯放过目睹这场剧斗的机会,接口道:“后面花园极大,足够地方盘旋。”石轩中剑眉微皱,忖道:“我正想把这一群魔崽子诱到别处,以免连累本宅。但崔师叔的话既出了口,我可不能驳他面子。”
大家一齐罢手,崔家三人领前,然后是石轩中,最后面才是玄y教五人。
厉魄西门渐悄悄道:“等会儿敝座先动手,各位替我押住阵脚,尹左、尹右你们兄弟负责那崔家三人,只听我号令一发,便动手宰他全家。”尹家兄弟嗷然应了,那秦、邓两人心中有数,明知对付这个本教第一大对头,非用群殴手段不可。西门渐的意思,分明是说一旦他不敌的话,他们两个押阵的便须上前,同时西门渐会发出号令,命碧j山双小立刻动手把崔家宰掉,好教石轩中分心旁顾,既不能救,又使剑势松懈。
大家到了后园,石轩中乃是个光明磊落的大剑客,道:“你们如需商量什么话,尽管商量。”
厉魄西门渐迈步出来,左手戟指道:“石轩中,本座只问你一句,便是你何以手段这么毒辣?把我教中派驻此地的两个头儿杀死,就算是他们学艺不精,怪不得你留手不住。但方家庄一把大火,烧死了无数妇孺,难道这是你所应为?”
石轩中为之一愣,心头叫天屈。但尚未开口,那厉魄西门渐又道:“还有一桩事,本座不妨告诉你,便是本教外三堂香主之一的冷面魔憎车丕,前些日子在关洛那边被人杀死,手段毒甚。在他尸身旁边,有人用剑在石上留下名字……”他顿一下,狞笑着凝视对方。
石轩中何等聪明,冷笑一声,道:“难道这笔帐又记在石某头上?”
西门渐颔首道:“你猜得不错,留在石上的名字正是石轩中三字。不过你即表示不知此事,相信也不会假。可是有一宗……”
他又住口不立刻说下去,石轩中朗笑一声,道:“你们玄y教横行得够了,那人既然冒我石某之名,这笔帐我自会去找他清算。但你们玄y教无庸费心,就当是我石某所为,都冲着我来好了。”这当儿连火抓崔伟都为之霜眉一皱,只因石轩中豪气冲霄,一时大意,竟没有解释方家在这一桩事是否他所为。火狐崔伟一生行侠仗义,却甚是讲究不得滥杀无辜的规矩,是以会皱眉头。
厉魄西门渐也自放声大笑,道:“本座算是佩服石轩中你的气概,来,你亮剑吧。”
石轩中微微一笑,掣出长剑,轻轻一抖,剑尖乱颤,发出嗡的一声。
西门渐道:“你的功力比当日初上碧j山时,又大有进境。”
石轩中道:“西门香主过奖了,请赐招吧。”
厉魄西门渐喝声好,白磷錾一举,当头劈下。这柄白磷錾重达五十斤,通体白色。此时但见一道白光,宛如天柱崩坍,直压下去。錾风之沉重劲厉,旁观之人,俱为之碎然动容。石轩中长剑一挥,洒出数十点剑尖,从錾影下反攻敌人。直到錾锋离头顶不及两寸,这才塌身旋开一旁。这一身法乃是内家中移形换位的功夫,迅速无伦。
西门渐这一錾声威虽猛,其实未尽全力,这刻抖腕叫劲,硬生生停住下劈之势。微一迈步,方位立变。跟着那白磷銮连连劈出,卷起一阵劲风。对方功力稍差的,怕不早被这股劲风撞得身形不稳。
火判官秦昆山和西门渐相处长久,因此已知这位玄y教主嫡传高足已使出压箱底的绝艺,竟是施展最具威力的玄y十三錾。这一路錾法有巧夺造化之妙,施展了一趟之后,能够激得气流涡转,变化出种种阻力,对方兵器一旦投入这些空气涡流,便会因之失去准头,处处受制。甚至功力稍弱一点的,连兵器也把持不住。
石轩中容色一整,使出五十手大周天神剑。只见他剑尖每次吐出,都专找对方沉重如山的兵器,但最妙的是对方枉自力量如山,却被那尖尖的剑尖一点,便震卸一旁。要知昔年石轩中大战鬼母,那鬼母以神力称雄天下。黑鸠杖落处,无人敢接。但石轩中仗着这一路专破万斤神力的剑法,居然能够抵挡了好多招。如今石轩中功力比之首日已有天渊之别,西门渐纵然神勇不减鬼母当年,但如何制得住石轩中?
晃眼已换了十招,西门渐暗自凛惧。只因他这一路玄y十三錾,虽然只有十三招,但变化无穷,通常极少要一招一式地施展下去,无奈遇上这个平生最强的敌人,竟然容不得他变招换式,只能一路施展下去。
第十一招是“长虹吐焰”,但见西门渐那么庞大的身躯,此刻却轻灵软滑得如毒蛇,绕着石轩中疾走一圈。光是绕敌而走这一圈中,已不知攻出多少錾。五轩中从容化解,剑眉微竖。原来他已发觉气流有异,宛如昔年和鬼母大战时,那种卷人欲起的风力。
厉魄西门渐绝艺续施,第十二式“古佛半座”,身形由极动而极静,錾势也立时缓慢,然而风声啸卷,使得局外之人,也为之神摇魄荡,目眩心骇。这一刹那间,气流漩涡已化为无数个。石轩中挥剑直击敌人,哪知长剑出处,猛觉身剑俱如陷在流沙胶泥之中,无由自主。
厉魄西门渐长啸一声,白磷錾倏然高举,向石轩中当头劈下。这一錾乃是玄y十三式中最后一招,最为厉害,称为“天生妙结”。只因这时对方已被自己发出的气流漩涡所制住,突然当头劈下,神仙难逃。
石轩中在利錾当头之际,突然清啸一声,身剑合一,直s上空中。剑光猛然一响,把当头劈下的白磷錾冲得悠悠荡开。只见那位一代大侠石轩中一直飞到四丈之高,然后刹住上升之势,猛可一拗腰,头上脚下,疾泻急冲而下。剑光暴涨,有如飞瀑倒悬,其势劲疾无伦。
崔家三人忍不住同声喝采。那以轻功著称的雪山雕邓牧此时见了人家的身法,不禁面目失色。敢情和人家一比,差得太远了。
厉魄西门渐当敌人冲霄而起之际,便为之一凛,明白敌人美誉不虚。这种盖世功力,除非鬼母出马,天下无人能敌。当下力聚双臂,准备使出拼命的招数,口中跟着发出一声号令。火判官秦昆山、雪山雕邓牧闻声冲上,各举兵刃,三人分作丁字形站好。那边尹家兄弟,一齐叱喝出声,同是一式的左剑右笔,直扑崔家三人。
石轩中一见对方竟用这等卑鄙手段,登时怒不可遏。身形一动,斜飞开去,恰恰落在尹氏兄弟侧面。他嗔目大喝道:“鼠辈你敢妄动。”喝声如雷,剑眉斜轩,一对俊目中威光四s,真是神威凛凛。尹家兄弟身形一窒,竟然不敢向前。
石轩中戟指向西门渐叱道:“石某以为你身为武林知名之士,又是玄y教的刑堂香主,今日如此不守武林规矩,不知在教中如何能服得众人。”
西门渐恼羞成怒,破口骂道:“小子你过来,本座今日要和你决一死战。”
须知西门渐本非无赖之徒,但他对石轩中的仇恨,又非寻常的血恨,故此一碰上这个情仇,便忍不住心中的愤恨悲痛,虽然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火判官秦昆山一听不妙,如果西门渐被激而硬要单打独斗,只怕不能生出崔氏花园。当下朗声道:“尹家哥儿们回来,且替我等三人押住阵脚。”
尹家兄弟讪讪退下,刚才他们为对方神威所摄,竟然不敢动弹,觉得丢脸之极,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秦昆山又道:“昔日碧螺岛主于叔初,曾经力敌敝教六位香主,石轩中你也为武林留段佳话。”石轩中豪情飞扬,大声道:“我早就要你们三人同上,好打得痛快些。”
雪山雕邓牧立刻接口道:“石轩中你口出大言,固然你的功力的确高强,可是……”西门渐颇为不悦,敢情这两人俱是本教香主地位的高手,但一旦面对强敌,居然赞不绝口。真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听邓牧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可是石轩中你不过凭着千年人参的灵效,是以轻功特强。你如敢光凭剑法来斗,又赢得我们。那么我邓牧算是第一个心服口服。”西门渐听了,转嗔为喜,暗想道:“那厮只要好大喜功,一口答应,今日就能取他性命。”
石轩中微微一哂,道:“就依你之言,我石轩中绝不以轻功身法来闪避就是。”
火狐崔伟怒道:“石贤侄不可大意,中了他们诡计……”
石轩中抱刻行礼道:“师叔不须多虑,小侄自有扫荡魔氛之策。”
厉魄西门渐狞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但你一会儿别后悔。”
石轩中面色一沉,叱道:“都上来吧,还罗嗦什么?”
西门渐厉啸一声,扬錾劈去。雪山雕邓牧以轻功擅长,纵身一跃,飞上半空。然后由上盘攻下,卷起一道白森森的光华。火判官秦昆山双笔一击,发出极嘹亮的金铁交鸣之声。倏地欺身进扑,双笔一分,施展一式“风剪梨花”,两点笔尖,直取石轩中神藏、腹哀两x。
石轩中见他们配合得甚妙,长啸一声,剑化斜阳之式,一剑斜斜划出,走个弧形路线。这招看来平凡,但对方三人,每一个都感到对方之剑不但及时封住全身,而且生像针对着自己一人要发出绝招光景,不由得都自动收势,改发别招。
要知这三人都不比等闲,随便挑哪一个人出去,都足以震惊武林。如今石轩中力敌三人,又言明不以那特佳的轻功躲避。这简直是轰动宇内的一场比斗。局中之人尚不觉得怎样,但旁观的崔家三人和尹氏兄弟,都为之屏息凝目,十分紧张。
厉魄西门渐是鬼母嫡传高弟,大有承传衣钵之势,这一身功夫,岂比等闲。另两个魔头,全是苦修精参了一个甲子以上的高手,火候之精纯,也自上而下武林罕睹。刹那间剑气冲霄,杀气蔽空。刀光錾影,与一对判官笔,真是说不出多么凌厉,狂风暴雨般齐攻石轩中。
这一动手,不觉已斗了二十余招,石轩中的剑法平平凡凡,但他那种诚敬庄严的样子,叫人不敢忽视。事实上他的招数虽然不见得奥妙诡辣,但正因光明正大之故,那对方三人的毒招,反而叫人泛起小家气的感觉。
只见剑光忽然绕体而生,迫开诸般兵器。雪山雕邓牧暗忖道:“看来他每一剑都能威胁到三人,但我不信他真能如此,何不冒险试上一下。”这念头不过像电光万火般,在心头一掠即逝。恰好石轩中恭恭敬敬地一剑招出来,西门渐和秦昆山都一齐换招。邓牧大喝一声,硬递出一刀,直取石轩中左耳。
石轩中嘿一声,剑光如练,一冲一荡,把邓牧缅刀撩个正着。邓牧失声一叫,缅刀脱手飞上半空。好个邓牧不愧外号雪山雕,在那缅刀出手之际,已自腾身而起,快逾飞鸟,追上那缅刀,伸手绰住。到他飘下地时,石轩中已连续进攻了三招,登时把西门渐和秦昆山迫得手忙脚乱。
邓牧暗自大骇,忖道:“刚才他那一剑,本可撩在我胸前,但他却改镣兵刃,饶我一命,却是何故?”但时势不容他再想,缅刀一挥,加入战团。
西门渐和秦昆山战至此刻,都同样浮起有力难使的感觉。他们都知道是对方改为攻势之故,但不由得他们不吃惊,尤其是邓牧这次挥刀加入,这种有力难施的情形,更加显著。
原来石轩中这时剑招出处,有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不但剑招精奇,还有另一桩,便是往往一剑击出可以迫得他们因移宫换位之故,自己人反而碰上自己人。人碰还不要紧,最惨的是连兵器一块儿上。故此他们在十招之内,又屡屡自乱阵脚。
形势一变之后,崔家三人只喜得跺脚持须,采声不绝。那尹家兄弟本来以为乃师技艺已足以称雄天下,如今一见如此形势,不由得面目变色。
眼见玄y教三个大魔头形势更加不妙,火狐崔伟宏声喝道:“贤侄加点劲,把这三个魔崽子弄倒。”
尹右手肘轻轻一撞兄长,低声道:“咱们快走。”尹左微感惊愕,尹右已斜斜跃升,只好也跟着纵去。尹右大喝一声,右手扬处,三点黄光疾s而去。分袭崔家三人。
这时相距甚远,但一则他是暗器出手之后,才大喝一声。二则暗器体积甚大,差不多和拳头一样大,是以去势特慢。崔敏和崔智都一齐大惊,同时喝叱出声,双双出手去挡那道袭向火狐崔伟的黄光。
崔智因为手中提着金背砍山刀,是以护己护人,两无破绽。崔敏却因光顾崔伟,待他发觉崔智大刀已足够防护时,自己已闪避不及。努力一侧身,那道黄光打在左胸上,负痛大哼一声,身形摇摇欲倒。
石轩中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起初听到尹家兄弟一声大喝,登时剑势一紧。剑光如巨浪涌起,把敌方三人迫得冲向一处。数声响处,邓牧一刀砍在白磷錾上,把那巨錾斫得缺了一个大口。但他自己手腕已震得酸麻,缅刀险险脱手。
最惨的是秦昆山,西门渐以天生神力,一錾劈到。这时势难如与敌人过手时一样,以双笔招数变化反攻敌人,使对方收住这一招。因此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奋力以双笔硬架。是以巨响声中,他双笔哪挡得住白磷錾一劈?登时脱手坠在尘埃。
石轩中这时已飞身过去那边察看情形。他的身法果然惊人无比,一掠五六丈之远,真是世间罕睹。玄y教三人忙忙乘这空隙撤退。只因稍迟须臾,石轩中以那盖世轻功,便可以回来把他们重又拦住。
石轩中过那边一瞧,崔敏面色灰白异常,但还强自运气,压住伤势。崔智面色也煞白,金背砍山刀已掉在地上。原来他贴近火狐崔伟,是以一刀横封,恰好挡住两件暗器。哪知这两件暗器力量绝大,击在刀上时,发出震耳两声大响。登时把他震得虎口欲裂,手指一松,刀坠地上。
那三件暗器敢情是三个金环,看起来足足可以套在腕上,怪不得如此沉重有劲。
石轩中大骇,一摔手剑c地上,然后两手一抄,把崔敏整个人托起来,口中道:“赶快放松身体,不要运气迫住伤势……”一面说,一面已向宅内走去。
崔敏真气一懈,立刻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崔智已知石轩中要找床铺给父亲休息,便赶紧当前带路。屋中静寂无人,来到一个上房里,石轩中把崔敏放在床上,然后掏出丹药,塞在崔敏口中。
那崔敏心力松懈之后,吐出一口黑血,陡然头脑晕眩,失去知觉。原来刚才他虽是躲开胸前大x,是以没有立刻毙命。但那金环力道奇大,未在左胸之上,已震伤了心脏,心脉将断。崔智一看不对,眼泪直涌出来,叫声爹爹,便已跪倒在床边,不会言语。
石轩中微叹一声,回头见火狐崔伟进来,便道:“师叔,都是小侄导致有此闪失。”
火狐崔伟听了此言,心中便明白侄孙已无生望,喟叹一声道:“你不可这样说,他是为了救我这老头子,故此被暗器击中。咳,老朽风烛残年,已是无用余生,却要他这条宝贵的性命来换取,真不划算。现在他怎样了?”
石轩中此时已恢复平常神色,道:“现在恐怕不成了。侄儿以本门护心丹放在他嘴里,却也不能转化为唾y,流入咽喉,这是心脉已断的征象。若果他早先不曾运气迫住伤势,早一点儿吐出淤血,也许还来得及……”说着,两人都到床前察看。火狐崔伟顿觉万念全消,心酸肠断,登时老泪纵横,扶住石轩中的肩头,站也站不定。
床上的崔敏忽然呻吟一声,然后张开眼睛。崔伟和崔智都为之大喜,齐齐叫出声来,只有石轩中,面色丝毫不变。要知石轩中以绝世资质,自幼便修练玄门正宗内功,是以道心空灵坚定,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气势。尤其近数年来在岭南苦修,内功更有精进。故此他早先仅仅神色变了一下,便自恢复平常形状。这不是他心肠冷硬,只不过内功湛深,灵台空明,不容易露出惊喜的情绪表现在面上而已。其实他这时已万分愤怒,暗中在盘算怎样进去把那尹家兄弟出手伤人的一个擒来处死。崔敏缓缓道:“我怕不行了,爷爷千万要保重,恕侄孙不能再奉侍左右。”
火狐崔伟强自压抑住一腔悲痛,朗声道:“你别胡说,只要你有一口气,爷爷也要设法救你。”
崔敏这时精神更见旺盛,道:“爷爷不必麻烦了,侄孙这时忽然想起昔年许多事,觉得十分惭愧,这种收场,还算是上天厚我了。”
原来昔年他因乃父被峨嵋派弃徒y棠擒到苗峒,其后y棠因爱他父亲,曾派手下y邪成性的女徒榴花到崔氏家中看看,回来好告知他父亲。谁知榴花见他年才十八九,长得英俊,便死其母,带他返加苗峒。此后崔敏狂纵y欲,除了y棠、榴花日夕寻欢取乐之外,更恣欲玩弄了不少清白女儿。近十数年来,但虽深自忏悔,但恶孽难消,终于得到这个下场。
石轩中明知崔敏乃是回光反照,不消片刻,便将气绝而死。因此一方面注意大狐崔伟这个老者不要悲伤过度而发生意外,一方面暗自盘算日后报仇之事。
只听崔敏又道:“智儿你日后要孝顺老爷爷,自己必须力图向上,不要沦入邪途。”
崔智大为惧恐,垂泪道:“爹爹,孩儿必定俗遵庭训,但您老不必说这些不祥的话。”
石轩中这时踏前一步,双目炯炯,注视着崔敏。果然崔敏抬眼找他,道:“石师叔,这次在下替你丢丑,真是死不瞑目。”
“你这是哪里话来?我石轩中此去北方,定必替你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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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得异珍巧治沉沉疾
崔敏道:“江湖上年年月月,仇杀不休,在下之仇,本可以算数。可是……”他转眼望一下崔智,又道:“可是智儿一生最是孝顾,因此他势必不肯干休。石师叔剑术当世无二,前些时候,我在镖局中还和一些人谈起你。据说大家都希望你一举击败鬼母,为武林伸张正义,那时候,武林中人将推举你为剑神。以师叔这一身本事,如到碧j山,盼望能够在挫败鬼母之余,趁便把那恶名远播的尹家兄弟中杀我的一个击毙,此举除了替在下报仇之外,还可保全智儿一命。智儿,快过来向石师叔磕头。”
崔智抗声道:“爹爹,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住口,你在此刻还要违我之命?”
火狐崔伟顿脚叹口气,并不c嘴。石轩中朗声道:“敏兄你可以放心,依我之见,这一段仇恨,还得让他亲自雪清。生死本是闲事,绝不可为了危险,以致忘掉恩仇。我可以答应你,届时我定必全力以助,绝不能叫j恶之辈,逍遥法外。”
他说得神情凛然,一片大忠大义的气节,令人为之慑服。
崔敏叹一声,转眼望着火狐崔伟道:“爷爷,石师叔真正是今世完人,剑神二字,其实还辱没了他。侄孙这一点爱子姑息之心,思之不免汗颜无地。”他忽然咳了几声,吐出几口乌黑的淤血,猛可圆睁双目,厉声道:“智儿,快替为父的向石师叔叩谢教诲,以及异日相助恩德。”
房中登时弥漫着一种悲壮节义的气氛,一个垂死之人,在这最后的一刹那,表现得从善如流,视死如归,的确令人深深感动。
石轩中仰天长啸,弹剑悲歌道:“西流之水东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奈子何?”
火狐崔伟白发萧萧的头颅,此刻有力地仰视窗外,面上流露出豪迈壮烈的神色。这位老人家正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未已。想当年,他纵横湖海,什么魔窟虎x,都视如等闲。如今被迫隐居林泉之下,连仅有的侄孙惨死,也自无能为力,是以心中悲愤无比。石轩中听豪壮悲歌,使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家,浑身血y,遥望窗外苍吴长天,不由得侠情豪气,完全激发。
崔敏面上浮起满足的笑容,向崔智点头道:“愿你一生能以石师叔作个榜样,恩怨分明,节义自励,庶几不负此生。”他顿一下,胸口十二分憋闷,生像气脉将绝,于是勉强又大声道:“石师叔,请为我再高歌一阕,以壮行色。”
石轩中弹剑而啸,又复行吭悲歌道:“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又可奈何?虽有智缴,将安所施……”歌声有如金石般铿锵,裂帛穿云,远传数里之外。
这一阕歌词名为鸿鹄歌,乃汉高祖所作。鸿鹄即是黄鹄,健羽善飞,一举冲天。词中之意,一方面是隐喻崔敏英灵西归,有如鸿鹄羽翼长成,一举千里,永远也不会受到伤害。另一方面,却又暗暗抒发自己的壮志,把自己比作永不受网罗所伤的鸿鹄,这次重入江湖,定要震惊宇内,不止为崔敏报仇而已。
在悲壮高亢的歌声中,崔敏已吐出最后一口气,悄悄地死去。如今,人世上的苦乐恩怨,再也不能令他有所感觉。
崔智跪在床前,垂首默默地哀恸父亲的惨死。火狐崔伟过来,轻轻抚摸崔智的头颅,道:“智儿,你暂勿悲痛,等大伙报后,才到墓上尽情一恸吧……”崔智仰头望住老人,毅然点头。
崔伟又道:“往昔我曾起誓,不将火器绝技传授与任何人,因此你父亲和你都没有学过。但刚才我细思好久,忽然想到这世上邪恶之辈正多,何止区区尹氏兄弟。不过,这世上像轩中这等身手的人,更是凤毛磷角,百年罕见。因此,我想这一项绝技,如用来伸张正义,为世间抱不平,却甚是用得着。”
“现在智儿你听着,等你父亲丧事做完,你便开始学我这一身火器的绝技。大约一个月,便可全部学全,只缺手法上的功力火候。是以一个月后,我们便举家到苗峒找你祖婶y无垢,由她传你峨嵋正宗内家心法,苦练三年,然后重入江湖,清雪父仇,并且行侠仗义,修积善功。”
石轩中肃然道:“师叔苦心,小侄既敬且佩。异日崔智重入江湖,务必通知小侄,以便一同找那尹家兄弟。小侄亲眼目睹血仇得报,方始甘心。但苗峒之行,恕小侄不能恭送。在目前情势,小侄必须直捣碧j山,使玄y教魔头尽集山上,则师叔此行,必无失闪。小侄碧j山之事清结之后,方始返崆峒重立门户。但小侄自知外孽太多,诚恐牵累师门清誉,数年前已物色了一个弟子,准备清理门户之后,便由他主持上清宫事务。当日收此徒之时,便曾明言以告,他已向天立誓,届时出家入道,永不再履尘世。这徒弟便是日前来此的史思温,不知他可曾来过?如今又在何处?”
火狐崔伟先命崔智出去找回家人,以便办理丧事。一面和石轩中到厅中落座,告诉他说史思温已匆匆赴天柱峰乌木弹院,谒见血印禅师,不知所为何事?如今想来,可能和玄y教来袭之事有关。
崔伟又道:“史思温那孩子怪可疼的,想不到已立誓出家。”
石轩中道:“他是方家庄被烧的那天晚上匆匆离开的么?那么会不会这事是他所干的?奇怪,这孩子何以会赴天柱峰呢?”
崔伟皱眉道:“不应该是他所干的吧,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告诉我一声啊!”
石轩中道:“小侄本来昨晚已到,但时已将夜,便不想惊动你们。无意中走进一座极大的荒园中,忽然听到异声,在一口枯井中传出来。我过去一看,如此这般……后来我点了他的睡x,使他睡到今晨才醒来。昨天一整天,我正忙于探听玄明教的动静,得到好些奇怪消息,故此便没有到这儿来……”
火狐崔伟持着白须,等他说下去。
石轩中便又道:“第一件就是刚才那个魔头也提过的,在关洛那边发现了冒我名之人,把冷面魔僧车丕杀死。第二件便是方家庄大火之后,衡山名手飞猿罗章据说碰上了我,我使的不是剑,而是一支青玉箫。飞猿罗章动手不久,便败下阵来。由这一点,江湖人都以为真是我出现,否则谁能轻易赢得罗章?而其实呢,两桩事都一样骇人听闻,却都不是我所为。师叔你说这些消息是不是太奇怪了?”
火狐崔伟道:“看来这两拨冒名的人,都和你有点儿不对头。大概他们根本不知道你会出世,是以故意做下这事,迫你出头寻他们。你的剑术功力诚然高深莫测,但你日后却不可以自恃。现在只有老朽可以说说你了。记得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话,谨慎行事,才可以保威名之不坠。老朽也与有荣焉。”
石轩中肃容谢教,崔伟又道:“现在办正事要紧,你不要拘礼,将来一切澄清之后,你也把门户清理好。如能到苗疆来,与老朽见上一面,老朽死亦无憾。”
“小侄一定记得到苗顺去拜候师叔起居。”
火狐崔伟苦笑一下,道:“却不知老朽是否还等得及见上你一面了,目下你徒儿史思温已赴天柱峰,老朽在三日前已无意告知玄y教的魔头,是以他此行多半魔难重重,你当急之务,恐怕还是先去增驰援为要。”
石轩中知道玄明教擅于飞鸽传讯,快速异常。同时玄y教中能人甚多,若不明干,暗箭更是难防。史思温第一次踏入江湖,此子为人虽是聪慧无比,但江湖伎俩,的确屡屡出人意料之外,登时心中忧虑起来。崔伟便催他迅速上路,免得史思温遭人暗算。这时既有许多要事,便不讲究什么礼节,石轩中只在崔敏尸体前行个礼,便离开了崔家。
且说这时的史思温和上官兰,果然出了大岔子。
原来当他们出门后,第三日已到了南昌府。预计再走两日,便可以赶到天柱峰。这还是牲口极好,是以行程甚快。时已黄昏,史思温想想不便赶路,便在南昌府中找个客栈,要了两个上房。还未曾开始休息,忽然有人敲门。史思温以为是伙计,便管自解包袱,口中叫道:“进来。”
房门呀地开了,史思温解开包袱,却听不到有人进来,便大声道:“有什么事?”
“有重要的事。”身后一个带着童稚的声音响起来。从那语声推断,该人离他身后不及三尺。史思温心中一震,忖道:“我的感觉灵敏异常,断无让人家来到身后尚且不觉之理。那口音又如此童稚,竟是什么人呢?”
这时他已小心戒备,但头也不回,装出十分大意的样子,随口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答着话,慢慢转身。眼光到处,只见一个童子,身量只到他下颔那么高,面容清秀异常。但那股神情,却象个七十岁的老人似的。
那童子冷笑一声,眼中露出轻视的神色,问道:“你可是石轩中的徒弟史思温?”
史思温一听大奇,怎的在这江西南昌,反而有人认识他的姓名来历?假如到了蒙古,岂不是连家谱也有人替他背出来。这真是大大的怪事。因此他不免露出十分诧愕之色,反问道:“你是什么人?何以得知我的姓名来历?”
那童子又露出轻视的眼光,道:“原来石轩中的徒弟是这个样子,他们未免小题大作。”
史思温道:“称究竟是谁?有什么事?”
那童子道:“我只想见识一下石轩中的剑术究竟如问。你现在已学了他几成功夫?”
史思温怒道:“无知童子,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其实史思温真没有那么傻,凭人家刚才那一手轻功,他已估出这个童子不是等闲之辈。是以应对怒问中,故意叫对方误以为自己至今尚未看不出底细,因而对自己轻忽大意。
那童于仰天而笑,从抽中摸出一把折扇,道:“你如认不得我,那就等到跪求饶命之时,我才告诉你。”
史思温见了那折扇,心中微凛,忖道:“原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孩子,敢情便是玄y教内三堂香主的y阳重子龚胜。但我且不说破……”于是怒声斥道:“你敢情是个疯子,快走!”
那童子果然是大名鼎鼎的老魔头y阳童子龚胜,如今年纪已近七十,但外表看来,还像个十四五岁的孩童。手中一把y阳扇,招数有鬼神莫测之极。同时练就先天一气功,能够从口中吐出极淡的白气,专伤敌人的内家真气,并且侵焚对方内脏,端的y毒异常。
昔年碧螺岛主于叔初力战玄y教六位香主,其时y阳童子龚胜施展这桩绝技,于叔初当然识货,不敢疏忽,以全力运剑挡住他的先天一气功。其厉害可想而知。(事详见前传)他这次接到雪山雕邓牧的飞鸽传书,立刻匆匆追敌,直到南昌府才碰上。一看这少年反应迟钝,不由得心存轻视之念。
“疯子?起得好一个名字。可惜小娃娃,你已来不及把名字向世人宣布了。本座乃玄y教内三堂香主y阳童子龚胜,你如不想惊动世俗之人,咱们到僻静的地方去解决。”
史思温故意装出失惊之容,道:“原来你就是y阳童子龚胜?但咱们从未见过面,有什么事要解决的?”
“小娃娃别装样子,你师父干的好事,难道你不敢承当?”
史思温听他提起师父,登时神色一凛,道:“原来如此,好得很。咱们找个地方。但有一桩,想你是个成名多年的人,必定会答应我。”
y阳童子龚胜听他如此一说,心中甚悦,忖道:“到底石轩中心中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于是道:“什么事要我答应,且说出来听听。”
“我这次出门,带有一位女眷,你们可不得仗恃人多,趁我不在而胡作乱为。”
y阳童子龚胜诧想道:“这厮说他愚笨,却又想得十分周到。”这时既然史思温已提出来,江湖最讲究的是不能对妇孺施暴,他岂能不答应?是以点点头,道:“这就走吧。”
史思温让他在店门稍候,自己走进上官兰的房间。这刻因时势急迫,他已来不及敲门。推门进去后,因内间是用帘子隔住,他迫不及待地飞纵入去。里面呀的惊叫一声,史思温眼光到处,恰恰瞧见上官兰羊脂般雪白的r体,这时刚好全l。原来她在换衣服。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背转身躯。
上官兰被他冷不防闯入,骇得若心无主,竟然不晓得赶紧穿衣。史思温那颗心直跳,也忘了催她穿衣。隔了一会儿,他又怕y阳童子龚胜等不及,便猝然转身。谁知上官兰自怔怔呆立,丰软雪白的胴体,完全呈露眼底。她又为之惊呀一声。
史思温忙忙转身,讷讷道:“我……我真该死……但现在请你听着,我马上就要去和玄y教内三堂香主之一的y阳童子龚胜比武,后果难以想像。因此必须戒备,免得玄y教又把你掳去。”
上官兰又为之大吃一惊。她天性纯真,感情直率真挚,这三日来,对于这位拘谨有礼而又本领高强的少年,早已十分倾慕。但史思温因她是有夫之妇,同时又年轻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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