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如烟爱如烟》第 1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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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着,计划着,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看菁儿已睡熟,便偷偷起来打算到院子里透透透气。白日里要小心翼翼地做人,在现代活了20多年从未感觉到做人也这么辛苦。此刻,夜深人静,我总算可以不用再掩饰而释放一下自己压抑的情绪。
  我披上衣服,来到花园里坐下,夜阑人静,我却有这许多无奈无处诉说,不由叹气吟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扑哧!”旁边突然传来一声笑,我不用回头便知是谁,除了醉东风还会有谁会有如此不羁的笑?
  我未回头,叹息着低声说:“你既已来,还装神弄鬼做甚?”
  他仍是一身雪白而整洁的长衫,走过来坐于我旁边,看着我笑道:“你好生逍遥,这许多句子也不知是如何想出来的?”自打我认识他以来,只见他穿过一次白色以外的衣衫,那还是当初夜探皇宫寻我时才穿上的黑衣。这是一个崇尚黑色的年代,以黑色的衣服为美,除了一贯喜欢青衫的师兄外,东风的一袭雪白便显得格格不入,似乎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他的叛逆与对当朝的不满……
  我斜瞪了他一眼:“莫要管我如何想出来的句子,你先说说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此?”
  他的眼睛亮亮的,充满了感染力,笑着说:“很不巧,方才又是你那位神秘的师兄神奇地找到了我,告知我你已搬到此处!你好生心狠,害我寻了你几回都不见你。你住的那屋子整夜空着,连丫头都失去踪迹,我还以为你又有了甚不测呢,只差未去找刘盈要人了。”
  我笑骂道:“说得好听,那你又为何不去找刘盈?”
  他笑道:“正要找呢,不想你师兄便来找我了,哈哈!”
  “嘘!”我忙将食指按在他的嘴上,生怕这笑声会吵醒旁人,低声道:“祖宗,你就不能小声些么?”
  他笑道:“又非皇宫,怕甚?”
  我无奈:“带我出去吧,我还有些事要问你呢!”宫里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刘盈怎么样了,想他经常进出皇宫,应会有些耳闻吧!
  他笑道:“你好生奇怪,在宫中时偷偷摸摸的,如今出来了还怕甚?这小院落里难道还会有人是我对手不成?”
  我捶他一拳道:“怎如此多废话?若旁人见到我与你在此怕又要生事。你拍拍p股便走了,我还要于此生活呢!”
  他坏笑着站起来,边将我抱起边笑道:“呵呵,你是怕旁人说你偷会情郎?”
  我气不过,捶打他:“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走?”
  他邪邪地笑着,抱起我飞奔出去,行至一酒馆,才将我放下,携我手进去,要了间上房。
  坐定后,醉东风又要了酒,今日说什么我也不想喝,上次喝多了的滋味我至今仍记忆忧新,最近有这么多的事,自己的酒量可远比不了他,我可不想再惹出什么大差错了。
  醉东风见我执意不喝便也不再勉强我,自斟自饮了起来。
  我沉思了片刻便问道:“你最近去皇宫可发现有何异常?”
  他坏笑道:“当然有啊,死活寻不见你!”
  我气,也笑道:“问你正经的呢,宫里可发生大事?”
  他喝口酒慢条斯理地说:“即使他们发生甚大事也不会来告知我,你怎就认定我会知呢?”
  我笑道:“皇宫以往发生的那许多事你都知晓,可见你于宫中定有眼线,若此刻果真发生些事,你不知才怪!”
  他笑道:“你是何物变的?如此了解我,罢!你想知晓关于哪个的事?”
  我皱眉道:“哪个的都想知。”
  他笑笑,叹道:“你怎还不长记性,仍如此关心那些人?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是莫要再义气用事,惹了杀身大祸才好!”
  我生怕他不说,使劲点点头。
  他笑着又喝了口酒,低声说:“那次,我晚上又去找你,着花花先侦探了一番,谁知花花回来却异常沮丧,似乎未找到你,我不信,便入内自行找你,果见你那屋子已无人迹。我甚是着急,便在宫里转了一圈,结果便发觉刘盈的寝宫被侍卫重重守护了起来,以为刘盈出了大事,担心你得紧,于是便找线人询问了情况……”
  他停了下来,玩味地看着我。我急不过,催道:“好哥哥,快些说啊,莫要卖关子了,刘盈怎地了?”
  他苦笑:“你果真那般惦记刘盈?你几时才能这般惦记我?”
  我嗔道:“当然惦记,他待我如同亲妹妹,我怎能不惦记他?”
  他笑笑继续说道:“呵呵,告诉你便是。我经过打听才得知一些。自数月前赵王刘如意被吕雉毒死之后,刘盈受了惊吓,一直卧床不起,这你应晓得。”
  我黯然,怎能不知道,就是如意死那天,我的脸上便被留下了这耻辱的印记。
  他见我黯然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说:“不说如意了……如意死后,因刘盈受了惊吓,一直重病不能理政,吕雉便明目张胆地开始c持朝政。她派遣淮阳王刘友到赵国为赵王,替代了刘如意的位置,并指一位吕氏王后给刘友。因刘友与其妻吕王后并不亲近,吕王后便诬陷新婚的丈夫刘友谋反,吕雉大怒,便将刘友召回,囚禁于宫中,并断绝其一切饮食。听说前段时日,有一夜,不知怎地刘盈得知刘友进宫并被囚禁,吕雉欲饿死他,便遣一贴身宫女去给那刘友偷偷送饮食,不想却着了吕雉的道。吕雉的爪牙当时便抓住了那宫女,猜想到刘盈已得知刘友之事,大怒,便将那宫女杀了,并派遣大队侍卫,以刘盈身体虚弱为名而限制了刘盈的自由。那刘盈失了贴身宫女及太监,并被限制了自由,便再也助不得那刘友了。没几日,刘友便被饿死,临死前曾怒骂吕雉:残害刘氏子孙之手段残忍,大汉将不日可亡。”
  刘友死了?刘盈被吕雉限制自由了?我脑子里乱糟糟的,看来这一切便是我走当夜发生的事。如此说,吕雉将我偷偷送出宫,并告知其他人已将我杀死了。如刘盈听到这传闻还不知是如何的伤心……
  醉东风见我脸色有异,便道:“莫怕,当初我听得这消息确实也吓了一跳,你平常与刘盈甚是亲近,以为被杀的宫女便是你,我曾多方打探均未得到证实。正要去找那刘盈晦气时,你师兄便找到了我。今日见到你在那小院落中逍遥,我甚是安心,这总算是塌实了。”
  我叹气道:“其实那日被‘杀’的宫女便是我,只是我命不该绝,今日仍苟且于人世!”
  他瞪大眼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急切问道:“果真是你?那你如何逃出那老妖精的毒手?她可是吃人不吐骨头,你……你……你这不是让我的心再受煎熬嘛!”
  我叹气,黯然道:“我被一熟人冒死相救。”
  他欲再问,我叹气道:“你先莫要问我,一会说于你听便是。如今你先说说刘盈后来怎样?”
  他瞪我一眼,无奈道:“唉——罢了,被你折磨又不是头一遭了,我说便是。刘盈得知刘友被饿死,自己的贴身宫女亦被杀,最亲信的太监也在如意事件中受牵连而死。他悲痛欲绝,又好生病了一场,昏迷了整整三日,时常呼喊着那宫女的名字。莫看吕雉对旁人手段残忍,但对刘盈毕竟是舐犊情深,见刘盈昏迷不醒,生生守了三日三夜。不想刘盈醒后,对吕雉冷眼相对,礼数周全,但却少了亲昵。吕雉见刘盈仍在病中,不忍与他计较,便撤了侍卫,还了刘盈自由,任由他自行养病。”
  我忙问:“可见好些?”
  他摇头道:“并不见好,听闻传了诸多太医与江湖异士,仍不见好,并越发重了,据说快要活不成了,如今人虽然清醒,但却起不了身,整日卧着。虽说我与他刘家并无好感,但他摊上这等母亲实是可怜……”
  我长叹一声,拿过醉东风的酒一口喝干。刘盈病得越发厉害了,也不知那张刚毅精致的脸如今瘦成什么样了,那爽朗的笑声怕再也听不到了……
  醉东风握住我的手说:“莫难过,他有今日也是吕雉的罪孽,他做儿子的也只能生受了!”
  我低头沉思片刻,才抬头看向醉东风棱角分明的脸,说:“我有一事相求,你可愿助我?”
  他问:“何事?尽管说!”
  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帮我传话于刘盈。”
  他撤手,惊愕地看着我,不语。
  我又艰难地说:“我知你并不愿见那刘盈,就算我求你这一遭如何?”
  他埋头,斟满酒一口喝干,不语。
  我缓缓道:“当日本该我死,怎奈我命大,今日仍苟且于世,不想却害得刘盈以为我已不在人世,如今病得如此沉重。他身子本甚是硬朗,半年前因如意之事便一病不起,如今又生了刘友之变故,他心下必难过万分。如今又怜惜我,这病怕已不是汤药所能治好。我只求你能帮我传话过去,让他略微宽心一些!”
  醉东风再次抬头,那深邃的眸子里已满是泪水,沙哑着嗓子说:“我断不能帮他,我与他的深仇大恨不杀他便已算他的运气,如今你却要让我帮他残喘性命。”
  我握住他的手道:“我知这请求甚是过分,只是你这仇恨怕不是刘盈一人的,而是他整个刘家。他今日死了,仍是刘家的人来即位。除非……除非灭了汉室!”
  他艰难地说道:“这我也知,只是灭这汉室谈何容易?我如今不想其他便是他们的造化,却如何还能去助他?”
  我黯然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那油灯在跳跃……
  过了许久,醉东风又抬头看我,毅然道:“我帮你传话!”
  我惊愕!
  他轻声叹道:“我若想杀他一人甚是容易,怎奈师命难违……我既然能放过他的性命,那帮你一次又如何。想来即便是我帮你传了话,以他如今的身子怕也活不了几日……我实是不忍见你失望!”
  我感激地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手,不语。
  他沉寂了片刻,又道:“你那日是如何得以从那老妖精手中逃脱?”
  我想了想,告不告诉他?这原本是我心中最大的疑团,而他又与吕雉、刘氏似乎有深仇大恨,会不会连累与吕雉关系非同一般的爹爹?
  他见我为难,叹气道:“不愿说也罢。我不愿说之事你不也未曾强问过!”
  我叹气道:“说予你也无妨。那日正要被杀时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家父。他拼死恳求吕雉,我才得以于当日偷偷被爹爹带出宫来。”
  他惊愕道:“令尊与吕雉交好?”
  我叹气道:“不知!我自幼便流落他乡,生死一念之时刘恒曾仗义相救。我便随了他混口饭吃,省得再遭受那流落之苦。至于我家族中之事我一概不记得,只知家父乃是一富裕的商贾。那日见家父在吕雉宫中也甚是惊讶,至今仍未敢过问。我已与家父失散多年,已不是当初畅所欲言的父女了。如今在自己家中虽不象在宫中那般谨慎,但也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再惹了祸。”
  他点头道:“也是,若你早知吕雉与令尊交好,也不会被扣作人质,更不会惨遭……不过令尊不见得会是吕雉的幕僚,只怕也仅是个见风使舵的商贾罢了!”
  我想想那日吕雉得知我乃柳公之女后的暧昧,应是没那么简单,但却不愿告诉醉东风,只能叹道:“如今还不如当初呢!我今日已知吕雉的残忍手段,自是不会与她同心,但又恐吕雉生怒而连累了家人。这痛苦反倒比在宫中成日担忧自己性命还要难过。”
  他轻笑道:“莫要自责!哪个人没个把难处?我的难处如今不便与你说,我也是这般生受了的。你宽心,令尊乃令尊,你是你,你只要好生活着便是!量你一个女子,旁人也不会将你看到眼里。如今你已离了那是非之地,还怕甚?”
  我艰难地再咽咽唾沫,道:“正要与你说此事呢!我……你……”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说起,想想才说:“罢了……请你转告刘盈:如烟如今尚在人间逍遥,并且还因祸得福,于下月将要嫁于代地为代王刘恒之王后!”
  “什么?”他站起来,拳头紧握,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喘息着,片刻,才压抑着怒火道:“你?为代地王后?”
  我慢慢站起来,闭了闭眼睛,痛苦地说:“这……这便是吕雉让我活下来的条件!”
  他双手紧握,颤抖了一会,才狠狠道:“真狠!这老妖精!如此一来,令尊为了你的性命也要效忠于她,而你,因令尊的性命在她手中,便要尽力去监视刘恒,一箭双雕!哈哈!我小觑她了!”
  我长长喘了口气,低声说:“正是如此,否则我此刻逃走便也容易,只因家父家业甚大,牵挂也甚多,我自是只能认命……逃是逃不了了!”
  他呼吸急促,脸色发青,咬牙道:“你今日便随我走了又如何?”
  我苦笑道:“你说如何?就算死也要等嫁到代地再计划。如今……只怕连累了家人。”
  他骤然颓废,瘫在榻上,低声道:“那就是说,你定要嫁给那刘恒了?”他凄惨地喃喃片刻,猛然坐起来,面容变得癫狂,仿佛一只受伤的困兽,狂笑着:“哈哈——你他日就是刘家的女人了——哈哈——我此生唯一的知己也成了刘家的人——”
  他笑着,眼睛里却闪出了泪花,那狂笑的样子却让我甚是心痛,便将他拉了过来,拥着他的头道:“莫要难过,我自是不想进刘家门,旁人很是羡慕这荣华,我却是见多了这皇家的残忍,宁肯流落江湖也不想登入豪门。那刘恒虽与我自幼交好却无半分男女之情,今日我又被施了黥刑,容颜已毁。他府上美女众多,自是不愿让我这等粗陋女子当王后。到时我与他商量,看能否放我自由。我此生别无他求,只求与师兄终老山野,以报师兄的养育之恩。”
  他颤抖了片刻,便渐渐平息下来,我知道他在压抑着心中巨大的痛苦……
  他黯然坐起,沉思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我等只能看那刘恒是否能放过你。若他不放,到时我再掳你走,将你送还你师兄便是!”
  我轻笑道:“那我便先谢你了!”
  他深邃的眼睛紧紧望着我:“天色要亮了,我这便送你回去!明夜我便去帮你为那刘盈传话。”
  我摘下自己头上发簪,正色道:“以这个为信物,刘盈定会信你,你需得小心再小心,我明夜仍于花园中等你,完事后早早回来,莫要让我等心急了。”
  他面容慢慢展开,片刻脸上又恢复了邪邪的笑,白白的牙齿闪烁着喜悦的光:“好!你如今也等我一回,却还是为了给旁人传话。”
  我笑而不答。
  他上前吹灭了油灯,将我又抱起,放着好好的门不走,偏生打开窗户跃了出去……
  第十三章 如烟迫嫁赴代地 代王喜迎钟情妻
  翌日,我困得紧,但那些丫头、婆子死活也不放过我,仍不时地拉了我去量这做那的,后来我实在烦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丫头婆子见叫不起我便搬了柳公过来。
  柳公哄我半天,我仍是不想起来,还要养足了精神晚上去等醉东风的消息呢,便撒娇道:“爹爹就让如烟睡几日吧,他日到了代王府怕是不会再有这逍遥日子了。”
  柳公叹气,对婆子道:“你等先去做吧,让小姐好生休息半日!有事明日再说。”
  婆子去了,我心里窃喜,便蒙头睡了起来。
  一直睡到晚上,我起来吃过饭便来了精神。菁儿帮婆子们做了一天的活累得要命,打着哈欠道:“小姐真是磨人,白日里睡足了,晚上又精神得很,奴婢要早些睡了,明日还得给小姐做嫁衣呢!”
  我巴不得呢,忙说:“那快去睡吧!我看百~万小!说再睡!”
  菁儿独自睡去了,我则坐在几边假装百~万小!说,心却早飞到皇宫里去了。如今我却后悔得紧,昨夜一时冲动让醉东风去传话,不知会不会有危险,要是被刘盈当成刺客麻烦就大了,越想越后悔,越等越着急,便吹了灯等在了花园中。
  过了许久,府里已是一片宁静,大家都该安睡了,只我一人在黑黢黢的花园里坐着,春寒料峭,不觉也冷了起来。这醉东风怎么还不来……
  我等了不知多久,才听到花花熟悉的“咕咕”声传来,我大喜,寻着声音望去,那一人一鸟正站在不远处。醉东风仍是一袭白衣抱着肩,正望着我坏笑。
  我冲上去,问:“此去有无大碍?”
  他低头,邪睨着我,笑道:“这倒象是在惦记我。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此地么?任务完成!”
  我仔细地从头到脚看了看他,只见头发纹丝不乱、衣衫整洁、笑容轻松,似是并未发生过争战,便放了心,叹道:“带我出去再细说吧!”
  他又带我到了昨日酒馆的那房间,坐定后,玩味地看着我,不语。
  我知他是在吊我胃口,便也不问,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拉着闲话。
  后来,他终于熬不过我,问:“好生奇怪,你怎又不急着问了?”
  我坏笑道:“你愿说时自会说,方才不说以为你不愿说呢!”
  他气,笑道:“有何不可说的?今日这一趟原是为你跑的。”
  我也玩味地看着他,笑道:“那说吧!我已等了多时。”
  他无奈地看看我,叹气道:“罢了,我总也玩不过你这个小机灵。今夜,我直接奔向刘盈的寝宫,趁一旁的太监在打盹便顺手点了他睡x。进去时见刘盈仍昏睡于榻上,便一把将他揪起来,捂住他的嘴……”
  “什么?”我瞪着他。刘盈已病成那样了醉东风还如此折腾他,心里不觉有些心疼。
  醉东风挠挠头笑道:“莫要心疼,他一时怕还死不了。我趁他惊慌时便将你发簪给他看,并将你的事情转告。他甚是高兴,当即挣脱我的手,将他手上的扳指摘了下来,轻声对我道:‘她若无事甚好,不想终于要与四弟团聚了。朕此时再无牵挂,让她好生照看自个便是。朕此时甚是落魄,不可明目张胆赏赐物件,这扳指请壮士带去予四弟与弟妹,以表朕一番心意。’我收了便要走,他又拉住我问:‘壮士功夫了得,不知乃何人?’我懒得理他,便顺嘴道:‘我乃如烟挚友。’他又道: ‘甚好,还烦请壮士将如烟平安送往代地,朕将万分感激。’我未答他,便回来了。”
  我叹息,接过那绿玉扳指,不想刘盈如此病重却仍在牵挂我。若是旁人牵挂倒也罢了,他却是当今皇上啊!何人又能有此福气?
  醉东风看我沉思,正色道:“不管那刘家如何龌龊,这刘盈对你倒真是一片疼爱之心,其实我也有些许感动。”
  我叹道:“我兄长待我也好不过他去,这份情谊我便是记得了。”
  醉东风道:“也罢,师傅着我下山来历练,我也闲来无处去,这便陪你走此一遭,省得那刘恒真欺负了你。他若想要强与你圆房,我还能及时救你逃走。”
  我哭笑不得,他倒是将我这贞c看得比我自己都重。我来自二十一世纪,当然知道贞c远没有性命重要,如今看他说得如此严重,便笑了起来。
  他疑惑地问:“笑甚?难不成你真想做那刘恒的女人?”
  我捶他:“呸!嘴里无正经话。我做他女人有何好?只是看你说得如此严重便觉得可笑。”
  他尴尬道:“可笑?哼,等几年你便不会再觉得可笑了。其实,今日见刘盈对你如此牵挂,我也有些感动,见他如此慎重地将你托付于我,倒也不忍拂逆了他的好意。当时虽未应他,但实际我心里已生了送你之意。”
  我叹道:“如烟如此小人物,这一路还会有甚差池?”
  他道:“到不了代地,我这心也总悬着……”
  我颔首,还是别出差池的好,我再也经不得这许多惊吓了,便说:“那就劳烦你了。”
  他宠溺地笑着揉揉我的头:“怎与我如此客气?你只要记得你这条命早已不是你一人的了,还有这许多人牵挂着,日后莫要再随意惹祸上身才是。”
  我望向他,颔首。
  这些时日府中上上下下一片忙碌,吕雉派人寻媒婆来提亲、过大礼,忙了个不亦乐乎。看来吕后真想让我风风光光地嫁到代地去。我也懒得再想其他,只要得了工夫便去长安城中寻找师兄,也托付醉东风帮我找寻,可我二人整整找了一个月仍没有他的消息,看来他是执意不想见我。不过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离我很远,因为项间那颗石头自从上次见了师兄后一直异常冰凉,如同师兄的体温般直澈心扉……
  离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的心也渐渐焦急了起来,可柳府上下仍是一片喜庆与忙碌。我这片心思却是不知向谁去诉说。眼看着衣服也做好了,嫁妆也准备好了,而吕后的赏赐也到了,只等着我上花轿出柳家门了,那种随波逐流的无助一次次地撞击着我的沉着。
  昨天按照这西汉的风俗应是闺中女友“上花夜”的日子。这“上花夜”便是新娘出嫁的前一天,族中的命好之女子专门为新娘梳妆打扮穿衣。可惜我在此地并无任何女性家属,只能让菁儿代劳了。最生气的是,这头天晚上穿戴好还不让我睡觉,却要坐在那里哭唱到天明,我哪有那劲头?不管旁人威利诱我就是死活也哭不出来,最后柳公便也叹息着作罢了。
  今日便是那起程的黄道吉日。院子外面已停放好了十几辆装扮得华丽、喜庆的车马,上面摞着高高的箱子、包袱,那都是柳公陪送的嫁妆,其中有不少还是吕后的赏赐。只是有些奇怪,嫁妆中除了菁儿竟没有一个丫头婆子。
  我一早再次装扮完后,谢过吕后派来送我上路的太监,便被拉上马车起程了。因我身份特殊,又于宫中待过,吕后不方便遣使臣送我,而是让柳公带了些便装的侍卫同行。看来我这次出嫁不象其他王后,虽然嫁妆豪华但实际极其低调。
  因我这一去路途遥远,便也省了花轿换成了花车。吕后赏赐给我的花车绣以“凤鸾牡丹”、“福禄鸳鸯”,饰以“四彩花灯”,披以“大红花绸”,甚是气派。
  菁儿与我同乘一车,柳公则独自在前车中。
  菁儿显得异常兴奋,一路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感觉甚是疲倦,便道:“你就不能消停一会么?”
  菁儿笑着称是便不作声了。
  我轻轻掀起红盖头,偷偷揭起帘子向外看去,外面已是人烟稀少的荒野,看来已出了长安,便气鼓鼓地将盖头拿下扔到一边。这一路若要一直盖着它闷都要闷死了。
  菁儿大惊小怪地道:“小姐,这盖头可不能揭,那是要等着代王来揭的。”
  我没好气道:“到了他府门口我再盖上便是,你莫要再吵吵!”
  她知我脾气倔强,便央求:“那请小姐莫要让老爷看见再惩罚奴婢。”
  我颔首,不再理她。
  我一手轻抚着项间的石头,一手将帘子掀开一个小缝,贪婪地呼吸着那带着泥土芳香的清新空气,心里却甚是伤感。
  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师兄是否知道我已经上路要去嫁人了?那山上的小家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再去?我回归山野的愿望或许就如此泡汤了……
  前几日醉东风来时给了我一个小竹哨,告诉我若要找他,吹竹哨便可,花花听到后会告诉他。想来他此刻或许正在某个角落里偷偷跟着我吧!我倒不担心路上的安危,有侍卫跟着,应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一想到这一路上有一个朋友暗中保护着我便觉得温暖了起来。
  刘盈的扳指我一直没敢拿出来,当今皇上的东西若被旁人看到只怕又要惹祸。我偷偷贴身藏了起来,等到了代地中都给刘恒便是,也不知刘盈的身子好些了没有。前几日醉东风告诉我,刘盈自他传话那日后,虽然仍老梦见如意,但身子倒是见好了些,只是如今却仍不理朝政,整日饮酒取乐、花天酒地。唉!他的病仍未康复,就那么糟蹋自己,这酒色是最伤身子的了,若这样下去,只怕会让这病越发严重起来,真是让人担忧……
  我如此一路惆怅地边走边胡思乱想着,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撕成几瓣,挨个牵挂。
  这日清晨,才走了没多会,便已到了中都近郊。这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行程自是没有当初与刘恒时快,竟走了快两个月。我反倒觉得时间过的也忒快了,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便到了中都。我整日对着石头想心事、说心里话,如今马上要见到刘恒了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今见他可与以往不同,以往我们是平等的朋友,是彼此牵挂的人,见了他与薄姬自然是觉得亲切。如今我却是这样一个令人尴尬的身份,刘恒应是早已接到吕后的旨意,也应知道我如今回来却是要做他妻子的。这转变来得太快,我过了这许久都未能完全接受,更何况分别了这么长时间,对京城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他?唉,想想就头大!怎么办呢?进了王府肯定是要先拜堂,这倒没什么,我盖上盖头,不会有人看到我的尴尬,可是这d房……天哪!
  我正想着,车队停了下来。柳公过来,隔着轿子对我说:“烟儿,前几日我已遣人先行去禀报代王,定好今日于此处来接亲。方才代王遣人来报,说已准备好酒宴,正带着接亲的队伍在路上,一会便到。爹爹……爹爹只能送你至此了。”这西汉的风俗是,新娘子只能由新郎家来接,而不可由娘家送,娘家的亲人这日是不能上新郎家中去的。
  我忙盖上盖头,轻声道:“爹爹进来说话。”
  柳公长叹一声道:“烟儿,如今你要为人妇,这花轿爹爹是万万不可进,你我父女便就此别过吧!”
  我心里甚是难过,眼睛里却没有一滴泪水,沉默了片刻,颤声道:“那烟儿可否下来给爹爹磕个头?”
  柳公道:“如今已到中都,你还未进刘家门,这脚不可沾地。”
  我咬咬嘴唇,对菁儿说:“你下去代我向爹爹磕个头拜别吧!”
  菁儿悄声下去,只听得她说:“老爷,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柳公说:“以后你可要照顾好小姐!”
  菁儿小声称是。
  正说着,吹打声远远传来,我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只听外面跪倒了一片,刘恒果真亲自来了。
  我屏着呼吸,专心听了许久,那吹打声才到了近旁。
  只听刘恒朗声说道:“哪位是柳公?”
  柳公道:“小老儿便是!”
  只听刘恒恭敬地说:“岳丈快快请起!一路劳累,刘恒已为岳丈安排好了客栈。”
  “代王莫要牵挂小老儿。如今王后已送到,小老儿这便要回京向太后复命,万万耽误不得。”柳公的声音中带着欣喜与沧桑混杂的感情。
  刘恒惋惜道:“岳丈怎来得如此仓促,刘恒应尽地主之谊才是。”
  柳公道:“如烟资质浅陋,不想竟累得代王亲自来接,小老儿已心满意足,不便再讨扰代王。”
  刘恒笑道:“烟儿今日已是王后,便是这代地一方之母,刘恒自应亲自来接亲。此番多亏太后恩典,他日刘恒定会亲自上长安当面谢太后。此去还望岳丈再替刘恒转达感激之意。”
  柳公道:“小老儿定会替代王转达。”柳公沉默片刻欲言又止,随后恭敬地说道:“望代王莫要嫌弃烟儿姿色丑陋……小老儿这便告退回京复命。” 我于车中叹。因为刘恒并不知我受了黥刑,因此柳公怕刘恒见了会生厌恶之心。
  刘恒笑道:“请岳丈放心!既然如此,刘恒也不便多留!”又大声对随从说:“你等送国丈平安出代地,一路莫要有闪失!”
  众人道:“是!”
  他又对柳公道:“此番有劳岳丈了,岳丈此去一路小心。”
  随后,就听得乱哄哄的。过了好一阵子,似乎清净了些,只听刘恒那温柔的声音传来:“烟儿,莫急,咱这就回家喽!”我哭笑不得,没搭理他。这会子笑得开心,一会进了d房见了我这张脸还不一定怎么厌恶呢,也好,没准不用我与他过招便可得了自由……
  他似乎很是高兴,大声道:“回府!”
  菁儿已不能再同我坐一车,因此,我便一人孤单地藏在车中。一行人吹吹打打地走了许久来到了代王府。我在车内听着似乎很是热闹,忍了好几次才压下想看看的念头,乖乖地藏在盖头后面等着。
  正思索间,菁儿偷笑着扶我下了车。我盖着盖头,任由菁儿拉着跨过凹栏,迈过火盆,才得以与刘恒一起站到薄姬跟前,然后却是烦琐的拜天地,拜高堂,拜夫君,拜得我脖子快要酸了时,才被刘恒背进了d房。
  他将我放在榻上坐好,笑着在我耳边说道:“你好生待着,莫要乱跑,今日来了许多乡绅权贵,等我打发走了众人再来陪你!”
  我点点头,他便出去了。
  谁知这一坐便坐了一整天,一直到掌灯时节,刘恒才进来,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
  刘恒走到我旁边坐下,并不急着揭盖头,而是拉起我的手:“好在我兄弟们都不在中都,否则这闹起d房更是了不得。如今这些人借尔等几个胆子也不敢闹。”
  我未吱声。
  他凑过来抱住我柔声道:“这一年可真是委屈你了,如今甚好,你我便不再分离,我一定好生待你。”
  我轻轻挣扎着问:“代王今日可喝醉了?”
  他笑道:“那倒不曾。这些人来行礼、巴结是真,若要他们真闹,怕也不敢。”
  我道:“那甚好!”
  他笑道:“你闷在那盖头里不憋么?怎生一年未见你反倒变得安静了起来。来,我帮你揭了吧!”
  我支吾道:“……还是别揭先说会子话吧!”我还没做好准备让他看自己丑陋的刺青。更怕有些话没了盖头的遮挡,我说不出口。
  他柔声笑道:“害羞了?不必!因你乃王后,繁文缛节要多些,若是普通的王妃只怕连这盖头都不见得能碰到。”他说笑着便上前来揭盖头。
  我闪了一下,便任由他揭开。有什么怕见人的,又不想真要做他的王后。
  他揭开,便看到了我的刺青,就那样举着盖头呆在那里。
  我歪嘴笑道:“代王可晓得我爹爹今日为何吞吞吐吐了吧?如今我这张平凡的脸倒真不再平凡了,却是被打上了这记号。”
  他回过神来,抚摩着刺青,颤声问:“你受苦了,当初真不该留你,是谁所为?”
  不留?谁能说了算?我笑道:“如烟有皇上护着谁还敢?”
  他黯然道:“可是太后?”
  我点头:“原是我爱惹祸,才得了这赏赐。”便将那始末告诉了他,只略去了有关皇后嫉妒之事,慢慢说道:“后来又寻到了失散多年的爹爹,太后见我再未惹事,便将我指了婚。如烟因姿色难以见人,本不欲答应,但因太后金口一开任谁也难以阻挡,只是连累了代王。”
  他哽咽道:“我与你自幼交好,并不为你的姿色,如今你受了黥刑又如何?仍是这代地的王后。好在你并未出甚大事,否则我这一生都寝食难安呐!”
  我笑着拿出刘盈赏赐的扳指,道:“因如烟出身贫寒,又是带罪之身,此事太后并未在宫中张扬。皇上也不便公开赏赐代王,便着如烟带来这扳指以表思念之情。”
  他咬着嘴唇,那白净的脸庞因喝了酒而泛着红润,拿过扳指抚摩了片刻道:“皇兄对你我真是情谊深重,真不知该如何回报。”
  我正色道:“只要代王照看好自个,皇上就放心了,还要何回报?”
  他点头,再次将我拉入怀中,用下巴摩擦着我的头发,轻声说:“我定不辜负皇上,更不会负了你这片情谊。日后,你再给我生个一男半女……便可安心在这里颐养天年了。”
  我见他说这句话甚是动情,凄惨笑道:“我这王后能以这刺青的脸去见封地的臣民么?其他姬妾能服么?难道代王不怕被世人耻笑?如烟如今可不是一个普通宠姬,而是这代地的王后!”
  他身子微微发抖,眼睛盯着烛火,片刻才道:“那又如何?你戴以面纱谁会来掀开?这府上不也只有菁儿一人知道么?”呵呵,我终于明白为何柳公陪嫁了我那许多东西,却舍不得给我一个丫头婆子,原来他早想到了这一出。
  我笑道:“一生都戴面纱?”
  他抿了抿嘴唇,干涩道:“你我青梅竹马,并不能因这容颜而改变。我的心在你这里,那些姬妾便不敢来找你的晦气!而那些臣民有幸能见到你的又有几人?我与你的事情怎还需旁人来议论?”
  那些姬妾?哈哈,不少嘛!想不到这恒小哥也是个对女人多多益善的主哦!我清冷地笑道:“若代王是平常人,只要代王愿意,如烟便一生随着代王。只是这王后关系到代地之王的名誉。我怎能毁了代王?”
  刘恒正色道:“我不怕,你还怕甚?再说你的才华与见识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抵?我应感激上苍将你这个王后赏赐于我,以助我治理代地,为皇上尽忠。”
  天,绕了这一大圈子还是不能说服他,可真够顽固的,我静默片刻,又说:“代王让如烟说真话么?”
  刘恒笑道:“你我又非外人,说便是!”
  我便正色道:“代王一直待如烟不薄,即使如烟如今不是王后而是奴仆,也会肝脑涂地为代王尽忠。只是如烟如今尚未成年,怕是还不能服侍代王。”
  他放开我,拉着我的手笑道:“想不到你如今也知些男女之事?怎就不能?当今皇后十岁便嫁于皇兄,你如今却还长她一岁呢!”
  晕,我能跟她比么?我断难做出这变态之事。
  我脑子飞快地转了半天,无奈,只能实话实说了:“以往如烟虽与代王交好,但从未想过男女之情,兴许是仍未成年的缘故吧!如今猛地与代王变成了夫妻,如烟反倒不自在了。嘿嘿!如烟反倒不知该如何与代王相处了。”我觉得自己的厚脸皮也开始发烫了。
  刘恒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啊!哈哈!你一贯对男女之情迟钝,我自不会强来。烟儿请宽心,你既然仍未适应,那我等你些时日便是,进了这王府还怕你跑了不成?”
  见他笑得那么放肆,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嗔道:“哼!怎就跑不了,若如烟喜欢上别的男子,自然会跑!”
  刘恒见我恼羞成怒,便笑道:“你一贯与旁人不同。虽生得平凡,倒也可爱得紧。若他日你长成后仍不愿随我,我便会帮你物色个如意郎君,将你嫁了便是,怎还用你跑?”
  我舒了一口气,轻松地嬉笑道:“哦!我说呢,原来代王还留着这手呢!”
  他笑笑道:“不与你这浑人扯淡了,怎么说你都有理。走了这许多日,应累了,早些歇息吧!”
  我笑着起身送他。他又回头摸着我的脑袋,笑道:“你这丫头莫要不知轻重,我等你几年便是,但这事还是莫要叫旁人知晓,尤其娘,你可省得?”
  我赶紧嬉笑点点头。
  他又抚摩着我的刺青道:“明日得早些起来去拜见娘,随后还要接受其他姬妾的拜见,礼数你可晓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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