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第 4 部分

  沈远征问:“这是好事啊,你担心什么呢?”
  何葭说:“我和阿姨不知道出得好处不好。”
  沈远征奇怪:“你跟舅妈还不错啊,怎么会处不好?”
  何葭说:“那是有我爸做饭。”
  沈远征哈哈大笑:“看看,再让你懒!这下抓瞎了吧?”
  何葭瞪他,抬腿往后踢他。他赶紧举手:“别担心别担心!平时你住学校,周末我来帮你做,这总可以了吧?”
  何葭转怒为喜。
  大学本地同学吴美娜打来电话:“快开学了,咱们去逛逛商店?今天凉快。”
  何葭说:“昨天刚去过。”
  “为什么不叫我?”
  “忘了。”
  “有男朋友了?老实j待是谁!”
  “是你。”
  吴美娜在那边咬牙切齿:“见s忘友的家伙,你会有报应的。”
  何葭说:“借你吉言。”
  放下电话,与沈远征相视而笑。
  于是牵牵绊绊,两个人又纠缠在一起。大抵人年轻的时候,容易冲动,总是情热如火,两情相悦的时候,腻也腻不够。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在地铺上,沈远征在一边吻她,一边把手伸进睡裙,温柔地,一寸一寸地抚摸,伸进短裤,停在那一片水草丰盛之处。何葭紧紧地并着两腿,把他的手坚决地拿开。沈远征也不坚持,把手又移回胸部。只觉得软软的一团在握。他把睡裙往上掳,何葭死命往下拽,如此三四个回合,都是一身大汗,何葭终于投降,睡裙被掳到腋下。正当何葭有些精疲力尽的时候,沈远征忽然弯下身来说:“让我吃一口。”
  何葭还没反应过来,沈远征的嘴已经盖住了她的r房。何葭的身体一下子僵直,全身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她推他的肩膀,他紧紧地拥着她,那肩膀纹丝不动。沈远征用舌头在她的周围轻轻地划圈儿,用牙齿温柔地噬咬着,着。何葭低声说:“不,不,别,别——”一双手,不知道是在硬推,还是在装模作样地欲拒还迎。
  沈远征放开下边,搜索着她的唇。他紧紧地抱住她,热烈地吻她,令她几乎窒息。她攀住他的脖子,热切回应他。
  忽然他放开她,躺在一边喘息。他说:“葭葭。”
  何葭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别动,就这样,别动。”
  沈远征一只胳膊抱住她,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额头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葭葭,我们出去吧,再待下去真要死人了。”
  虽然何葭不明白为什么再待下去就要死人,还是很听话地点点头,开心地建议:“我们去福州路新华书店买些菜谱回来好不好?等我学做一手好菜,把我爸和阿姨吓一跳!”
  厮磨(中)
  他们起身换衣服,在弄堂口的小吃店吃馄饨和小笼包做早点,乘公j车去新华书店。何葭把满头的卷发松松地束起,耳朵上挂着那对硕大的耳坠,穿着那条吉普赛风格的长裙,脚下踩着半高跟的凉鞋,细细的带子缠缠绕绕地绑在纤细的小腿上。
  在书店里,他们拿着几本菜谱比较来比较去,一开始考虑的是哪本书里的菜更好吃,具体看到做法,又变成要考虑哪本书上的菜谱容易c作,材料方便好买,再过几分钟,何葭到旁边的书架去拿本流行书读,沈远征在那里琢磨饭菜和点心。
  沈远征哭笑不得,挑了两本看起来比较简单方便的菜谱,连同何葭手上正在看的流行书一起买下来。
  何葭“唔”了一声,跟着他去付款,好奇地问:“远征哥,看起来你好像发财了。”
  沈远征解释:“这次我回家,同学的哥哥给我介绍了一份临时工作——给一个美国来的旅游团做导游,他们今年业务量激增,人手不够。你在沈家门优哉游哉晒太y的时候,我在烈r下给人家口g舌燥地做解说呢。”
  何葭顿时后悔:“哎呀,早知道这样,我跟你一起回去啊,也赚点零花钱。”说着伸伸舌头。
  买了菜谱,自然下一步就是买菜,回家对照书本进行c练。两个人对于r和鱼都不懂,只能看出蔬菜是否还算新鲜。不过沈远征这么说:“r很难分辨,买了活j和鱼让他们现杀总没错;蔬菜嘛,就买那些叶子还嫩的就行。”
  立刻让没有方向的何葭找到方向,拎了一只j一条鱼和蔬菜若g回家,准备大显身手。
  头一锅菜是把胡萝卜切成丝与芹菜一起炒,因为胡萝卜硬,要先把胡萝卜下锅炒个半熟再加入芹菜。何葭把油倒进锅里,一会儿问沈远征:“可以放菜了吧?油要多热才放菜?”
  等到油热了,她把胡萝卜往里一放,顿时“刺啦”一声,油星飞溅,烟雾腾起,吓得她把锅铲一扔,叫了一声:“妈呀!”飞跳着逃开。
  沈远征只好走过去给她收拾残局。但是等吃饭的时候,她居然大言不惭地说那道菜是她烧的。
  吃完饭,照例一边说怕胖,一边贼心不死地盯着冰箱的冷冻室,最终没能抵得住诱惑,借口天太热,拿出冰淇淋吃。
  沈远征嘲讽她意志薄弱,她把冰淇淋抹他一脸,再一点一点给他舔掉,号称小猫洗脸。
  沈远征的一颗心给她不经意地撩拔得上上下下,此时再也耐不住,一把抱住她倒在沙发上。
  何葭犹自挥舞着空空的冰淇淋盒子挣扎:“你让我放下,你让我放下。”
  沈远征夺过盒子扔在茶几上,翻过身把她压在下面狠狠地吻下去:“你这个吉普赛小巫婆。”
  何葭捧着他的脸笑道:“别忘了我昨晚给你下的咒。”
  “小巫婆。”
  沈远征跟眼前的小巫婆又把早上起来新做的功课复习一遍,越做越是情不自禁,他在何葭的耳边低声地央求:“葭葭,让我看看好不好?让我看看。”
  厮磨(下)
  何葭推开他的手,坚决地摇头。
  沈远征求了又求,何葭还是摇头,只是态度没有那么坚决。
  沈远征说:“我只看看,只是看看,我保证只是看看。”
  何葭被他缠得内心一片柔软,不再说话,闭上眼默许了。于是沈远征褪下她的短裤,用手轻轻抚摸那个神秘地带。何葭多年以后,听一个男同事讲他第一次跟女孩子拉手的时候的心情。他说:“我激动啊,以前从来没拉过女孩子的手。”
  初恋情怀,大抵如此。
  沈远征当时的心情想必也无比激动,手可能还颤抖着。他打开那个未知的世界,如同打开一个粉s的荷包,里面有神奇的宝贝。沈远征兴奋起来,忍不住伸出舌头,仿佛那是一杯美酒,他要品尝品尝。何葭骇然,连忙推他,一面就要坐起来。沈远征按住她说:“你怕什么?都是人体分泌的东西,又不脏。”
  何葭死活不肯,奋力挣脱他坐起来,穿上衣服。
  沈远征抱住她说:“别动,就这样让我抱抱。”
  那一刻,何葭感觉他的鼻子在她的后颈蹭来蹭去,态度如被太y晒了一天的浅海滩的海水,和暖温柔。
  她转身把头埋进他的胸。
  沈远征低声问:“葭葭,好不好?”
  何葭没出声。她内心的感觉很好,她喜欢跟他在一起这样亲密,像爱人,而不是像兄妹。那一刻,她的心房里洒满y光,照亮她生命的y光。
  那几天的r子不是过的,是飞的。
  何葭炒菜的时候不再哇啦哇啦地跳开,而是在菜下锅,油星飞溅的一瞬快速地把锅盖盖上,等到声音平息下去再打开锅盖慢慢翻炒。她做这项伟大的工作的时候全副武装,围裙,袖套,甚至袖套拉下来遮住手,铲子从袖套里伸出来。
  自然高难度的菜还是要由沈远征担纲,两个人一起工作,效率奇低。他用锅铲翻着鱼,何葭的小手握在他的手上,号称跟他“合作”,本来有一个人可以做的工作,要两个人做重复无用功。
  也怪,两个人一起做,效率低是低,可是谁都没觉得累。
  何致远和陈珊回来,看见他们俩做的一桌子菜,不禁大吃一惊,相顾莞尔。陈珊说:“我们都是瞎做。人家才是大师级。”
  沈远征看看何葭,何葭看看沈远征, 冲他做个鬼脸。
  何致远说:“本来我还很担心。现在看看,可以放心出国了。”
  何致远去了英国,全家去虹桥相送。何致远对陈珊说:“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他已经计划好,到那边半年,稳定之后,就接妻子去那边探亲,顺便一起游览英伦,这个昔r的r不落帝国。
  陈珊笑着说:“那我要从现在开始培养阿青的独立生活能力。”
  然而就是这弹指一挥的一年,能使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改变,又牵牵扯扯,很多人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沈远征与何葭生命中沧海桑田的改变,也正是因为这一年某个本来不是太相g的人的命运的改变。
  有一首歌这么唱的——人在风里人在雨里人在爱的岁月里漂流,你我不能从头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运左右——以后的r子里,每当何葭听到这首歌的时候,都忍不住热泪盈眶。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变故(上)
  九月份再返校园的时候,陆小雅是何等聪明的女孩,一眼就看出了他们兄妹之间的变化。她犹豫了再犹豫,彷徨了复彷徨,终于拿出参加辩论赛的勇气,找沈远征深谈了一次。那次历史x的谈话持续了长达一小时。谁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最后陆小雅果敢撤退,闭门独自疗伤。
  那个时代的陆小雅是勇敢而温婉的。
  张帆因为自己也忙着跟李春明的两地情,稍微迟钝些。然而她还没迟钝到家,毕竟还是从某些蛛丝马迹中看出了些什么。
  她担心地对何葭说:“你疯了!他是你表哥!法律规定表兄妹不可以结婚。”说这话的时候,她们两个一人拿了瓶可乐在校园的一角一边喝,一边窃窃私语,倾心密谈。
  何葭笑笑说:“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表兄妹联姻的传统,这应该不算。中国的法律不允许表兄妹结婚是出于优生优育的角度考虑的,不是出于伦理。我在我姑妈家住的时候,一个同班同学乡下的表哥表姐就结婚了,生出的孩子也很健康啊。而且这种关系,自己不说,民政部门也不会知道。”
  张帆吸着气说:“不是说表兄妹联姻所生的孩子都不好,而是不好的概率大于普通人群。你碰不到当然没事,可是一旦你碰到,那就是百分之百!何葭,你不要犯傻,你们两家的父母就不会同意!你不说你姑父姑妈都是老革命吗?这种违法乱纪的事他们怎么会答应?”
  何葭不以为然地说:“那不要孩子不就没问题了?要不我们以后出国好了,出了国,谁知道我们是谁啊?张帆,你读欧洲的古典小说,你看西方,不仅仅表兄妹结婚,连堂兄妹,舅甥之间都可以通婚呢!”
  张帆晕倒:“那是过去,现在也不允许了吧?就是法律允许,也没人这么傻来了。何葭,你现实一点,这世界上的好男孩有的是,你g什么就喜欢你这个表哥啊?”
  何葭反问她:“我们学校的男孩子有的是,你g嘛喜欢千里之外的李春明啊?”
  张帆噎住,最后摇头说:“忠言逆耳,罢了罢了,我不管你。但是我奉劝你一句,你们这种情况,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千万别搞的满城风雨。”
  何葭笑着说:“知-道-啦!”
  陈珊回娘家的次数急剧增加。这为沈远征和何葭的独处创造了很多机会,两个年轻人正是热恋的时候,享受爱情还来不及,只觉得时间不够用,哪里会有功夫去想陈珊的反常行为。
  最后的防线终于突破,他们尽情地享受着青春的甘美,挥霍着青春的甘美。
  春节,陈珊香港的亲戚邀请他们母子去香港度假。陈珊跟何葭的姑妈商量,于是姑妈和姑父要他们回北方过年。
  何葭回到以前自己住的那间旧屋,又在姑妈身前撒娇。不同的是,今天她可以下厨去露一手。姑父品尝着侄女做的饭菜,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葭葭真的长大了。”
  在传统的中国人眼里,不会做饭的女人不能算女人。
  变故(中)
  张帆住在李春明家,算是上门拜会未来的婆婆,跟李春明正式确定关系的意思。他们四个人找机会聚在李春明家吃饭,李春明妈妈很热情地招待他们,张帆跟何葭把李春明妈妈推到饭桌前坐着,她们俩在厨房主厨,把李春明妈妈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觉得儿子找的这个女朋友真是知书达理,能上能下,替儿子高兴。
  她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女孩一年也就长辈面前贤惠若g次,大部分时间扮演的是野蛮女友,私下里对男朋友不是拳打就是脚踢。
  何葭悄悄对张帆说:“本来你来这里,我算半个地主,应该陪你到处转转,可是如果我陪你,估计李春明能跟我拼命,那我就不讨他嫌,做你们之间的大灯泡了。”
  张帆鄙视地说:“何葭同学,我从来没嫌你碍事,估计你是在嫌我碍事吧?!”
  那一年沈远征那一届面临着毕业分配,全校除了留本校工作的毕业生,只有很少的外地人留上海的名额。陆小雅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回家照顾父母,或者伤心不想留在上海,或者为了成全沈远征,她退出竞争,回到自己的老家西安,在一所大专院校教公共英语。
  沈远征留下来,被分配到上海某外贸。
  李春明没能留北京,放弃了在家乡政府部门的工作,去了深圳。那个时候深圳是个建筑大工地,他愿意做一个拓荒者。他对沈远征说:“我去打前站,过两年你来。”
  至此,何葭心满意足。她的爱人留在上海等她毕业,或者他们可以结婚,或者他们可以出国。他们有过约定,他先赚钱等着她,等她毕业他们一起出国去走四方,看世界。
  他们的大哥何伟偶尔会从美国寄来一些资料,详细说明一些大学的某些专业情况。沈远征不是太热心,他觉得目前他的工作很好,他们学英语的在国内大有作为,出国能g些什么。而何葭总是读了又读,看了又看,沈远征跟她讨论怎样才能出国,出了国后可以读哪些专业。
  当然大部分时间他们跟所有的年轻人一样,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周末聚聚。
  临近何葭毕业的时候,何致远从英国回来,给妻儿都带来礼物,包括继子何青,外甥沈远征,哥哥嫂子,姐姐姐夫,每人有份。
  何葭却感到父亲跟阿姨之间似乎出了问题。他们之间变得沉闷,不再有那么多j流。陈珊尽量拖延回家的时间。
  甚至有一次何葭回家,看见父亲和陈珊关起卧室的门密谈,谈些什么何葭不知道,只看见陈珊出来去厨房的时候眼圈红红的。
  何致远也越来越沉默,经常坐在沙发里发呆,一坐就是好半天。
  何葭很想去问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敢开口,只能默默地看着。
  终于陈珊跟何致远离了婚,带着何青搬回娘家。她没有对房子提出要求,甚至于家里的存款也大部分留给何致远。
  何青跟何葭一样,也没有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带回外婆家。他走的时候没见到何致远,也没见到何葭,是陈珊替他收拾东西。
  何葭的生命里,曾经凭白地多个弟弟,这个弟弟又凭白地消失。她的生命里出现他的时候,她曾经对他有一些敌意,怕他夺走父亲对她的爱;可是他今天在她生命里消失的时候,她对他又是那么不舍。
  变故(下)
  她送他的海螺做的号,他带走了,虽然他没留下片言只语。
  后来何葭跟沈远征去nn家的时候,听大伯父跟大伯母私下里议论,原来陈珊前夫是搞艺术的,在期间遭到批斗。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他们离了婚,相约将来有可能的话会复婚。后来前夫南下广东,偷渡去了香港。在香港亲戚的帮助下,又结了婚。对方是世j,是个富家小姐,他籍此在那边重新开始,东山再起。
  陈珊听到这个消息,万念俱灰,经人介绍,认识了何致远。
  如今前夫的事业有成,后妻车祸丧生,他愿意跟陈珊破镜重圆,并把儿子也接过去读书。
  陈珊很是左右为难了一阵子。何致远考虑再三,愿意成全他们夫妻母子。
  何致远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何葭停止外出,推掉除了面试找工之外的一切活动和约会,在家里陪伴父亲。
  何葭毕业后去了一家美国公司驻上海办事处。除去美国老板埃立克,就她一个职员。他们的职责是做市场调查,写投资可行x报告。工资很高,以美金支付。
  他们订了很多杂志,中外香港的都有,都是经济类的。她负责阅读这些杂志,然后口述给老板。老板感兴趣,她就摘要翻译成英文。
  埃立克是个年纪很轻的犹太人,英俊y光,就是身材在美国人看来有些弱小,不是人高马大,身板强壮的那种。
  杂志一摞摞地来的时候,都是埃立克一挽袖子去拎。他说:“你是女人,这活让男人g。”很有绅士风度。
  原来女人是不必g力气活的。
  随着时间流逝,何致远恢复了正常生活。一r沈远征照例来到何家吃晚饭,吃完他帮着收拾厨房,清理桌椅,然后紧攥着何葭的手坐在舅舅对面,郑重地说:“我爱葭葭。我想照顾她一生一世。”
  何致远象是受了重击,看看外甥,又看看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呵,什么时候,那个曾经如暖水瓶一样的幼小婴儿,如今长得人高马大,有了翅膀,想飞,然后自己筑巢,生儿育女,如此循环往复,代代相传。
  她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居然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太迟钝?
  何致远说:“你们是嫡亲的表兄妹,不可以结婚。”
  沈远征申辩:“可是我妈妈说——”
  “别说了,只要我活着,这事儿就不可能。”何致远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
  何葭急了,说:“爸爸,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她只要两个人相爱,在一起,就够了。
  何致远的脸如同黄梅天一样y沉:“胡说什么!你们都太年轻,不懂人情世故!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
  沈远征显然很意外这样的结果,顿时不知所措,诺诺而退。
  逃兵(上)
  何致远连着两天没跟女儿讲话。何葭从来没见过父亲对自己这种态度,心中又是恐惧,又是不知所措,开始失眠。星期六晚上看资料做摘要做到很晚,才迷迷糊糊睡着,然后被爸爸讲电话的声音吵醒。听着听着,觉得似乎是姑妈打来的。只听到爸爸用近乎暴怒的声音说:“你别说了!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弟弟好了!”砰的一声,话筒摔回去,几乎没把电话机砸碎。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何葭转过身眯起眼睛偷看,只见何致远的身子躬在沙发扶手上,脸s苍白,满头是汗。
  何葭跳起来,唰地冲过去,大叫:“爸爸,爸爸,你怎么啦?”
  何致远颤抖着嘴唇说:“打,打120。”
  何葭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一路上何致远握着女儿的手说:“葭葭,别离开爸爸。”
  何葭哽咽着哭泣——她失去妈妈,不能够再失去爸爸。随车医生说:“你爸爸不要紧的,小姑娘你别哭。”
  何致远因急x胃炎住进了医院。姑妈连夜坐火车赶过来。何葭请了假,在病房里做资料。何致远内疚地说:“我不要紧了,你上班去吧。”
  何葭说:“资料在哪里做都一样。”
  姑妈来了后就撵何葭上班。何致远出院后,姑妈到沈远征那里住了两天,然后回去了。临走时对何葭说:“是姑妈不好,害了你们。你和远征,还是分开吧。”
  何葭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姑妈一定为了她跟表哥的事跟父亲谈过,没能说服父亲。她能感觉到姑妈的内疚和无奈。
  沈远征悄悄地辞职去了深圳,到深圳后才给何葭来了一封信,寄到她单位里。何葭等到下班,埃立克走了以后才有勇气拆开来看,信纸上草草地写着几行字:“葭葭,忘了我吧,早r找到属于你的幸福,让我做一个永远守护你的兄长。”
  接下来是两个电话号码,一个是家里的,一个是单位的。
  何葭一手拿着信纸,一手捂着嘴,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信纸上。
  他们这段感情就这么脆弱,这么快就完结了吗?那些曾经的甜蜜,曾经的誓言,就这么烟消云散?
  人在风里人在雨里人在爱的岁月里漂流,你我不能从头不能停留不能抗拒命运左右。
  张帆在毕业的时候就追随李春明到了深圳。沈远征到深圳没两个月,张帆写信告诉何葭,陆小雅也辞职去了深圳。李春明介绍她在一家港资公司做经理秘书。
  呵,她又追着他去了。
  那一天下班她没有回家,而是坐了公j车直接到四川北路。如今她的收入,已经令她不必再去四川北路淘物美价廉的便宜货,可是她还是喜欢逛四川北路。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着,街边是一家挨一家的或大或小的店面,大部分的商店卖外贸剩货。她停在那家鞋店外面,从窗子往里看。下班时间,夜幕降临,没有y光晒进宽大的窗口。那个窗口里面,他曾经护着她,把她跟人群隔开,让她试一试那双可爱的靴子。他站在她的一侧,数着自己手上的钞票,又看着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小钱夹,从里面往外掏硬币,一元,两元,三元,四元,最后一元是两个五角凑起来的。
  他为她买下那双靴子,说:“买下吧,为了好看冻出老寒腿就麻烦了。”
  逃兵(中)
  买了靴子,他们已经身无分文,只好走回学校。
  这双靴子现在就在她的脚上。这几年她穿得很仔细,下雨天从来不穿,靴子质量很好,越穿越合脚,越穿越舒适,可是那个买靴子的人已经离开她,走到天边。
  那一天,y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身上,暖暖的,连他的微笑都是暖的。
  可是今天,只有冷冷的r光灯的灯光透过窗映在她的脸上,脸上的表情想必也是冷的。
  何葭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老了十岁。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她把痛苦埋藏在工作中,让忙碌的工作稀释心中的伤痛。
  她的老板埃立克问:“女士,是什么使你如此忧郁?”
  何葭回答说:“东方的女人都有忧郁的气质。”
  没完没了的调查,写不完的报告。
  一r,门房打电话上来,让他们去拿杂志。埃立克在家生病卧床,何葭懒洋洋地一个人下去搬。食人之禄,为人分忧。
  “这么重,我来帮你。”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地伸过来。何葭抬头看,发现是一个衣着发型g净整洁的优秀青年,白衫黑裤,一只公文包。
  于是何葭帮他拿公文包,他一只手拎一堆杂志,上电梯。他把杂志送到他办公室,说:“其实我就在你隔壁。我原来总看到一个老外出去搬的。”
  何葭说:“埃立克病了。”
  优秀青年递过一张名片,说:“我叫钱仲明。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何葭展开看看,只见上面写:申台电子 。头衔是销售。她把自己名片给他,说:“何葭。”
  钱仲明问:“你们两个人,这么多杂志,看得过来吗?”
  何葭淡淡地说:“这是我们的工作。”
  钱仲明笑:“这工作真好。你们老板如果要人,麻烦你推荐我。”
  何葭也笑,露出好看的牙齿。钱仲明一呆,起身告辞。
  钱仲明好像很忙,难得他们碰上一次。有时中午他会过来,叫她一起去吃饭。一边吃一边发牢s:“这些真是刻薄。花一千块雇你,要你一万块地产出。我如同一只母牛,不停地产n。哪天不出n了,就要给一脚踢开。”
  何葭想象一只长了钱仲明脸的母牛,不禁莞尔。她问:“你做什么呢?”
  钱仲明说:“我们老板卖电子玩具给美国人,我要负责找货,跟单,联络美国客户。一个星期,至少有四天出差,累死人。”
  啊,跟曾经的沈远征同行。不同的是,沈远征卖针织产品。”
  慢慢地,何葭知道钱仲明在大学里曾经做过班长,是优秀学生g部,才得以留在上海,去了杨浦区的一个大型国营r用化工厂。可是现在的国营企业效益差,工资很低,福利也不好,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农村父母那里有债要还,有弟妹念书要支持,根本入不敷出,只好跳槽给台湾人做。
  甚至于不惜改行。可是做了以后才发现,虽然台湾人给的薪水比国营厂高很多,但是比起其它外企,又要差一截。
  钱仲明说:“中国的事,有没有天理?我从国营厂辞职,赔他们的钱比他们那几年发给我的工资都多!”
  逃兵(下)
  何葭微笑着倾听——她毕业去外企,也要赔给学校一笔“培养费”才能得以调档,真是不可思议。只有去事业单位和国营单位才不用赔钱,这种政策简直岂有此理。只不过她命好,生在上海,父亲条件好,拿得起这笔钱。
  他顿了顿又说:“男人生来是劳碌的命!女人g得不好可以嫁人。男人全靠自己。”
  何葭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鲜的理论,不置可否。
  自小,她就被老师,爸爸和姑妈教育,要做对国家有用的人才。如今听到这新鲜的想法,很是想了半天。渐渐的,也听到女同学说起,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她们说得头头是道,何葭不得要领。
  虽然钱仲明是外地人,家在农村,但他说得一口流利的上海话,只是稍稍有点口音,可见他做人用功,有目标并且勤奋。他说:“你们上海人有根基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混,容易多了。我们就要付出加倍的努力。”
  当时何葭并不理解这话的含义。多年以后她去国离乡,独自在异乡挣扎沉浮的时候,才明白钱仲明当年满腹的辛酸,才明白那种孤独,无依无靠的感觉。
  甚至于那种感觉比他更甚。
  有些事情,不经历过,永远不能理解。
  何葭办公室,只得埃立克跟她一个司令一个兵,钱仲明来找何葭一起吃饭,时间长了,埃立克拿何葭来开玩笑:“葭,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何葭严肃地纠正他:“是男x朋友。埃立克,上次你生病,他帮我把两摞杂志搬上来。”
  埃立克做恍然大悟状:“看来我要多生病才好。”
  何葭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只好沉默。
  埃立克犹自感慨不止:“男朋友都是由男x朋友转变来的。”
  何葭耸耸肩,不想纠缠。她的薪水里不包含出卖隐私的价格。她转变话题:“埃立克,你为什么到中国来?”
  埃立克说“公司派来的。”
  “可是为什么派你?”
  “我优秀。并且我是单身。”
  何葭一口茶差点喷出,她真是领教老外的自我标榜。
  埃立克又说:“你不觉得我长着中国人的面孔?走在大街上可以乱真。”
  他跟中国人乱真?他这个有着棕s头发,灰蓝s眼睛的犹太人跟中国人乱真?何葭笑得前仰后合。
  埃立克故作正经地说:“如果你没有男朋友,可以考虑考虑我。你们中国人不是讲条件吗?我的条件很好。我身体健康,学历高,收入好,爱好广泛,游历过很多国家。”
  停了停他又补充:“最重要的是我不仅仅很英俊,还非常具有幽默感。”
  何葭笑翻。
  她忍住笑问:“可是埃立克,你条件这么好,为什么还没找到心上人结婚?”
  埃立克笑着说:“我在等你呢。”书包网 。 想百~万小!说来书包网
  秋寒(上)
  薄薄的雾气,白茫茫的一片,高高的芦苇在雾气中也呈现苍白的颜s,没有风,流水无声,水边一个女孩,白衣白裙,赤足走着,手里拎着一只木桶,抬头看着纱雾笼罩的苇林,似乎找寻着什么,露水打在的脚腕上,是冰凉的感觉。
  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葭葭,葭葭。”
  女孩茫然四顾,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温柔的声音来自何处。她想开口叫,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
  何葭在梦中被冻醒,感觉喉咙一阵阵发紧,g渴。她起身披一件棉睡袍,到窗前拉开窗帘往外看,只见外面一片昏暗,秋雨潇潇。
  已经是深秋,空气中有种清冷的感觉。她打开衣柜,找出一件白s高领薄型羊绒衫穿上,配上一套全毛的西装长裤。
  她冲杯热可可,就着面包煎蛋做早点。早上父亲有课,也不忘为她烤好面包,煎好j蛋再去上班,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做,她会空着肚子往单位赶,紧张地忙碌一上午。
  现在他们父女相依为命。何青走后,她搬到何青的床上睡,帘子一拉,自成一统,怎么乱外面都看不到。原来的y台空出来,床撤掉,客厅一下子显得开阔起来,大伯母过来的时候,帮她买了一个大花盆大叶子摆在那里,何葭只负责浇浇水——这个季节,只要一周浇一次即可。
  那一天早上何葭从家里直接去母校面试几个学生。随着他们的工作量越来越大,需要找两个实习生翻译,整理资料,打印。实习期间没有薪水,他们提供j通补贴和午餐津贴,并可以给推荐信,所以还是有很多学生来应聘。
  面试结束,学生处的工作人员把她送出办公大楼。外面下着雨,是深秋的第一场,格外冰冷凄清。虽然何葭穿着羊绒衫,还是感到丝丝的凉意透过衣服浸y到皮肤上。
  她撑起伞,走入雨中,到校门口去招出租车。
  校园还是那个校园,她的眼前反反复复地出现那个梦中情景,那个温柔的声音叫她:“葭葭,葭葭。”
  曾经,她跟那个人合撑一把伞回家。大半部分的伞都遮在她这边。她推着他的手,嘻嘻地笑着:“远征哥,你手歪一歪,歪一歪,你看你肩膀都淋湿了。”
  那人训斥她:“好好走,别调皮。”
  她嘻嘻哈哈,走得没正经,一会儿发梢上,肩膀上也落上雨点。
  可是如今,天还是天,雨还是雨,我的伞下不再有你。
  何葭招手叫辆出租,收起伞上车,直达办公室。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集中精力工作,眼前总是浮现着那片雾中的芦苇林,耳边总是响起那个温柔的声音:“葭葭,葭葭。”
  她放下手中的稿子,抓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那是个深圳的号码。
  那边一个非常职业的女前台的声音应电话:“早上好,这里是中亿公司,请问找哪位?”
  何葭足足有一秒钟没出声,一秒钟后说:“对不起,拨错了。”
  放下电话,她舒出一口气,搓把脸,凝凝神接着工作。
  埃立克走过来说:“葭,要加快进度,总部在催呢。”
  何葭说:“我已经做完面试,如果没有意外,后天将有两个学生来帮我们整理资料,这样我可以全力写报告。”
  埃立克问:“你脸s不太好,是生病了吗?”
  何葭摇头:“我还好。天一冷我的脸s就会差一点。”
  埃立克很感兴趣:“为什么?我们办公室并不冷啊!”
  何葭说:“虽然我们办公室不冷,可是外面很冷,我家里也没有取暖。我这种情况,从中医的角度来讲是体质畏寒,从小就这样。我爸爸说我小时候经常生病,很难养。”
  一到秋冬,何家总要吃几次火锅,以牛羊r增强何葭体内的热量,驱赶她体内的寒湿之气。
  埃立克半懂不懂,耸耸肩,走开去做自己的那份工作。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秋寒(下)
  那天她因为去办公室晚,故而中午很晚才到楼中食堂去吃饭。吃到一半,见钱仲明端着托盘走过来。
  何葭随口招呼:“你也这么晚?几天都没看到你,又出差了?”
  钱仲明说:“是啊,昨天晚上才回来,今天上午整理资料,刚刚理出点眉目。”
  何葭微笑:“辛苦。”
  钱仲明问:“你脸s怎么这样差?”
  要命,这是今天第二个男人这么对她讲。她似乎要去百货公司买些胭脂口红回来学习化妆,怪不得那么昂贵的品牌都能大卖,原来都市白领确实需要。
  钱仲明又打量她一眼,奇怪地问:“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何葭这个公司是美国公司,又只得她跟埃立克两个人,埃立克平常衣着随意,所以何葭大部分时间都穿便装。
  她解释:“今天去学校面试实习生。”
  钱仲明很感兴趣:“你们公司招人?决定投资了吗?”
  何葭苦笑:“如果决定投资,我们就不是招实习生了,而是招正式员工。”
  钱仲明笑笑:“万事开头难。反正不管投资不投资,你的一份工钱总是少不了的。就算将来他们把这个办事处关掉,你有这个经历,也不难再找到好工作。”
  何葭微笑:“借你吉言。”
  钱仲明的话题渐渐私人化:“你们这些本地女孩业余时间都g些什么?”
  呵,像她这样看上去很风光的白领,业余时间都g些什么?她好点的话六点能下班,乘公j车回家要一个钟头。大部分的时间,她回到家,父亲已经到家,在厨房里做饭,那么她也上去搭搭手。很多时候他们在弄堂口的熟食店买些荤菜回来,何致远回家只炒个素菜,煮一小锅汤,父女俩一起吃完,何葭洗碗,然后父亲看他的专业书,写论文,她则自己读自己的书,有时候是小说,有时候是英语。
  还有很多时候,她点钟才能下班,到家十点多,父亲会下厨给她烧点小馄饨,陪她一起吃下去,聊一会儿,各自去睡觉。
  r复一r,周而复始。
  钱仲明一愣——上海女孩的业余生活就是这样的吗?跟他这个外地人一样单调乏味?有一点是很明显的,那就是眼前这个女孩还没有男朋友。
  接触多了,何葭发现发现钱仲明这个人不讨厌。他跟大街上所有的男孩子一样,五官端正清秀,身材不算伟岸,可是也不是那种很弱不禁风的类型。他勤奋,上进,人也还算有点幽默感,做事井井有条,对自己的人生有比较明确的规划。
  但是他有些地方比较敏感。有时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就会得罪他。有一次说起一件事,何葭只是开玩笑地说你真农民,他生气起来,说:“没错我是农民,我的父母也是农民。可是你还是要吃农民种的粮食长大。”
  何葭立即省悟。过了半r才说:“我向你道歉。”
  过了几r,钱仲明再找她,她便推三阻四,一会儿说工作忙,一会儿说已经约了老板一起吃。一r钱仲明拦住她问:“我有没有得罪你?”
  何葭道:“不,是我得罪你。”
  “你什么地方得罪我?”
  “我不该当着和尚骂贼秃。”
  “什么?”
  “我不该那r说你农民。”
  钱仲明愣在那里。他说:“我都忘记了。你是无心的是吧?是我错,我不该冲你瞪眼。”
  何葭叹了口气说:“正因为无心,我才战战兢兢,不知哪r再随口说句什么话,又得罪了你!我这句话,换了我任何一个朋友都不会多心。你说,j一个朋友如同定时炸弹有何乐趣?”
  钱仲明沉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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