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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缘正正跪下,给濮阳老太君磕了三个头,濮阳老太君拉着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左看右看看不够,眼圈都红了。
明缘的长兄,沈家的当家大官人濮阳明琪转身擦了下眼睛笑道:“您老人家说什么呢,怎么不得做个百岁寿星?再怎么着还有我呢,还能让小弟受了什么委屈?”
其余人等赶忙都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劝慰,好一会儿才哄得老人家又笑了。
明缘转身看着将他送到了大门外的濮阳老太君和兄长等人,垂头合掌深深一礼,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深夜,“子夜”。
歌舞欢腾,杯光交错,酒香四溢,人挤人,肩挨肩,这是“子夜”的最后一夜了,明日主人去,“子夜”也关了,乌泱泱的来了数百人,连后院篝火处都围着一圈人,平日里高价还要看主人心情才买得到的各种美酒,今夜主人家也难得大方,听说过没听说过的都给摆了出来,随便喝,众人尽情欢闹,连少爷们也来了不少,甚至有些大胆的连面具都摘了。
时有那好酒的,喝着什么酒,就是一阵叫囔:“大小姐,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好的酒居然藏着~~”
然后众人扑上前就是一阵哄抢。
那百两一杯的知己酒当然也是哄抢的对象,不过入口之后众人皆是哭笑不得,这知己酒颜色漂亮,味道却是清淡一如白开水,难怪以前有幸得尝的人脸色都那么奇怪,问是什么滋味,都死活不肯细说。
屋顶上,太平,姬嬽一人占了一块地方。姬嬽抱了个坛子,太平躺着看天。
“丫头,我真有件事突然想起来想告诉你。”
“桃花,我真不想听。”
一片沉默。
“丫头,好自为之呀。”
“桃花,彼此彼此。”
又一片沉默。
“丫头,姬家能灭,大姚人却不能亡国。”
这皇帝怎么能思想前卫成这样?自己以前到底都乱七八糟的跟她说了些什么?
“丫头,时间不多了。”
是不多了,姒国烾麟太女驾薨,姒国现在是诸公主争储的局面,一旦储君立了,或者新君登基,为了平息国内矛盾,姒帝想要功绩,新储君想要立威,第一件事就是转移目标,对外扩张,没几年时间给大姚准备了。
“丫头,事若当真不可为,以己为先……”
太平哈哈一声笑打断她的话:“未打先叫输,桃花,这可不是你。”
看着头顶漆黑的夜,太平淡淡道:“……我自要他们倾国来赔……”
没等姬嬽听清,太平已经爬起来,笑着昂头高歌道:
翩翩一叶扁舟载不动许多愁
双肩扛起的是数不尽的忧
给我一杯酒喝尽人间仇
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自古风流
纷纷扰扰只为红颜半点羞
给我一杯酒烽火几时休
喝完这杯一切再从头
江山仍在人难依旧
滚滚黄沙掩去多少少年头
悲欢是非成败转眼成空
涛涛江河汹涌淘尽女儿的梦
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
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
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
给我一杯酒点滴心中留
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篝火处众人安静下来听她歌,不多时,屋内人也都跑了出来,众人举杯高吼:美人如此多娇英雄自古风流,纷纷扰扰只为红颜半点羞,涛涛江河汹涌淘尽女儿的梦,曾经海阔天空昂首莫回头,痴笑轻狂任我潇洒少年游,风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后,若是有缘他日再相逢……
慕容秋叶忍不住纵身拔剑而舞,濮阳子豫铿锵琵琶声起,众人击掌相和,今夜无月,人间有火亮如朝阳,天下最美不过我青春豪情。
舞罢歌不绝,众人起身绕火而舞,太平拍着瓦砾大笑。
姬嬽抱着坛子浅浅的喝酒,一双桃花美眸静静藏了此时的太平,掩在朦胧夜里,谁也看不见。良久,姬嬽也是有些醉了,桃花美目本就惑人如今更是如漩涡一样让人看不清。
夜正深,篝火正亮,舞正欢,众人欢歌竞酒,都醉了,谁也不曾注意到,屋顶上的姬嬽与太平,不知何时已然不见了。
欣赏国宝?
太平苦笑,这台词好耳熟,下一句是什么?
莫非朕还称不得国宝么?
果然耳熟的很……
江湖路路难走儿女情情难求,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今日就是离京之日,比不得以前无官爵在身(有也没人知道),今日太平是要上早朝的,凌晨醒来,或者说一夜就没睡,姬嬽拿起崭新的郡王朝服,上下内外首饰配件一整套,无比的合身,太平摸了摸鼻子,姬嬽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衣领,泰然自若的道:另外多做的……
太平望天……
朝上磕了几个头领了一堆赏赐听了一通训话再说了一通官话,散朝时旒珠后景帝的视线看来,桃花一样美丽而深沉的眼睛,竟也有几分沉默。出宫看见宫门前等候的少安,看着自己一身簇新的王袍,太平十八年来头一回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窘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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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过后,南方进入梅雨时节,就在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燕王卫太平离京赴封地,百官相送,众人脸上神色都有些百味难言,毕竟谁也不知道,今日送走的人,她日会不会带着刀戈杀回来。
“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这样的想法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
康擎王妃依旧在别庄养病,女儿出京也没回来相送。
出了城,不过数里,便被人当道拦下,太平看着单身一人,赤足散发,衣襟俱湿,只抱个卷轴好生藏在怀里,别无他物的梅翧,淡淡苦笑,什么也没说,让梅翧上了车,又对着一处树荫轻轻道:“放心回去吧。”
太平车驾去得远了,树后转出一人来,头脸俱湿的祁玉华牵着马,愣愣看着车驾出的方向出神,良久才茫然若失的打马回城。
无法无天
大姚,景帝,永昌十六年六月,连日暴雨,长江中下游、太湖流域和淮河下游里下河地区大水,江汉平原半数汪洋,d庭湘区、鄱阳湖区圩堤大多溃决,一百一十余州县受灾。
大水退去后,重灾区千里无人烟,饿殍遍野,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
河间府官道上,一行三骑纵马急驰,后面紧跟着一辆四匹马拉的四轮马车,远远看见这边排队领粥的灾民,当先一人勒住了马,打量了一会儿,跳下马牵着缰绳走过来,身后两骑也都下马跟着。
“河间府不曾受灾,怎么也有如此之多的灾民?”走到一无人的树荫下,望着不远处排队领粥的人,前面人道。
“都是山南淮南道百余州县的灾民,流亡到此。”将马车也赶了过来,驾车的老年妇人跳下车接口答道。
“怎么走得这么远?前面郡县不曾安置?”起先开口的人惊讶道。
余人相顾苦笑,数十万灾民不是一个小数目,地方官员升职要看政绩,哪个郡县愿意接纳下这么一个大负担?
车厢门开,一个身穿白底红梅长衣,道髻素簪,长眉细目,容貌绝美的年轻男子走下来,又回身拖过车内侧边的矮几,摆在车内门前,从冰捅里拿出一圆肚大壶,又取出一套青花细瓷碗,倒出一碗绿豆冰糖水递给当先的女子,边清朗声音道:“肯开仓施粥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说朝廷已经拨下救灾款项,也令各地开仓救灾,并着令沿途郡县安置灾民了么?由着这么多灾民一路乱窜,多饿死多少人?留下多少疫病?平添多少不必要的麻烦?难道还要让他们一路走到京城去?”摆摆手,拒了绿豆冰糖水,为首之人又道。
年轻男子将她拒了的绿豆冰糖水放在一边,又再倒给别人,不语。
“自然是不会让走到京城去的。”放了缰绳,让人把马牵去栓树上,一身穿白色僧衣,面容俊美的青年和尚低头喝了一口绿豆冰糖水,淡淡道。
余人一阵沉默。
为首的女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又看了看排队的灾民,转头吩咐道:“少安,去端碗粥来。”
这几人正是出京赴封地的燕王一行。
出了京城没走几日,太平就嫌沿途各地接待繁琐,官员应酬麻烦,车舆赶路慢而乏味,带了钗嬷嬷,明缘,少安和梅翧,五人偷偷甩了车舆轻装便行。速度是快了数倍,却不想太平一路贪看各地风俗,逢到城镇就要进去逛逛,碰到好景致就要停下来玩玩,路越走越偏,越绕越远,兜了一个大圈子,算来出京都一月有余了,估计被甩下的车舆都已经到燕云了,她们却还只在半道。
少安自然不会排长队去领粥,只走到一边刚领到粥的一带着孩子的老翁身边,用一纸袋点心跟他换了碗粥端过来。
太平撩起青纱纬帽,接过粥来看,清汤见底,哪里称得上是粥,就比清水浑浊了些,稍微还有点米香味,凑到嘴边喝了一口,顿时拧起了眉头,脸都扭曲了。抬头欲说什么,却见身边不远处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牵着孩子的老翁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老翁头发苍白,面容憔悴,身体枯干,穿着一件古旧样式的贯头衣,也就是一块布对叠,中间挖一个孔钻出头,腰间用草绳系着,腰下两边缝合上,衣长仅及膝,赤着脚,胳膊和小腿都袒露出来;旁边那孩子倒是穿得还完整,明显都是大人的衣物,粗布衣上补丁叠补丁,袖口裤口都挽了好几道,露出一双漆黑的鸟爪子般的手,赤脚拖着一双偌大的布鞋,后脚跟一大半都空着,一手被老翁牵着,一手却抓着少安刚换粥换给他们的糯米饭团埋头狼吞虎咽,只看见一个大头顶。
太平将粥递给少安,伸手招呼他们过来。老人牵着孩子胆怯的蹒跚走过来。
“老人家,您有事情吗?”太平轻声问道。
老人弯着背给太平鞠了一躬,然后谦卑着小声道:“贵人,您那碗不要,可以再给我们吗?”
碗?太平顺着老人视线看去,少安端在手里的正是刚从他们手里换来的那碗粥,粗瓷大碗,有一个豁口,但不大。
小心翼翼的捧着少安还他们的还有满满一碗“粥”的碗,老人并没有太欢喜,神情有些麻木的恭敬道谢后,牵着孩子走到一旁就地坐下,孩子已经吃完了两个饭团,抬起头来继续渴望的盯着老人手里纸袋,太平她们这时才看清,那是一个男孩,七八岁的样子,难怪老人即使自己衣不遮体也要让他穿得完整。
老人坚决拒绝了孩子还要饭团的要求,将纸袋小心的收起来,又不忍心,把粥凑到孩子嘴边让他喝了半碗,这才自己捧着粥碗一口一口的慢慢喝干,又把碗底的几粒饭粒一粒粒捻起来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孩子靠在老人的怀里,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太平一行人,与老人不同,他的眼睛还有很鲜活的灵气。
看着祖孙俩,又看着那些大同小异的灾民们,太平轻声道:“她们比我强。”
梅翧等人神情都有点诧异,她们以为太平肯定心情沉重,所以她们都没敢随意打扰她,谁想到太平看了半天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我要到这地步,肯定早自我了断了,他们还坚强活着,这份勇气,比我强。”太平淡淡道。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走在天桥上,碰到那些不断磕头乞讨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的心里总是忍不住心酸也有点想不通,活了一辈子,临老尚如此,他们为何还如此坚持的活着呢?兄长曾吓唬她,说她如此荒废学业,长大一事无成,也这般讨饭去。她却不以为然,活不下去就不活好了,这般屈辱挣扎,有何意义?兄长无言以对,只说她心理有问题……
如今再世为人,她依旧不得不承认,这些人,这些为生命顽强挣扎的人,都比她强。
死有何惧?难得是艰难求存。
前方领粥处不知出了什么事,灾民和发粥的小吏闹了起来,最后当然是灾民被推出来暴打了一顿,其余人都神情麻木的看着,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也仅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就又蹒跚着爬起来去排队。
那孩子一直看着她们,梅翧从车里又拿出一袋干粮,走过去递给他们,老人不停的道谢,见这般旁边一直观望着没敢过来的灾民也渐渐拥了过来,太平摇摇头:“这样能救得几个?走吧,我们进城。”
翻身上马,脚踢马肚,扬尘而去,梅翧神色虽还有些不忍,却还是紧随着上了马车,众人打马而去。
平日里只小猫两三只的城门口,如今却盔甲锃亮刀枪剑戟的站了满满两排兵士,无数灾民徘徊在城门口,却不得其门而入。
“走走走,城外施粥,不得入城!”
有一个企图混进城的灾民被发现了,被兵卒一把推出来跌在地上,她也并不哀求,神情呆滞而麻木。
太平一行车美马健,看着就不俗,城门小吏不敢为难,又收了少安给的好处,自然是眉开眼笑,路引都只草草扫了一眼就放她们进去了。
“如此威风,不在边境杀敌,却在城门威慑自己的国民,城门小吏尚且如何,何况官员乎?吏治腐败,祸国殃民呀。”钗嬷嬷叹息道。
城内酒楼林立,街道迥然有序,行人众多,小贩沿街吆喝,一片繁荣景象,全然没受到半点灾难的影响,和城外简直是两个世界。
“都说河间府富裕繁华,今日一见,却也不是虚言。”太平撩起车窗帘打量着外面道。
城内骑马太过招摇,太平等人都已经下马上车了,只有少安潜进了人群中去打探消息。
“治理得再怎么繁华,看了刚才的那碗粥,这官如何,大概也都知道了。”梅翧哼声不屑的道。
“小姐,有个好玩的消息。”少安上车来道:“听说朝廷派下来赈灾察情的巡抚大人此时就在这河间府。”
太平淡淡一扬眉:“这倒有趣了,赈灾察情,不往受灾的山南淮南两道去,跑这来干嘛?这么好玩,咱们也凑个热闹去,钗嬷嬷,我们去河间府衙。”
车驾停在河间府衙门口,少安下车递帖子,没多一会儿,中门大开,一个身穿四品深绯色官袍的中年妇人带着五品同知六品通判领众人列队出迎。
本是便装,不想惊动地方百姓,进了内堂,太平才让她们正式见礼。
“河间知府赵芳恭迎燕王殿下,千岁!”
“免了,都起来吧。”
太平在上首坐下,官场上那些个套路寒暄,她搞不清楚,也懒得理会,单刀直入直接进入正题:“不必招待了,我就路过,听说赈灾的巡抚大人在你河间府,我好奇而已,请她出来见见吧,是京城哪位大人出来了?”
赵芳和同知通判面面相觑,她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位燕王,只知道她出身显赫,皇上极其宠幸,具体脾气秉性什么的,她们都一无所知,当下也不知道这位殿下是个什么意思,只得让人去请巡抚大人。
避在后院的巡抚见帖子就有不妙之感,再见人来请,已经开始冒汗,她本是京官,不像地方官员一样对这位新殿下陌生得紧。
“下官陈蓉见过燕王殿下,千岁!”
“出来多久了?”太平没有让她起来,淡淡问道。
“回千岁话,二十三天了。”陈蓉见燕王没有让她起来,心已是一凉,强自稳定了情绪,算了算,答道。
“皇上可好?”
“回千岁话,万岁洪福齐天,一切安好。”
“别罗嗦,直接回话。你是下来视察灾情的?”
“回……”太平手重了点,茶盖在茶盏上轻轻磕出声音来,陈蓉赶紧直接道:“是。”
“河间府受灾了?”
“不曾……”
“受灾的是哪里?”
“山南道和淮南道。”
“这两道你都去过了?”
“尚未……”
“出来二十三天,山南淮南两道还没去,你这灾情视察得不错。”太平喝了一口茶,轻轻道。
陈蓉已经是汗湿衣襟,叩首道:“殿下,容下官详细陈情。”
太平却没有要听她下情的意思,转头对站立在一边表情惊诧莫名的知府赵芳道:“赵大人,我在城门外看见你开仓施粥了,不错。”
二品巡抚尚跪着,赵芳不过四品知府,哪里敢站着回话,赶紧也跪下,摸不清楚这小王妃的意思,只好含糊道:“回千岁话,这是下官应当做的,不敢当殿下赞。”
“直接回话。赵大人,这河间府也收到朝廷责令开仓赈灾的公文了?”
“是,收到了。”
“那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子,河间府也有份了?”
“是,有……”
“收到了?”
“收到了……”
“多少?”
“这……容下官唤来帐房询问。”
“不必,孤就问你,你收了多少?”
赵芳哪里敢答,冒了一头的汗:“下官,下官……”
太平轻轻敲着桌子,淡淡道:“看来知府大人是说不出来了,同知大人,通判大人,你家大人不说,你们能代答么?”
同知通判也都扑通一声同时跪下,大汗淋漓。
“朝廷规定,开仓施粥,粥要能c筷不倒,赵大人,你河间府施的粥能c筷不倒么?赈灾款朝廷拨了两百万下来,仅河间府就分了七十万,赵大人,七十万银子能买多少粮食,安置多少灾民?你河间府放了多少粮食,安置了多少灾民?”
“回千岁话,灾民应该是前面山南道兴元府、兴州、凤州、利州、通州等地就近安置,不归河间府管呀!”赵芳慌忙叫屈。
“对,理当如此,你河间府既然不安置灾民,用什么借口领的赈灾银子?莫非是你们私下商量好了,山南道安置不起,银子让给你,请你帮忙安置了?”
赵芳满头大汗,官官相护,私相授受,此乃大忌,如何敢答?
太平又转对巡抚陈蓉道:“陈大人,你这巡抚做得不错,你虽不去灾区,这灾民倒也自动走来看你了,这奏折你打算怎么写?还有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你拨了多少下去?都拨哪去了?你刚说有详情要禀,你且说来听听。”
陈蓉早在太平准确报出河间府领了七十万两,就已经万念俱灰,这时太平再问她,她只一个劲的磕头:“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太平没搭理她,看着赵芳三人道:“她知罪了,你们呢?”
赵芳实在是一脑子糊涂,这燕王进来就毫不客气的询问训斥,再尊贵,她也不过是个郡王,哪里管得了地方上的事?但见巡抚大人都成这样了,她也只得认道:“下官知罪。”
知府都认了,旁人自然没不认之理,同知通判两位也跪认了。
“既然都没话说了,孤要你们的命,你们不冤吧?”太平轻描淡写道。
陈蓉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赵芳抬头惊道:“王妃,您如何能要得我们的命?”
太平凤眼轻轻一扬:“孤如何要不得?”
少安衣袖微微一动,赵芳听得后面一阵声响和一声惊呼,回头看,同知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通判脸色煞白。赵芳一愣一惊,猛得跳了起来,指着太平怒道:“你不过是区区一郡王,越矩干预地方事物不说,还敢随便私杀地方官员?你不知这是死罪么?地方官员就算有罪,那也得朝廷来判,要杀要审如何轮得到你?!”
“认罪,画押,押往京城,东审西判,一道道关卡程序下来,少说也得数月,谁知道这其中能有什么变故?孤嫌麻烦,直接杀了比较干脆,你说呢?”
赵芳给太平这无赖样气得脸色煞白,高呼道:“来人,来人呀!”
陈蓉有气无力的木然道:“赵大人,别叫了,认命吧。”莫说是区区几个官员,今日就算是皇家亲王撞到她手上了,这位燕王也不会不敢杀。
太平并不阻止,她身后的人也都漠然的由着知府大人呼叫衙役,明缘垂目念佛,梅翧眨巴着眼睛,少安咧嘴一笑,钗嬷嬷却是满脸的兴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衙役蜂拥而进,明晃晃的刀枪齐齐对准太平等人,赵芳迅速退到衙役后面。
“赵大人,你这是要造反?”太平眉眼都不曾颤动一下,淡淡道。
“下官不敢,王妃私杀五品官员,恕下官只能公事公办了,刀枪无眼,还请王妃别妄动才是,否则伤着了王妃,下官可担当不起。”知府大人只露出一个头来,冷笑道。
太平摇了摇头,这人竟敢打杀人灭口的主意,也算有胆子了,可惜没脑子。
“陈大人,你过来吧,本大人就不信她区区一郡王,敢在我河间府如何无法无天!”有了衙役状态,知府大人总算也摆出了几分官威,对着巡抚陈蓉高声唤道。
陈蓉并没有动,只是慢慢摘下了官帽,又从怀里掏出本册子,伏地泣道:“殿下,罪臣自知罪不可赎,一切帐目均在此,还请殿下怜悯,不要牵累我家人。”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你家人若无人为官,想必也牵连不上生死。”太平接过少安递上来的帐册,翻看着,冷淡道。
虽不曾明说,但言下之意,是不会将她家人连坐了,以她所犯之罪,能保家人不随死,已经是格外的开恩了,陈蓉感激的泣泪叩首:“谢殿下,千岁!”
回头看了看尚执迷不悟的知府赵芳,没有说什么,竟起身一头碰在墙上,自杀了,惊得赵知府和一众衙役们目瞪口呆,能得二品大员甘心自裁,这个年纪轻轻的燕王,在京城当真有如此能量?
“燕王在此,你们退下。”少安上前一步,掏出令牌对众人喝道。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王妃确实比她们大人大,但好像管不了地方,不动。继而有几人看清了令牌,表情一愣,忙着扯旁边的人衣襟,众人眼睛俱都仔细打量着那面令牌,然后又转头齐刷刷的盯着太平,那眼神竟有几分狂热的意味,太平心里一寒。
这哪里是什么令牌,其实就是君家的家徽,翡翠的荆棘橡叶环绕,红玉的缨枪交叉,点点金银的刀剑隐隐随行。君家,这是大姚的守护神,是大姚所有军人仰望的神,他们不过是普通衙役而已,要敢对君家人动刀枪,别的不说,出去就得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
燕王,大小姐可不正是封的燕王么?
众人不约而同齐刷刷的后退,纵有那几个心里还有些念头的,看大家都退了,哪里还敢前面站着,赶紧随了大流,知府大人又给孤零零的露了出来。
太平撑着头淡淡一笑,知府却浑身虚软的瘫倒在了地上。一个郡王的确是号令不动地方的兵士衙役,但地方的官差却绝对不会没有理由的轻易对君家人动刀剑,慢说她这些衙役,就是河间都尉府知道君家人在此,也未必会遣兵过来,她完了。
太平顺藤摸瓜,事情越牵扯越复杂,忙了整整三天,几乎将河间府衙六品以上行政官员杀了个干净,开始还少安钗嬷嬷亲自动动手,后来那些衙役就自动跳出来帮手了,有这些地头蛇帮忙,这牵扯的官员就越来越多,消息不可避免的传了出去,河间府官员人心惶惶,东躲西藏,河间府百姓却将整个府衙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差没往里闯了。河间都尉早得了消息,却装聋作哑,一个小兵卒都没有派出来。
无法无天,没规没矩?
太平揉了揉看卷宗看得酸疼的眼睛,伸了个懒腰,我可不就是个无法无天,没规没矩的人,天下大乱去吧,反正,不用我善后……
“钗嬷嬷,少安,完事了我们赶紧趁夜跑吧,霹雳手段,飘忽踪迹,这才是高人行事嘛~~”
“小姐,你是杀光了人家官员,无法善后,怕人家逮着你留下来做苦工吧?”
“……”
是夜,一辆马车三匹马偷偷来到河间府城门口,守城的兵将二话没说偷偷给开了城门,一脸仰慕的目送着这个杀星离去。
“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这完全是江湖手段,难登大雅之堂。”
“江湖手段怎么了?要能有我这样的身份背景,再有一巨无霸在后面收拾烂摊子,江湖手段就是最干脆利落的好手段。”
“……”
“大小姐,巨无霸是什么?”
“就是超级厉害能干无敌万能的霸主,巨能干,超无敌,至尊至霸……”
“我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这巨无霸接到消息后,是哭是笑,又要掉多少头发。
断袖
“啪”的一声,景帝手掌重重拍在龙案上,怒极反笑:“好,好,半月杀我一府七州一百一十七名官员,这等胆大的,前所未闻,倒出在本朝本代了,好,好……”
殿下众臣皆噤若寒蝉,束手垂头,无人敢应声。
司空祁桒跟司徒周骊对了下眼色,也一时都没法子,这两人都是宣政殿外力阻燕王出京的主力,巴不得燕王出点什么乱子,但乱子出得这么大,她们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诸位卿家怎么看?”御座上,景帝像是勉强压住了怒气问道。
众臣皆先是瞟瞟自己这派的再瞟瞟对派的,见一品太尉司空司徒大人,尚书省中台大人,六部尚书大人,三位亲王殿下皆不动声色,自己自然也都躲在后面装傻充愣,无人做这不讨好的出头鸟,一时之间,整个含元殿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被小心的敛着。
大姚官制分九品十八阶,以三师三公为首,太师、太傅、太保各一人,是为三师;太尉、司徒、司空各一人,是为三公。皆正一品。三师,天子所师法,无所总职,非其人则阙。三公,佐天子理y阳、平邦国,无所不统。亲王拜者却不亲事,祭祀阙则摄。三师三公皆不设官属。再有尚书省,设中台一名,典领百官,正二品,其属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设左右相,统理六官,从二品,其下还有左右丞都事主事令史书令史等等,皆三品以外,不类举;六部各设尚书一名,正三品;外官军政分置,以省府为首,统管其省各州县,文官四品知府,武官省府四品都尉,军政各不相干。
这是大姚长时间军事高度集权,世族佐政但严禁涉足军事的特殊性所决定的,所以太平区区几人却能杀尽一府七州上下百余官员,河间府都尉的袖手旁观也是这场祸事一发不可收拾的主因之一。
朝廷上虽多是对燕王出京不满之人,但也不过是存着防范将来不可纵虎归山之心,倒不是真就觉得这少年燕王如何祸害大患了,这时见她小小年纪,平日里山水不见,首次出手手段就如此狠辣,如此血腥,俱都毛骨悚然,心寒不已。
燕王这次犯的足够凌迟的死罪,本该一举杀之免除了后患,但赈灾款被贪之案,牵扯如此之广,震惊朝野,当下最为紧要的不是惩治燕王,而是平复四处的民愤,然燕王此人此时初露端倪,足见其后祸,这次放纵了,日后……
思及此,百官不禁都心抖了一下。一百一十七名官员呀,巡抚虽然是特殊官职,只任职之时暂领二品衔,但毕竟也是二品呀……河间府下她所过七州,血流成河,官员几乎为之一空,周围各州县府衙大门紧闭,官员们闻风而逃,四散躲藏,人心惶惶。她狂妄桀骜,不理后事,杀之就走,百姓无知,尚拍手称快争相拥簇,却不知这燕王,这燕王,唉!这哪是什么燕王,这就是一杀星!
就在群臣皆推脱闪避之时,左侧第一排第二位走出一紫袍官员来。
“康擎王,你这是为何?”景帝诧异道。
卫寒奾将官帽摘下双手托着双膝落地,跪奏道:“燕王所犯乃抄家灭族凌迟之大罪,罪臣教女无方,罪不可赎,愧对吾皇,实无颜苟活,恳请陛下降罪。”
该死的!
百官心里皆一声暗骂,这老狐狸,谁不知道这是抄家灭族凌迟的大罪?没见大伙儿都刻意避着不提么,你居然还跑出来绑上一个卫家族,河间府死了一百一十七,哪个家族无一人牵连?再把你这户部尚书一块抄了,顺藤摸瓜一拉,不等姒国打来,大姚立马就能垮一半了。
果然,景帝和颜悦色的劝慰道:“爱卿不必如此,燕王心性朕却是知道的,怨不得爱卿。”一边让内侍下去搀扶起康擎王妃,为其整冠,一边又是一通好言劝慰,康擎王妃感激难言的拜谢了龙恩,回到自己位置上跪坐下来,继续充聋做哑。
经过康擎王妃这么一出,殿上气氛倒也和缓了几分,景帝继续看着殿下诸臣道:“众位爱卿,此事何解,可有对策了?”
司空祁桒当先走出来,奏道:“陛下,当务之急,先抚民心,巡抚陈蓉河间知府赵芳等一众官员贪污受贿之事罪无可恕,虽当事人已经伏法,但案子依旧应当交刑部立案彻查,河间府和其七州官员从缺,府事停滞,也当立时补缺,灾民流离失所,当着令当地安置,另有其他各州官员闭衙躲避,官员人心惶惶,也当安抚。”
关于那个棘手的燕王该怎么办,干脆就一字不题了。
景帝冷笑道:“闭衙躲避,人心惶惶,没做亏心事,她们闭衙躲避什么,人心惶惶什么?山南淮南的灾民都走到河间府去了,再安抚,该走到朕的皇城脚下了!”
司空叩首不语,司徒周骊赶紧起身奏道:“陛下,这些官员自然难辞其咎,但眼下正是用人之即,百余名官员从缺,数十万灾民急需安置,何不暂寄了她们的脑袋,等灾民安置了,再另行彻查不迟呀,陛下!”
百官连忙附和,再查,再查就没完没了了,各大世家族大业大,谁能担保自己家就没有个牵牵扯扯的?那燕王当真是辣手,百余名官员中,就是她卫家自己人也丝毫没有留情,当场斩了不说,听说还家族除名,累及夫女呀。
景帝屈指敲了敲龙案:“也罢,暂寄了就是,陈蓉二品巡抚,竟胆大妄为如此辜负朕的信任,刑部立即立案清查;河间府官员从缺之事,暂从京中下派,不必全了,先捡重要的,以后再慢慢补吧,六部尽快商议了,写折子来看;还有一个燕王,如何发落,诸位臣公可有定论了?”
刚有点热络立时又鸦雀无声了,众人又成了闭口葫芦,谁也不肯开口。
燕王,燕王怎么发落,哪论得到别人说什么,万岁您的心思谁知道,贸然开口,说得不好,没准她没发落了,自己就先发落了……
景帝眸光一扫,这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
户部尚书大人康擎王妃垂眸敛手,没她事一般,众矢之的的中台大人无奈之下,慢慢的晃出来:“万岁,以为臣之见,燕王确是暂时发落不得。”
“此话何解?”景帝不冷不淡的道。
“燕王所犯事虽大,但却有情可原,那巡抚陈蓉乃是畏罪自杀,非燕王之过,知府赵芳也是执迷不悟兵戈犯上,当场杀之也是应当,其余一百一十五人,以官位而言,燕王杀之,也不算太过越矩,且人人皆有该杀之理,无一错枉,实属难得。”
“依你之言,她非但无过还有功,朕还得嘉奖她不成?”景帝的语气不怒不喜的,测不出什么心思。
“非也,虽有情可原,但所犯确实凌迟重罪,何况燕王顽劣,私下绕路游玩,实乃大过,不罚已是无理,还请万岁看在她年少糊涂,也是为国为民的一片诚心,难免思虑不周,念及先人,从轻发落。”
老狐狸!诸臣心里又是一阵骂,拐弯抹角东拉西扯,这么大的罪,竟然给她开脱得差不多了,闹了半天,杀人不算什么,反倒私下出游成了重罪了。
然而,众人知道老中台这也是无奈之举,燕王眼下民间声望正盛,世人正为她拍手称快,此时为这事重罚了她,还不定得如何收局了,再看那装聋作哑的康擎王妃户部尚书大人,摆明是同罪同担护女到底了,也不能不估量呀,再加上万岁这心思,未必不存偏袒……
景帝微微颔首,沉默不语,诸臣皆是一声叹息。惊雷样的事就这么不咸不淡的收场了,罪魁祸首燕王甩下这么一烂摊子,自己只得罚俸三年,降旨严厉训斥,责令立即就封不得延误等不痛不痒的惩戒,最后,景帝饶是也知如此轻纵了有点不甘心,再问数十万灾民安置问题,只挑了眉,有点不怀好意的说,让沿途个州县不得驱逐灾民,却也不得接纳安置,只一路指了燕王回封地的路径……
可想而知,以燕王当前声望,这数十万灾民必然蜂拥直奔燕云而去……
“这旨给朕八百里加急沿途十二道急发,务必尽快,免得她再杀空了朕几个州县,朕只能让你们六部尚书下去当州县府官了。”
景帝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谁听不出是褒是贬是喜是怒,只能偌偌应了,年轻人尚好,两朝以上的老臣们心里都有些尴尬。本朝吏治一直是个心病,今上向来恨之甚切,却又关系到方方面面,下不得重药,经过十几年缓治方逐渐好转,想也知道闹出这么大的案子,圣上心里是多少恼火,谁知道她表面上咬牙切齿,心里却是不是在为燕王称快呢?她对燕王又素来荣宠有加,爱之甚切……
燕王,燕王,再想起那少女烟雾一样懒倦的眼睛,众人心里都是一阵寒意,古有大鹏,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来去匆匆的燕王,数月间只当她有些才气也有些文人的桀骜心性,此时方见她手段,这当真是……好歹也是堂堂世族大家尊贵出身,怎么这行事就没规没矩的,一派江湖流氓无赖做派呢?
这般忍性狠性之人,此番她忍夺夫大辱而去,她日……
散了朝,司空祁桒和太尉秦澜在宫外撞见,二话不说蹭上太尉大人的马车,祁桒连连抱怨:“太尉大人,你刚怎么不言语,再怎么着,也不能就这样给她开脱了呀!”
太尉大人摇头不语。
司空大人叹息道:“养虎不杀终成祸患,卫太平此女心狠手辣,坚忍果决,凡事不留余地,不守成规,非是池中之物,又有偌大的背景附翼,她日必成大祸!”
太尉大人还是沉默不语。
司空大人又道:“也罢,好在陛下也该有点醒觉,不再一味偏袒,早做防备,等时机成熟,再慢慢收拾不迟。”
太尉大人靠着舒适的马车靠壁,又是一声叹息。
祁桒急了:“太尉大人,有什么事你说话呀,总怎么一声声的算怎么回事!”
秦澜慢慢睁了眼:“司空大人,宫中近日流言不曾听见么?”
祁桒奇道:“什么流言?”
秦澜凑她耳边细细这么一说,祁桒瞪大眼睛差点没蹦起来:“这不可能!”
秦澜遥了遥头,一脸的无奈:“空x来风,未必无因,我另想法子打听了,有八成倒是真的。”
祁桒面无人色,喃喃道:“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大姚历经百年战祸,国力几乎耗空,又有两代先帝平庸放纵,吏治败坏,好不容易今上雄才大略,一代明主,十几年来刚见成色,正是收拾河山慢慢荣华之时,怎能,怎能……
祸水红颜,历朝历代,这例子还少了么?陛下怎么能,怎么能好上这一口呀!就是好上也要挑人呀,什么人不好,怎么能偏偏是,偏偏是……这可真是天不佑我大姚!
秦澜叹息:“今日朝上,万岁虽见大怒,但看其后,如何不是百般偏袒,但凡有一点追究警醒之心,如此大罪,怎么肯就此放她过去?我看那怒气倒有七分是假三分是纵,多说什么又能管什么用?唉……”
祁桒也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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