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人才。
此时,他看着这个女孩。觉得眼熟。是10岁时的自己。只是,她单纯些,也笨拙些。
10岁,又是女孩,已经过了最合适的年龄。可是,另一方面,她天生灵敏异常。狡黠,可以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出来。闯进雷区,活着出来,如果是运气,那她就是最受上帝眷顾的人。 是好材料。
可是,好材料,还需花大把时间和金钱来磨。到底值不值得,他下不了定论。
*********** 雏没有再回家。首领说会派人通知阿妈与弟弟,她,留在这。
生活变得不一样。
她得学很多东西。武器。冷的武器,刀,不仅要会使用,还要会制作。钢制的,可以是武器,竹子,削尖来,同样锋利无比。要学会在近身搏击的时候,把刀尖刺进敌人的心脏,或割断他们的喉咙。
热的武器,枪,要从每一个零部件开始学习,装了拆,拆了装,装进弹药,拉栓上膛,命中目标。
“最厉害的武器,根本不在这里。”
这是另一个孩子教她的。他甚至比她还要小。他们在枪房认识的第一天,他对她,这么说。
而那个孩子,她不久后见他时,他刚结果了一个俘虏,正把铅笔从尸体的后脑拔出。削尖的笔头,滴着艳红的鲜血。
他见到她,笑着打招呼:“嗨。”她也说:嗨。
他走后,她踱到那具尸体旁边,俯身,拨开毛发,仔细观察那致命的伤口。坚硬异常的脑壳下方,与脊椎的连接处,唯一的一处软骨,刺出一个血窟窿,冒着汩汩血腥。
女孩子的肌理,缓慢刻进嗜血的基因。然而,面对学校,她始终望而却步。
镇上唯一的一所与英国联合办学的子弟学校,原本,只接收当地的白人孩子。首领说:“雏,你得去上学。”她服从命令,却并不乐意,上课打瞌睡。
周末,她坐半小时的轮渡,回到本营。首领把她叫到书房。
他在练字。
毛笔字,挥毫泼墨。
雏已经知道,隔着山,隔着水,对面的国家……首领喝他们的茶,写他们的字。” “为什么在学校不好好念书?” 他说话,将她飞远的思绪拉回。
“念书,没有用。”她回答。
首领对她好,她已经开始骄纵,却不自知。3
“过来。”
首领说。
她过去。首领坐在木椅上,她站在他身旁,他摩挲她发顶,眼睛与她平视。
“念书很有用。” “……” “你要学会外国话。中文,英文,法文。学会,学好,还要说得地道。”
她不明白。于是他换个方式,循循善诱:“知道炸弹吗?知道雷吗?” 她点头。
“喜欢吗?”
她点点头,想到阿爸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样子,又摇头。 “数学,物理,化学,你要学,要掌握。学好了,你做的雷,炸死敌人。学不好,死的就是自己。” 她的眼神说她已经明白了。于是,他把手从她细软的发顶拿下来。
“好了,出去吧。以后上课,别再打瞌睡。”
她愣住,抬头看站起来的男人。
高大的男人。
她一直觉得他是不一样的。不一样……不粗鄙,有学识,白脸孔,白牙齿,眼睛像深潭的水,安静澄澈。
在他之前,她所见的男人,都是镇上的。那些人的眼里,泛出的都是血光。他们简单却粗鄙,和阿妈抢配发的粮食和精盐。
他,不一样,不一样。
而且,你看,他多厉害,他竟然知道她在打瞌睡。
她不怀疑,男人有一双随处可在的眼睛,观察她,纠她的错,神一样地存在着。
不需要美丽
雏喜欢枪,喜欢精确制导的炸弹。掌握在手里,是满满的安全感。
可是,她为自己的喜好而受尽皮肉之苦。
这一次,她随长辈出任务。
杀一个人。
那一个人,曾经是朋友,首领都尊称他一声:拉玛将军。
可现在,不除掉,不行。拉玛将军与北方武装私自交易,以高纯度毒品换走大量先进的武器。
**********
他们潜进他的宅邸。她负责解决保镖,并留下嫁祸的证据。长辈负责接近目标人物——拉玛将军的卧室。
除了首领,没有人知道,她异于常人的听觉神经。即使是消音手枪,隔着一道门,也听得清楚。
任务之前,首领这么说:“看见你们脸的人,都不能活。我们和他们,之后还要合作。”
她之前见过长辈杀人。从特制的戒指里抽出钢丝,绕在敌人脖子上,两圈,两头勒紧不放,另一头,绑在略高的架子上,看着敌人窒息而死。
是高手。杀个人,无声无息。 当听到门后隐秘的枪响时,雏的耳朵立刻接收到。即使是消音手枪,也逃不过她灵敏过人的耳朵。”
长辈用的xm733短卡宾,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她听出,细微的差别。
意识到任务失败,她准备逃命。
只迈出一步,一记冷枪击便已击中她肩胛。随后,又补一枪,这一枪,直击她后膝。 他似乎不想要她的命。可是,伤到哪里都不及腿受伤来得严重。伤了腿,逃脱无望。要生擒她?不如死。
幸而她已经辨出狙击手的位置,想躲过这第二枪,却已经来不及,最先进的螺旋内壁的枪管,使子弹速度比平常快3倍,仓促间她只能蹲下,手脚一撑,借助惯性,翻身滚到另一边。
子弹险险擦过脸颊。
她听到颧骨叫嚣的声音。
枪响过后,是诡异的寂静。穿堂的风,把血腥味卷进她的鼻子。是她自己的血。她滚到墙角,在黑暗的掩护下寻找目标。
二楼走廊,狙击手只有一名,从枪法看,并不是高手。似乎不把一个孩子当对手。
可她是首领亲自训练出来的孩子。她,不同。
她手表里藏了针剂,高纯度的海洛因,管尾安装隐形液压器,针头一刺进皮肤,推进器感应到人体内外压力差,向前推进,针剂瞬间便注进体内。 海洛因进入血液,麻痹了心脏,他全身抽搐,30秒毒发身亡。死前痛苦,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
她逃回避难所。
子弹嵌在肉里,又在后肩胛。她把镜子放在肩后,镊子放到烛上消毒,看着镜中的伤口,要将子弹取出。
疼!她汗已经下来。子弹发射,穿过螺旋内壁的枪膛,会在空中改变轨迹,螺旋射进皮肉。这样的子弹,只能旋钮着取出,否则这只手臂立马废了。 风吹开了门,一只手轻柔地放到了她发顶。
是真正的高手,他怎么进来,又是什么时候进来,她只顾着疼,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因为自己的粗心,要丢掉自己的一条命?……可她并不想死。她的手,缓慢而隐蔽地打开手表盖。” 这时,来人发出一声低笑。 “首领?”她声音有些颤抖,缓缓回过头。
轻轻穿过的风,吹起他额前的发。
**********穆让她咬住毛巾,镊子伸进,夹住弹尾凹槽,转一圈,子弹出来一些。
她背上都是汗。
“忍着。”他说完,擦干她的汗,继续。
整个过程,她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对不起。”伤口包扎好之后,她为没有完成任务而道歉。”
首领笑了一下,没说话,将红黑色的弹头扔出窗。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杀了他。”她起誓一般。
他敛去笑容,残酷又邪佞地沉默着。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独立完成。”她知道,首领一直不喜欢她小小年纪就这样急功近利,赶紧改口道。
首领面色缓和了,轻轻点头。*********雏的伤口开始愈合,火烧火燎的疼痛过后,便是钻入骨髓的麻痒,千只蚂蚁在骨头里一般。腐肉下,是新生的皮肤组织。她心急,要用刀片割掉腐肉。
面对敌人,她用刀不差一毫一厘,可面对自己,就不知道深浅。
有人拿走她的刀片,温柔却不失力量。 首领迎着光,手中小巧可爱的刀片暗暗地亮:“别碰伤口。会留下疤痕。”
“我痒,”她要到后头挠痒,被他阻止,“我不怕留疤。”
他没当回事,拉住她手不放,另一手托着碗,碗里是棕色的药膏:“女孩子都爱美。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雏想到了首领的女人。
那个女人,很美。
她不说话了。
许久,她咬着牙说:“我会枪,会火药。不需要美丽。”
首领笑了:“美貌也是武器。有时候,比枪要管用。”
首领的话,他的眼神,都意有所指。可她还小,她不明白。
他手绕到她腋下,将她的衣扣再解开一个,露出少女整个左肩胛。白皙、美好、线条圆润的蝴蝶骨,他伸手,几乎要覆在上面了,却停住,转身,拿起狐尾做的白色刷子,将膏药反复涂刷在伤口周围。
冰凉的药,碰上温热的身体,她肩膀一缩。可爱的反应。
******** 一个月后,政府机关的报纸刊登拉玛将军遇刺身亡的消息。
此时的穆,在湄公河的另一岸。 随员依旧每天送来报纸。
他坐在皮椅中,背后是明亮的落地窗,窗外繁忙的港口——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一周来谈判僵持,他已经失去耐性,巧取不过,便豪夺。
收起报纸,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 一周以来首领第一次笑。
3 猎人
雏长大,越来越不像当地人。小时候,她曾听同村的长舌女人聊天,说她是她阿妈被外国大兵强 奸生下的娃。她那时听言,躲起来偷偷哭。
她恨自己与众不同的容貌。
可是,首领却要她感激。
“美貌也是武器。有时候,比枪要管用。” 渐渐地,她开始明白这话的含义。
年轻的女人,学会了善用自己白皙的皮肤、水凝成的眼珠和嘴唇。
雏掌握多国语言,有着以假乱真的当地口音。加上国界莫辨的长相,很少引起怀疑。
这一次的目标,在大洋彼岸。国际要犯,不允许探监。首领受人之托,要她进去,见一个人,拿回一个签名。
最近几年罂粟的种植范围缩小很多,首领和墨西哥的军火商,关系必须要搞好。军火商头子需要那个签名,首领需要和墨西哥人的合作——
这便是雏需要去完成的任务。
这个国家,新总统上任,有意关闭这臭名昭彰的监狱。因而,这次任务有些麻烦。加上他们在这国家的势力不够,她千方百计,耗费掉一月时间,才完成任务。
她每一次任务完成后都要回来像首领复命。这一次也不例外。
回来前她会先打电话,再由勤务员通知首领。
他对她,是呵护的。每一次回来,他都会等她。有时候,一起吃顿饭,有时候,只是一句“回来了?”
她很满足。
雏已经不再是孩子。她爱这个男人。她很少犯错误。可是,如今一个致命的错误摆在眼前,她却选择视而不见。 坐在回程的飞机上时,她就一直想他。
她知道这是越矩,可是,却止不住自己一颗心,沦陷。
***
这次,雏不仅带回首领要的签名,还带回了一幅画。 她记得,首领爱画,爱古董。
法国卢浮宫,大不列颠博物馆,美国国立美术纪念馆……他去过这么多地方,他最爱梵高。
</dd>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