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娘子之七江南真娘子》第 1 部分

  第一章
  明 万历年间 绍兴府 南柳巷
  〃 欸!王大婶,那吕家公子出的招亲对联有没有姑娘家对上啊?〃
  〃 还没,还没。难呢!那吕家公子的文采及拗脾气是出了名的,要对他的上联,没那么容易。尤其又指名要姑娘家自己对出,那更难了。〃
  〃 难道不能由父兄瓜代?想我们绍兴府也算是文风鼎盛,人文荟萃,怎会对不出呢!〃
  〃 李婶,你有所不知。那吕家公子还特别说明,姑娘家对出来之后,还要住顺吕家的别院一个月,期间还要考三副联呢。要是父兄瓜代,只能对上目前这联,接下来的三联,不就玩完了!这脸丢不起的!所以虽然人人都想巴上吕府的亲事,但也得姑娘家自己有点儿能耐才行。〃
  〃 那吕家公子也恁是奇怪,招亲就招亲,搞个出联择偶,这不是毛病吗?〃
  〃 是啊?〃
  一群三姑六婆抱着洗衣篮,在南柳巷尾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 各位大婶有所不知,那吕家公子一心追求道学,成天研读四书五经,压根就不想成亲,这次是被吕当家的急了,才特意出了这联子,说谁家姑娘对得出来,便娶谁为妻。但到现在三个月了,还没听说哪位姑娘对得出来的。〃 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大婶说得仔仔细细。
  〃 咦!那要真没有姑娘对得出来,吕公子不就不用成亲了!〃
  〃 是啊。所以吕当家的急得要命。万一真没人对得出来,他也不了儿子成亲。听吕老爷到处去请托有才女的家里一试,但到现在还没听说有消息。〃
  〃 王大婶,那吕公子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上联,怎会这般难对呢?〃 比较年轻的妇女讲话了。
  〃 那联儿就贴在吕府大门,各位如果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绍兴吕府是继江南徐家庄、江北欧阳山庄的商场后起之秀。经过上两代的经营,虽比不上江南龙头徐家庄及江北霸主欧阳家,但由于吕府行事稳健,稳扎稳打,也在商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势力不容小觑。
  吕老爷只有一个独子,名唤吕绍庭,已届二十二,两老抱孙心切,硬吕绍庭成亲,奈何他对婚事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一心只想着研读诸子百家之学,最后他被急了,只好出此下策,出个上联,只要有姑娘对得出下联,不论贫富美丑,他立刻娶亲。
  但读书的女子本来就少,加上吕绍庭刻意出的怪对联,以致到现在尚未有姑娘家对出。吕家两老急得不得了,那吕绍庭心里却乐得很——反正他根本不想成亲。
  有好事者故意绕到吕府前去看那上联,那上联贴有三个月了,风吹日晒,纸张都有点褪色了,只见褪色的纸上写着几个大字:
  八角楼,楼八角,一角点灯诸角亮。
  任何人看了,搔搔头、皱皱眉、双手环胸,摇头晃脑苦思了好一会见,然后——
  挫败的离去。
  唉!可怜那吕老爷子可有得等了!
  今日吕老爷在正厅眉开眼笑的,不断的看着手头上娟秀的字迹,心想这下这个不肖子可没借口了。正巧此时吕绍庭从外边优闲的进人大厅,他颀长的身形,配上那斯文气息,真个是玉树临风,潇洒飘逸啊!
  〃 绍庭,快来看看,这是燕飞街柳宅送过来的下联,你看看合不合你那上联。〃
  吕绍庭一挑眉,不以为然的接过那薄薄的纸张,纸张上面写着:
  伍眼桥,桥伍眼,一眼流水伍子溪。
  吕绍庭一看,脸色微变。这下联对得好!他的上联是〃 八角楼,楼八角,一角点灯诸角亮〃 ,这〃 诸角亮〃 暗指三国时的诸葛亮,而这人对的下联伍子溪,也暗指战国时名臣伍子胥,妙啊!
  他原本是想以对联招亲搪塞婚事,但今日能对出此下联的人才情极高,是个值得期待的姑娘……也罢,成亲就成亲吧!
  不过,还有一关呢!
  〃 爹,这对子对得不错,可请那姑娘到咱们家别业住一个月,我再出三联考她。〃
  〃 哈哈哈!绍庭,我早已经派人去接那柳家小姐到咱们别业,现在可能已在路上了。〃 吕老爷得意的说着。这下他抱孙有望,心里乐得很。
  〃 柳家?〃
  〃 就是与北街相邻的燕飞街柳家。柳家世代书香,出过举人、秀才,秀外慧中的女孩家,举止有礼……〃 吕老爷就像个媒婆似的,兴高采烈的说个不停。
  吕绍庭皱了一下眉,打断父亲的滔滔不绝。〃 爹,等她通过三联对试再说吧!〃 语毕,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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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老爷脸上可是喜孜孜的,他相信儿子的喜事不远了!
  柳老爷的独生女柳汝雅八岁能诗,九岁能文,柳老爷对自己的女儿可是骄傲得很,但他亦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下令家内奴仆噤口,因此柳汝雅的聪颖并不为众人所知。今日是她出门礼佛偶见吕家的上联,顺口对了下联,被贴身丫环巧儿听见,写下来送到吕府的。
  没想到吕老爷傍晚立刻遣人发帖,邀柳家千金到吕府别业住一个月,期间吕绍庭还会出三副上联,要她对下联,如果全部对出,吕绍庭立即迎娶她。
  但柳汝雅要不要呢?
  从她及笄以来,就有不少人家登门求亲,但柳皂爷挑女婿是出了名的严格,花天酒地的当然不要;有才情没度量的不要,有度量没才情的也不要,家贫的也不列入考虑;就这么挑来挑去,柳汝雅也十九了,再不打算,就有点晚了。
  这吕家虽是世代经商,但独子吕绍庭是读书人,深好儒学,为人温文儒雅,外表俊秀,是个谦谦君子。柳老爷左思右想,觉得这门亲事要是对得上,对女儿也是好,从小就顺从父亲的柳汝雅这才上轿往吕家别业去。
  隔没几天,吕绍庭派人送来第一幅上联——
  桃李花开,一树胭脂一树粉。
  柳汝雅对了下联——
  柑橘果熟,满枝翡萃满枝金。
  这联子对得极好。当吕绍庭接到柳汝雅亲笔所写的下联时,直觉此女才情极高,当下心里便有几分愿意。他又随手写了两副上联,遗奴仆送至别业,柳汝雅也都对出来了。
  〃 怎么样啊?〃 吕老爷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吕绍庭看着桌上的两副对联: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另一联是:
  蚕作茧,茧抽丝,丝织绫罗绸缎暖人间,
  狼生毫,毫扎笔,笔写锦绣文章传天下。
  他叹了一口气。莫非是天意,他合该娶这柳汝雅为妻。他虽然还不想娶亲,但眼前的事实不容他逃脱,而且还是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也罢!
  他朝父亲点了点头。
  吕老爷高声欢呼,忙遣人将柳汝雅慎重安适的送回燕飞街柳宅,择日下聘。
  一个月后,吕老爷高兴的兴柳老爷在柳宅正厅闲话家常。
  〃 柳老爷子,这下下聘妥当,我心里头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哈哈哈!〃
  〃 以后还望亲家多多照顾我家汝雅。〃
  〃 这个自然。柳老爷子不用c心,绍庭这孩子性子不坏,咱们府内的奴仆也都是老实人,汝雅嫁过来绝不会吃亏,吕家定会好好待她。〃 吕老爷兴高采烈的说着。
  〃 那就劳烦亲家了。〃 柳老爷眉间也是喜气。
  〃 哪里的话。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别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吕老爷爽朗的说道。
  〃 哈哈哈……〃 柳宅正厅传来吕、柳两家大家长的笑声,正厅是一片喜气。
  就在吕府上下全力筹备婚事时,却传柳家退聘的消息。
  吕老爷一早就眉头深锁的坐在柳家正厅,另一端的柳老爷也是一副愁眉苦脸样,厅中愁云密布,与个把月前的相谈甚欢形成强烈对比。
  〃 吕老爷子,这事我也没办法。将军府硬要娶汝雅,我退了原先的聘,这……这实在是不得已啊!〃
  〃 柳老爷子,这事怪不得你,将军府先前也派副将拔元来府里了。〃 吕老爷子皱了皱眉头。〃 唉!怎么镇海将军寒向阳也对汝雅这孩子有兴趣呢!〃 对儿子的婚事泡汤,他实在有太多不甘。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儿子可以接受的姑娘,却不巧名震天下的寒大将军也要她……唉!
  虽心有不甘,但自古民不与官斗。算了!
  面对满面愁容的柳老爷,他勉强打起精神,〃 柳老爷子,你不要太在意。今日结不成这门亲事,不是你我的错,是时局人啊!面对权倾天下的镇海将军,我们吕家根本不算什么。〃
  〃 吕老爷言重了。你知道我也不愿退聘啊!实在是将军府那儿……〃
  〃 我知道,我知道。柳家世代书香,不是嫌贫爱富、攀求富贵之人,这我自然知道。我的意思是汝雅这孩子嫁进将军府也挺好,毕竟寒大将军功业彪炳,人也俊帅挺拔,汝雅嫁他不吃亏的。〃
  〃 唉!就是对不起你们吕家了。〃 柳老爷不想做背信之人,但在权势之下,他又不得不退了吕家的聘,心中痛苦可想而知。
  〃 说什么对不起呢,应该说是柳老爷子将家里的闺女教养得好,才有那么多人抢着要呢!〃 吕老爷反过来安慰柳老爷。反正事实摆在眼前,两家都不好过,何苦再添怨气,倒不如好聚好散。
  面对吕老爷的安慰,柳老爷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不住的道歉赔礼。
  吕老爷就在好事落空的惆怅中回到南柳街的自宅,一进门就看到儿子优闲的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旁边坐着歙县苏家商行的大总管谢景晹——苏家做出来的文房四宝是相当抢手的。
  吕绍庭与苏家总管往来频繁,为的就是一些笔啊、墨的。吕老爷觉得那些东西有什么好讲究的,能写就有了,偏偏这不肖子硬是讲究得很,砚非歙砚不用,还指定要金星慢纹的;墨非程君房,笔非〃 贝松泉〃 的湖笔——这下又来个扇子!
  吕老爷子恼了!婚事告吹,偏这逆子又一副幸灾乐祸样——自从知道柳汝雅被寒大将军看上,硬柳家退了他的聘,他整个人就陶陶然,不亦乐乎!
  〃 绍庭!〃 吕老爷吼了起来。
  〃 爹,不用那么大声,孩儿听得到的。〃 他将整个扇面打开。嗯!镜面笺制出的扇面,优雅华丽,不媚俗。
  〃 你自个儿娶媳妇的事,自己一点儿都不关心,还在这儿玩扇子!〃 吕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 爹,柳家退婚的可是当今的镇海将军寒向阳,咱们拿什么跟人家比!不看开点儿,又能如何!〃 吕绍庭把扇子合起。嗯,这扇骨也做得精致,边骨的雕刻更是不俗——秋天落叶?是落叶知秋吧!嗯,有意境。
  〃 你……你……〃 吕老爷知道自己儿子说的是实话,但他就是气不过儿子满脸高兴样。
  〃 吕老爷。〃 苏家商行大总管谢景蜴适时起身抱拳做揖,缓一缓气氛。
  〃 好好。谢总管远道而来,多玩几天啊。对了,苏姑娘还好吗?〃
  〃 多谢吕老爷关心,我家主子很好。〃 谢景晹面部没有太多表情。
  〃 你家主子不容易啊,一个姑娘家可以经营这么大的产业。对了,苏姑娘许了人家没有?要是没有的话……〃
  〃 爹!〃 吕绍庭给了爹亲一个白眼。
  真是,爹是想抱孙子想疯了,脑筋动到苏家小姐身上!虽道他不知道苏采颦是出了名的精明强悍吗?他才不要娶个满脑子都是生意经的女子!
  谢景晹看了吕绍庭一眼,有点儿促狭的说:〃 向我家主子提亲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尚未有中意的。〃
  〃 景晹!我跟你有仇啊?〃 吕绍庭薄怒的低吼。
  谢景晹无所谓的耸耸肩,看向吕老爷。
  吕老爷知道儿子动怒了,赶紧说:〃 我有事先到里边去了,你们年轻人慢慢聊。〃 一转身就走进内厅。
  吕绍庭瞪了谢景晹一眼,〃 景晹,你居然打蛇随g上,附和我爹,真是……〃他叨念了几句,不过目光转回扇子上面,便又转了话题,〃 景晹,这扇子做得挺好,扇骨还别出心裁做了十七股,挺新颖的。你打哪儿来的?开个价吧!〃
  〃 吕兄,不瞒你说,这是一位女子做的扇子,这扇子不卖的。〃 谢景晹看着扇子,目光柔和起来。
  〃 哦!原来咱们谢兄有红颜知己了。红颜亲手做的扇子,当然不肯让给我了。〃
  谢景晹闻言,脸色略显尴尬。〃 这不是……〃
  〃 一定是!自从认识你以来,我从没看过你脸上还有其他的表情。今日这把扇子居然让你面露窘迫,这一定是把拥有特殊涵意的扇子……也罢!谢兄,你就好好留着吧!〃 吕绍庭将扇子装入精致的扇套,还给谢景晹。
  〃 我说过这不是……〃 他还想辩解。
  〃 谢兄,我也从没见过你如此极想辩解的样子。看来你得好好想想要如何对待这位红颜知己了。对了,这位红颜的名字里可有个秋字!〃 吕绍庭眼露嗳昧的道。
  〃 吕兄怎知?〃 谢景微讶。他怎会知道姚忆秋?
  〃 谢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啊!听我的,好好思考一下你要怎样对待这位红颜……要不要我爹给你做个现成媒人,免得他整日要我娶亲,你也算是帮我一个忙,如何?〃 换吕绍庭促狭的看着他了。
  一番话说得谢景晹眉头微蹙,不多言语,只是默默握紧了精致扇套里的扇子。
  自从被柳家退了婚,吕绍庭的生活还是跟以前一样,兴一些文人雅士往来,吟诗做对,唯一不太一样的是,他多了一个可以讨论的人——柳汝雅。
  虽说柳汝雅后来嫁进了将军府,但因沿海倭寇横行,寒向阳火速赶往浙江沿海,柳汝雅闲赋在偌大的将军府里,更有时间百~万小!说了,所以吕绍庭只要遇到对不出的对联,或读书有疑问的地方皆去函询问柳汝雅,而柳汝雅也尽其所能回答。
  一段日子下来,他打从心里佩服柳汝雅的才学,也很羡慕寒向阳娶了一位如此才华洋溢的妻子。
  那他想成婚了吗?
  噢!不!当然不!欣赏归欣赏,现实归现实,对于婚事,他一点儿也不急,倒是吕家二老急坏了,成天在他耳边叨念着,他也恍若未闻。
  春去冬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年后……
  吕老爷又在老友家哀声叹气,这里是北柳巷方家。吕、方两家是世交,吕老爷有空就会过来方家坐坐,与方老爷子闲话家常。
  〃 唉!方老弟,绍庭一直不想成亲,我与他娘都急坏了。〃
  〃 吕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绍庭书读得多,凡事都有自己的见解,旁人是替他急不来的。〃 方老爷安慰道。
  〃 真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都已经二十三了,再拖下去,恐怕等到我白发苍苍了都还抱不到孙子……唉!〃 吕老爷摇摇头。
  正当方老爷欲开口再安慰吕老爷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在马蹄声之后是爽朗的女声,〃 啊!是吕世伯。〃
  吕老爷打量着眼前跳下马充满活力的姑娘,但见她一身劲装,扎了个时下风行的挑心髻,双眼晶亮,粉颊红扑,樱桃小口,唇瓣是有光泽的鲜红色,因运动的关系,她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 这是……〃 吕老爷迟疑了一下。他认得这姑娘吗?
  〃 群瑶!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我不是告诉过你,姑娘家说话要轻声细语,哪是像你这样喳喳呼呼的。〃 方老爷低斥。
  〃 人家是看到吕世伯来了,进来打声招呼而已。吕世伯好啊!〃
  〃 好!好!〃 吕老爷点点头回应。
  方君瑶笑了笑,便转进偏厅去了。
  〃 这是……〃 吕老爷问着方老爷。
  方老爷叹了一口气,〃 没错,吕兄,这就是我那个一点儿都不像姑娘家的小女。〃
  〃 原来是小君儿啊!长得亭亭玉立了,我刚才都认不出是哪家的姑娘这般标致呢!〃
  〃 唉,吕兄,你家绍庭是人人抢着要,我这个女儿可是连媒婆听了都退避三舍啊!说起这,我的烦恼可不比你少。〃
  〃 怎么!〃 吕老爷现在对任何未许配人家的闺女都很有兴趣。
  〃 君瑶从小没了娘,我一个男人家也不会带小孩,就成天让她跟下人玩在一起;哪里知道等我发觉,她已经成了现今这个样了——整天骑马在外晃荡,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说是骑马方便;还有,你瞧她说话粗声粗气的,她这样才像个人,要她学那些嗲声嗲气的女人,她宁可去撞墙。〃
  这倒有趣了!吕老爷听了,双眼闪闪发光。
  方老爷抓住这机会,向老友大吐苦水。
  〃 君瑶今年也十九了,再许不到人家,就是笑话了。可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那她就出家为尼,终生不嫁,不会浪、费家里米粮,也不会让别人看了碍眼,一生逍遥自在,优游人间……你看看这像姑娘家讲的话吗?满脑子奇怪的想法……我真是为这个女儿伤透了脑筋!〃
  吕老爷闪亮的双眼一眯,低头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神秘兮兮的对好友说道:〃 方老弟,只要你同意,我有个法子可以解决咱们俩头痛的问题……〃 他压低声音与方老爷商量着。
  〃 这……这不是委屈了绍庭那孩子吗?吕兄……这不好吧!〃
  〃 反正那不肖子打定主意不成亲,这辈子大概也挑不到喜欢的姑娘了,倒不如就由我做主,让群瑶做他媳妇。而且绍庭与瑶也算是青梅竹马,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吕老爷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 可是……〃 方老爷还在犹豫。他不想残害吕绍庭那般的好孩子啊!
  〃 方老弟,你只要告诉我你答不答应。〃 吕老爷一脸笃定的看着老友。
  错过这村,就没那店了……对不起了!绍庭。
  方老爷一咬牙,像是悲壮牺牲的烈士般宣布——
  〃 成交!〃
  烫手山芋丢出!
  第二章
  十天之后,吕老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办妥了吕方两家的亲事。
  当吕绍庭知道自己即将成亲时,距离婚期只剩三天。他想溜,可是吕老爷令十名大汉看守他,拜堂当天硬是被披上大红蟒袍,押着完婚。
  那方君瑶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比吕绍庭早一点儿知道,但也没机会逃,方爷甚至威胁她如果不乖乖拜堂成亲,就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方君瑶顽皮归顽皮,可是很在意自己的爹爹;要她一辈子不与爹亲往来,她可受不了。
  所以小俩口就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成亲了。
  方君瑶身穿精致裁制的嫁衣,坐在床沿。
  闷死了!一大早就上水粉、抹胭脂、穿嫁衣、带凤冠的……这么长的懦裙教人怎么走路啊!爹还教她今天千万要端庄点……哼!她平日不端庄吗?要她像一般姑娘家扭扭捏捏的,做不到!
  这吕绍庭怎么还不进来!虽说时节是秋天,但这头巾遮着脸好气闷……算了,他们俩又不是没见过面,先拿下来好了。方君瑶伸手就想把大红盖头拿下。
  〃 不行啊!小姐,老爷交代一切要按着规矩来,这红巾掀不得的。〃 方君瑶身边的丫环小旋急忙说着。
  方君瑶才不管这一套,小手一拉,就把大红喜帕扯了下来,露出一张经过仔细妆扮的脸。瓜子脸上有一双灵活的灿眸,笑起来两道柳眉似弯月,光滑细腻的粉颊,小巧的薄唇有着好看的唇形,算得上是美人了;而除了姣好的外形,她还有一股活力健康的美。
  〃 小姐!〃 小旋慌了,忙要将大红头巾盖回方君瑶的凤冠上。
  方君瑶一起身,小旋矮她一截,根本盖不到。〃 小姐!〃 她着急的喊了一声。
  〃 免了免了!小旋,别忙了,吕绍庭那家伙今晚是不会进来了。〃
  喝!居然称自己的夫婿是〃 那家伙〃 !
  方君瑶伸手解着头上的凤冠,继续道:〃 我打从小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书呆子,整天不是孔子、孟子,就是朱熹、程颐,头脑都给弄呆了。〃 她顺利解下凤冠,放在桌上。
  〃 他不愿成亲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前些时候不是还弄个对联招亲吗?简直别扭!不愿成亲就直说,何必弄得大家j飞狗跳!我爹明知他这种个性,还要我嫁他,简直是将我往火坑里推!〃 她解开美丽嫁衣的盘扣,一双手忙碌不停。
  是将吕绍庭往火坑里推吧!小旋心底想着老爷叨念的话,低头忍住笑。
  方君瑶不觉,继续说道:〃 吕绍庭既然不愿成亲,今晚就不会乖乖就范,他现下一定在书房,或在其他什么地方睡。反正他今晚是不会到这儿了,等下去也是白等,倒不如宽衣就寝。〃 她将衣服的扣子全解了。
  〃 可是……〃 小旋看着桌上的交杯酒,又想起老爷的话——切要按着规矩来。
  〃 小旋,别担心,我这就把酒给喝了,别人也看不出那家伙喝了没。〃 她大刺刺的将嫁衣脱甩在椅背上,拿起酒杯。
  又是〃 那家伙〃 !
  〃 可是……〃 当贴身丫环小旋还在犹豫时,方君瑶已经将两杯酒全喝下肚。
  〃 好了好了。小旋,帮我卸了这些个胭脂水粉吧,我要睡了。〃 她向贴身小婢招招手,还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
  方春瑶就在小旋的服侍下,除去喜气的粉妆,宽衣就寝。两杯酒下肚,她睡得可香甜呢!
  吕络庭进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景象。新娘已经卸下所有象征喜事的装扮,像个没事人似的安然睡在喜床上……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吕绍庭看着沉睡中的方君瑶,生起气来。他因着父亲的面子,捺着性子在外边应付宾客,好不容易撑到进d房——原本他想既然已经成亲,就应该当着新娘的面将话讲明白。他不愿成亲,但也不会虐待她,只要她不来烦他就好。
  另外,他也想领略一下用喜秤掀盖头的乐趣——听那些文人雅土说,那真是最浪漫遐想的一刻——然后就与新娘子喝交杯酒。
  但这些都在他进到喜房时落空。没有华服盛装!没有喜秤掀帕!没有交杯互敬!什么都没有!
  更可恶的是,他应付完宾客累得像什么似的,新娘子却像是在自己家里般的熟睡?
  方、君、瑶!
  吕绍庭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的美人儿,恨得牙痒痒的。但他的修养让他不能爆发——生气有损文人气度,更何况他还是信奉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生呢!
  瞪了床上的方君瑶一会见后,他无可奈何的步出喜房,转身往书房去。mpanel(1);
  隔天,方君瑶在丫环的服侍下梳了个当时盛行的牡丹头。牡丹头是一种较蓬松的发臀,将所有头发梳至顶部扎紧,将头发编成数股,再单独往上卷,用发簪挽住,发髻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小旋帮主子梳成牡丹头,与其说是跟着盛行风走,倒不如说头发弄乱了之后可以很快再扎好——她又不是不晓得自家主子的个性!唉,老爷交代她千万要看紧小姐,别让她再去骑马什么的,可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可能吗?
  c上几支金镶玉莲花头簪,及璀璨亮丽的金凤簪,装扮好的方君瑶〃 看〃 起来美极了!
  可她一走路——
  〃 哎呀!小旋,这裙子能不能改短一些!绊着脚,难走啊!〃 方君瑶撩着裙子道。
  〃 小姐,走慢些就不会了。〃 小旋小心翼翼的扶着自家主子,她可不愿自己将小姐装扮得美美的心血因主子跌跤而毁于一旦。
  好不容易,在婢女的扶持下,方君瑶在正厅拜见公婆。
  〃 爹、娘。〃 她说得拗口,不过也算是了。
  〃 吕老夫人是个和气的人,连忙向前扶起了方君瑶。〃 乖媳妇不用拘礼,自此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吕老爷看着眼前美丽的媳妇,笑得很开心。不过……
  〃 绍庭那孩子呢!〃 吕老爷看到儿子没陪着媳妇一起来拜见,觉得有点儿奇怪。
  〃 爹,我在这儿!〃 吕绍庭从外边走进。
  〃 怎么没陪着你的媳妇儿呢?〃 吕父责怪着儿子。
  〃 我这不就来了吗?〃 吕绍庭老大不情愿的说。
  〃 好了好了,来了就好。绍庭,快带着君瑶下去歇息。〃 吕母打着圆场。
  吕绍庭这才正眼看向自己的新婚妻子——呃!这是方君瑶吗?小时候的她皮得跟男孩似的,什么顽皮捉弄人的事一定是她带头起哄。他长她四岁,算是兄长,可她小时候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照样捉弄他。随着年纪增长,两人才渐渐没玩在一起。
  他印象中的方君瑶是又瘦又黑,野得像男孩的娃儿,所以当他听到父亲竟要他娶方君瑶时,他有一刻还真的是抵死不从哩!
  怎么这会儿……这俏生生的美人儿真的是那个野丫头吗?一双如秋水的美眸,噙着笑的樱唇,粉嫩的红颊,在华服美饰的衬托下,她很美,与小时候的印象相去甚远。
  吕绍庭这一看,真是看呆了。
  〃 绍庭,咱们走吧!〃 方君瑶丢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巴不得赶快离开这儿。她要换下这一身别扭的服装。
  吕绍庭像是失了魂般,愣在原地。方君瑶大方的牵了他的手就往外走,但裙太长了——
  〃 唉呦!〃 她差点跌跤,连忙抓住他的衣襟。
  吕绍庭像大梦初醒般,赶紧扶住她。〃 你还好吧!〃
  〃 不……不要紧的。〃 她不想在人前丢脸,说她连走路都不会,便红了脸低着头。可恶!穿裙子怎么这么难走啊!
  吕绍庭见美人含羞,煞是美丽,不自觉的握紧了她的手,体贴的说:〃 你大概累了,我送你回房。〃 他完全忘了昨夜累得不像样的他是如何瞪着在床上睡到打呼的她。
  吕家两老看着小俩口卿卿我我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这下抱孙有望了!
  一回到房里,方君瑶立刻甩开吕绍庭的手,〃 放开我!〃
  喝,差这么多!刚才在正厅可是她先抓着他的手的耶!
  吕绍庭挑高眉看着她。听她说话的口气,看来这椿婚事她也是不情愿的。
  他等着她说话,但她不话,只急着要将身上的衣服换下。她伸手拉开衣带,将湖水绿的外衣脱下……
  吕绍庭见状,双手遮眼,〃 方君瑶,你做什么!快将衣服穿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吕绍庭在心中急急的念着。
  〃 啧!绍庭哥,你还是那副读书人的臭脾气。今日就算你看到我的身子,那也不算什么,毕竟咱们已经成亲了啊。〃 方君瑶将她的便装穿上,那是上边短襟,下面是长裤的便装,现在她正在绑短襟的衣带。
  〃 胡扯!我们又还没有圆房,不算成亲的。〃 吕绍庭不敢放下双手,怕看到不该看的景象。
  〃 绍庭哥,你想过了昨夜,谁还会相信我们是清白的!〃 她拉起长裤套上。
  〃 我又没在喜房过夜。〃 他辩解。
  〃 别人又不知道。〃 她摸索着裤头的带子,俐落的将它绑好。
  吕绍庭说不过她,只好道:〃 暧!你赶紧穿好衣服,这样才好说话。〃
  〃 穿好了,你可以放开手了。〃 方君瑶故意绕到他面前说着。
  感觉到她吐气如兰的气息,吕绍庭犹豫着要不要放开遮着眼的手。
  〃 别扭!我都说我已经穿好衣服,你可以把手放下了!〃 方君瑶嘟着小嘴,转身坐在靠墙边的太师椅上。
  听到方君瑶的声音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吕绍庭这才把手放下。眼前的她已卸下刚才的华服,拔下光彩亮丽的头簪,身穿劲装,只是脸上的胭脂水粉还没擦去。
  就算穿得很〃 奇怪〃 ,她还是美丽的。
  只不过这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吕绍庭咳了一下,〃 你爹都让你这样穿的?〃
  〃 怎么,你不满意?反正只要我穿得舒服自在就行了,管别人怎么说。绍庭哥,你要看不顺眼,就请便了。〃 方君瑶用无所谓的语气道。
  〃 你!〃 吕绍庭搞不懂为何她从小时候同他讲话就没温柔过。
  〃 别生气,绍庭哥,你应该知道我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这倒是!
  她俐落的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夫婿。〃 嗯……你没有话要同我讲吗?〃 她要他先讲出口,否则爹又要说她不懂事。
  〃 对,我的确有话要同你说。〃 吕绍庭经过她提醒,倒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打算。
  〃 嗯?〃 她对着他笑,一种很和善的笑。
  那彩虹般的笑容差点又让他忘了要说些什么。他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 我说,咱们两个……成亲也不是自愿的,所以……〃 他停了下来,斟酌着最恰当的说法。
  〃 所以?〃 她看着他,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但这种热切的眼神却让他认为接下来的话很残忍而迟迟不敢说出口。
  〃 那……〃 吕绍庭迟疑着,很想说出口,却又怕伤害她。
  面对吕绍庭的吞吞吐吐,方君瑶心里还在犯嘀咕。从小就是这样,自以为是文人雅士,说话咬文嚼字,不痛不快的,真不晓得这样有什枚好!
  〃 我想绍庭哥的意思是咱们只做挂名夫妻,表面上做做样子,私底下两人的生活互不干涉,这样你对你爹、我对我爹也算有个交代,至于以后,就再慢慢琢磨,看要怎么办才妥当。〃 方君瑶不慌不忙的说出两人心中已存在的共识。
  〃 你……你怎么……〃
  〃 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心理想什么是吧!告诉你,你从小就是这副死脑筋,说话拗口,不干不脆的,偏又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让人一读就懂。你不想成亲,全绍兴府都知道,就算不知道,也让你爹宣扬得人人尽知了。今日要是我硬巴着你,而你又不理我,我不就像个傻瓜吗?我才没那么笨,早知道你会提出挂名夫妻的要求。更何况我本来也不想成亲,与其被我爹念到耳朵长茧,倒不如与你做挂名夫妻来得省事,所以就这样了。〃 方君瑶连环珠似的讲完,双手抱胸,微倾着头看他,一副鬼灵精样。
  吕绍庭看着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都被她说完了啊!
  〃 那……那就这样吧!〃 他好不容易逮住一句话,说完便匆匆逃出房去。
  看着匆匆离去的吕绍庭,方君瑶不禁嘟起可爱的小嘴,娇嗔道:〃 什么嘛!好像我很可怕似的……〃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倒相安无事。吕绍庭与他那些文人朋友往来,切磋学问,常常窝在书房里,方君瑶则是镇日往外跑,骑着她的爱驹〃 雷电〃 驰骋撒野去,彼此互不相涉,很少打到照面,也就没什么摩擦。
  几个月后,冬天来临。
  今年绍兴雪下得早,特别的冷。今日吕绍庭在书房接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柳汝雅死了!
  怎么会?!
  吕绍庭心里震惊不已。前些日子不是还请她帮忙想想
  〃 独立板桥,人影、月影不随流水去〃 这上联应该怎么对吗?
  结果柳汝雅对出〃 孤眠茅舍,诗魂、梦魂进逐故乡来〃。对得好极了,他还拿给一些书院的朋友看过,奇文共欣赏呢!怎么这会儿就香消玉殒了呢?
  可惜了!
  这事……会不会跟寒向阳有关?听柳汝雅的贴身丫环巧儿说将军似乎对她不太好,至于是怎样个不好法,巧儿只是脸红的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他要成亲前,还托巧儿带封信给柳汝雅告知他要成亲的消息,免得她老是因为退了他的聘而耿耿于怀。不知她收到没!
  现在也无关紧要了,因为人都已经不在了……唉!
  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这般才情甚高的女子都躲不过老天的嫉妒。惜哉!惜哉!
  正当吕绍庭在书房为柳汝雅突如其来的噩耗伤感的时候,方君瑶神采奕奕的推门进来,见他面容凄惨哀伤,好奇的问道:〃 绍庭哥,怎么了?怎么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 没什么,只是感叹一个好女子就这么离开人世了。〃 吕绍庭深吸了口气,收起情绪,清清嗓子。〃 你来有什么事吗?〃
  〃 没事就不能同你讲讲话吗?〃 她有点儿耍赖地道。
  〃 我看你是因为冬天来了,到处冰天雪地,没法子骑马兜风,才转到我这儿来吧?〃
  真是知她者莫若绍庭哥啊!
  方君瑶眼露佩服,笑吟吟的看着他,吕绍庭瞬间微红了脸——他脸本来就白净,稍微一激动就红了脸,有时方君瑶还会取笑他脸皮比姑娘家还簿,至少她就不会动不动就脸红。
  每次吕绍庭见她那双美眸噙着笑看着他,他就会不自觉的脸红,几个月下来,方君瑶也习惯了,认为他只是激动而已。
  〃 绍庭哥,说说你那个红颜薄命的朋友吧?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 方君瑶一脸正经的说道。
  吕绍庭看了她一眼,她分明是因为外边冰天雪地,百般无聊才转到他这儿的,不见得会对他的事感兴趣。不过能找个人说说话也好。于是他倒了一杯碧螺春给方君瑶——碧螺春是江苏吴县的名茶,拥有色翠、香郁、味醇、形美等优点。但这些她都不懂,她只知道他书房里的茶很好喝,咕噜咕噜的喝了一杯,空杯往他面前一摆,还要!
  〃 事情要从一年多前讲起……〃 吕绍庭又倒了一杯给她。他眯起了眼,开始沉浸在回忆里。
  随着吕绍庭的诉说,书房里不时穿c方君瑶的惊叹声。
  〃 真的!〃 、〃 她好有才华哦!〃 、〃 这是她对的下联!好样的!〃 方君瑶是个唱作俱佳的听众,吕绍庭在这些夸张的呼声下讲得更起劲,不自觉中悲伤的情绪已远离,两人就这样在书房聊了一下午。
  到了晚膳时分,方君瑶的肚子老实不客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 绍庭哥,我要用晚膳了啦!肚子饿!〃
  〃 好好!咱们这就去用膳。〃 吕绍庭像哄小孩似的跟方君瑶讲话。
  〃 绍庭哥,今天我跟爹娘禀过了,晚膳我们在房里用。〃 两人朝着留园走去,那是他俩的新婚院落,自己的天地,吕家二老也交代仆人没事不要打扰小俩口,目的是希望能早日抱孙。
  〃 哦?是有什么事吗?〃 如果没有特殊的事,吕家通常都是一家子一起用膳。
  〃 唔……嗯……因为……〃 倒变成方君瑶扭扭捏捏的了。
  这可真难得!
  吕绍庭露出兴味的眼神看着她,如冠玉的脸漾起一抹浅笑,〃 说吧!你一定有事,否则不会缠着我一下午。〃
  〃 是……是这样的,小旋今晚帮我煮了一些东西,我……我不想独自享用,所以……所以……〃 她看了他一眼。
  〃 所以你就找我!〃 吕绍庭帮她接下去,人倒停了下来。
  她红了红脸,拉住他的手,〃 唉啊,就是这样啦!反正人都到了,就到里面一块儿吃吧!〃 柔软的小手牵住他修长骨感的大手,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脸也红了。
  方君瑶拉着他的手推开房门,一桌的美馔已经摆好,真是色香味俱全。
  〃 绍庭哥,坐。〃 她将他按在桌前圆椅上。
  吕绍庭瞥见桌上除了一般的家常莱外,还有一碗八宝粥——呃,或者说是红豆粥,因为碗中的红豆比其他的馅料还多。还有就是……有酒!奇怪了,他在家向来不饮酒,平日也不见她喝,那这酒是——
  方君瑶俐落的倒了两杯酒,一杯端到吕绍庭面前。〃 绍庭哥,我敬你!〃 说完,她的酒杯立刻见底。
  他看着她干脆的喝完手上的酒。〃 你今天是怎么了?喝酒喝得又快又急。〃 有事!一定有事!
  她神秘的笑了一下,眼睛又弯成彩虹状。〃 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啊!绍庭哥,快喝了你手上那一杯,咱们今晚就来个不醉不归!〃 方君瑶这话说得豪爽,像男孩子似的。
  吕绍庭倒习惯了。从小看她,这性子就没变过。
  〃 你先说是什么事,我才喝。〃 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 因为今天啊,是我……是我呱呱坠地的日子!〃 她高兴的跳到吕绍庭前面,〃 绍庭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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