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把袁德芳推到一边去,咬牙切齿的责问:“你有必要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扯我的后腿吗?”
袁德芳耸耸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不太会说谎话。”
“我没叫你说谎,我只要你闭嘴!”
“豪格,亏你三国、水浒传读得那么仔细,”袁德芳难得摆出严肃的表情,有点警告意味的说:“你不觉得你这样的一厢情愿,跟强抢民女的土匪有什么两样。”
他浓眉一拧,“不然你说要怎么样,才算光明正大?”
“依照我们汉人的习俗,你得先去她家提亲。”
“你真当我是白痴,故意说这种话为难,你说我用什么身份去她家提亲?我们两族还在长城里外打仗,我这一去,岂不当活靶子吗?”
“好吧,要不然,你至少也要像个君子,很有体貌的跟她求婚,并得到她的欣然允诺才行。”
豪格两手擦腰,想他一生戎马,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求那档子事,只是他忙里偷闲听江湖说书的来逗乐的消遣。
“怎么了,有困难?”袁德芳故意用嘲弄的口吻说,“你看这就是胡汉两族进化程度的差异所在。”
“你说什么?”豪格一把抓住他的前襟,“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野蛮人?”
“野蛮倒不野蛮,就是粗鲁不文雅了些。”袁德芳面色从容的把他的熊掌拿开,“当然,这也怪不得你,因为你从小跟着你爷爷、爹爹学武功韬略,习的是孙子兵法,精的是强取豪夺,无论是贵胄之女,还是平民之女,对你来说都只是战利品,得到了之后便往屋内一摆,闲着没事唤来一夜宠幸,任何红粉知己一律叫喂,连名字都省得记去,还不如你胯下的坐骑。”
这番话说得豪格尴尬万分,“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糟吗?”
“不糟,不糟,至少你不会打女人。
“啐!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既然你都晓得这么说,何苦一定要见猎心喜,又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是欺负人家孤苦伶仃吗?”
“我……”豪格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觑着一旁凌苍苍敛眉沉思的脸庞,看她的反应。
今夕何夕,见此美人,奈何美人碰不得!
就为了不落袁德芳的口实,说他趁人之危,他宁可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去。
“哼!算了,谁稀罕你们汉人女子,美则美矣,弱不禁风,中看不中用!”
既然保护凌苍苍清白的目的已经达到,袁德芳就不跟他争论那个“用”字,脸上挂着浅浅的胜利笑容,跟在豪格后面回去围着营火。
豪格这日可识趣多了,没再紧挨在凌苍苍旁边,而是远远地坐到对面去,使劲咀嚼鲜嫩多汁的烤鱼。
“小姐,你怎么不吃?这鱼r挺好吃的,只是有一点点泥水味而已。”阿莞饿得已经吃完一条鱼,却见凌苍苍手中的烤鱼依然完好。
“唉!!我只是想,王同一直没能捞上来……”
袁德芳安慰她,“凌小姐,人各有命,想开一点,说不定在下游有善心人士帮他收了安葬。也许他其实没大碍,自个儿从哪个地方逃上岸了。”
凌苍苍闻言,若有所悟的抬起头看他,眨眨眼后说:“呃,你说的挺有道理,我刚刚都没有想到那种可能性。”于是朝他感谢的浅浅一笑。
豪格看她对着袁德芳微笑,闷闷不乐的咬了一大口鱼r。
袁德芳没空理他,继续对凌苍苍说:“快点吃吧,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凌苍苍反而将鱼放下,“这样我更不敢吃了。”
“为什么?”
“因为刚才我想到万一这只鱼吃了那些贼人的r,若是我把他们也吃进肚子,光一想到那些贼人在我肚子里,就让我觉得很恶心。”
袁德芳一时答不上话来,并且也对刚刚吃下肚的鱼r开始有了异样的感觉。
“恶——呃——”豪格掐着自己的脖子,双瞳爆突且满脸通红,好像被魔神附身了般,其实他是被鱼骨噎住。
凌苍苍自然又把豪格的悲惨归咎于自己,以为他难逃呜呼哀哉的结果。
袁德芳一直等到豪格看起来像是快不行了,才出掌帮他震出那块鱼骨。
“小姐,我觉得你想太多了。”阿莞又把她手上的那条鱼吃得干干净净,而且还一副吮指回味无穷的样子,觉得自己尚未得到饱足,于是便向凌苍苍建议,“小姐,你真的不吃吗?那么给我吃好了,等我吃饱了去那边林子里采些果子给你。”
“这鱼r真的好吃?”凌苍苍看了眼鱼便递给阿莞,“你拿去吃吧,但你不必急在这个时候采果子,明早天亮了再去。”说完后仍将全副精神放在豪格身上。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强壮的男人。以前总是听人说满人个个身高八尺,力大如牛,两臂一扭便可以把人给拦腰折断;又听说满人长得一脸横向,得眼睛只剩两条缝,从细缝中透出来的寒光就连长白山上的大老虎看了都要怕。然而再怎么强壮,终究只不过是个男人,即使他是满洲勇士,还是有他脆弱而不堪一击的一面,好似现在。
终于,梗在豪格喉咙裹不上不下的鱼骨被喷吐出来,s进火堆里,又激起一团火花飞迸。站直身的豪格,眼光勾勾的瞪着凌苍苍,就算他们之间尚有一段距离,她依然能感受他眼中有着炽热的火焰。
她努力的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走向他。
豪格看她蛮腰纤细,莲步轻移,好似天女下凡般,他不禁感到乍喜还惊。
“你是不是想娶我?”她说。
豪格一时之间竟感到手足无措而回头看了眼他的好兄弟,而袁德芳也没有比他镇定到哪儿去。
“凌小姐,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问他是不是真的想娶我。”
“哈!”豪格感觉得出来幸运之神是站在他这边的。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愿意嫁他。”
“哈、哈!”豪格得意扬扬的说:“你自费神了,人家姑娘就是想嫁给我!”
“凌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怎么开玩笑?”
“德芳,你现在还有什么把戏,尽管使出来吧!”
“这……阿莞姑娘,你好歹劝一下你家小姐,这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阿莞又吃完一条鱼,吮了吮指头,抬起脸问他,“你是真的担心我家小姐,还是担心你家王爷?”
“基本上我跟他是朋友,以兄弟相称,因此他不是我的王爷,再者我已经说过他不再是王爷了。”
阿莞不耐烦的挥挥手,“你的废话还真多。”
“德芳,你就给我好好看着,为了逐鹿中原,不出半年,他们一定会再请我回去当王的。”豪格很笃定的以食指指着袁德芳,接着又趾高气扬的睨着凌苍苍说:“如果你讨我欢喜,我绝对不会亏待你,可是我必须先警告你,你可别妄想要得到福晋的封号。不过,如果你真的非常让我欢喜,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封你为侧福晋。”
凌苍苍笑盈盈的说:“你放心,我不要名份,我只求跟你拜堂成亲,和你有夫妻之实就可以了。”
“哈!哈!哈!”豪格的心中真有说不出的畅意。
袁德芳真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她怎么看也不像是迷恋上豪格的样子,但也不像对荣华富贵有所憧憬,然而在她清澈的眼神中,却又好像有些算计
“凌小姐,你当真……”
凌苍苍向他微笑并欠身道:“袁公子,请你千万别为我担忧,记不记得你刚才不是说了人各有命,我只不过是借机稍尽我的天命而已。”
“哈!哈!哈!”豪格听得更是开怀畅快。“听见了没,我是她的天命。”
袁德芳却是劳心悄兮,“值得吗?”
“当然!”凌苍苍笑容不改,“如此一来,我此生才算有价值,我也能无憾了,而且我想我的族人一定也会以我为荣。”
她这样说实在很容易让人误会她是个趋炎附势、毫无节c观念的女人。
阿莞拉拉袁德芳的袖子说:“公子爷,看来你们完全不把我家小姐说过的话当真。”
“此话怎讲?”
“你忘了我家小姐命底克父带克夫,不过,”阿莞摇摇头,一副老学究的说:“依我看来,她倒是有办法克尽天下的男人。”
“啊?”袁德芳稍微会意。
“所以如果你真担心的话,还是为你的朋友担心吧。”
“阿莞!”凌苍苍轻喝,怕阿莞说多了,会让豪格起戒心,而坏了她为国家社稷铲除敌阵大将的计划。
袁德芳终于从头到尾融会贯通,指着还一脸得意忘形的豪格,“哈!哈!哈!还真以为人家美人儿爱你呢,原来是想要克死你,给咱们大明少一个敌人!”
“唉!袁公子,你不也是汉人,你实在不应该说破我的计划。”
袁德芳好像被人指着鼻子骂汉j一样,脸别扭的抽搐一下。
“笑话!克什么克?我额娘外家有个名满呼伦贝尔的萨满格格,就算死国的鬼阿哥来拘,也得先问她行不行!”
“萨满格格是谁?”凌苍苍不解的问。
“就是灵媒啦!”豪格得意的抬高下巴。
“喔。”她轻应一声,但不管如何,她听得出来他不怕被克,于是巧笑倩兮的说:“既然你不怕被克,那我们现在就成亲吧。”
“现在?”豪格看看她,又看看四下漆黑一片,只有虫唧夜鸦啼,“这里?”
“是啊,我们人在野外,就只好因陋就简,星月为证,你的心意为聘,他们两人为媒,还有虫鱼鸟兽为佳宾……”忽然想起殉职的家丁,“当然还有张能、李则、方大,至于王同我就当作还活着。”她仰起芙蓉脸笑盈盈的对豪格说:“我们就地成婚吧。”
没有人见过如此猴急的新娘。
“一拜天地。”凌苍苍还自个儿大喊。
“二拜高堂……高堂……”这里哪来的高堂给他们拜?不过她马上想到解决的方法,“既然你是鞑子,我们朝北边拜应该就不会错。”于是又拉着豪格转身朝北方拜。
至此袁德芳终于明白她是认真的,因为她还口口声声称豪格鞑子,这可是一种很难听且带点恨意的称呼,所以她不可能是因为爱他才嫁他,然而她真的以为只要嫁给豪格,就可以让他早死早超生吗?
“怪力乱神,真是迷信!”袁德芳不禁嗤之以鼻。
“公子爷,你不要铁齿不信邪,男人一靠近我家小姐,很难不发生意外的。”阿莞说。
袁德芳还是不信,仍是为凌苍苍的终身担忧。但这或许也没啥好担忧的,他知道豪格虽然不会宠女人,但倒也不是个不会怜香惜玉的男人,而看着豪格这个剽悍的女真英雄,这么被凌苍苍带着拜堂,却也新鲜有趣。
“夫妻交拜——送入d房。”凌苍苍还真煞有介事的四处张望哪里有适合欢好的花间草丛。
豪格虽然参加过许多喜宴,可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汉人的拜堂方式,所以脑袋被转得嗡嗡作响,整个人如没魂似的被她牵着走。
“唉,公子爷,你瞧他才刚成了我家的姑爷就已经魂不守舍了,唉!休矣,休矣。”
袁德芳还是不相信像豪格这么一个又勇猛、又固执的男人,会被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的八字给害死,他若真会死,早在许多次战役中阵亡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你真的不打算救他?”阿莞再次好心的提醒,“要不然等他们‘砰砰’完了后,就真的来不及了。”
饶是袁德芳如此身经百战的男人,听见一个小姑娘说出这种话,也不禁要觉得别扭。
“你懂得倒是挺多的。”
“我看到的更多。”
“啥!”
她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袁德芳无言口以对。
“这又没什么。”阿莞一点都不以为意的说,“其实我本来不是小姐的丫环,而是在厨房里做杂役的丫头,什么猫狗猪牛,一大伙儿就在后院里办起事来,还有一到半夜呀……嘻!不说了,那种事情说来还让人怪害臊的,哪天要是让嬷嬷知道我知道的话,肯定讨来一顿挨打。”
袁德芳虽然有在听,但他现在比较关切的是走进树林的那对新人,真的要让他们完成彼此的心愿?
然而无论凌苍苍的原始动机究竟为何,总之她是心甘情愿,在这种情况下凭什么去拆人家的姻缘?
阿莞继续说:“虽然我不是小姐的贴身丫鬓,可是我一向最喜欢的就是小姐,我真的觉得她是个标准的好小姐,不但美得像仙女,连心肠也跟菩萨一样。
“若要说她带克,不如说那些男人福浅命薄,一遇到她就该糟,就像妖魔鬼怪一遇到天师也要现形逃命一样。不过,”阿莞一时说得尽兴,用力的拍了一下袁德芳的背,“他看起来挺强壮的,希望可以逢凶化吉,让我们家小姐的下半生幸福美满。”
那是一棵桃树,正确来说是一片桃花园中的一棵桃树。
这时节一树桃花千朵红,豪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傻愣愣的走到这里来,然而在他回神后,扑鼻的芬芳让他注意到花影暗香的她似真似幻站立当中。
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无论刚才江边拜天拜地算不算数,她都是他的。箭及履及的将她抱满怀,那纤腰果然不盈一握,拇指正抵住她的茹房下沿承受柔软的重量和引爆甜蜜的欲望。
在他用他的体温熨贴她的娇躯时,又热又酥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的娇弱无力而站不住脚,依偎在他的臂弯里,她又不由自主的轻轻嘤咛一声,引来他的双唇占据她的兰麝细香和喘息。
“啊……”
“对!就是像这样把嘴张开。”他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勺以加深这个吻,一手则继续在她的腰间留守。
“喔……”
他疯狂的吻着她的香腮粉颈,然后又回到她不自觉等待着的朱唇,他的大手慢慢游移到她的胸前,隔着衣衫罩着她的茹房。
“嗯……”
他的大手像是会变把戏一样,解去她的腰带,伸进衣领握住她一方浑圆,掌心因持刀而生的厚茧摩掌那上头的珠圆玉润,销魂蚀骨般的感觉使她顿时忘了一切,唯一仅存的是放纵灵魂。
他抬起头来,无比轻柔的低语,“美人啊美人,我爱你。”语毕把她放倒,浑然不觉他的高大身躯,撞得一树桃花零零落落,花瓣遍洒露深浓。
当他悬在她的上方,粉嫩的花瓣如微雨般纷纷坠落,他轻轻吹去落在她眼睑上的花瓣。
他拉开她腰际的系带,她衣衫不整的,连星月都窥得到她胸前那片玉白雪嫩的肌肤。
他已痴醉,无法再守住那即将溃堤的热切欲望,脑海因热血而感觉嗡嗡作响。
“美人儿,我来也!!”
他身体的燥热掺杂一股怪异的灼热刺痛感,他终于警觉。
“哎唷!”凌苍苍攀在他肩膀的手被蜜蜂螫了一下,痛得她轻呼一声。
豪格终于发现有一群蜜蜂怒气腾腾的在他们头上飞舞,有的已飞进他们两人之间,正威胁要攻击凌苍苍的脸。
他急忙拉拢她的衣襟,将她拦腰挟在胁下快跑,没留神的他却踢到一个大蜂巢,惹得护家情切的群蜂更加群情激怒,展开自杀式的疯狂攻势。
为了保护她,豪格边跑边拉下自己的衣衫将她遮住。离开桃花园后蜂群又追了一丈多才鸣金收兵。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袁德芳老远就听见豪格逃命的沉重步伐,紧张的抄起刀械备战。
“呃……”豪格支支吾吾。这种倒霉又丢脸的事,教他这一代英雄从何解释!
“我家小姐怎么了?”阿莞也拿了一根木g跑来。
豪格放下凌苍苍,正待要细细帮她检查时,忽然胸口一闷竟晕过去了。
第四章
“豪格!”
袁德芳大喊一声,扑到他身上,发现他除了脉相时强时弱,时急时缓外,却无外伤。
凌苍苍眼见豪格这么大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磅!”一声倒地不起,想到又是自己这带衰的扫把星所致,此时无论他是不是敌人都无所谓了,她跪在豪格旁边,无言的垂泪。
“唉!”阿莞叹了口气,没想到苍苍小姐这么快又要守寡。
袁德芳还是不相信豪格就这样被凌苍苍给克得暴毙,他认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件,于是问:“凌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凌苍苍优雅的擦擦眼泪、鼻涕后说:“我也不是很确定。”
“没关系,你慢慢想,无论如何总得先找出症结,才好对症下药。”
凌苍苍开始回想并叙述,“一开始他……”
她突然把话吞回去,因为想起他的吻有如翻江倒海。她憋了一会儿后才接着说:“然后他……”
他的手在她的记忆中有如烈火般,挑起她层层的欲望。贝齿轻咬嘴唇一下后,她又说:“接着他……”
豪格的狂爱恣怜已搅乱凌苍苍的思考能力。
“最后……”
唉!袁德芳听她说了半天,还是等于什么也没说,“最后怎样,你总该有个明确的结论吧?”
“最后忽然有很多蜜蜂在我们头上飞来飞去,我的手还被螫了一下,接着他就把我抓了跑回来。但他到底是为什么才……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凌苍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其实并不愿意他真的死掉。
袁德芳灵光一问,用火把照亮豪格的背部,那儿果然密密麻麻满是肿包。
“哇!我的天啊!”阿莞惊呼,“难怪他会晕死过去。”
“他可以救的活吧?”凌苍苍紧紧捏着他的衣服,眼眶含泪的说:“我明白了,他是为了不让我被蜜蜂螫到,才会脱掉衣服,变得这么严重。”
“凌小姐,你先别忙着自责,首要之务还是先把那些螫针拔出,以免更为严重。阿莞,你来拿着火把,小心点!可别把他的头给烧了。”
袁德芳拿出贴身一首,以刀尖挑起螫针,而凌苍苍则是用指甲挑,她的针银功夫好到让有些男人想冒死娶回家。她的手细指甲长,果真做得比袁德芳快,约半住香的时间就清除的差不多。数了数,竟有一百多根。
豪格其实并未真的完全失去意识,只是觉得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而背上则好像被披了块烧着地狱之火的皮革,又灼又痛又僵。
“他……他刚刚好像发出了一些声音!”凌苍苍兴奋的说,“这就表示他不会死,是不是?”
袁德芳安慰她,“放心,祸害遗千年!像他这种人不会那么早死的。”
忽然他也听见豪格哼了一声,猜他也许不满他在美人面前说他坏话,他一向就是这么死要面子。
不自由主的,她嘴角轻轻一撇,随即又担心他到底可不可以撑到天亮,就算只是普通的蜜蜂,这一百多只的毒y也够让一般的庄稼汉子魂归离恨天了。
“袁公子,就这么让他的伤口朝天晾着,不用上点什么药吗?”凌苍苍关切的问。
“这是在让他吸收日月精华。”
“喔。”她信以为真。
见她不懂他的幽默,袁德芳开口,“其实,是因为这时候黑天暗地的,上哪儿找草药?我也是一筹莫展。”
“我们乡下人倒是有个简单的偏方。”阿莞说。
“什么样的偏方?快说来听听。”凌苍苍和袁德芳异口同声的催促。
“就是撒泡n和涂点泥巴。”
“啊?!”
“嘿!你们可别瞧不起,我觉得挺有效的,咱们乡下人都这样做。”
袁德芳想了想,最后道:“但试无妨,若要更有什么差池,顶多是臭死他。”
阿莞到江边挖了些泥巴,用一块布提了过来,放在袁德芳面前说:“喏!n吧!”
袁德芳杵着,不但脸红了,而且毫无n意,他尴尬万分的说:“你们一定要站在这里吗!可不可以请你们先到那棵树后面回避。”
“喔!”凌苍苍羞红了脸拉着阿莞走开。
阿莞却边走边笑说:“他还希罕呢!”
“阿莞!”
过了许久后,凌苍苍率先捺不住性子的小声问阿莞,“怎么这么久?”
阿莞耸耸肩说:“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但是上回我在柴房偷看到新来的厨娘跟钉马蹄的铁匠‘砰砰’,倒比袁公子撒泡n还快。”
“‘砰砰’是什么?”她不解的问。
“‘砰砰’就是……”阿莞眯眼笑着顶了顶她的肩膀,“你刚刚跟姑爷被蜜蜂追着跑之前做的事呀!”
“我们没……”凌苍苍的脸热烫得说不出话来。
阿莞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们还没有做啊?”
“有,我们……”她满脑子都是桃花舞春风的景象,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阿莞愈来愈好奇,“小姐,你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吗?要不要我现在告诉你?”
“真不知羞啊!亏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凌苍苍含羞带嗔的道。
“唉!这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又不是我自愿的,我的生活环境就是这样啊。其实我宁可陪小姐们在房里绣鸳鸯枕头,也不想在柴房偷打盹时不小心撞见野鸳鸯‘砰砰’。我可是很无辜的。”
“原来如此,这倒是情有可原。”
“就是说嘛,所以要不要我教你?虽然我称不上精通,但至少已看过不少,这就叫做经验缺乏,可是知识丰富。”
凌苍苍低下头嗫嚅的说:“不用了,当年在韩家决定要下聘时,我娘和夏夫人就先给我看过春宫图了。”
“原来如此。”阿莞顿了一下,锲而不舍的又问:“那你跟他到底……”
“凌小姐!阿莞姑娘!你们快来呀!”
一听见袁德芳焦虑的大喊,她们情急的跑过去,只见豪格被火光照得像魑魅魍魉一样,吓了她们一跳。
“他……他……变成鬼啦?!”阿莞紧紧的抱住凌苍苍,有一半是想要保护她,另一半则是因为害怕。
“我还没死,”豪格吼了一声,双臂像雕翼一样大张,用以平衡左颠右踬的双腿。他根本连站都还站不稳,却抵死不肯让袁德芳帮他敷“药”
“拿开!把那包臭泥巴拿开!你要是真敢沾到我身上,我就抓一把塞进你的臭嘴里!”
“真是狗咬吕d宾,不识好人心。”袁德芳终于忍不住咧嘴大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包烂泥巴里加了什么。”
“这是阿莞姑娘提供的秘方,而且是目前唯一可以帮你的,你要是不怕你的皮烂掉的话,那就别抹。”其实他见豪格光凭意志力便可以耀武扬威这么久,便已庆幸他至少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豪格疑惑的看着两位姑娘。
“真……真的,咱……咱家乡的人都是……都是……”阿莞每次跟豪格眼对眼就没来由得直发抖。
“你就忍一会儿吧,阿莞是个老实人,她不会害人的。”
到底还是美人说话有份量,凌苍苍才说完,豪格的表情就变得温和,但他还是觉得很闷闷不乐的咕哝,“一定要用他的臭n吗?”
阿莞躲到凌苍苍身后说:“那倒不一定,你也可以用自己的n。”
“可是那将有个问题产生。”袁德芳立即说。
“什么问题?”
“用你的臭n的话,找谁帮你上药?”袁德芳姿态可高了,“如果用我的臭n,我当然义不容辞亲手帮你抹,相信我,我一定会做得很谨慎小心,无一处遗漏。可是若要是用你的臭n烂泥巴,我可不管。”
“哼!你以为我那么笨,难道我不会直接n在地上,再躺下去背贴着吗?”
“若你真那么做,那到时候你豪格也可以改叫豪猪,等到肿包被你滚破了,我们就可以顺便听听豪猪是怎么惨叫的。”
“哼!”
“让我来好了。”凌苍苍出乎意料的说。
“小姐!”阿莞拉着她,“你可是小姐,千金之躯耶,怎么可以用你的手碰那种东西?”
“舍我其谁。”她断然的说。
豪格一听她说这句话,幸福得简直快要飞上九重天外去了。不禁叹息,原来汉人佳丽其实并非她们外表所显现的那么娇弱无助,在必要的时候她们也是可以很果敢。
“唉!”凌苍苍又叹,“毕竟祸因我而起,我怎么可以弃之不顾呢?”
豪格马上又皱起眉头,不高兴的对她说:“我不准你以后再说这种话,什么祸水扫把星,一概不准说。”他转过身,嘀嘀咕咕的说:“你要是真有那份本事,我可乐得把你送去给多尔衮。”
阿莞只听了个“滚”字,遂偷偷的扮鬼脸说:“等你翘辫子,我们当然乐得滚蛋。”
“阿莞!”凌苍苍忍不住轻斥,但也被她逗笑。
“好吧!”豪格朝袁德芳说,“就用你的臭n烂泥巴。”
“真的,你不后悔。”
“后悔什么?万一要是有什么差池,顶多不过被你臭死。”
袁德芳看了凌苍苍一眼,原来是舍不得美人碰他的臭n,“认识你这么久,我都没发现原来你还真的懂得怜香惜玉。”
“哼!你没发现的事情可多着。”
袁德芳细心的帮他敷上泥巴,一边说:“真是被你赚到了,就算以汉人的标准,凌小姐也算得上是美人中的美人,而她不仅漂亮,个性温柔婉约,还相当勇敢坚强,真是让你给赚到了。”
“哈!哈,哈!”豪格不禁得意的大笑,而背上那灼热刺痛的螫伤,也果真因为那臭n烂泥巴而得到舒缓。
天才刚破晓,阿莞担心饿坏凌苍苍的肚子,于是要去摘些果子和野菜。
“等一等,阿莞姑娘。”袁德芳把她叫住,“我担心林子里藏着四处逃窜的流寇,你一个女孩家万一遇上危险就不好,不如你留着陪你家小姐,顺便……”他观了一眼背上还糊着烂泥巴的豪格,就是忍不住想笑,“顺便可以帮他找一找草药换上。”
“那就有劳袁公子了。”阿莞欠了身,回到凌苍苍旁边说:“我觉得袁公子人真的不错,小姐你觉得呢?”
“嗯?”凌苍苍整夜没睡安稳,老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些什么事。“哦!是啊,袁公子人是很好。”
“武功好,又风度翩翩,我在想说不定他还是个名门之后呢,只是不知道怎么会跟个鞑子王爷混在一起。”
凌苍苍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虽然她是个姑娘家,却也不是不晓得国家大事。在这多事之秋,他何以跟一个敌国贵族如此亲密?又何以相偕出现中土?
阿莞又继续喋喋不休,“说到那个鞑子,虎背熊腰满脸乱胡子,动不动就把眼眶睁得圆呼呼的,活像抓鬼天师钟馗,害我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要发抖,我说小姐呀,既然你又没跟他真的怎样,不如把他给甩了,去跟袁公子……”
凌苍苍忽然站起来,“阿莞,我这就跟过去找袁公子说说话,你留下来伺候豪大侠。”
阿莞愣了一下,望着凌苍苍飘然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我不过说说而已,她不会当真吧?”
回过头时,就见豪格龇牙咧嘴,睚欲裂的就快贴上她的脸。
“你……你……我……我……”阿莞吓得直往后退。
豪格只一跨步便跟上。
“你……你想干什么?”
豪格气她在凌苍苍面前说他的坏话,居然还建议她移情别恋?不狠狠吓她一吓,怎能泄愤。
“你……你……不要过来!”
阿莞退两步,豪格立刻前进,总之不管她怎么跑,他就一直如影随形,吓得她连滚带爬的往小山坡而去,边跑边喊,“小姐,救命呀!”
豪格并没有跟过去,他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德芳与我情同手足,我不相信他相信谁?”他转身面对江水,双臂交叠在胸前,充满信心的说:“再不然,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我豪格岂是重色轻友之徒,哼!”
袁德芳边走边采,一路下来又是一大布包,忽然他听见蜜蜂嗡嗡嗡的声音,抬头看见一棵桃树底下有一个蜂巢,他想着那说不定就是昨夜让豪格落荒而逃的元凶。他本来想避开,继而又想,不如捡回去加料。
忽然有几只哨兵蜂发现他,便飞过来驱逐。
眼见这群赤忠义胆的蜜蜂,他心有凄凄焉,有所感触的念道!“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在这个时候,他感到清兵大举压境的压力。可是一个国家之所以会覆灭,绝不会只是因为一个有家归不得的流浪汉和敌人的主将之义结金兰所致,怪只能怪皇帝昏庸无能,任贪官污吏弄权舞弊,使得人民生荆棘。
“袁公子!”
袁德芳吃了一惊,“凌小姐,你怎么跑来这里?”看来只好放弃采蜜了。他领着凌苍苍往回走。
“袁公子,能不能请你等一下,我之所以跟过来,是有些问题想问你。”
袁德芳愣住,不敢胡思乱想她想问的是什么问题。
凌苍苍娇不胜羞的螓首低敛说:“我本来还很怀疑你之所以认贼做父的原因,不过我刚才不小心听见你在念诗,看你这么有所感触,才想到你也许有苦衷。”
他又愣住,很难确定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此刻国家正逢多事之秋,你明明武艺高强,怎么不报效朝廷,却和……他四处玩耍?”
袁德芳无趣的一撇嘴角,“原来你是来说教的,我还以为……害我刚刚心头小鹿乱撞。”
“我绝无说教之意,只是不希望见到你如此埋没。”
他嗤笑说:“凌小姐,你太过夸奖了,把我说得像救世主一般,我何德何能呢?”
凌苍苍无法理解他的态度何以如此,“袁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大笑,“我哪来的难言之隐,顶多只能说我生性放浪不羁,喜欢结交五湖四海的好朋友。”
“可是你刚才对着蜂巢念诗时,明明就有着一股国仇家恨的感触……”
“哎呀,那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他不想多说的赶紧拉着她往回走,只要豪格一在旁边,相信她就不会再说些让他难以招架的话。“快回去吧,我们还要赶路呢!”
由于下坡段稍陡,凌苍苍跑得喘息不已,但是她的脑子却没有放弃思索,最后她得到一个结论,“你是不是在做j细?”
袁德芳倏地止步回头看她,又惊讶、又好笑她从哪儿得到线索想到这个答案?
凌苍苍见他哑口无言,有些得意的笑说:“被我说中了是不是?”
他这会,除了信服她的聪明才智之外,还能怎样?
此时阿莞忽然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袁德芳神色一凝问:“发生什么事了?豪格呢?”
“他……”阿莞指着来时路一直“他他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袁德芳等不及她说完,担心豪格的安危,遂提气飞纵而去。
接着只对她们道:“你们先躲好,我去看看究竟。”
等他走后,阿莞终于抚平情绪,可以正常的说话。
“那个鞑子明知道我怕他,还故意吓我。”她忿忿不平的道,“小姐,你可要帮我出这口鸟气。”
“我……”
“没错!自古不论英雄还是狗熊,都是一样难过美人关,只要你肯想办法,一定可以整死他。”虽然他跟小姐拜堂成亲,但她就是看他不顺眼,反正她不承认他是姑爷就是了!
“有道是穷寇莫追,难道被我克死的命运还不够他凄惨?”
“噢,说的也是。”
她们边说边走,没多久便听见袁德芳大笑的声音,她们走到江边时,只见他很不体面的蹲着笑不可遏,在他面前的则是个下巴绷得像蚌壳,脖子上则气得青筋暴突的男子。
凌苍苍看了他一会儿,他有个俊挺的鼻梁,和一张紧抿的双唇,但他的下半张脸却和上半张脸的肤色不一样。
“那人是谁?”凌苍苍好奇的问。
“不晓得。”阿莞回答。
“你不要再笑了!”那个她们都不认识的男人突然大吼,在发现她们的存在后,还红着整张脸,猛地转过身面朝江面。
“是他!”凌苍苍顿时愣住了。
“是他!”阿莞也惊叫,“他的乱胡子呢?”
第五章
“木舟逐水爱山春,两岸垂柳夹古津,坐看绿树不知远,行尽青溪忽值人。山口潜行始隈,山开旷望旋平陆,遥看一处赞云树,近入千家散花村。”
凌苍苍在船家将船滑过小桥后,不自禁的轻声吟了几句。此时运河两岸的风光正由错落几户农家的田野,滑进鳞次栉比的城区楼房,河面上还架了不少雕梁画栋的露台雅阁。
豪格本来就放了七分心神在她身上,一听见美人有此雅兴念诗,就更加专心。只是愈听愈皱眉,觉得她念的似是而非,可是自己又不敢确定,于是偷偷问袁德芳,“喂!是两岸垂柳吗?怎么我老记着是两岸桃花?”
“是呀,我也一直以为是渔舟而非木舟。”
袁德芳满心有趣的想着这一天下来,不但渐渐习惯豪格光溜溜的下巴——这比看见他光着p股好笑,万一被高塞和富寿那两个小跟p虫看见了,不知道会笑破肚皮还是会以为天下要完了而嚎啕大哭?不过他可以确定多尔衮那帮王八蛋很可能会笑得在地上打滚。
他也渐渐习惯豪格故作文质彬彬的憨态。他居然还会望着凌苍苍腼腆而笑!他虽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转变整个心态,可是他如今变成这样,教他怎么跟大清王朝交代?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清的兴亡成败又干他p事,眼前最重要的是教教这位大英雄学着怎么儿女情长。
“去问她呀。”
“啥?”豪格的表情好像是要叫他去跳海一样。“你就是爱看我出丑!”
“天地良心,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真的是那种没有同情心的人?”
“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你的同情心被狗吃掉了。”
袁德芳皱起眉头,他记得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于是下巴一抬,“好吧,那就别听我说的,你继续待在这儿扮傻子流口水吧。”
豪格鼻子一哼双臂交叠于胸,眼睛瞪着袁德芳。就算他明知他有意指点,他也不会要求。
“喂!哥哥,你就不会拜托我一下吗?”袁德芳笑道。
他也知道他是那种人。
豪格的表情没变,身体也不动。
“好吧,好吧,我的眼睛没你的大,算我怕了你!”袁德芳耳语的对他面授机宜,“你想想看,你要是这么一问,不就能显出你的肚子里也装了许多风雅,凌小姐自然就会开始对你另眼相看。”
“可是挑她毛病,不会惹她不高兴吗?”
“不是叫你挑她毛病,而是讨论,没听过切磋、琢磨吗!这在态度上可有很大的差别。”
豪格点点头,半晌又甚烦的问:“可是,分寸之间怎么拿捏?”
“我的哥哥唷,将来可别给你娶媳妇还要给你包生子。”袁德芳开玩笑的叽哩咕噜一串后才又说:“我告诉你,你就先问她刚才她念的可是王维的桃源行,如果她说是的话,你就说你以前也读过,但却有些不太一样,然后问她对这两种版本有何看法。”他手一摊,“接下来她说什么,你就跟着话题走。”他再拍一拍他的肩膀,“我对你有信心,去吧,”
豪格突然觉得好笑,“想要讨佳人欢心,却比带兵打仗还要难。”
“你现在才知道。”
豪格清一清嗓子然后对凌苍苍说:“凌小姐你刚才念的是否就是王维的桃源行为何跟我念过的不太一样你对这两种版本有何看法?”他一回气说完四十个字,照本宣科的连标点符号都省了。
白——痴!袁德芳两眼翻白的在心中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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