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别跑!》第 3 部分

  符号都省了。
  白——痴!袁德芳两眼翻白的在心中大骂。
  凌苍苍愣了一下,问:“对不起,我没听清楚,可否劳你再说一遍?”
  “我说……”豪格以肘撞身后窃笑不已的袁德芳,“我只是奇怪你念的桃源行怎么跟我们念过的不太一样,比如说——两岸垂柳夹古津,我背的却是两岸桃花夹古津?”
  若要说凌苍苍不吃惊,那是不可能的事,她万万料想不到豪格居然也会念唐诗!
  袁德芳在豪格的耳边说:“看吧,她吓了一跳。”
  豪格得意极了。
  “让两位见笑了,因为小女子才疏学浅、资质愚钝,从来就做不好一首诗,可是又爱附庸风雅,于是偶尔会把诗中几个字调一调以自娱。”
  “哦,原来如此,不过你倒真的把两岸垂柳垂得合情合景,坐看绿树不知远也绿得恰如其分。”豪格忙不迭的称赞几句。
  袁德芳听他吊文,不禁觉得好笑。
  “豪大侠过奖了。”凌苍苍微微颔首,抬眸看着豪格忍不住说:“我简直是在班门弄斧。”
  袁德芳马上接道:“这才是你过奖,因为他念过的书没几本,所以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得那么清楚。”
  “你念过的书就很多了!”豪格瞪他。
  “至少比你多念了几本经史子集。”
  豪格无话可说,因为他确实连经史子集是什么书都还搞不太清楚。
  “唉!读圣贤书,所学何事!”凌苍苍又忍不住针对袁德芳叹道。
  “别又来了!”袁德芳呻吟,“现下聊聊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不是挺好的吗?干么又来跟我洗脑?”
  “又!”豪格听出端倪便问:“‘又’的是什么时候?”
  袁德芳只好回答,“不就今天早上,要不然你以为我们在那桃花下谈情说爱吗?”
  “原来你们只是在讨论局势。”害他白闷一场,还刮了胡子。
  “是国仇家恨。”凌苍苍说,并以似水的目光静静挑衅。
  豪格那些红粉知己个个或许会骑快马、拉长弓,但是可没有一个敢这样对他说话。他也静静的看着她一会儿,像她这种发自内在精神的勇气,却似乎更能打动他的心。
  回头看见袁德芳也在看着凌苍苍,但是神情却不像他那么浓情蜜意,而是被国家的情恨心事纠葛。
  豪格朝他伸出手臂说:“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在战场相见,我会很高兴有你这个敌人。”
  袁德芳沉着脸,迟迟不去握他的手。
  豪格又说了,“跟你打仗肯定会比较有趣,其他大将都是一群笨蛋,更别说孙承德……”
  “喂!闭嘴好不好!”袁德芳握住他的手然后骂道,“没听过祸从口出这句成语吗?也不看看你是在什么地方,早跟你说过了,你就是太容易得意忘形,所以才会落到这步田地。”
  这回豪格倒是不以为忤的一笑。
  凌苍苍愈来愈好奇他们之间的交情,凭什么会这么紧密?人与人之间在政治上的对立外也可以有这样真诚的情谊存在吗?
  “客倌,靠岸了!今晚先在扬州城打尖住一宿,明早卯时出发。”船家递了张纸条,上面画着客栈的名字和路线图,哈着腰说,“您要是没特别去处,不妨到昙花楼,那里不但干净优雅,而且还免费供应热水洗澡?小姐就不用去跟人家挤澡堂啦!”
  袁德芳随便接下来说:“谢谢。”
  船家在他们后头又喊,“别忘了,就提我胡老六,还可以打个折扣呐。”
  “小姐,你跟豪大侠,到底算不算已经成亲啦?”昙花楼的店小二在前头领路带他们去厢房时,阿莞忽然问。
  她的问题让凌苍苍想起昨夜的荒唐事,简直羞得无地自容,难怪舅舅会常说她——心头一热,脑子便不管用了。
  唉,罢了,不管算不算已经成亲,她都不想管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凌苍苍偷瞄豪格一眼,万一他要求今晚再来一次,那可怎么办才好?
  再瞄一眼,不过是少了把乱胡子,他不就还是他,那个领着两黄旗s扰国境边城的满将军,唉!怎么昨天那股献身令其死的豪气竟不见了?
  “小姐,万一他被你克不死,那你不就真的成了鞑子王妃?”阿莞大惊小怪的说,“你想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阿莞的话又提醒她豪格已经在她的天命之下顺利的躲开两次了,莫非他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凌苍苍的身形晃了一下,看起来好像要跌倒似的,豪格的腿一跨,身形一闪便扶住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苍苍仰头瞅着他,心思飘游了起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都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在豪格看来,她羸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便一把将她横抱在怀,忙着越过袁德芳和店小二先进厢房,将她置于床榻。
  凌苍苍还是一样仰头瞅着他满脸的关切。
  “德芳,快来看看她是怎么了!”豪格心急的喊。
  袁德芳挈着她的脉搏一会儿后说:“大概是累坏了,让她好好休息就会好。今夜你就别烦人家了。”
  豪格不满的扁嘴。
  “别气,开你玩笑的。”袁德芳转身吩咐店小二先把晚饭和洗澡水准备妥当,然后再对阿莞说:“咱们去买点东西。”
  “可是谁来伺候我家小姐?”
  “他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照顾不好你家小姐?”袁德芳指着坐在床沿的豪格一笑,“更何况,你总不能叫我一个大男人,去买你们姑娘家的小衣服吧,那不是教我丢脸丢到爷爷家吗?”
  “可是……”
  袁德芳拉走阿莞,“放心啦,他今天不会对她怎样的。”
  “你怎么知道,门一关……”
  “就算你把门给锁了,我说他不会就是不会。”
  “我才不信呢,你都没瞧见他整天盯着我家小姐的那副色样。”
  袁德芳懒得再多说什么,把她带出昙花楼来到专卖女人家用物的店门口,塞了一锭元宝给她,“多买两套衣裳,我去药铺抓几帖药给你家小姐补补气。”
  阿莞看着袁德芳走开后,才转身进店内,边走边心想,袁公子当真是个好人,可是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跟个鞑子王爷那么好呢!
  对所有的汉人,和凌苍苍与阿莞来说,满人都是该死的坏人。
  凌苍苍只是懒懒的躺着,星眸半阖。
  豪格坐在她的床边靠着床栏,垂着眼不言不语,在看她也在想她。他发现自己的心中多了几样陌生的情愫。
  就算她只是这样乏力的躺着,也让他感到非常舍不得。
  “唉!”豪格叹了口气。
  他这一生除了叱咤呼喝,何曾这么深深叹息过?
  而她则无从得知这一声叹息所代表的意思。
  “豪大侠,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凌苍苍忽然说。
  豪格又叹了口气,“我是挺喜欢人家叫我豪大侠的,可是你如果叫我豪格的话,我会更喜欢。”说完后又叹了口气,“唉!你问吧!”
  凌苍苍坐起身,“我只是很好奇,你跟袁公子怎么会有如此的交情?”
  豪格想了一会儿,反问:“你可曾听过袁崇焕袁将军?”
  “当然听过……啊!”凌苍苍惊呼,“你的意思是说,袁公子他是……”
  豪格点点头,“没错,所以下次别再跟他说什么国仇家恨,也别再指着他的鼻子骂汉j,你可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苦?”
  当年崇祯皇帝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而凌迟处死袁崇焕,然而中计的何止是皇帝,就连百姓也被谣言四起蛊惑得沿街怒骂,到头来谁赢了?是私欲薰心的权佞,还是逞一时痛快的皇帝和百姓?
  “当年他才十二岁,跟家人滞留辽东,父亲在京惨死尚无人收拾尸骸,朝廷便又派人来抄家灭族,后来……”
  见豪格顿了一下,凌苍苍不知怎么了,忽然晓得了答案。
  “你救了他一家?”
  豪格一笑,“刚好路过,反正杀明军也杀成习惯,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
  凌苍苍不由自主地回他一笑,接着幽幽叹了一口气说:“原来他的遭遇跟我如此相像。”
  “你……你愿不愿意说来给我听听?”
  “唉!我爹是东林党案受牵连的官员之一,幸亏我舅舅带我们回江南,要不然……”凌苍苍不好意思的笑起来,“我这是在跟敌人诉苦啦!”
  “邦有道则危言危行,邦无道则危行言孙。”
  凌苍苍开始有些感到心服的说:“你们满人也都念这些书?”
  “念啊,怎么不念?是我祖父和父亲带头念的,什么在知人,在安民,不但嘴巴念念,也要我们都念到心里头去。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何忧乎异族侵略?”豪格又开始爱现了。
  “唉!连你们都懂这些道理,但汉室皇帝却倒行逆施。”
  “要不要换人做做看?”
  凌苍苍愕然而视,马上沉下脸来,脱口而出,“汉贼不两立!”
  说他鞑子也就罢了,居然还骂他是贼,豪格饿虎扑羊般的两手抵着床板圈住她瞪着。
  凌苍苍终于感到害怕,但是依然说:“威武不能屈!”
  这么固执却又美丽的女人。豪格的眼睛往下瞟着她的朱唇和柔而不腻的身体曲线,顿时进退失据。
  “就算你把门给锁了,我说他不会就是不会!”
  脑海中回荡着袁德芳的话,豪格立刻把背打直,两臂依依不舍的收回,但是光两只眼睛看着还是很让人心猿意马,他索性站起身,凭窗而立。
  外头夜色四合,却没有安静的时刻,反而是吃饭、叫酒,还有隔壁烟花女调弦弄筝莺莺燕燕好不噪闹。
  如果只是亲亲她,应该没关系吧?
  他撇过头去,如果在这个时候,她无论低头也好,闭目养神也行,只要不是望着他,他可能不会胡思乱想,然而她却一双美目盼兮,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他便再也没有任何坚持与不坚持的理由了。
  他很快的又坐回床上,大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脸,一颗心在这样的气息下躁乱不已,血y在脑子里滚热得近沸点。
  看着他的眼,凌苍苍不由得感到燥热,她想她是不是真的明白,为什么阿莞望着他的眼睛时会打颤,因为她现在正是如此轻颤不已。可是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她不愿躲开,反而还很期待他的愈来愈近,近到鼻息互相混乱,鼻子互相摩擦,双唇互相接受……
  豪格还在极力克制自己,只是慢慢的辗压吸吮。他从来没有过如此激动的情绪,是一路风光明媚所致,或是被她的娇羞可人所影响?总之他用全新的心情,发现全新的技巧享受男欢女爱。
  直到他再也忍不住,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时,突然被她咬住,痛得他疾呼直退。
  豪格很忧郁的瞪她,“就算你真的那么想让我死,也别让我死得这么难看啊!”
  凌苍苍本来还有些茫然,直到看见他难堪的抹去嘴角的一丝血痕,才歉然的说:“我不是故意的,我……”
  “算了,什么话都不要再说了。”豪格气恼的坐在椅子上,面向门外背对着她。不过,其实他并不是气她伤他,反正她早就表明是为了让他死得快些才跟他好,所以有啥好气的?他气的是自己的欲求不满。
  凌苍苍赶紧下床,莲步轻移到他身边,诚心诚意的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常常害人死于非命,可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自己动手。”
  她一接近就害他又蠢动难安起来,真是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不逞一时之快,
  豪格全身紧绷的站起来,离她远一些。
  却又离不开这间屋子。
  幸好袁德芳和阿莞在这时候回来,没多久店小二也把晚饭送来。说来也是机缘,若非豪格为了享受江南美食和精致点心,也不会晚了半个月才过江,而又若非晚了这半个月,他与凌苍苍又怎能相遇?
  “豪格,你不是最爱吃这道豆腐吗?怎么今天不吃了?”袁德芳好奇道。
  就算是豆腐也够烫得他叫妈妈了。
  “你吃你的,管我那么多做啥!”豪格啜了口清汤,这味道又甘又美,可是,还是烫到他舌头上的伤口,疼得他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净喝汤也不吃点饭,你这样的块头受得了吗?”袁德芳又说。
  豪格索性将碗筷一摆,很意气用事的说:“我就让你看看,一两顿饭没吃,饿不饿得死我?”说完后便去隔壁房间。
  所以今夜他是不会来履行他做丈夫的权利,即使没有人敢确定那样拜堂到底算不算数,至少,他承认了。
  “凌小姐,他是怎么了?”袁德芳只好改问她。
  凌苍苍当然也不好意思说,若说他的舌头有伤,不就又得解释伤从何来?
  接吻可不比拉拉手、搂搂腰,那是种非常亲密的举动,这教她这个女孩子怎么说得出口呢?
  第六章
  虽然吃了顿好饭好菜,又喝了碗十全大补汤,但凌苍苍依然担心晚上没吃饭的豪格。就算他是个满人,他的伤也是她造成的呀!她心里这么想着。
  望了眼已经睡得打呼的阿莞,犹豫一下,她还是决定把她叫起来。
  “阿莞,先起来一下,你去帮我问问看店家,能不能煮锅粥来。”
  阿莞揉揉眼睛,睡意正浓的说:“小姐,你又不是怀了孕的大肚婆,怎么这会儿就饿了?”
  “不是我要吃的。”
  “不是你要吃的,那是谁要吃?”阿莞渐渐清醒,“喔,我明白了,是要给豪大侠吃的吧。小姐,他到底哪里不舒服,还要你特别帮他准备粥?”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快去帮我发落。记得叫他们把粥煮得稠些,假如不费事的话,多放点r末和j蛋下去煮。”
  “是,小姐。”阿莞边打呵欠边走出房。
  凌苍苍一来无所事事,二来若有所思,便幽幽的走到门外,仰头望着皓月当空,莫名其妙的叹起气来,“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
  幽幽的念完后,又是一声叹息。叹的既不是为了前尘往事的沧桑,也不是为了以后的渺茫,而是心里头那丝丝心思荡漾,不禁想,他的这样,他的那样,他的豪气干云,他的诗词心肠,就算他是个满人,也算得上是个英雄好汉。
  “唉!”
  “小姐,小姐。”阿莞端着粥叫了两声她才回神。
  “怎么去了那么久?”
  “还不是这家店的厨房早熄火了,多亏店小二到隔壁秦淮楼大酒家拜托他们的厨房。是不是直接端去房里给他?”
  “等等,你先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吧,别打扰袁公子的休息。放好了,你就去睡觉,不用等候了。”
  “喔,好吧。”
  凌苍苍正要去敲门,结果豪格正好来开门。
  “有事吗?”豪格假仙的问。其实他根本是饿得肚子咕噜叫,哪睡得着,躺在床上早听见凌苍苍主仆两人的对话,遂迫不及待的等在门边。
  “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凌苍苍很小声的说,怕把袁德芳吵醒。
  然而袁德芳早就被豪格肚子的咕噜声吵醒。不过,他还是一直假装没动静,等豪格跟凌苍苍出去后,才蹑足的跟在后面,他好奇死了豪格不吃晚饭的原因。
  “豪大侠,我担心你饿坏了,所以帮你弄了一锅粥,现在应该凉了许多,你来吃点好不好?”
  甭说他真的饿了,就算他吃撑了,凭她如此软言相劝,他也肯再硬吞下去。于是他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朵边去的坐下来,“当然好,谢谢你这么为我用心。”
  “这是应该的。”
  这时躲在柱子后的袁德芳眼看豪格都吃两口了,心想,他们两个还真有默契,谁也不提前因后果。于是存心取闹的从柱子旁走出来嘲弄说:“不是有人要让我看看,一顿两顿没吃会不会饿死呀?”
  豪格瞪着他,没好气的把碗放下。
  “袁公子,你要不要也坐下来一起吃?我叫阿莞再去拿副碗筷。”
  “凌小姐,不用麻烦了,我一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袁德芳笑着把手搭在豪格的肩上,“怎么?半夜都还不到,你就已经撑不住了?”
  “哼!”豪格把他推开,站起来远离粥的诱惑后说:“我会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定力。”
  “哎呀,袁公子,你就别闹他了。”凌苍苍无可奈何的拉住豪格,“豪大侠,别呕了,坐下来吃吧。”
  “不吃就是不吃。”豪格生气的把一向交叠在胸肌上的手臂,悄悄往下压住自己悲鸣不已的胃部。
  好几步以外的袁德芳听到那声音,着实也不忍了,便叹口气说:“唉!算了,你就吃吧。”
  “我说不吃就是不吃。”
  袁德芳深知他的个性,拗起来跟头驴一样,“这可是人家凌小姐的一片爱心,你总不会辜负她吧?”
  豪格更背过身去,谁也不看的说!“不吃!”
  袁德芳朝凌苍苍无奈的笑说:“凌小姐,不好意思,我闹出来的麻烦,就让你费心收拾了。”
  凌苍苍对他点头示意,然后义不容辞的靠近豪格柔声的道:“求求你吃点吧,要不然我心里头会很不安的。”
  “让你心安我又有什么好处?”豪格赌气的说。
  “她都帮你煮一锅粥了,这还不算好处!”袁德芳忍不住c嘴。
  “袁公子,你就别再闹他了。”看来凌苍苍也开始摸着他们的脾气,于是又对豪格软语求道:“你要什么好处,只要我做的到一定做,只要你肯坐下来吃。”
  豪格可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惊喜的开始想自己可以要到的好处。
  “唉!你简直是自投罗网。”袁德芳不得不为她的清白仰天长啸。
  “好吧!”豪格也不太贪心的提议,“只要你肯亲我,我就吃。”
  袁德芳以为她不可能答应,没想到她只左思一下、右想一下,然后便说:“好吧,那你得先坐下来,你这么站着,我亲不到。”
  豪格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愣瞪了一下,才欢欢喜喜的坐下来。不过,他本来也只期待她顶多啄啄他的脸颊,没想到她的小嘴一凑上来,便吃着他的唇。
  “我实在不忍心再看!”袁德芳转过身,心里头虽为豪格欢喜,但他也替凌苍苍担心。
  豪格高兴的快要雀跃三尺,然而一个轻吻实在很让人意犹未尽,他心思一转佯装冷静的慢慢吃一口,然后又把汤匙放下,不动如山。
  凌苍苍见他只吃一口便不再吃,担心的问:“怎么?味道不好吃?”
  “还可以。”
  “那你怎么不吃了?”
  “你亲一下,我就吃一口!”豪格理直气壮的说。
  “喂!你别得寸进尺呀!”袁德芳发出不平之鸣。
  “哼!”豪格朝他一哼。
  “这……”凌苍苍顿时手足无措。
  “如果你想要我再吃一口,就再亲我一下,够合理了吧!”
  袁德芳实在想笑,不禁想到如果去年皇太极薨的时候,他也用这种狡猾的心态去对付多尔衮,那么他此刻便会是九五之尊了。
  “我……”凌苍苍心头烦躁,不知如何应对。
  “你要是不愿意就别烦心,反正一顿两顿没吃也饿不……”
  凌苍苍堵住他的口,不想听他死呀死的直说个不停。
  豪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便温柔了下来。
  袁德芳深深明白,接下来的情势,已经不是他该不该牵挂的问题,而是他若再待下去,就太不知趣了。
  转身要回屋里睡觉,眼角却瞄见隔壁秦淮楼大酒家的二楼回廊杵着一个寻芳客,他看起来似乎有些醉意,但是他望向这边院子的眼神却很令人不安,顺着那人的视线,他猜八成是瞧见凌苍苍伺候豪格吃东西的样子艳羡不已,正犹豫要不要提醒豪格注意,一转眼,那名寻芳客已离去,于是作罢,回去睡觉。
  然而其实那位寻芳客叫阮士良,他只是回去叫他的狐群狗党出来一起看美人,而另外两人分别是马思贤、黄国忠,其中马思贤的父亲便是南京的凤阳总督。
  马思贤与黄国忠揉了揉醉醺醺的双眼,往下看着,只见凌苍苍体态姣好的和豪格做那亲一下,吃一口的旖旎情事。
  “你们说,她美不美?”阮士良垂涎的说。
  “就看她身段挺美,谁知道脸长得怎样?”黄国忠不满的道。
  “那是你们运气不好,我刚才就看她仰着脸,那张脸直是漂亮极了,我看呀,整个秦淮楼都翻遍,也找不出一个姑娘能跟她比。”阮士良又开口。
  “哼!这我可怀疑。”黄国忠一脸不信。
  “她要是不美的话,那个男的会那么一脸痴迷吗?”
  马思贤光看凌苍苍和豪格那亲密的举止便心痒难耐,问!“黄兄,这么懂得伺候男人的姑娘,你怎么不晓得要介绍给我们?”
  黄国忠一听马思贤好像感兴趣,才狗腿的陪笑说:“嘿嘿,我好像也还不认识她。”
  “亏得扬州还是你的地盘。”阮士良笑道。
  “假如马兄你真的中意她,我来问问她是哪家的姑娘,等会儿我们就直接杀过去。”
  “这才叫做知行合一嘛,”马思贤笑着拍拍他的肩。
  他们以为凌苍苍对豪格做的事只有烟花女子才会做,于是便把她当成在外卖的喊,“喂!隔壁院子里的是哪家挂牌的姑娘!等会儿也来伺候这边的爷啊。”
  这一叫,连袁德芳都给叫醒了,警觉的静观其变。
  豪格则是看见对面回廊上的三个花花公子后才明白,推了凌苍苍到他身后,接着怒骂,“三只瞎了眼的狗兔崽子!”
  凌苍苍渐感羞愧的在他背后小声的说:“我觉得困了,要先回房歇着。”
  “你去吧!”豪格没有期待今晚能办什么好事,只求花前月下和她相依相偎。
  事实上在那三个无赖鬼吼鬼叫前,她就坐在他的腿上,偎在他的臂弯里,柔柔的小手搁在他的胸膛,摸着他的心跳处……就只是这样,他便仿佛置身在云端。
  偏这三只笨狗汪汪叫!
  豪格气不过的脚一踢,定足,再回旋一踹。
  “豪格,发生什么事了?”
  袁德芳出来关切一下,刚好看见那三个人被石头打到嘴边,疼得哇哇大叫,弄不清自己是撞了什么煞。
  “没事,就三只疯狗。”
  袁德芳看那三个算不了什么角色的人一眼,便不放在心上,对豪格笑说:“吃饱了没?”
  豪格也恢复心情的笑说:“上面的饱了,下面的还没饱。”
  袁德芳瞪着他,不敢相信他竟说出这种y秽的话。
  豪格笑着比比心坎解释,“上面是这里。”接着他再比比肚子,“下面是这里。”
  袁德芳匪夷所思的瞪着他那春风满面的傻样,好像从来没见过他谈恋爱,然后便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这回你自个吃吧,我可不要陪你玩亲亲。”
  他走开也好,豪格心想。抬头望着月在林稍,想着人生还可以多美妙。
  在接近卯时时,他们全都打点妥当,从容的先去买些包子、馒头,除了当早饭以外,还可以当午饭,之后便走去船埠。
  他们之中就数豪格和阿莞最开心,阿莞是因为昨夜睡了整夜的好觉,什么风花雪月、笨狗乱吠,她一概都没听见,因而一早起来精神奕奕;至于豪格,则是拐了凌苍苍好几个吻,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胡老六一看见他们到来,便笑着打招呼,“早啊,各位,昨晚睡得可香?”
  “香,香极了。”豪格都不怕把脸给笑僵了。
  他香,凌苍苍可不香,又是一夜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豪格,上船的时候,人直晃得连脚下的船也晃。
  “小姐,你站稳了,可别掉下去,这沟里的水,什么脏东西都有。”阿莞想扶她,却连自己都东摇西摇险象环生。
  豪格撤去一脸的狂妄,一心保护她的温柔占有她的腰肢。“别怕,只要你靠着我。”
  凌苍苍无言的瞅他一眼,千头万绪,他是满人,但却是个好人。
  他们这厢轻依轻偎的坐进篷内,运河上两岸边的过往人群看着情意绵绵的画面,也分享些许甜蜜的气氛。
  胡老六松了缆绳,把船给撑离埠头,此时一队官兵突然劈哩咱啦跑来罗列两岸,左右各十人兵戎相向,桥头上还站了五个弓箭手,而这么大的阵式,早吓得一干平民百姓急着想走避。
  戴头盔的军官厉言厉色的喊,“我们据报来捉拿叛党,未经盘查,一个都不准走!”
  就在每个人都开始颤抖贴墙而立等官兵来查时,袁德芳瞪着豪格小声的说:“早就叫你连辫子也剪了,你偏不,万一头巾被扯掉,叛党没抓到半个,倒是送了个j细给他们。”
  豪格没空顶嘴,正专心研究如何突围。当然,凭他两人的功夫,就算再来一百个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照样可以脱困,只是现在他最关心的人是凌苍苍。
  凌苍苍也明白这一点,便对豪格说:“你跟袁公子看见机会就先躲开吧,我相信我和阿莞两个普通老百姓,不会被为难的。”
  豪格生气的说:“我豪格岂是那种只顾自己生死的无耻小人!”
  “你不是小人,你是大将军,快点想办法吧!”袁德芳笑着说。
  豪格真感到苦恼,虽说他是攻无不克的大将军,可是他也只在高山大漠逞过豪雄,扬州如此的羊肠水道如蛛网错综复杂,他一时想不出对策。正想请益袁德芳时,却见他神态自若,这才安心的捶他一记。
  “有法子了还不快说出来,装神弄鬼。”
  袁德芳依然笑说:“也算不了是什么办法,只是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待会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你就躲到水面下,等查过了,你再跟上来,我想凭你的能力,在水里熬得住的。”
  豪格看着混浊的水,城区的运河可不比郊外,什么死人骨头的垃圾都有。他委屈的嚷嚷,“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倒霉?”
  “难道你想跟他们正面起冲突?”
  “谁怕谁?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我也知道你不怕,可是你说这附近的无辜百姓怕不怕?”
  豪格莫可奈何的交握着双臂,懊恼的瞪着水面,“哼!你可得把她顾好,要是她少了根寒毛,我就把你泡在这水里三天三夜。”虽他是满人,但他才不会滥伤无辜。
  就在这一刻,凌苍苍的心大大的震了一下,冲动的拉着豪格的臂膀,但是也想不出能说什么。
  豪格豪爽的朝她笑了笑,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什么都别说,亲我一下就好。”
  凌苍苍依言倾身一吻。
  袁德芳笑着别过脸,阿莞则目瞪口呆,不明白他们何时如此水r交融。
  就在这一刻,桥上弓箭手后站了三个人指着他们大叫,“就在那艘船上!”
  豪格和袁德芳立即认出那三个左边脸颊又红又肿的人,就是昨夜那三个狗兔患子。
  “对!对!就是他们!”
  马思贤嘴巴虽痛,依然喊得很大声,瞧那眯成缝的眼睛,看着凌苍苍很是色迷心窍。
  “喂!把船靠过来,我们捉拿叛党,先让妇孺上岸!”黄国忠有模有样的坐阵指挥,他老爹是扬州城的靖南侯。
  豪格又和袁德芳对望一眼,看来情势丕变,说是捉拿叛党,其实是强抢民女。
  “这会儿不用水遁了吧。”豪格顿感轻松不少。
  “嗯。”袁德芳捉弄他不成,心思又转,“我看桥上那几名弓箭手最不长眼,就怕他们误伤百姓。”再观望四下,埠口停满舟楫,有的载人,有的运货。“那”船载着绫罗绸缎,等会儿来个天女散花,趁隙你背一个我背一个,穿过巷子走人,到城外再碰头。“
  “你背阿莞,我背苍苍。”豪格尚有闲工夫计较。
  “废话!”袁德芳忍不住骂他。
  就在这一刻,凌苍苍却站在船头,她的美顿时使得臭沟水也生香起来。
  “果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呀!”马思贤情不自禁的欢呼着。
  “苍苍,你这是在干什么!”豪格心急的想拉她回来。
  “苍苍……凌苍苍!”
  豪格一时情急喊了她的名字,没想到重复说着她的名字的声音便像余音绕梁般在周遭的老百姓间传扬开来。
  “敢问……这位小姐,莫非是西d庭湖夏家庄的凌苍苍小姐?”另一艘船上的大爷神色惶恐的问。
  凌苍苍优雅的向他欠了身,“正是小女子凌苍苍,这位大爷也识得夏老爷?”
  一得到凌苍苍的承认,这位大爷马上用袖子遮住眼,不敢看她,点点头说:“听过听过,夏老爷可是两湖著名的大善人,谁没听过。”说完躲进篷里瑟缩,并念起南无阿弥陀佛。
  不止是他,就连本来要来捉她的官兵,也退开好几步,“你真是西d庭湖夏家庄的凌小姐?”
  “没错。”凌苍苍环视一周,人人脸上的惧意,就跟同乡的人一样,心里也不算难过,只是意外这传说竟传到这里来。
  忽然一个脑满肠肥浑身锦衣玉饰的员外,他那肿得已没了指节的手贴着摸不到心跳的胸口,两眼翻白,就直着躺下了,而和他相同肥胖的夫人,则哭天抢地的趴在他身上大喊,“就遮着眼不让你瞄她,你偏要瞄,这下可好,活活被她给克死了吧!”
  那夫人愈哭愈大声,周围的人则愈退愈远。
  “哎唷喂呀!老爷,你死在半路上,叫我怎么办哪?呜……哇……”
  忽然间运河两岸闹成一团,只要是男的,不是拿袖子遮着眼睛,再不然就是转身回避,也有人蹲下来藏着脸。
  袁德芳瞧见豪格哭笑不得的看着凌苍苍叹口气。
  阿莞就事论事的说:“小姐,你的名号还真响,居然还传到这里来。这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马思贤才刚随父从京里来南京上任,不晓得她的厉害,便在桥头呼喝,“不是叫你们捉人吗?怎么愈退愈远?”
  那些官兵们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豪格和袁德芳见机不可失,催促胡老六划船,可是胡老六也被凌苍苍的名声吓得心胆俱裂,早已噗通一声跳下水。豪格只好自己去撑船,他的臂力大,一撑,船便向前滑行十多尺。
  “快呀!他们快逃走了!”马思贤抢下一副弓箭,拉了弦s出一枝箭。
  袁德芳也拿起备份的篙,站在船头顶开挡着的船,两人一前一后合作无间的把船行远了。
  马思贤又气又不甘心,用弓抽打一下刚好站在他旁边的阮士良,“你们这是在干么?也不抓人,派这么多人来夹道欢送吗?”
  “马……马兄,你有所不知啊!”黄国忠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乌云罩顶,要恶运当头了,“我……我要赶快去庙里头拜拜,求菩萨保佑。”
  马思贤才不信邪,眼看着他们还在s程之内,便拔出一枝箭,精瞄细准对着豪格的背,但忽然弓却应声一裂,箭失了准头往上面弹去,马思贤懊恼的瞪了一下,就在刹那,箭疾朝下刺中他的眼睛。
  从此,凌苍苍的名声更加响亮了。
  第七章
  还以为这下便可扬长而去,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但守城卫兵见他们迅捷可疑,便叫下来盘查。
  “那条船上何人?报上名来!”
  阿莞便喊上去,“西d庭湖夏家庄的凌苍苍小姐。”低头朝凌苍苍笑说:“小姐,你不介意吧,我只是见刚才那样挺好用的。”
  凌苍苍无可奈何的对她笑了笑,低下头轻轻的叹息。
  果然,守城卫兵一听,且疑且惧的在城垛上一会儿藏脸,一会儿探头的犹豫着。
  袁德芳感伤的摇头叹息,“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真是一群愚民!”豪格开玩笑的说,“等我把苍苍带回去,以后攻城时就放她在前军,届时也这么喊,不费我一兵一卒,不攻自破。”
  就跟个瘟神一样,凌苍苍难过得无话可说。
  “豪格!”袁德芳提醒的踹他一脚。
  豪格马上自知失言,放下篙弯身将她抱着,“我只是胡乱说笑话,我怎么舍得把你带去军营那臭烘烘的地方。等你把你父亲的后事办妥,我带你回辽东,那里虽比不上你的家乡娇媚多姿,但也清丽宜人。”
  凌苍苍抬眸瞅着他,心中千头万绪、娇弱无力,倚着他的怀抱聊表寸心。
  袁德芳看得出来,她真的把心放在他的身上了,这倒也未尝不是个令人为他们祝福的结局。
  忽然间,一个东西从眼前飘开,原来是豪格的头巾松了,扬入水中飘着。
  袁德芳才有所警觉,城垛上便有卫兵喊,“有鞑子!是j细!是满人的j细!”
  随即墙头上乱成一团,卫兵东奔西走,开始纷纷拉长弓箭s击。
  “豪格,被发现了,快走!”袁德芳喊。
  豪格忙将凌苍苍和阿莞推进篷内,使劲的将船往前划,虽说已远离s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从城门疾驶而去,豪格手中的篙已禁不住力道而中折。
  豪格早就想到这条运河水不流,是故船划不快,感到非常不耐烦。现下又有追兵,早晚会被逮到。
  “德芳,我先去引开他们,你带她们到对岸躲着,有机会先抢下快马离开,等我甩了他们再会合。”
  从城门一下子便出来了二、三十骑的士兵,袁德芳看豪格已经跳到边岸。不是他小看他,这城里一定不止二、三十骑,不知道还有多少没出来。可是担心也没用,他还得负责两个姑娘的安危。
  “豪格他……”凌苍苍不知不觉流下两行担忧的眼泪。
  袁德芳赶紧把船靠到另一边的岸边,催她们上岸,“别担心他,他功夫好得很,我们先藏起来,他一会儿就会赶来。”
  果然不出所料,城里又加派上百名的步兵,袁德芳看见豪格已坐上一匹马,手上也有刀枪,但那样高高在上反让弓箭手目标更明确。
  “袁公子,你别管我们了,快去帮他吧!”
  袁德芳犹豫极了,一边是身陷险境的兄弟;一边是还没脱离险境的姑娘们……
  凌苍苍明白这一切都因她碍着,假若豪格不是她如今心中所系之人,她或许能坐视不管,然而这几天下来,对她而言,豪格便是豪格,不再是满人了。
  她一语不发的跑回运河边,在袁德芳未来得及拦住她之前登上船,用仅剩的篙使尽全身力气把船推入河道。到了河心,船却打起转来,她也不哭,也不叫喊,只是拼命的想把船导正。
  “小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阿莞追到岸边,担忧得眼泪直落。
  袁德芳也想办法要跳到船上,只是船直打转,没有好落点。
  有不少守城卫兵都发现凌苍苍这怪异的举动,但由于知道她便是西d庭湖夏家庄的凌苍苍,她虽未曾生事,但光是看着她心就寒颤起来。
  “她在干么?”
  “会不会是在做法呀?”
  幸好运河不宽,水面无甚风波,就算打圈圈,也可把船转到对岸去。凌苍苍头昏脑胀外加筋疲力竭的跌下船来。
  她俯扑的动作吓得那些看着她的卫兵们往后躲,登时一时不察被后面拿长矛警戒的同袍给穿胸而死。
  意外杀死自己弟兄的卫兵们也吓得魂飞魄散,惊惶失措纷纷的哭喊,“妖法呀!那个女人在施妖法呀!”
  就这样,以凌苍苍为中心点,卫兵们以扇状向外溃不成军,其中更多不明所以的人被乱马践踏而死。
  两百多个卫兵,豪格大概只杀了一、两个,伤了三、四十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则有一百多个,没有人知道是谁的杰作。
  豪格本来是抱着牺牲小我的决心,只求凌苍苍安然无恙,但一哄而散后却是尸横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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